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三日之后?

见夜离没有吭声,一脸讶然,他又轻轻扳过她的身子,让她斜坐在自己腿上,一双黑眸定定望着她:“夜离,相信朕,朕只是想给你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夜离眼帘颤了颤,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或许是这个男人跟她说过的,最让人动容的情话。

一时间,心中大动,想起那块碎成两半,被花边箍在一起、刻着一个凤字的玉佩。

他当真是许她后位吗?

其实,她真的不在乎这些东西,而且,现在霓灵还昏迷不醒,她又如何有心情?

“我当然相信皇上,只是夜灵她…”

她刚想以霓灵为借口,却被早已知道她要说什么的陌千羽打断:“你也听太医说了,夜灵并无大碍,却还是昏迷不醒,所以,你的封后就当是冲冲喜吧,说不定夜灵就醒了。”

话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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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夜离打开窗,就看到窗外走廊上那抹来来回回徘徊的身影。

愣了愣,她吩咐宫女出去将人叫了进来。

韩啸有些窘迫地给她行礼。

“看你一直在门口晃,有事吗?”

夜离开门见山。

韩啸犹豫了一下,才脸红红地说明来意。

“属下想要见见夜灵姑娘,不知道可不可以?”

夜离有些意外。

“夜灵还没醒。”

“属下知道,属下看一眼就走。”

夜离实在没想到,前面有个张硕,这竟然又来了一个,且面前的这个人应该也用情颇深,不然也不至于过来求她只为了见霓灵一面。

而且,一个大男人那害羞的小男生样子,让她都不忍心拒绝。

将韩啸带到了偏殿,她跟着一起。

大概是太过激动,韩啸竟然带翻了房中的一个凳子和床榻边上的香炉。

睨着他慌乱扶起凳子,又吓得不轻地将香炉扶正,吹了火折子想要将已经熄灭的香料重新点起,却因为手抖得厉害,点了很久才点着的时候,夜离真的想笑。

而且更逗的是,离开的时候,还一本正经问她。

“人在昏迷的时候能够闻到香炉里香料燃烧的气味吗?”

夜离被问得一愣一愣的。

“你的意思是,昏迷闻不到,所以,不应该点香料浪费?”

“属下不敢,属下的意思是,既然闻得到,就应该点夜灵姑娘平素喜欢的香料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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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离要被册封为后的消息不胫而走,并以光的速度,很快在宫里传开。

当然,也随即传出宫去,街头巷尾都在说这件事。

静慈宫里,蓉妃哭得就像是个泪人一样。

太后皱眉扶额。

“不是哀家说你,是你自己不争气啊,哀家将你弄进宫来,位居众妃之首,这是多好的良机,你自己不知道好好把握。难道这男女之事,还要哀家教你不成?”

太后语气凉薄,眉宇间尽是不耐。

睨着蓉妃越发哭得凶了,又蹙眉冷声道:“现在跑哀家这里来哭有什么用?早做什么去了?”

蓉妃除了哭,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不是没有努力,什么做好吃的点心请帝王来她宫里,什么打听好帝王会在哪里出现,便也跑去那里故意制造偶遇,什么装病......

她方法用尽,却是换不来帝王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伫一刻。

帝王对她根本就是无情,不然,也不会将她唯一的贴身婢女绿柚都给赐死了。

如今的彩霞宫虽富丽堂皇,却已然是冷宫一座,以后,若是夜离做了皇后,她更是没有好日子过。

“臣妾愚钝,请太后娘娘给臣妾指条明路…”蓉妃掏出绢子擦着脸上的水痕,哽咽着跟太后说着好话。

太后瞥了她一眼,低低一叹,“哎,皇上已经不是当年的皇上了,如今的他,羽翼已丰,让哀家想起了先帝,而且比起先帝,他的手段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听说有几个大臣试图阻止这场封后,却已经被他用各种方式打压,哀家又能有什么办法?事已至此,阻止肯定是阻止不了了,这样吧,你想办法让哪个婕妤去闹闹,看看皇上的反应,若是无济于事,就只能先这样了,但是,也不能就因为此事就妄自菲薄、自我消沉了去,毕竟,人的一生很长,最是无情帝王家,宠爱都是转瞬即逝的东西,要沉得住气,笑到最后的那人才是最大的赢家。”

说到这里,太后面色明显黯淡了下去,声音略显落寞:“当年,若不是哀家沉得住气,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也不会有哀家的今日。所以,你也莫急,日后有的是翻身的机会,特别是现在那个女人有孕在身,便是你们的机会,皇上是正常的男人,你们真的要好好学学如何留住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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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宫,陌千羽批阅奏折,夜离坐在边上矮榻上看书。

其实她只是陪着,她根本看不进去。

这几天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从眼前过。

有她担心的,有她不明白的。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皇上,庄婕妤求见。”霍安进来禀报。

陌千羽眉眼不抬,淡声道:“朕不是跟你说过,这两日不论是大臣,还是后宫妃嫔,任何人求见,都得事先问清楚何事吗?”

霍安看了一眼夜离,回道:“回皇上,庄婕妤说是为了立后一事。”

陌千羽皱眉,手中奏折“啪”的一声置于龙案上,“几时朕立后还轮到一个小小的婕妤来跟朕说意见,不见!”

再次执起奏折,决绝的语气中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霍安退了出去。

可是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霍安又进来了,“皇上,庄婕妤一直跪在门前不肯离去。”

“那就让她跪着。”

陌千羽几乎想都未想,话就脱口而出。

夜离抬眸望了望窗外,光线强烈地有些让人睁不开眼。

正值夏日,太阳如此之烈,这样跪着,怎么受得住?

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再次传来喧闹的声音。

这一次直接是庄婕妤略带哭腔的声音。

“皇上…臣妾求见皇上!”

