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来的时候我偷偷上网查了,这个吉田老头名声挺大的。”

“呵呵,尔青,相信秦风,他舍不得扔下你的。”

“我知道。”

后来她们聊起小时候,一起嬉笑打闹上学回家,吃一根雪糕用一块橡皮,用尽小聪明做些不着边际的无聊事,然后人就长大了成熟了烦心事也就多了,张盈没有再继续读书一个人在外闯荡,而付尔青坐在重点高中里听着清晨朗朗的读书声,偶尔会想那个短发坚毅的女孩是不是吃早饭了。再后来单北出现了,据说一开始也是惊心动魄,不过那时候付尔青全心奋战高考和张盈的联系不多并不知道这其中是怎样的激情故事,第一次见到还是考完最后一科走出考场,张盈就笑脸盈盈的站在那里看着付尔青,单北就在她的身旁。他说:“我是单北。”

秦风坐着轮椅被护士推进来的时候,付尔青歪在沙发里睡得安详,手里还拿着手机,外衣鞋子都没脱。

他轻轻的叫了一声,她没有反映。护士说了句日文,秦风恰好听得懂睡觉和沙发这两个单词。

他头偏向沙发的方向,认真的看过去,突然的就有些心疼,挣扎着站起来,想去抱抱她。

一旁的护士急了,一边拉他一边叽里呱啦的说着日语。

付尔青正梦到一盆热气腾腾泛着油花的水煮鱼端到自己面前,流着口水拿着筷子,还没开动一个日本娘们就跳了出来,说什么,你不能这么做。

我吃我最爱的菜我碍着你什么事了?然后付尔青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很卡哇伊的护士拽着秦风的胳膊说,“你不能这么做。”

还没等付尔青反应过来,扬子就自门外奔了进来,上来就把秦风按到了轮椅上。

“哥,你要干什么?不是说了不让你动吗?”

秦风虚弱的笑了笑。

扬子不满的憋了一眼付尔青,用日语让护士扶秦风到床上躺着。

付尔青看着秦风胳膊上一片的淤青,心里难受,头垂的更低了。

护士安顿秦风躺下后,对扬子说:“让病人休息。”

付尔青帮秦风把被子掖好,“你睡一会。”

秦风拉住她的手,大概是身子虚弱语气难得一见的软软的,“尔青,别走。”

付尔青看了一眼扬子,然后点头,“恩,我不走,保证你一睡醒就能看到我这养眼的大美女。”

秦风的眼神动了动,扬子又看了看付尔青,低声说:“看好哥,别让他乱动。”

“好。”

“尔青,陪我聊聊天吧。”

付尔青坐在搬了凳子坐在床边,手被秦风握在手里,“聊什么聊,药劲上来了吧,困了就睡一会,时间还早。”

秦风还想说话,付尔青捏了他胳膊一下,他就乖乖的闭上眼睛

秦风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当然他看不到。付尔青就趴在他的右手边睡着了,一头长发歪在耳侧,露出半张白皙的脸庞。秦风的手摸到她的发,柔软的触感。他记得阳光下她长发披肩,黑眸亮丽的站在球场边上,明明不是很漂亮却该死的吸引着他,他从来都不屑于和校队踢比赛,却在听到学校名字的时候莫名其妙的答应了下来。她手里还拿着瓶矿泉水傻傻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走过来。于是他只能走过去对她说:“给我的吗?”后来还被一旁的文子嘲笑了半天,说哥你什么时候张口和女人要东西了?他当时竟然还暗自想到,衣服我都给她洗了,别说要瓶水了。

然后秦风在异国的医院的病床上不可抑制的想起了那个早上,他本来袖子里握着把片刀冲进旅馆的,可是文子在楼梯间死死的抱住他,他一脚踹过去,文子踉跄了几下却还是拽着他不撒手。他大声的喊,完全失去了理智,“付尔青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么帮她。”他的胸腔剧烈的欺负,眼睛里全是血丝,这个时候的秦风忘记了所有心里只有一个付尔青。昨晚三哥的生日宴会他没敢带付尔青参加,一来是人蛇混杂不适合她,秦风知道付尔青并不属于这个圈子,而他自己迟早也会离开,所以秦风刻意的避免付尔青接触他的圈子。二来他多少还得顾及一下九哥和底下人的说法,毕竟因为付尔青,他和九哥之间的隔阂白日化了。谁知文子看到他身边的女伴时也是一惊,“哥…你没带嫂子来?”

