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清幽低沉,像翻阅着陈旧带香的书,一股子雅气。

“对对对!”连连点头,风月笑眯眯地道:“我就是那个罗敷!”

实在没忍住,殷戈止停了步子,皱眉看着她:“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还罗敷?她这张脸再画厚点的妆,就跟戴了面具没什么两样了!

扁扁嘴,风月晃着腿道:“您别这样看不起奴家呀,好歹刚刚也有人问奴家名姓呢,瞧着一张脸都红到耳朵根了啧啧,哎,就前头那个穿着士兵衣裳的那个小哥!”

说着说着就看见了人,风月挣扎着就要朝人挥手,殷戈止掐紧了她,不悦地道:“再乱动,你自己下去走!”

身子一僵,风月立马老实了,抱着人家脖子靠在人家怀里就装死。

朝那边正在巡视的士兵看了一眼,殷戈止面无表情,根本不在意。

把人扔回梦回楼,殷戈止皱眉活动着胳膊,眼里满是不悦。

风月赔笑地替他揉着胳膊:“公子真是天生神力啊,抱了奴家这么远!”

对她的恭维完全不感兴趣,殷戈止道:“我最近两日有事,可能不常来此处。”

“奴家明白。”笑吟吟地应了,风月妩媚地道:“公子忙完了再过来,奴家候着呢。”

出城的路上就有人告诉她,太子命廷尉查将军府失窃之事了,不过命令是这么下了,廷尉目前也没什么大动作。殷戈止这个时候忙,十有八九也跟这件事有关。

不可一世的魏国皇子,当真甘心一直在吴国为质?

她倒是想看看,沉寂了一年之久的殷大皇子,到底在想个什么。

瞧着她乖巧,殷戈止也没多说,坐着歇了一会儿就先回府更衣。

“主子。”刚踏进使臣府,就有人在暗处朝他道:“有人送了两盒东西来,属下检查过,有些蹊跷,但…人没抓着。”

东西?殷戈止颔首,走进主屋去看。

两个黄梨木的盒子,既然已经被检查过,他也就放心地直接打开,将里头放着的一叠东西拿出来看。

待看清那些东西是什么的时候,殷戈止瞳孔微缩,转头就斥了一声:“怎么能没抓着人!”

“属下失职!”暗处的人无奈地道:“实在是不知道谁从墙外扔进来的,追出去的时候,街上人太多,压根不知道…”

易将军府上的地图,写明了机关布置,连带着还有府上失窃的机密书信,这些东西,竟然会有人拿来给他?

他明面上与易将军可算是英雄惜英雄,断然不会有人觉得他要对易国如下手,那送这东西来的人,是什么意思?

心里顿时紧张,殷戈止满眼戾气,捏着一堆信纸看完之后,尽数焚毁。

不是太重要的军机,只两道圣旨有用,这贼人厉害归厉害,也还没找到那老东西最要紧的机密。

不过,这点东西到他手里,也是能起不小的作用的。

谁在背后帮他?亦或是,想利用他?

沉吟了一炷香的时间,殷大皇子冷哼了一声,挥袖将纸燃完的灰烬拂得漫天。

管他是谁,管他想做什么,他只做他要做的,无论谁来掺和,他都不会罢手!

天色渐暗,殷戈止回到了练兵场,两个徒儿已经跃跃欲试地候着了。

“师父,只要碰着你就可以吗?”徐怀祖问了一声:“不管用什么手段?”

“嗯,只要用上我教你们的步法,其他手段随你们。”殷戈止颔首,一身绣银黑衣被风吹得翻飞。

四周围了不少的人在看,安世冲和徐怀祖对视一眼,一个攻左,一个攻右,出招极快,配合也算不错。

殷大皇子很是牛逼地负手而立,左躲右闪,衣袍烈烈,过了十招,愣是没让他们碰着衣角。

徐怀祖不高兴了,他看上长恨刀很久了,原以为这辈子碰不着,谁知道近在眼前。就算是师父,那也必须打啊!可是,师父的身法实在太敏捷刁钻,要是不耍阴招,真的不可能碰得着。

“啊,那不是风月姑娘吗?”旁边突然有围观的士兵喊了一声。

殷戈止一愣,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就感觉旁边两道凌厉的风卷了过来。

好小子,还玩阴的?殷戈止在心里笑了笑,身子却没动,任由他们一左一右打在自己手臂上。

“哇!”没想到这招真的有效,徐怀祖高兴地叫了一声,抱起安世冲就甩了个圈儿:“咱们碰着了!”

