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咱们这行的,多多少少得有点眼力劲儿啊。”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她道:“公子是喜欢清净之人,奴家也不能总是打扰。”

她也知道自己很吵?殷戈止抿唇,点了点头。

院子里花开得灿烂,风月用完膳就跑来跑去的,帮着观止修剪了花枝,还清扫了院子。

殷戈止冷眼旁观,阴阳怪气地道:“扫那么干净做什么?又不是你住。”

被这话酸得打了个寒战,风月提着扫帚就蹦蹦跳跳到他面前,笑着问:“您想奴家留下来?”

“谁想你留?”

“那奴家就不留。”认真地看着他,风月一本正经地道:“您是上,奴家是下,您说什么奴家就听什么,所以公子,想要奴家留下来的时候,就开口直说,不想要奴家在眼前晃悠。也可以开口直说,奴家都能听您的。”

皱眉看着她,殷戈止抱着胳膊靠在柱子边,没吭声。

想了想,风月又道:“还有个忙可能需要殿下相帮。”

“说。”

“护城军里,有个叫张勋的人。以前是攻魏前锋营的百夫长,平昌之战后因罪退回不阴城,做了护城军的教头。”风月道:“这个人不常出门,整日酗酒,奴家想请他去梦回楼坐坐,但人微言轻,不知殿下可否…”

“他与你有仇?”殷戈止问。

掩着唇呵呵呵地笑了一阵,风月甩了帕子媚眼直抛:“您怎么把奴家想得那般可怕呢?没有仇就不能请出来坐坐了吗?”

眼神幽深地看着她,殷戈止认真地点了点头。

指名道姓地要请人出来坐坐,不是有仇,谁信呢?

“好吧。”放弃伪装了,风月认真地道:“是有点仇,所以打算问候一下,殿下能看在奴家办事还算妥帖的份上,帮个忙么?”

“可以。”轻描淡写地应下,他甚至连什么仇都没问,转身就进屋去了。

风月想了想,觉得这人应该不会敷衍她,于是又安安心心地去接着打扫。

观止在打扫客房,见风月进来。便说了一句:“这院子自从您来了,就干净了不少。”

风月笑道:“我刚来的时候,这儿也挺干净的,还有别人住吧?”

“没有啊。”摇摇头,观止道:“我们住这儿一年了,客院从来没进过人。每次洒扫,这儿我都是只将表面的灰尘擦了,免得万一有客人,看着也太失礼了。”

脑子里有光闪过去,跟上次的一样,只是这次没人打扰,风月一把就抓住了那灵光,轻轻吸了口气。

“姑娘怎么了?”观止问。

“没…没事。”揉了揉头,风月笑道:“大概是有点累了,我先去歇会儿。”

不疑有他,观止转身就继续擦桌子。风月抿唇,扶着脑袋出门,走在庭院里慢慢地想。

上次派人去将军府找东西,越过了重重的机关,翻遍了整个书房。结果是什么也没找到,她一直觉得是有别的暗格没有被发现。但现在想想,也许易国如根本没将重要的东西放在书房。设置那么多机关,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有问题的是客房。

将军府主院的客房说是从来没人住,所以满是灰尘。可是,使臣府就观止一个下人,都知道打扫的时候顺便把客房的灰尘扫了。将军府奴仆成群,难道就没有人想到要收拾客房吗?就算不给人住,打开门一阵灰尘扑过来,也不符合易国如的性格啊,宅子都修得那么完美,客房里的灰尘不知道扫?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房间里放了重要的东西,易国如吩咐过不用打扫,所以才会那么脏。

有些激动。风月捏紧了拳头,定了定心神之后,才继续若无其事地扫庭院。

一击不中,将军府已经加强了戒备,更换了机关。想再次得手,得继续等。

深吸一口气,风月抬头看了看天。

不阴城很快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雷雨,大雨之后,天气放晴。夏天就到了。

民间议论护城军都尉贪污之事,已经是沸沸扬扬,太子趁势上禀皇上定罪落案,朝中求情之声渐微。六月初,赵麟被判侯斩。所有家产充公,子孙三代流放出城,不得回都。

听见消息的风月原地转了三个圈圈,吧唧一口亲在殷戈止的脸上!