“怎么了?”

文子一脸难色,支吾了半天才说:“哥,我他妈的真是个大嘴巴,我看到你前几天偷偷买了条项链,以为你要送给嫂子带她今天过来呢…”

秦风的心突然的颤了一下,“你告诉她今晚我要干什么,在什么地方?”

“嗯。”秦风横了文子一眼,走到角落里给付尔青打电话,没有人接。他给家里打也没有反映。直到晚宴开始秦风还在一遍一遍的打电话,那边不接也不挂断,就这样狠狠的吊着他的心。直到电话被他打到没电,冰冷的女声提醒着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秦风坐在三哥的旁边,心神不宁,时不时的看看手机。三哥也没有看他,只是低声说:“阿风,什么事?”他这才觉得自己的不妥,那么多双眼睛在底下看着,自己怎么能这样没有分寸。“没事。”答话间神色已然如常,眼眸带着微微锐利的回视众人。

秦风能脱身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他避无可避的喝了一肚子酒,太阳穴一阵阵的疼。文子也是不放心他,带了两个兄弟送他回家。付尔青没有在家,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也是借着酒劲秦风跟疯了一样到处去找,从家一路找到学校,把他们经常去的地方找了个遍。直到学校门外的小饭店里,睡眼朦胧的老板告诉他付尔青晚上来过,因为是常客所以他认得,但是他说,“那小姑娘最后喝高了,被她一个同学带走了。”

“去哪了?”

“这可不好说了,那时候寝室都关门了,我估摸着是去这附近的旅馆了。”

于是文子陪着他一家一家的找,在天亮的时候才找到他们。秦风连电梯都等不及直接冲进了楼梯间。文子只能从身后死死的拉着已经处于疯狂的他。秦风瞪大眼睛狠狠的看着文子,“文子,你他妈给我放手。”文子眼里也全是撕裂一般的伤痛,“哥,我不是为了付尔青,今天有你在这我叫她一声嫂子,要是没有你我认识她是谁呀。我是怕你现在这个心情做出什么以后后悔的事。哥,你别冲动。我都看得出来你爱她,现在你要是真伤到了她,一定会后悔的。哥,你把刀给我再上去。”秦风又挣了一下,文子是铁了心思不放开他,他这才冷静下来想起了刘叔想起了很多,慢慢的把袖子里的刀片扔到了地上。

在踢开那扇门之前,秦风想了无数种可能,当然包括他现在眼里看到的。然而,他只觉得在这一刻所有的理智都被不断涌上头顶的血液击碎,他唯一爱着的女人发丝凌乱的在匆忙穿衣服,文胸的一边肩带滑到胳膊上。床上的男人斯斯文文的样子□着坐在床上,见了秦风眼里蓦地一慌。文子终是没有拉住他,秦风冲过去揪过那男人就摔到地上,到底是学生哪里是秦风的对手,扬程反抗了几下就败下阵来,付尔青扑过来哭着求他,可他哪里还有理智,随手拎起桌上的烟灰缸就砸了上去。

后来还是文子上来抱住了他,秦风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冲动的一面,险些就是一条人命。

三哥对着他胸口就是一脚,冷冷的看着躺在跪在地上的秦风,“我之前担心你耽误了人家一个好姑娘,没想到是她险些毁了你。秦风,这几年你跟着我什么风浪没见过,我还跟人夸你做事沉稳,不冲动。前个老九当着那么多人面打你你不是也忍了吗?这又是怎么了,不过是个女人,就是爱到骨子里了,你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就拼吧。更何况你跟了我,代表的就不再是你自己,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随时可能牵连很多人?”

“三哥,我错了,我扛。”

三哥对着秦风胸口又是一脚,“你扛,你拿什么扛。我辛辛苦苦栽培你这么多年,眼下刚刚有点势力,你却因为一个女人要往牢里去。秦风,你对得起谁了?”