安世冲也高兴,但是被人,还是被个男人这么抱着,饶是发小,他也毫不客气地一拳挥了出去,打得这人松开他后退两步,“刷”地流了鼻血。

“师父!”徐怀祖委屈地告状:“他打我!”

“你有脸说?”安世冲皱眉:“没个正形!”

瞧得出来这俩孩子很高兴,殷戈止也就缓和了神色,挥手让观止把他一早准备好的刀剑拿出来,送到他们手上。

“这是为师弱冠之时,寻得上等寒铁,亲手所铸。”殷戈止淡淡地道:“尘封多年,如今另得主人,愿你们善待。”

徐怀祖下巴都要掉地上了,看看手里寒气四溢的长恨刀,震惊地道:“竟然是师父铸造的?”

怪不得世人都知这一对刀剑削铁如泥,被皇室珍藏,却不知道是何人所铸,也不知下落何方。师父手里的东西,那肯定都是神兵利器。只是…弱冠的时候就自己铸造神兵,他们师父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安世冲眼里满满的都是高兴,抚着长恨剑,朝殷戈止行了大礼:“多谢师父!”

殷戈止颔首,抬头扫了一眼惊叹的众人,目光突然一顿。

周围看热闹的士兵们都是一惊,相互看了看。

收回目光,殷戈止看着背后的宋将军道:“宋家军一向是以彪悍著称,武功想必都不错,等会儿在下要给两个徒儿演示新的招式,将军能不能借个人给在下?”

宋将军爽快地道:“殿下随意挑。”

能被殷戈止选着当靶子,虽然很荣幸,但一定很疼。一众士兵硬着头皮站着,就见面前那玄衣男人走过来,步子都没带偏的,直接走到了一个人面前,点着他道:“就你了。”

被点着的士兵一脸茫然,他才刚从外头巡视完了回来,怎么就要给人当人肉靶子了?

第25章 无形的管制

不过既然被选中了,那就穿着盔甲上吧,士兵想,就当是一次难忘的人生经历了。

结果他没想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当真是死都难忘!

“人身上有一百零八处死穴,行军打仗,遇见的对手往往不止一个人。在群攻之时,若想突出重围,一个个地击杀敌人很费力气,为了省力,就尽量往死穴上打。”

认真地说完,殷戈止转身看着那士兵,眼里一点温度都没有:“头面上,你们注意看我击打的位置。”

两个少爷凑过来仔细盯着。就见自家师父出手如电,击在那士兵的百会穴、睛明穴、太阳穴、人中、印堂、耳门…一连串下来,站着的士兵脸色发青,目光陡然充满惊恐。

“不用紧张,我压根没用力气。你不会死。”看着肉靶的身子抖起来,殷大皇子很善良地安慰了一句:“顶多回去疼上几日罢了。”

士兵:“…”他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明显来不及了,殷戈止压根没管他,继续道:“再然后是身上,但身上的大穴一般被盔甲护着。要省力为师不建议你们攻身躯。”

说是这么说,修长的手一握成拳,还是带着力道落在那士兵的胸口、背心、小腹,听着“呯呯”作响。饶是穿着盔甲,肉靶的脸色也微微发白。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

“最省力的,当然是咽喉。接下来为师教你们几个路数,在混战中也能准确取人一命。”退后几步,殷戈止看着那士兵,勾了勾手:“过来想办法杀我。”

身上的死穴被这么打了一通,就算身体没事,心里也有阴影啊!士兵的腿发软,哆哆嗦嗦了好一会儿,才举着大刀冲过去。

“呀——”

冷静地看着他,殷戈止侧身躲开第一击,顺手在地上捡了树枝,猛地朝他劈下。那小兵反应还算快,抬头便举刀去挡。

就这个时候,殷戈止左手猛地往他咽喉前头一划,眸子里霎时迸出冷冽杀气,直击人心。

感觉喉咙一凉,士兵连吸气都不敢,怔愣地看着对面这人的眼睛,恍然间就觉得自己已经被杀死了。

是他蠢,这么简单的声东击西都躲不开,但这位爷出手太快,他跟不上啊…他就是个肉靶而已,到底犯了什么错,怎么就对他这么狠呐?