嫌弃地擦了擦她的口水,殷戈止道:“你可以回梦回楼了。”

正想谢个恩啥的,这人却又补上一句:“不过好生待着,别想接客。”

“为啥?”风月一愣。

嗤了一声,殷戈止点了点她的脑门:“记性不好?你名义上已经被徐怀祖赎身了,不是吗?”

风月:“…”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当初为了赖在这使臣府。所以才那么说的,谁曾想还就不能挂牌了?

了?嘴,她道:“好吧,不做明娼,成个暗盗也不错。”

“暗盗?”看她一眼,殷戈止问:“想偷什么?”

做了个猛虎扑食的动作,风月举着爪子龇牙咧嘴地道:“偷人性命!”

眼里有一丝笑意闪过,殷戈止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去吧,动作麻利点。不要让人察觉了。”

“嗷呜”一声,风月扭头就往外跑。

夏天的姑娘们穿得更少,薄纱下肌肤若隐若现,挥着小手绢儿的姿态也更迷人,饶是白天。整条招摇街都荡漾着一股子快活味儿。

风月带着灵殊爬进狗洞的时候,抬眼就看见了正在后院里快活的断弦。

由于这样的场景不是第一回撞见,风月显得格外镇定,伸手就捂住了后头灵殊的眼睛。

断弦显然不怎么镇定,惊叫一声就拢了衣裳。轻轻推了面前的恩客一把,然后扭曲了脸瞪着她:“你不能走大门了是不是?”

抱歉地笑了笑,风月拉着灵殊就跑!灵殊一边跑还一边问:“大白天的,断弦姑娘在后院做什么啊?”

“小孩子不该问的别问!”弹了弹她的小脑袋,风月溜回自己的房间坐下。心情甚好地给花盆里的野草浇了浇水。

没一会儿,门就被人踹开了,熟悉万分的声音阴阳怪气地响起:“哟,这不是风月姑娘吗?听闻被有钱人家赎了身,怎么又灰溜溜地回来啦?”

勾唇一笑。风月道:“我要是不回来,你挤兑谁去啊?”

瞪眼看了看她,断弦冷哼:“谁稀罕挤兑你?你跟何愁不在,我的生意可好了,棺材本都有了。”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风月道:“何愁马上也回来了,你有了棺材本的话,以后少赚点也没关系。”

什么?!断弦脸绿了:“你回来就够让人糟心的了,她还回来干什么?怎么?这年头被赎出去的妓子,都要被送回来的?”

伸手放了银子在灵殊手里,打发她去买绿豆糕,风月笑眯眯地将断弦拉进屋子,歪着脑袋问她:“还想报仇吗?”

一听这话,断弦愣了愣,有些愕然地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不用管我怎么知道,叫我一声姑奶奶,我可以帮你把仇人请来喝喝酒,你觉得如何?”抬了抬下巴,风月很是欠揍地问。

正经了神色,断弦抿唇,退后一步,直接朝她跪了下来,膝盖磕在地毯上,沉闷的一声响!

不笑了,风月蹲下来看着她,低声道:“明日黄昏,我陪你去会会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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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别让他死太痛快

眼里有火花迸发出来,像黑夜里划过的光,亮得人不敢直视。

断弦狂喜地看着她,身子微微发抖,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才终于吐出声音来:“当真?”

“当真。”点点头,风月平视她,道:“只是,人来了,你也得听我的,不可轻举妄动。”

不轻举妄动?脸色一僵,接着五官微微扭曲,断弦恼恨地道:“他在我面前,我不管用什么法子,都一定会杀了他!你叫我别妄动?”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才让你听我的。”轻轻叹了口气,风月道:“杀一个畜生,然后把自己的性命赔进去。值得吗?”

“值得啊!要不是为了杀他,我为什么还活着?!”眼里慢慢充血,断弦声音嘶哑起来,像苟延残喘到最后的老人,浑身上下只靠一口气撑着。

伸手捏了捏她的肩膀,风月道:“你杀的话。他只会没痛苦地死去,算什么惩罚?不如交给我,你这条命,还得留着给你妹妹年年祭拜,不然到了地下,她都得饿肚子。多不好啊。”

身子一顿,断弦愕然地抬头看着她:“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我妹妹的事情?”