后来就像我们所看到的,秦风到底没有扛住,其实也是由不得他扛,文子扛起了一切,为了他。

而他尊敬的刘叔在四十六楼的天台上在苍茫的天幕下失望的看着他,“小风,你知不知道自己手底下险些就是一条人命呀,他和那些人不同,他只是一个学生,一个喜欢了你的女人的无辜的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他们到底是改变了你呀。”

那天晚上秦风站在楼下,抬头看着家里灯光微弱橙光盈盈,想来付尔青只点了盏床头灯。秦风在楼下站了很久,抽了一地的烟头。他想了很多,翻来覆去的想,有关付尔青的和无关付尔青的,认识她之前的和认识她以后的,最后他终于狠狠的踩灭了最后一个烟头,走上楼去。

秦风打开门就看到靠着床坐在地上的付尔青,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柔弱而无助。然后秦风的心就柔软了下来,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不关付尔青的事,她最大的错就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秦风在心里问了自己一次,能放得下她吗,舍得放开她吗?答案当然是,不。于是他走过去抱起她,抚摸着她的脸和哭红的眼睛。而付尔青倚在他的怀里,一句一句的重复着:“对不起。”秦风低下头去吻她,一个绵长而激烈的吻,一个用尽彼此全身力气的吻。渐渐的他们躺倒床上,付尔青被秦风压到身下。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和他眼里掩饰不住的忧伤,秦风的右手握住她的右手放到她的头顶,十指交握彼此纠缠。他看清了她眼里所有的悲伤和惊讶,他说的那样认真,“过去了,都过去了,现在只有我。”然后他们认真而深刻的□,借由身体的疼痛或者欢愉去忘记那一眼梦魇。

第四十三章

付尔青醒来时就看到秦风躺在病床上手里握着她的几缕头发,明明看不见眼睛却直直的望向她。

付尔青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九点了。于是伸展了一下酸疼的身子坐起来,“饿不饿?”

其实护士给秦风打过营养针,他并不觉得饿,但想到付尔青肯定饿了,就点了点头,“饿。”

付尔青站起身,穿好衣服,正要出门就听秦风说:“把围巾围上,刚睡醒小心着凉。”

“耳朵够灵的。”付尔青冲他做了个鬼脸,围上围巾。

扬子和老三哥俩好的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见了付尔青赶忙迎上去,“哥怎么样了?”

付尔青被他俩的紧张弄的一愣,心想这还没做手术呢你俩都怕成这样,要是进了手术室你俩还站得住吗?兄弟情深你扬子当初死活非要他做这个手术。

“刚睡醒,说是饿了。我去买点吃的,你俩吃什么?”

扬子拍了拍大衣上的褶皱,“还是我去买吧,这么晚你去也不安全。哥想吃什么?”

“他没说,随便吧。”

付尔青推门再次走进病房时,秦风压根没想到她回来的这么快,还以为是护士巡房,所以脸上有些伤感的表情没有收起,就那样撞进付尔青心里。

看着秦风脸上不加掩饰的脆弱付尔青突然明白,秦风不是不害怕,或者说他的害怕未必少过自己,他的背负远比她多得多。但是对于他而言,最大的残忍不是看不到,不是下半辈子都要生活在黑暗中,而是他给不了他想要给她的幸福和完成不了他心中记挂的使命。这个信念前所未有的强烈,哪怕是只有一半的机会他也愿意冒险。

见来人许久没有动静,秦风脸上的神色变了变,云淡风轻的问了句,“尔青?”

付尔青应了声,脱掉大衣和围巾,坐到他身旁的凳子上,“扬子说他去买吃的,我就回来了。”

“哦。”秦风握着她的手,坐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苍白,却也是丰神俊朗眉宇深邃。

窗外的月光柔和,星光闪烁。各色的霓虹灯自眼前一路蔓延开来,直到目所能及处都是一片耀目的斑斓。东京的夜晚注定繁华,却是一种沉稳的喧嚣,并不张扬也不糜烂,似乎是井然有序的按部就班。

付尔青与秦风十指紧扣的手微微颤抖,手心里全是薄汗。

秦风更加用力的握住她,语气急切的问:“尔青,你怎么了?”