身子一软,士兵缓缓倒了下去。不甘心地闭上了眼。

徐怀祖看得连连拍手:“这套路不错,徒儿们一定好生练习。”

收回手,殷戈止颔首,拂袖道:“基本功永远是最重要的,其余再多招式套路也只是在你们基本功扎实之后,明日继续来练吧,今日就到此为止。”

“是。”安世冲和徐怀祖应了,目送殷戈止先离开,才收拾东西一并出去。

一众士兵目光崇敬地看着那几个远去的贵人,等看不见了,才七手八脚地把地上躺着的士兵拉起来:“李山南,装死呢?快醒醒,等会儿该吃晚饭了。”

李山南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已经快死了,还吃什么晚饭!”

死?看一眼他完好的喉咙,众人??翻了个白眼:“殷殿下手里都没武器,你怎么死?”

啥?摸一把自己的脖子,李山南立马站直身子,抖了抖胳膊腿儿,捂着胸口道:“真是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

殷殿下的眼神,着实吓人!

不过,有生之年要是能有他那样的武学造诣,就好了。

感慨了一阵子,换防完毕的士兵们还是勾肩搭背地去用膳了。

殷戈止不在,风月便只给两位少爷备了晚膳,正等着人回来呢。就听见外头又有吵嚷声。

“爷。”断弦勉强笑着拦着个客人:“您一向宠着奴家的,这回来怎么就点别人的台了?”

“就是啊。”金妈妈帮腔:“而且风月是当真没空,被人包了的。”

满脸横肉的恩客冷哼,不管不顾地就往楼上走。金妈妈拦不住,直瞪断弦。断弦也很无奈啊,上回这客人就对风月有了点兴趣,这回来要人,她有什么办法?

听着动静,风月开门出来,瞧见人上来就笑:“这是怎么了?”

恩客一看见她就柔和了脸色,凑上来道:“自然是想你了,小美人儿,上次后院遇见,你可跑得真快。”

盯着他想了想,风月想起来了,上回钻狗洞回来,正好遇见这位客人在跟断弦那啥啥呢,这脸上的横肉,她还算有印象。

假笑了两声,风月道:“客人这是瞧上奴家了。要点奴家的台?”

“自然。”那恩客道:“我可是被你魂牵梦萦了好几天!”

“不巧。”风月道:“奴家接着别的客人呢。”

脸色一变,那恩客往她背后瞧了瞧,见屋子里没动静,当即便不高兴了:“你们这儿的人惯常会耍手段,分明没客人,也硬要说没空?不就是银子吗?你还怕大爷我给不起?”

说着,伸手就掏出一锭银子,在风月面前晃了晃,然后指头一翘就扔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之傲慢,还带着点不屑。

一般遇见这种被人扔银子羞辱的情节,有点骨气的姑娘都会直接甩对面这人一个耳光,然后从银子上踩过去。楼里的微云姑娘就这么做过,博了个“清高不能以银钱贱之”的好名声。

然而,风月睨了地上的银子一眼,弯腰就捡了起来。放在手里掂量一番,翻了个白眼。

“八两银子,就能这般嚣张点奴家的台?”嘴里嗤了一声,风月捏着那银子,表情比对面那恩客更加傲慢。食指一翻就将银锭往后一扔:“不够。”

恩客怔愣,忍不住“嘿”了一声,指着金妈妈问:“她就这么金贵?”

金妈妈陪笑:“咱们风月最近被人包着,给的都是大额的银票,难免…”

“再大。能有多大?”恩客嗤笑,感觉脸上过不去,当即就也掏了银票出来,数了两张往风月腰带里一塞:“这些够不够?”

夹着银票出来看了看,风月微微心惊。忍不住再打量了面前的人一圈儿。

一百两的面额,就算是在这高门贵人云集的不阴城,能拿出来两张的人也是少数。看打扮,这人不像是商贾。

那就只能是官了。

什么样的官,能出手这么大方啊?风月笑了,把银票往自己胸口一塞,朝着面前的人就抛了个媚眼:“既然如此,那大人就往里头请吧?”

恩客哼笑,正要跟着她跨进屋子,却听见后头有人问:“这是怎么了?”