她的故事,只在进风月楼的时候告诉过金妈妈。金妈妈说过,除了风月楼的东家,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此事。

“我是谁重要吗?重要的难道不是你大仇将报?”朝她抛了个媚眼,风月道:“你也得感谢何愁。要不是她,赵麟和周臻善倒得不会那么顺利,咱们也不能这么轻松地动张勋,还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

瞳孔微缩,断弦震惊地抬头看着她,眼里思绪流转,片刻之后恍然大悟,却是更加震惊:“您…”

“入梦回楼之时,金妈妈答应过你们,有仇必报。但你们也答应过她,报仇之后从良,过安生日子,不轻贱性命。”风月笑得可爱,歪着脑袋道:“说到要做到啊。”

情绪翻涌,百味陈杂,断弦缓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扑过来抱着风月嚎啕大哭!

“哎哎,你?涕!”

“东…”

“东你奶奶个腿儿,我是风月!以后还得跟你抢生意的那位!”

“我…”

“你行了吧你,哭花了脸跟鬼似的。”嘴上一点没留情地挤兑她,风月跌坐着,手上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一摸,断弦哭得更凶,整个梦回楼都听见了动静。

金妈妈扭着身子就冲上来了,带着微云等人,撞开门就问:“怎么了怎么了?!”

“风月,你欺负断弦了?”

干笑两声,风月朝着门口无奈地摊手:“她大概是太想我了,看我回来。给激动的。”

这也太激动了点啊!金妈妈摇头,扯着嗓子就道:“行啦,有姑娘回门是好事,哭什么哭啊多不吉利,洗洗脸准备晚上接客啊!”

涕眼泪全擦风月身上,断弦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舒坦了。”

嫌弃地捏着自己的衣裳,风月摇头:“我不舒坦了,我要沐浴!”

扑哧一声笑出来,断弦深深地看她一眼,而后哑声道:“去吧,风月姑娘。”

“好嘞。”拿了换洗衣裳,风月飞一般地冲下了楼。

使臣府。

坐在院子里看了一下午的书,殷戈止心情不是很好,瞧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主子?”善解他意的观止道:“您要是不喜欢这些,不如就让人来清理了?”

“不必。”殷戈止道:“让你查的事情查到了?”

“嗯。”观止拱手:“那李勋与风月姑娘没什么渊源,倒是在平昌战役之时,戕害过不少民女,后因为魏国民情汹涌而被迫退回不阴城,只当个守城军的教头。”

民女吗?思忖一二,殷戈止摇头,这点小事,实在用不着他出马。

“那就请他明日黄昏到梦回楼一叙吧。”

“是。”

梦回楼的生意已经回转了不少,食色之人,大多也只看重美色,谁管那些个纷争纠葛?所以这天黄昏,李勋到梦回楼门口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姑娘们迎风招展,恩客们络绎不绝。

“好地方啊!”眼里露出兴奋的神色。李勋连连点头,心想殷大皇子邀他来这种地方,肯定不是想审查他。

放心地跨进门,金妈妈一瞧见他就笑嘻嘻地引他上楼:“大人这边请啊。”

三楼之上一片黑暗,没一间屋子亮着灯,李勋有点奇怪:“这层楼,被人包了?”

“可不是么?有大方的客人包下来了,只接待您一位。”掩唇一笑,金妈妈站在二楼的楼梯上不走了:“您只管上去就是,里头啊,姑娘不少,不管闹出什么动静,都没人会去打扰的。”

这么好?搓了搓手,李勋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然后提起衣摆就往上跑。

所有的屋子都是黑的,但有一间屋子开着门,里头隐隐有姑娘的娇笑声。

他经常逛窑子,但梦回楼这种花销挺大的地方,是没怎么来过的,有此机会,当然要好好放纵一番了!

兴奋地跨进那屋子,李勋先拱手:“殿下,卑职来迟,还望赎罪!”

旁边有香软的身子缠上了他。纱巾在他面前一晃,咯咯笑道:“大人来这么迟,可叫奴家们好等。公子说了,要先伺候好您,要是伺候不好,咱们就没赏钱了!”

“是呀。”又有姑娘靠过来,玉手将他的腰带一扯,声音酥得人骨头软:“来嘛~咱们先来捉迷藏?”

一口酒喂在他唇边,李勋张口就喝,任由她们用腰带捆住他的眼睛,然后笑道:“殿下待卑职真是不薄啊!如此,那卑职也不推辞了!”