付尔青头垂着,很用力的吸了口气,再抬头时眸光沉静透着坚定。“风,我想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我当年离开的原因。”

既然我们选择面对,选择承担,那么让我们不要留有遗憾,坦然的直面生死磨难。

秦风的心咯噔一下,脑子里竟会出现短暂的空白,他寻找这个原因多年,有时候半夜醒来看着身边熟睡的苏响都会在心里问这个为什么,为什么付尔青会那么狠心的离开他,他会不自觉的的去猜测各种可能,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然而现在,在将要得知的时候秦风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木然的听着付尔青异样的平静的声音。

“风,我在扬程那件事发生的两个月后离开你,不是因为还介意那件事,也不是因为不爱你了,而是因为我无法面对你,无法面对你对我的爱,我觉得自己不配,不配和你在一起。”

秦风猛地把付尔青拉进怀里,狠狠的抱住她,声音也是严厉,“不许你这么说。”

“风,你听我说完,我怕我待会就没有勇气说下去了。”

秦风想了一会,放松了怀抱。

“风,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回家,你和我说都过去,现在只有你吗?然后我们□,比任何一次都认真都仔细,因为我们都是那么的害怕,也许是这样我们居然都忘了做安全措施。两个月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秦风的身子颤了一下,付尔青顿了顿,“可是,可我不知道那孩子是谁的…我…我不知道他是你的还是扬程的。我根本无法面对你,他在我肚子里一天一天的长大,时刻提醒着我做了多么荒唐的错事。而我看着身边熟睡的你,一夜一夜的睡不着整夜的枯坐。你对我越好我就越愧疚越难过,我连偷偷打掉这个孩子的勇气都没有。我想万一这个孩子是你的,我怎么能背着你杀了你的孩子之后还安然的躺在你身边。除了离开你,我想不到别的方法。”

“好了,好了,尔青,都过去了。”秦风的抱着怀里在此刻显得娇小而柔弱的女人,心里的滋味前所未有的复杂。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扯他的心脏,竟然是抽搐一般的疼痛。

这个为了他而隐忍而痛苦的女人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对他的爱,有很多时候你选择离开,不是因为不爱对方,却恰恰是因为深爱对方。

“那天晚上我知道你看了我很久才睡着,我也知道你撑的多么辛苦。天不亮我就跑了出来,随便上了趟火车,到了陌生的城市也不敢告诉别人我在哪里,连盈子都不敢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满世界的找我,可是我不能让你找到,刚开始也不敢往家里打电话,给盈子和宁锐打电话都是用大连的电话卡。我用身上仅有的钱租了间房子安顿下来,然后就想无论如何孩子我不能要。我没有一个人认识的人只能自己去医院,做完手术两条腿抖得不行护士扶着我上了出租车,我在屋子里躺了一天一夜才有力气下床。等恢复的差不多我就去找工作,可是哪有设计院会要没有毕业的学生,谁会相信我不是被学校请退的问题学生。实在逼得无路可走我硬着头皮去最大的设计公司面试,谁知道他们居然要我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尔青。”

“嗯?”

“尔青”

秦风一声一声的唤着她的名字,怀抱越收越紧,两个人几乎没有缝隙。

秦风这几年也是历经磨难跨过了很多沟沟坎坎才走到今天,其中的艰辛也是常人无法体会的。但是比起付尔青为了他们的爱情或者说为了他所牺牲的所付出的,他秦风似乎不曾做过什么。

而,三年后的重逢,他那样待她、逼她、怨恨她,却在此时恍然发现自己有多么的愚蠢和可笑。他为难的恰恰是这世上最爱自己的女人。

世事变化无常,给了爱情一份措手不及的磨难,付尔青选择了承担,而他呢?

