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谱第九式,指他命门。”

风月瞠目结舌地看着,不是看这两人过招,而是看面前这丝毫不要脸的人:“殿下?”

殷戈止侧头,理直气壮地看着她:“师父教徒弟。有哪儿不对吗?”

“…是没哪里不对。”深吸一口气,风月苍凉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幽幽地道:“您高兴就好。”

那头安世冲点到即止,赢了一局,眼里亮晶晶的。徐怀祖则是喘着气,委屈万分地道:“师父偏心!”

“她偏心你,我自然要偏心世冲。”殷戈止一脸正气地道:“这才叫公平。”

徐怀祖:“…”

风月无辜地傻笑,乖乖地捏着帕子当个花瓶,再也不打算乱说话了。

练完功之后,两人吩咐随从回去拿些换洗衣物,风月准备好晚膳,笑眯眯地招呼他们来吃。

瞧着这热闹多了的庭院,又看看那灯光温暖的屋子,以及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徐怀祖忍不住就感叹了一句:“还是有个女儿家在的好啊!”

殷戈止面无表情地道:“哪里好了?”

“先前过来,感觉师父挺孤独的。”徐怀祖口无遮拦地道:“现在瞧着,觉得像是多了个师娘,师父都温和了不少。”

正在端菜的风月手一僵,殷戈止也皱了皱眉,嗤了一声捻了那两个字来念:“师娘?”

安世冲狠狠踩了他一脚,徐怀祖吃痛,委屈地道:“实话实说啊,风月姑娘是很有师娘的感觉,哪怕以后你们不在一起了,看见她,我也能想起师父来。”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下一更16点

第74章 都是套路

这世上有很多不会说话的人,但是能顶着殷戈止这恐怖的眼神还乱说话的,就徐怀祖一个。

风月都觉得背后发凉啊,很想说少爷您自个儿找死能不能别带上她?她还要好好过日子的啊,不想这么快死!

结果徐家二少爷后知后觉地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师父不喜欢风月姑娘?”

这压根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啊!风月呵呵笑着,扯了扯他的袖子:“少爷,厨房里还有两盘菜,您不如陪奴家去端?”

“好啊。”瞧着气氛是不太对劲,徐怀祖溜得飞快,拉起风月就蹿出去,走得远了,才皱眉问:“我说错什么了?”

风月叹息:“你们师父一向看不起妓子,奴家这样的身份,您怎么敢说成您二位的师娘?”

看不起吗?徐怀祖皱眉:“看不起他还偏留你在这院子里做什么?”

风月耸肩:“大概因为奴家做菜比观止好吃。”

“可是…”徐怀祖皱眉:“我就觉得师父挺在意你的,你俩在一起也过得不错。开个玩笑而已么?”

“您还是歇会儿。”风月摇头:“别再开玩笑了。”

点头应了,徐怀祖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师父是个十全十美的人,想不到也有瑕疵。”

“嗯?”进了厨房把菜放在他手里,风月问:“什么瑕疵?”

“就是对感情之事。”徐怀祖道:“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扯这些身份啊什么的,多折腾人啊。”

微微一顿,风月失笑。

感情之事分明就是这世上最难应付的,比骑马打仗难多了。要是一句简单的喜欢不喜欢就能有个结果,那这天下的痴男怨女。可都解脱了。

不过徐家这少爷还小,想来也没经历过什么儿女情长,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意外。

“菜凉了,走吧。”

“嗯。”

屋子里气氛缓和了点。几个人尚算平静地用了膳,之后殷戈止就扔了两个徒弟去继续练功,然后拎着风月到了房间里。

“你…”他抬眼,还没开口,对面的人就蹦得老高,摆手道:“您不必教训奴家,奴家可没徐少爷说的那些想法,奴家明白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绝对不会对您有什么非分之想!”

一口气说完,都不换气的,殷戈止皱眉,冷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那是那是,不然奴家怎么能在您身边伺候呢?”腆着脸笑,风月道:“比起易小姐,奴家实在差远了!”