众人回头。就见安世冲和徐怀祖两人,一人拿刀一人拿剑,一身正气地朝这边走过来。

胖胖的恩客吓了一跳,收回跨了一半的脚,眼珠子一转,立马转身就朝另一边的楼梯跑!跌跌撞撞的,一溜烟地就没了影。

风月挑了挑眉。

“没怎么,两位少爷快进去用膳吧。”眼瞧着人跑没了,风月回头笑道:“妈妈也去休息吧。”

金妈妈应了一声,看了看这两位小公子。立马拉着断弦就下楼。

断弦不服气得很:“风月还是个新人,瞧着这架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金妈妈撇嘴:“咱们这儿只看谁赚的银子多,分什么新旧?你没事也别惹风月,伺候好你自己的客人就成了。”

心有不甘,断弦也多说不了个什么。扭身就走。

进屋关门,风月看了一眼这两个少爷,心想殷戈止还真是会让人找地方吃饭,在她这儿吃,那她还当真接不了客。

“方才那人是谁?瞧着有点眼熟。”安世冲皱眉想了想:“没瞧着正脸。”

“一个客人罢了。”风月笑道:“咱们这儿是从来不问恩客身份的。”

“这样啊。”安世冲点头。老老实实地坐下用膳,倒是旁边的徐怀祖,东瞧西瞧的,在地上捡了锭银子起来。

“真不愧是文人口中的销金窟啊,瞧瞧这遍地的金银。掂着还不轻。”

风月笑了笑:“客人大方。”

“能这么大方的客人也少啊。”抬眼看向风月,徐怀祖道:“在下觉得姑娘的客人,似乎都颇有来头。”

“运气好罢了。”

徐怀祖点头,将银子放在桌上,笑了一声:“不过最有来头的。恐怕还是咱们师父,姑娘,咱们师父很是惦记你呢。”

惦记她?风月挑眉,笑眯眯地问:“惦记奴家什么?”

“今日他跟师父耍诈,在打斗时让人喊了你的名字。”安世冲镇定地解释:“师父竟然上当分神了。”

微微一顿,风月有点茫然。

殷戈止有这么在意她?

“他那一分神,这对好刀好剑,就归咱们了。”徐怀祖高兴地道:“说来还得多谢姑娘,待会儿我就让人去给姑娘挑些小玩意儿送来。”

刀剑?风月回神,往他们手里一瞧,这才看见他们拿着的原来是不悔剑和长恨刀。

低笑一声,她摇头:“若是彩头是这个,那便与奴家没什么关系,你们师父定然是一早就打算送给你们,拿我当借口,放了水罢了。”

她就说么,殷戈止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对她这种才认识几日的人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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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你要的证据

远在使臣府的殷大皇子被人惦记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主子。”观止推门进来,朝他颔首:“已经都安排妥当了,易小姐那边的意思,是想请您帮忙查查内鬼。”

意料之中的事情,易掌珠有点小聪明,大概也是易将军临走前嘱咐了她不可只倚仗一人,所以让太子去追贼人,转过头来让他去查内鬼。

可惜了,他跟太子,对那将军府,似乎都没安什么好心。

“知道了。”颔首应下,殷戈止问:“送东西来的人找到了吗?”

观止低头:“实在难寻,不过属下已经让他们多留意四周,若是还有人来,定然能抓住。”

“嗯。”伸手拿笔,在纸上随手写了个名字,殷戈止道:“内鬼是他。今日开始,便让人好生找找他出卖将军府的罪证吧。”

接过纸,观止同情地看了一眼上头的人名。

王汉。

此人乃将军府总管,忠心多年,权力甚大,易国如诸多的事情。都要从他手上过。要钉死这么个人,没有铁打的证据可不行。

但是主子的命令,有证据要找,没有证据制造证据也要找!观止应下,恭敬地退了出去。

晚膳过后,梦回楼里的两位公子各回各家了。风月躺在软榻上翘着二郎腿。

拿钱不接客,这样的逍遥日子,真是太爽了!

“姑娘,要果脯吗?”门被人敲响了,有小贩在外头吆喝:“香甜软糯的果脯,吃得人笑口常开!”

灵殊一听就眼睛放光:“主子?”

睨她一眼。风月哼笑:“你自个儿拿银子去买,我要一两话梅。”

“好嘞!”小馋猫蹦蹦跳跳地就去开门,外头的小贩笑眯眯地道:“姑娘,要果脯吗?”