秦风的泪水落到了付尔青的手背上,啪嗒声在静谧的室内被扩大。

两个人都没有动,这一刻彼此心中的情感无法用语言描述,天荒地老也不过如此。

秦风的泪水就那么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有的砸到付尔青的手上,有的落到衣服上无声的被吸了去。

良久,付尔青抬起手去摸秦风的脸,她的指间微凉,触到凉凉的泪水手上也是一颤,她笑了,“你一个大男人这是做什么?”

秦风握住她的手按上自己的心口,可怜兮兮的说:“这里疼。”

他的心强劲有力的跳动着,付尔青觉得他们此刻心的距离是那样的近,似乎从未分离。

“秦风,你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件事吗?”

“嗯。”秦风用力的点头。

付尔青又往他的怀里蹭了蹭,“那就好。我相信你可以的。”

秦风干燥的大手在她的发上摩挲,说的那样认真,“一定。”

月光浅静,天幕黑沉,时光正好。

医院里始终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走廊里偶尔有人走过的声音和交谈声。

秦风知道之前他百般追问付尔青也不肯告诉他这其中的原因,那是因为她不愿意让他内疚,她铁了心不和他再有牵扯不愿意让他觉得欠了她的,所以她守着这个秘密三年之久一度打算永远的埋在心里。然而现在,她生生的揭开心里的伤口把过往的伤痛展示给他,是因为她要告诉他,你秦风欠我良多,必须用今生来弥补来偿还,所以,秦风必须从手术里活着出来,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付尔青,有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女人在等着他。

秦风斟酌了一番,把付尔青拉到身前,在她的耳边小声说:“尓青,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但是你能保证知道了之后不要让任何人看出来你知道了吗?”

付尔青思考了一会才弄明白了秦风这句绕口令一般的话的意思,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发现秦风看不到她点头,于是握着秦风的手很认真的说:“好,我做得到。”

于是秦风在她耳边说了四个字,听完后的付尔青怔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话,太过震惊是因为她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半响过后付尔青才抱住秦风失声痛哭,却依旧没有说话。

第四十四章

天色渐晚,医院里走动的人越来越少。

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两个穿着半长大衣的中国男子,扬子和宁三。扬子手里拿着买来的便当和汤水,脸上的表情因为灯光的关系看不真切,身子却是直直的倚在靠背上。

宁三不耐烦的皱眉,顺手掏出烟来,抽出一颗叼到嘴里才想起医院禁止吸烟,又郁闷的吐了出来,推了把身旁的扬子,“哥的一片深情估计折腾完了,你也别搁着装雕塑了,赶紧进去送饭吧,这都多长时间了,饭都凉透了。”

扬子习惯性的扶了扶眼镜,没有动。

宁三急了,“操,怎么成这幅操行了,说说,刚才趴着门缝听到他俩啥秘密了?”

扬子瞪了一眼宁三,温润的眼里有那么些许不满,然后似乎又陷进了沉思中,眉心紧锁思酌了半响才开口,多少有那么点伤感,“老三,你说这世上痴情的女人总共才多少,怎么就偏偏这一根筋钻牛角尖的傻女人都让咱们遇到了。以前我觉得苏响就够一说了吧,今天见识了付尔青才知道居然会有这么傻的女人。”

宁三侧头认真的看了眼扬子,嬉笑着说:“呦,怎么听起来有点酸酸的味道,敢情这痴情的女人都对着咱风哥,有人嫉妒了?”

扬子哼了一声,“我说那张盈勉强也能归做这类女人吧,可惜对象也不是你。”

“操,扬子,你怎么这么欠揍。对了,你什么时候不叫苏姐改叫苏响了?”

扬子一怔,马上无谓的笑了笑,“一时错口,这你也计较。”

“扬子你他妈这么对兄弟就叫人心寒了,这么多年我要是还看不出你的那点心思就真是木头疙瘩了,你还跟我装。当年你哥就喜欢她,现在你也栽里头去了,我说你们王家的男人怎么都着了苏响的道儿了。”

扬子眼睛眯了起来,试图张嘴说点什么,犹豫了半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宁三见他这副表情,嘴边的笑容渐渐消失,轻轻的叹了口气,便也不再说话。

扬子摸了摸手里的便当,“凉透了,我再去买份吧。”