说着,伸手就往旁边的人抓去。

一声娇呼,姑娘们四散开去,笑声不绝于耳。李勋素来是好色之人,更喜欢玩花样,对这游戏当真是喜欢极了,出手飞快地抓着个姑娘。那姑娘就笑道:“奴家微云。”

说完就挣脱开,跑了个没影儿。

李勋大笑,接着抓一个,问:“你是谁啊?”

“奴家金玲呀。”

抓上了瘾,李勋转着圈儿,突然自己左脚拌右脚。狠狠摔在了地上。

屋子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有些奇怪,李勋撑着身子想爬起来,却摸到了一点衣料,心里一喜,立马就顺着那衣裳将人抱在了怀里:“哈哈,你以为你们不出声。我就抓不住了?你是谁啊?”

“奴家,是小琴呀。”阴森森的声音,带着悠长的尾音,听得李勋一个激灵。

小琴?

猛地扯下眼上遮着的东西,眼里赫然映入一张惨白的鬼脸,眉眼间都是稚气。嘴巴血红,眼下青黑,似哭似笑地看着他道:“大人不记得小琴啦?”

一股子凉意从脚底板升到心窝,李勋吓得后退几步,好半天才惊叫出声:“鬼啊——”

“咯咯咯。”慢慢地朝他爬过去,“小琴”幽幽地道:“大人不是最喜欢奴家了吗?说要奴家伺候一辈子的呀,现在奴家来伺候您了,您别走呀…”

“啊——”李勋浑身抖着四处乱窜,却发现这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背后的东西很缓慢地爬着,却让他觉得有死亡将近的窒息感,下意识的就去猛地拉门。

“哗啦。”门外挂着的铁链响了一声,却打不开。

惊恐万分。李勋啊啊乱叫着,一边回头看朝自己爬过来的鬼,一边猛地砸门:“救命啊!救命啊!”

“这不是奴家该喊的吗?”幽幽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小琴”伸手就抓住了李勋的脚踝:“大人可记得?奴家是怎么死的?”

“我不记得!我不记得了!”一股子尿骚味蔓延开来,“小琴”嫌弃地松了手,慢慢地站起来:“大人不记得,奴家记得呀,奴家是被大人弄死在床上的…奴家才十四岁啊大人!”

恐极生怒,李勋四处看了一眼,猛地就拿起桌上的烛台朝“小琴”砸过去!

尖尖的烛台从耳边划过,风月眯眼,心想妈的幸好是她来扮鬼。要是断弦,反应没那么快,估计也就交代在这儿了。

还没想完呢,头顶上猛地一阵风,李勋手里的烛台瞬间就不见了,人也不知为何。砸到墙上去“呯”的一声响,然后滚落在地上。

眨眨眼,风月抬头看了一眼房梁上,然后继续爬到李勋身边,呜呜呜地哭:“大人还想再杀奴家一遍,那就怪不得奴家了…奴家要缠着大人。时时刻刻都陪着大人!”

惊恐地看着她,李勋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终于是晕了过去。

“啧,就这点胆量?”拨开披散的头发,风月起身。端了桌上的酒,又给他灌下去点儿,然后拍了拍手:“姑娘们,动作麻利点。”

躲在里间的一群姑娘鱼贯而出,断弦走在最后,眼里余恨未消。

拍了拍她的肩膀。风月道:“别让他死得太痛快,乖,听我的。”

“是!”点头应了,断弦闭眼,接着就将李勋抬起来扔去床上,然后一群人围着等。

下一更16点喵喵喵~

第70章 生不如死

李勋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花白,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就听得旁边的姑娘关切地问他:“大人,您怎么了呀?”

惊慌地侧头,却见是个正常的姑娘,李勋长出一口气,问:“你们刚刚都在吗?”

“在啊。”金玲道:“咱们正玩得好好的,您就晕倒了!”

当真是撞鬼了?李勋皱眉,只觉得头痛欲裂,抬眼看向四周,发现床边围了三个姑娘,也没仔细看,就问:“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家微云。”

“奴家金玲。”

最后一个姑娘低着头没吭声,李勋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不说话?”

缓缓抬头。断弦笑得诡异,幽幽地道:“奴婢小琴。”

刚松下去的气顿时化作厉鬼的爪子扼住他的咽喉,李勋瞪大眼,惊恐地往床里头退,一边退一边拿起枕头疯狂地朝断弦砸:“鬼啊!!!”

侧身躲开。断弦一脸委屈:“奴家怎么就是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