夜离看了看他们所行的方向,旋即便知道了答案。

映月楼。

但是,她没有说出来。

这个地方…不来也罢。

望着绵延而上的青石台阶,陌千羽问她:“你可以吗?”

夜离知道,他问的是,她现在有孕在身,还能上得吗?

她还没那么金贵。

而且孩子还小,一点

都给她造成不了负担。

“嗯。”她微笑点头。

两人拾级而上。

自始至终,陌千羽都牵着她,步子也放得很慢。

终于来到了映月楼的最高层。

两人并肩站在护栏边,放眼远眺。

京师的大街小巷尽收眼底。

风很大,带起两人的衣发翻飞起舞。

夜离侧首,看向长身玉立在身边的男人,心中早已滋味不明。

“夜离,还记得你在这里曾送过一个荷包给朕吗?”

陌千羽骤然开口。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怎么会不记得?

弯唇自嘲地笑了笑。

“当然记得,夜离还记得皇上看也未看,接过之后,便扬手将荷包从这上面丢了下去。皇上还跟夜离说,皇上心中早已经住进了一个女子,而之所以让夜离入宫,是因为夜离长得跟那个女子有几分眉眼相似。”

“嗯,”陌千羽毫不避讳地点头承认。

末了,也侧过头,看向她,“可是后面发生的事,你却不记得了。”

后面?

夜离微微一愣,指的是这一年的吗?

他答应会将这一年的事慢慢告诉她的。

“后面发生了什么?”她问。

陌千羽凝着她看了片刻,转回眸子,再次看向远处,徐徐开口道:“朕将你送的荷包丢了以后,朕就后悔了,朕下去找了很久,终于将荷包找到。”

夜离有些意外,愕然看着他。

陌千羽的声音继续。

“朕一直放在身边带着,有一天,不小心掉了,正好被你拾到。你怪朕当日不该将其丢弃,所以就默默地收起来了,没有给朕。为了重新拿到这个荷包,朕费尽心思。朕故意让尚花局的人在你当面的情况下,搬了紫罗兰的花给朕,朕对此花过敏,当场晕倒,朕知道你的荷包里面缝着抗过敏的药,你不会对朕见死不救。果然,你拿了出来。”

陌千羽笑看向她。

夜离长睫闪了闪。

他说的这些她信。

因为,她将荷包送给他那夜,他根本看也未看就将荷包丢了,若不是重新寻回,是绝对不会知道里面缝制的是什么。

心头像是秋日被扔进一颗小石子的湖面,涟漪层层漾开,她撇撇嘴,“皇上真会算计。”

其实,她想说的是,真是无聊,一个堂堂帝王,想要拿回一个荷包,还要如此大费周折。

陌千羽低低叹。

“只可惜,当时救朕心切,好好的一个荷包被撕成了两半。夜离…”

他忽然转身,伸出大手扳过她的双肩,让她面对着自己。

“你可以再送一个给朕吗?”

带着淡淡龙涎香的气息轻拂在脸上,夜离眼帘微微一颤。

被问得突然,夜离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蓦地想起什么,她眨眨眼:“自是可以,只不过夜离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唯恐皇上又以心中早有别的女子为由,丢了夜离的。”

陌千羽低低笑。

他自是知道,这个聪明的女人其实就是变着方子地在问他,他心中的那个女子的事。

“你看你这比喻,一朝遭蛇咬,是想说朕是蛇吗?朕怎么的也是条龙吧?”陌千羽笑睨着她,甚至还就势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至于朕心中的那个女子,的确是从这里跳了下去,却并没有死,后来,你也见过,只是你现在忘了。她叫易敏。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奇怪,她当初决绝一跳,让朕一直又爱又恨、念念不忘。可是,当她死而复生出现在朕的面前时,朕却没有感觉了,无爱亦无恨。也就是到那时,朕才发现,这些年,一直让朕念念不忘的是自己的执念和自己的不甘而已。”

“夜离,朕说这些,你明白吗?”

陌千羽专注地望进夜离的眼睛,大手轻

轻抚上她的脸颊。

夜离瞬间僵硬了身子,胸腔里的心跳徐徐加快。

她明白吗?

她问自己。

道理似乎是明白的。

“再送一个给朕好不好?”薄唇轻启,他又问。

“好!”夜离听到自己如是答道。

下一刻,唇上骤然一重,男人的阳刚气息铺天盖地将她席卷,夜离愕然睁大眼睛。

他…竟然吻上了她。

或许是因为身体还未痊愈的缘故,她的唇很凉,而他的唇火热,两唇相贴,烫得她心惊。

他一手揽着她的腰肢,一手来到她的脑后,将她扣向自己,让她被动地承受着自己的索取。

莫名的,夜离想要避开。

明明,他们两人孩子都有了,说明他们什么都做过。

既然最亲密的男女关系他们都有过,那现在这样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大概是没有记忆,将这一切都忘了的缘故,夜离觉得非常的不适应,也极度不舒服。

陌千羽却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粗噶着呼吸,唇舌更是强势地撬开她的唇齿,钻入她的口中,与她的纠缠在一起。

一边狠狠需索,一边推着她后退了两步,将她抵在栏杆上。

原本扣在后腰的那只手就腾了出来,迫不及待地探进了她的衣襟。

夜离颤抖着,越发觉得难受,全身都难受,快要窒息了一般。

当他的手挤入她的兜衣,她终于忍不住呜咽着伸手推他。

大力推他。

见她如此,陌千羽将手抽了出来,唇上也缓缓将她放开。

两人口中的津液相连,牵扯出细细长长的银丝,断掉,沾在夜离的嘴角上。

陌千羽胸口起伏,凤眸跳动着暗火,紧紧摄住她。

夜离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情.欲,心中生出怕意。

“皇上…我有些…不舒服…”