轻轻白她一眼,殷戈止道:“换个人比吧,她不如你。”

啥?风月眨眼,头一次听殷戈止说这么耿直的话,倒是有点不适应:“为什么啊?您不是挺喜欢她的?”

“喜欢归喜欢。”沉吟片刻,殷戈止道:“但与她相处太累。”

微微一怔,风月耸肩:“也是,毕竟不是谁都像奴家这样能不要脸地哄着您的。”

“你说什么?”

“嘿嘿,没什么。”朝他做了个鬼脸,风月转身就跑:“奴家去看看灵殊。”

话落音。人已经跑得没影,他想再说点什么都不行。

殷戈止皱眉想,这人上辈子一定是只青蛙,喜欢鼓嘴就算了,跳得还快!

不过,跟她在一起,竟是格外地让他省心和舒坦。

勾了勾唇角,殷戈止转身,还是打算去尽一下师父的职责,尤其多关爱一下徐怀祖。

三天之后,选拔大会在校场轰轰烈烈地展开了。殷戈止带着两家少爷,并着丫鬟风月和随从观止,安静地站在人群之中。

“来了好多人啊。”风月小声嘀咕:“都快赶上每年各家送闺女进宫的阵仗了。”

观止低声道:“赵麟一案在民间颇有影响,本来这种比试是不会让百姓围观的,但太子殿下特赦,邀了文武百官,也放了百姓在栅栏外头看,以求公正。”

这么一来是挺公正的,但…看了一眼候场台上站着的众多老将,风月摇头,这些人可是输不起的啊,更何况在这么多人面前输。要赢比赛不难,可赢了就要得罪一大片人,划算吗?

临行前殷戈止就拉着两个少年嘀咕了好一阵子,具体嘀咕了什么风月不知道。但看徐怀祖一脸兴奋,安世冲满眼担忧的样子,那多半就说的不是什么好事。

正想着呢,就听得那台上的叶御卿突然道:“殷殿下也来了?听闻带了爱徒,可是打算与在场各位一较高下?”

换做平时,这种问话,殷戈止会高冷地给个眼神,然后沉?。但意外的是,今儿他回话了,声音还不小:“自然,既然来了,总要带点东西走。”

“哦?”太子殿下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们:“殿下的意思是,您这入门不到一个月的两个徒儿,能从一众老将手上讨得好?”

殷戈止颔首。

“哈哈哈!”叶御卿大笑:“本宫就喜欢与您这样自信满满的人打赌,殷殿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咱们开个赌局如何?”

“请殿下赐教。”

“好说,很简单,你的两个徒儿,要是有一人能进前两名。本宫愿意奉上两百斤天山寒铁。”叶御卿道:“那寒铁一共就这么点儿,今年刚送进宫,还没铸造成器,很是适合两位少爷。但,若是没进,殿下不妨当着众人的面,对本宫行个大礼,如何?”

这话语之间火药味儿极重,听得众人议论纷纷。

要不是知道这俩是什么德性,风月也会被这剑拔弩张的阵仗给吓唬住。可知道这两位的心思,她就只能翻个白眼了。

要殷戈止这样的人对吴国太子行大礼,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后果是什么呢——

“好。”殷戈止应了,转头,目光凌厉地看着自家徒儿们。冷声道:“你们只管尽全力,不用顾忌对手身份和其他,若是有丝毫放水之处,为师便将你们逐出师门!”

“师父!”两家少爷慌了,殷戈止却冷漠地一挥袖子。将他们留在了候场台上。

“这殷殿下可真狠啊,刚收的徒弟,又不是什么没身份的人,竟然这么严厉!”

“这怪得了人家吗?太子殿下打的这赌也太狠了,分明是要人家难堪。就算是质子。可魏国还不是吴国属国,人家的大皇子朝咱们太子行大礼,那不是折魏国的颜面吗?”

“就看那两家的小少爷争不争气了。”

听着四周的议论,风月看着前头走过来的人,忍不住摇头。

太阴险了!这样一来。安徐两家的少爷不管遇上什么对手,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什么尊老啊之类的东西抛在一边,对面的对手甚至能理解他们,输了不会太过怨恨。

敢情嘀咕那么久,就是对戏去了啊?叶大太子也是厉害,想法都能跟殷戈止对上,配合得还天衣无缝。

果然当皇子的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比试开始了,殷戈止拉着她在旁边看,一张脸波澜不惊,眼神也没个起伏。

风月忍不住道:“您好歹紧张一下啊。万一两位少爷输了呢?”