这一夜付尔青几乎没怎么睡着,窝在秦风的怀里顺便胡思乱想。有时候浅浅的睡着,可秦风一下偏重的呼吸声就把她惊醒,她窝在他的怀里也不敢动,扬着脸去深深的注视他的睡颜,突然觉得天荒地老也不过如此。

付尔青想起了看《长江七号》时宁锐在电影院里和自己说的那番话,当时不过是玩笑话却不料真的一语中的,付尔青从来没有想过生活竟然真像电视剧一般充满了戏剧化的□,她也从来没有想过秦风脆弱沮丧的时候脱口而出的“使命”竟然是这样,她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背负了这么多这么沉重走的这么煎熬和辛苦,就在刚刚,秦风对她说了四个字,只有四个字,轻若无声一般在她耳边低诉,因为这个秘密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因为这个秘密关乎生死,付尔青真的是震惊,因为秦风告诉她:“我是警察。”

虽然不情愿,但天还是亮了。付尔青见到了传说中的吉田教授,标准的日本老头,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刻板而严谨。可是她却连一句关于手术的话都问不出口,日语在这个时候全部还给了老师。

付尔青傻傻的站在一旁,秦风握住了她的手,那样的用力,然后凑到她耳边说了两个字,“等我。”

话音一落他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啪的一声灯亮了,然后一切沉寂。

等待永远是蚀人心肺的蛊虫,用时间的牙齿一寸一寸的啃噬着你的耐性和坚忍。

扬子安静的坐在付尔青对面,不说话。老三频频的往吸烟区跑,带着一身烟味的回来看一眼手术室的灯,然后接着去抽烟。

付尔青坐在那里,脑子里空落落的一片,其实她很努力的想回忆起她和秦风过去的点点滴滴,生活里的温馨的片段或者恶言相加的争吵哪怕是一点琐事也好。可是她费尽全力却什么也想不起来,意识似乎停留在了秦风昨晚和方才对她说过的两句话上,不过六个字,凑起来却是“我是警察,等我”。付尔青抱着自己的胳膊蜷缩在凳子上,心里唯一的信念就是记住秦风的承诺并且相信他。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或悲或喜或行色匆匆,医院本就是浓缩了人间百态的小世界。

时间漫漫枯等无边,而等待可以使人麻木,所以当手术室的灯灭了的时候付尔青还愣在那里没有反映,直到扬子叫了她几声才回过神来,立马疯了一般的扑了上去。吉田教授很欣慰的冲他们点了点头,注意,不是摇头。

付尔青的眼泪瞬时决堤,哗哗的流了出来。然后她很没有形象的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如同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一般,生生将中国人的脸丢到了日本。

麻药药效过了,秦风就醒了过来。眼睛被重重纱布包着依旧看不到东西,但他闻得到那个人多的味道,知道她没有离开。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过来给我抱抱。”

然后他就很无奈的听到了老三该死的笑声,“哥,你确定你要抱我?那日本老头是不是手术刀没拿住,切了不改切的东西?”

秦风很无语,摆摆手说:“给我口水喝?”

老三乖乖的倒了杯水端过去,扶起秦风喝了几口水,“付尔青回去洗澡顺便换身衣服,我闻着她快臭了。她走的时候估计我在睡觉就把大衣给我披上了…嗯,哥,你鼻子够灵的呀。”

秦风嘴角动了动,觉得自己做大哥这么多年还没有这样丢脸过,冷冷的说:“给宁锐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的飞机,去接她。”

宁三的手一抖,赶紧讨好的凑过去,“哥,你看她一个专业导游出国那是家常便饭,不用人接的。”临了还补充了一句,“我们不应该质疑她的专业素质。”

秦风刚做完手术,没有力气和他贫,“宁三,我刚才的话里有和你商量的意思吗?”

宁三脸色一黑,立马老老实实的憋着嘴应了声:“好,我去。”

三个星期后,卡哇伊的护士一点一点的揭开秦风眼前包着的纱布,尽管室内拉了厚厚的窗帘但他还是不适应的流出了眼泪,看得老三张大嘴直叹终于看到风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