她同样气喘吁吁。

陌千羽深凝着她。

眼底的情.欲渐渐褪去,眸色沉淀,笼上一层淡薄的阴影,他抬手,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揩去她嘴角的银丝,哑声道:“没事,你忘了与朕之间的一切,朕给你时间适应,而且…”

他垂目看向她的小腹。

“你有孕在身,朕自是不会不顾及你的身子。”

************

御花园里

霓灵小心翼翼地穿过一片仙人掌,来到一棵栀子树的下面。

抬头望着高高树梢上面的寥寥几朵白色的栀子花,微微蹙了秀眉。

现在是栀子花花期的尾末,所以难得看到还有几朵开得艳的。

都说孕妇的房间放些花草有益,而她姐偏爱白色的花,以前钟家院子里的槐花、白玉兰,还有就是栀子花,都是她姐喜欢的。

现下这个花期的,便只有栀子花了。

听说御花园里有一株,她便来了。

只是,现在如何采到好像是个问题。

因为御花园的树是严禁攀爬的,园门口的牌子上就写着,严禁上树。

不然,以她的轻功飞上去应该还是可以的。

四下环顾了一圈,发现没有人,霓灵最终决定铤而走险。

脚尖点地,她飞身而起,落于树梢之上,然后,快速摘折。

就在她站在树梢上面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准备将那最高的一朵摘下来的时候,猛地传来一道惊呼声。

“皇上!”

霓灵脚下骤然一滑,想要稳住都来不及,整个人直直朝树下面栽倒下去。

啊!

霓灵瞳孔一敛,下面可都是仙人掌。

想要

提起轻功飞开,却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脸朝下直直坠落。

看着那瞬间逼近的仙人掌,霓灵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意料之中的刺痛从脸上传来。

可意料之外的是,刺痛只有那么三五下,并没有如同预期的密集而来,腰上有温热缠上,一股外力将她几乎都要落入仙人掌刺林中的身子裹了起来,翩然旋转而起。

霓灵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以后,脚着了地。

“你没事吧?”

男人清朗的声音响在头顶,霓灵这才惊觉自己正在人家的怀里,错愕抬头,就看到男人英气的脸。

韩啸。

霓灵心口一撞,本能地后退一步,却又被韩啸的大手猛地一拉,她再次扑撞进他的怀里。

“小心!”

脸上再次传来几下细细的刺痛,霓灵皱眉。

许是怕她再退,这次韩啸先她一步将她放开,然后自己退了两步,跟她拉开距离。

霓灵扭头看了一下,原来自己后面是仙人掌。

“谢谢韩统领出手相救!”

霓灵一边说着,一边“嘶”了一声,想要伸手抚向自己的脸,却又在刚刚触碰上,猛地倒抽一口凉气触电一般弹开。

“怎么了?”

“好像被仙人掌的刺刺到了了。”霓灵僵硬着脸,含糊不清地说道。

因为说话牵扯到面部肌肤就会痛,所以,她嘴巴动的幅度不敢太大。

而且,她又想自己看看脸上哪个地方刺到了刺,努力地垂目看着。

韩啸从未见过她如此可爱娇憨的模样,又是想笑又是心疼,伸手将她拉至自己面前,“来,让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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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外,妆容精致、衣着华丽的女子手执美人团扇亭亭玉立,一个宫女以手捂嘴偷笑着跑近。

“娘娘。”

女子轻挑凤眼,倨傲地斜睨向宫女,朱唇轻启:“怎样?”

“回容妃娘娘话,掉下来了,掉下来了,奴婢就大喊了一声‘皇上’,就看到她脚一滑,从树上掉了下来,奴婢怕被她发现,就赶紧离开了。”宫女难掩心中激动,说得眉飞色舞。

“做得好!”蓉妃唇角一勾,笑得冷傲,“树下那么一片仙人掌,想必够她受的,我们走!”

话落,手中团扇一摇,容妃袅袅婷婷走在前面。

宫女紧步跟在后面。

“只是,娘娘,她这样跌下来,不会将腹中胎儿跌没了吧?如果是那样,皇上肯定会彻查此事,到时…”

“放心,又不是你拉她下来,推她下来的,你就喊了那么一声皇上,她也没看到你,而且,是她自己仗着皇上宠爱,无视宫中规矩,自己跑到树上去的,关你何事?”

“娘娘所言极是!”

“再说了,若真将她腹中胎儿跌没了,皇上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去追究此事?你想啊,这世上哪个男人愿意帮别的男人养儿子,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天下最尊贵的帝王…”

唇角勾着一丝冷笑,蓉妃团扇轻摇,一步一娉婷。

猛地一个抬眼,就陡然看到前方站着一男一女。

男的明黄龙袍耀眼,女的素色衣裙清丽。

男的薄唇紧抿、面色冷峻,女的眉目如画、一脸茫然。

蓉妃脚步一滞。

身后的宫女也同时看到了两人,脸色大变。

“臣妾拜见皇上!”

慌乱一拂裙裾,蓉妃跪地行礼。

宫女亦“噗通”一声跪于她身后。

两人都不敢抬头。

就在蓉妃心里慌惧想着,完了,这次彻底完了的时候,帝王忽然出了声:“起来吧。”

蓉妃一震,愕然抬头。

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帝王眸光如刀,寒寒地扫了她一眼之后,牵着身边的女子离开,她才敢相信她听到的那句“起来吧”是真的。

就这样?

就这样放过了她们?

难道她说的那些话,他们其实没有听到?

可,若没有听到,那男人的最后一眼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