“拿什么输?”殷戈止抬了抬下巴,指着旁边发签定上台顺序的人,唇齿不动,声音极轻地道:“太子的人。”

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台上站着的七八个人,风月咬牙:“这也太?了!”

“为了速战速决而已。”殷戈止道:“而且,恕我直言,今日来的其他人,都不是有本事的,只是想争个位置享福罢了。这样的人。压根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对自己的徒弟有信心,并且,安世冲和徐怀祖的弱处只有他能看穿,这些老家伙还嫩了点。

徐怀祖第六个上台,将胡子都白了的老将胖揍一顿。一边揍一边跟人家道歉:“实在冒犯,师命难违啊!”

老将一边吐血,一边摇头:“也委实怪不得你。”

“呯!”老将落地,带着成全的微笑,鼻青脸肿地被人抬走了。

徐怀祖笑了笑。突然觉得更喜欢自家师父了,实在很对他胃口啊!

上台来的人有力气大的,有出手快的,但是徐怀祖觉得一点也不难对付,哪怕用很简单的招式。也能将他们掀下台去。

微微皱眉,他突然觉得,吴国的将领们,除了易大将军和自家老爹,其余的人。能真正上战场的,恐怕不多。是安逸太久了吧?

“请。”最后一个上台的是安世冲,徐怀祖回神,咧嘴一笑:“我不跟你打,我第二。”

脸色一沉,安世冲道:“为何?”

“你昨晚不是落枕了吗?”徐怀祖道:“胜之不武。”

“少废话!”低斥一声,安世冲余光扫了一眼远处观看的人:“这场比试要的就是公正,你闹什么?”

说着,拔剑就朝他命门刺。

堪堪躲开,徐怀祖叹息:“你这人就是太守规矩了,没趣得很。”

说罢,还是提刀迎上他,一招一式,倒比方才认真了不少。

叶御卿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旁边的老臣道:“竟然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本宫是不是损失很惨?”

旁边的老臣拱手笑道:“当真能得人才,殿下的两百斤寒铁便不算什么损失。”

“哦?”叶御卿摇着扇子问:“宁大人也觉得这两人是良才?”

下一更18点

第75章 关她啥事啊!

宁国忠是皇帝身边的老臣了,说话一向有分量,但是这太子殿下的脾性他一贯摸不透,所以在他面前,遣词用句都分外谨慎。看了看他这态度,宁国忠还是决定说点好话,于是拱手道:“虽然这两位年纪轻轻,但能战胜诸多老将,且无人说不服之语,老臣觉得,甚是难得。今日比试,众人都看在眼里,选这两位为官,想必也无人不服。”

正说着呢,台上就一阵叫好声。叶御卿抬头看去,就见方才还没什么悬念的战局,现在打得是高潮迭起。使剑的蓝衣少年潇洒灵活,舞刀的灰衣公子力气颇大,双方各有来往。过了五十几招,看得众人连连鼓掌,却是难分胜负。

“真不愧是殷殿下的徒儿啊!”捻着胡须感概了一句,宁国忠道:“要是殷殿下当真能放下两国之间的成见,替我吴国培养人才。那该有多好。”

眼神深深地看着台上,叶御卿笑着摇头:“能有两个已经是难得,你还贪心。”

宁国忠捻着胡须笑,:“那这两人,殿下可想好了如何安置?”

假意思忖片刻。叶御卿勉为其难地道:“这两人打完,再论论治军之法,若是当真文武双全,那便将护城军里空着的位置给他们。”

宁国忠颔首:“殿下能任人唯贤,也是我吴国社稷之福啊。”

听着夸奖,叶御卿很受用,转头看了远处的殷戈止一眼,正想来个智者之间了然于心的?契对视,谁知道一眼看过去差点没气死。

殷戈止抱着胳膊靠在旁边的木桩上,斜睨着面前的人。风月蹦蹦跳跳的,讨好地双手合十,不知道在说什么。两个人分明是跟安世冲和徐怀祖关系很亲近的,却没一个关注台上的情况。

什么人呐这是!敢情只有他一个在这里机关算尽地要把官帽扣在那两人头上?