陌千羽依旧置若罔闻。

而夜离却禁不住微微皱了眉心,抬头看向陌千羽:“皇上,要不就见见人家吧?”

陌千羽没有应允,只缓缓将手中奏折放下,朝她招手:“过来!”

夜离犹豫了片刻,走了过去。

陌千羽将她抱坐在自己身上,神色和煦,笑意温润:“夜离,很明显,此女是给蓉妃当了箭靶子,她们欠你的,朕都会替你讨回来。”

夜离一怔。

“我跟她们有过瓜葛吗?”

“蓉妃前日害夜灵跌入仙人掌中,蓉妃的婢女朕已经赐死。”

夜离就更震惊了。

这事儿她听霓灵说过,只不过不知是蓉妃所为。

“就因为这个就赐死,皇上未免也太…”

“太什么?”陌千羽挑眉,“太暴君?”

夜离长睫闪了闪,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心中却是反问:“难道不暴君?”

“夜离,”陌千羽将她的脸捧起,面对着自己,顺手,将她额前的随后顺到耳后,黑眸灼灼,胶粘在她的脸上,一本正经道:“朕一定不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夜灵。”

.........

254.【254】你从来不知道,我没有一次将你认错(第一更)

六月二十八,皇帝大婚。

整个后幽都沸腾了。

因为帝王自登基以后,迟迟未选妃,好不容易选妃,却又迟迟不立后。

没想到,这次终于立后了,且还是奉子立后謦。

双喜临门啊。

百姓们盼这一天盼得太久了。

如同上次封妃一样,立后需在太庙里进行,这是后幽的祖制。

而太庙位于城西四面环山的小岛上。

一大早,京师的街道就被挤得水泄不通,凤辇必经之地,更是被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密不透风。

因为腹中怀有龙种,所以还得先去城中的送子观音庙拜观音菩萨。

所幸也顺路。

吉时一到,奢华气派的队伍就浩浩荡荡而来。

明黄,大红,是队伍的主色调。

队伍的最前面是花童,后面是乐队。

漫天花瓣飞舞,喜乐连绵不绝。

这是一场盛宴。

明黄仪仗象征着皇室威严。

气势恢宏的龙辇里面坐着龙章凤姿的少年帝王。

帝王一袭明黄龙袍,加上龙辇四周不时被风扬起来的明黄帷幔,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而里面威严而坐的帝王,却是眼神凌厉,透过不断飘摇的帷幔,静静观察着外面一众激动的百姓。

龙辇后面的凤辇风格迥异。

虽同样精致大气、彩幔轻垂,却是红得似火。

女子凤冠霞帔,端坐于内。

双手绞着一方丝绢,眉目低垂,凤冠垂坠下来的串珠随着滚滚车轮叮当摇摆,掩于面前,看不到她脸上神色。

辇外热闹喧嚣,欢呼声震天。

抵达观音庙。

队伍停了下来。

因考虑到安全,观音庙早已被禁卫戒严。

凤冠霞帔的女子在随侍婢女的搀扶下,优雅地下了凤辇。

主仆二人缓步入了庙中。

帝王坐于龙辇上等。

队伍也全都候在原地。

因已戒严,庙中自是没有一个香客,静寂得如同冬日的夜晚。

来到正殿的前面,女子吩咐随侍的婢女,“你在这里等本宫,本宫进去上柱香就出来。”

婢女颔首领命。

女子双手轻提长长的曳地凤袍,拾阶而上。

待女子凤冠霞帔的身影彻底进了正殿,立在石阶下的婢女才环顾了一下四周,走到一棵大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来。

双目盯着正殿的大门,她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似乎,一片静悄悄。

倒是她头顶的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衣袂簌簌的声响。

婢女愕然转眸,就看到男人白衣飘飘翩然落下,立于她的面前。

空气中夹杂着药草的清香之气,男人脸色略显苍白,眼窝之下也有两团青灰之色,显然身体状况不好。

就这样突然长身玉立在她的面前,明明是很虚弱憔悴的模样,却还是气势逼人,煌煌让人不敢直视。

他转眸,冷冷看向正殿的方向,面沉如水,下一瞬,又蓦地眼梢一掠,将视线重新落在婢女的身上。

“夜离。”

男人薄唇轻动,骤然出声。

语气中没有一丝疑问。

婢女脸色一滞。

他怎么知道?

是的,她才是夜离。

方才进去殿堂里的女子是陌千羽找的一跟她身材相仿的人,易容成了她的样子。

而她易容成了紫莹宫的宫女。

陌千羽说,这样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在戒坊坍塌的地道里并没有挖出凤影墨的尸体,说明这个穷凶极恶之人还活着,以防他再次对她不利。

而且,也防止民间或者江湖上,一些仇视皇室的人有什么恐怖行动或者极端行为。

安全第一,所以才让人李代桃僵。

殿堂里面已布满机关和埋伏,只等凤影墨或者其他不法分子上钩。

陌千羽让她一听到里面的打斗声就离开。

可一切,终究出乎了陌千羽的意料。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这个男人却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在禁卫戒严的包围圈里进来的,或许一直都潜在这观音庙里面,也不知道,他从哪里认出来是她,她自己照镜子自己都没认出来。

或许是诈的!

夜离强自镇定,用一个普通宫女的目光,疑惑地看着他:“凤台主…”

对方同样看着她,不,应该说是盯着她,眸底暗得如同深夜大海的漩涡,他忽然举步朝她走过来,一步比一步快,还未行至近前,已是伸手一捞,将她从石凳上拉起,裹入怀中。

“夜离,你从来不知道,我没有一次将你认错,无论你是夜离,还是夜灵,还是此刻这般的模样。”

男人声音苍哑得厉害,却隐隐透着丝丝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