叶大太子不高兴了,扇子收拢,磨着牙吩咐旁边的人:“去听听他们说什么呢!”

“是!”

风月腰扭得都成蛇精了,面前的人还是一脸冷漠,她很气,鼓着嘴道:“不就是一碗面吗?您不能要求低点儿?”

“我的要求已经很低了。”殷戈止淡淡地道:“用调好的汤汁煮面,难道不是正常的?”

“哪里正常了!”风月垮了脸:“我们家煮面都很简单的,白水煮了,捞出来再放调料和汤汁。”

“那样不入味。”

“可简单啊!”

深深地看她一眼,殷戈止道:“你想偷懒就直说。”

“那奴家就直说了!”风月握拳:“晚上约好了去接何愁,奴家煮面想偷懒!”

殷戈止:“…”

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想,自个儿最近是不是太温柔了。以至于面前这人胆子越来越大。

“好——”四周猛地响起一阵暴喝,吓得两人都抬头往台子上看了看。

徐怀祖将刀抵在地上撑着身子,然后笑嘻嘻地冲面前躺在地上的人道:“服不服啊?”

安世冲白眼直翻:“不服。”

“不服也是我赢了!”朝他做了个欠扁的鬼脸,徐怀祖转头就朝太子殿下坐着的方向拱手。

安世冲?着脸站起来,也拱了拱手。

风月松了口气:“打完了啊,看大家的反应,好像打得不错诶。”

殷戈止点头,一脸“我的徒弟当然很不错”的表情,看了叶御卿的方向一眼。

“嗯?”

“怎么了?”瞧着他眼神有点古怪,风月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结果就看见叶御卿难得地阴沉着脸,看起来很是不高兴。

一般的不高兴,这位主子都能不动声色,现在这是被谁给惹了,不高兴得这么明显啊?风月眨眼,看了看叶御卿看着的方向,低声对旁边的人道:“太子殿下看的好像是咱们这边。”

“嗯。”

“咱们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殷戈止淡淡地道:“太子殿下应该只是饿了。”

瞧着时辰,正好是下午容易饿的时候,风月了然地点头,同情地看了叶御卿一眼。

比试结束,两家少爷被宁国忠留了下来,去校场旁边的阁楼里谈话了。殷戈止拉着风月正打算走,冷不防的就被护卫给拦住了。

护卫拱手道:“殷殿下,太子有请。”

挑了挑眉,殷戈止看了风月一眼,果断搂着她一起往太子起驾的方向走。

“公子。”风月干笑。有点不好的预感:“您们大人物谈事情,奴家这样的小人物,是不是该先回去了?”

“主子没走,当丫鬟的就可以走了?”殷戈止冷笑:“想得美。”

“可是…”眨眨眼,风月道:“奴家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样奴家会很慌张。”

慢慢走着,殷戈止轻声问:“知道了就不慌张了?”

“对啊对啊!”风月点头!

“那好。”搂着她的手紧了些,将她抱上来,以便自己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太子大概是看咱们在他勾心斗角的时候讨论晚膳的问题,觉得我们很闲,所以打算给点刺激。并且,就最近城中发生的事情来看,这刺激不会小。”

倒吸一口凉气,风月立马挣扎起来!

“那奴家就不用去了吧?啊?跟奴家没什么关系吧?”

给她一个轻蔑的眼神,殷戈止勾唇:“跟你关系可大了,走吧,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就别慌了,不然我会你刚刚是在骗我。”

风月:“…”

虽然她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情。但看着这人的模样,她当真是有点慌。

任何盘算和计划在遇上殷大皇子的时候,都会发生无数意料不到的情况,以至于压根没人能在他头上打算盘。她那算盘打得颤颤巍巍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响。

为什么世上会有殷戈止这种阴险毒辣臭不要脸的人呢?害她连活着都觉得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