“要!我要一两桃子肉、一两干桂圆…啊对,给我家主子来一两话梅。”灵殊馋巴巴地说着,拿了主子妆匣里的银子给他,然后把小贩包好的纸包接过来。

风月笑得慈祥,看她把话梅递给自个儿,抱着两个纸包乐呵呵的样子,便道:“好东西不能独享,你不是与楼里许多丫鬟交好吗?把你的果脯分给她们吃,快去。”

灵殊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立马开门就跑。

风月起身,笑着将门合上,上了门栓。

打开手里的纸包,将梅子倒在花架上的罐子里,风月熟门熟路地就将包梅子的纸给撕了个口子,扯了夹层的纸出来。

“开始查王汉了?”低笑一声,身子往门上一靠,风月吊儿郎当地笑:“哎呀哎呀,咱们的殷大皇子,当真是心未死,仇难散,真好。”

焚毁了纸条,她重新打开门,靠在门框上朝对面的二楼看了看。

二楼有间屋子敞着门,里头传来些笑声。

“公子喝醉了。”三四个姑娘坐在两侧,中间坐着的男子皮肤黝黑,脸上黑里透红。明显是喝高了。

“爷没醉。”挥挥手,那人又灌了口酒:“爷可是海量,怎么能醉呢?”

何愁掩唇一笑,朝其他姑娘道:“我来伺候吧,姐妹们都先回去休息。”

这是她的房间,也是她的客人,其余人不过凑个赏钱,既然主人开口了,那其他姑娘也就都退了下去。

房门关上,何愁坐去客人怀里,娇笑着道:“奴家总觉得爷气度不凡,比别的客人英武不少。”

“那是自然,爷可是久经沙场的!”恩客醉兮兮地捏了何愁的脸蛋一把,神秘万分地小声道:“偷偷告诉你,爷可是将军府的人。”

微微一顿,何愁装作没听见似的,笑道:“您当真是醉了。”

“怎么?不信啊?”恩客哼了一声,伸手就掏了个牌子出来:“瞧见没有?将军府的腰牌!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管着整个将军府呢哈哈哈!”

何愁垂眸,扶着他东倒西歪的身子,未置一词。

“可是最近的事情真是烦死我了。”语气蓦然低沉,恩客起身,往香软的床上一倒,喃喃道:“好歹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偏让我来管这家宅后院,出了点事就得找我,怪我没管好。呔!老子真该回家种地去!”

来这儿的客人,很多都是不开心了、压力大了,求个一醉方休。梦回楼的姑娘向来口风最紧,所以在这儿的客人。也就最放松。

王汉躺在床上,嘀嘀咕咕地抱怨了好一通,何愁跪坐在床边听着,面带微笑,直到他完全睡着。

伸手从他手里拿了腰牌,何愁不声不响地朝自家丫鬟离秋使了个眼色。

离秋会意,接了腰牌就飞快地往响玉街跑,找着个卖杂货的铺子,一溜烟地就钻了进去。

一夜好梦,醒来的王汉看了看四周,瞧见桌上放着的自己的腰牌,微微一凛,连忙起身收进怀里。

外头已经亮了,何愁打水进来,朝他温柔一笑:“公子起身了?您昨儿醉得厉害,胡乱扔东西,奴家也不认得是什么,就瞧着贵重,便给您放桌上了。”

心下一松,王汉笑了笑:“还是你体贴人。”

说着,洗了把脸亲了她一口就出门了。

睡到日上三竿的风月,顶着鸡窝头起床,慢悠悠地梳洗打扮。

“外头的姑娘们都忙死了,咱们好像太闲了点啊。”灵殊一边帮她梳头一边嘀咕:“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从镜子里看她一眼。风月挑眉:“小丫头无聊了?”

“是有点。”扁扁嘴,灵殊道:“咱们要不要偷偷上街去买点什么啊?”

“好啊。”犹豫一下都不曾,风月点头便应了:“正好我想去杂货铺看看货,听闻那儿进了不少好的木材玉种,要是有好的,便做块儿玉佩也不错。”

灵殊点头,立马给改了个良家闺女的发髻,找了身粗布衣裳让自家主子裹了,偷偷摸摸地就从后院的狗洞里爬出去。

妓子上街是要被打的,但是伪装一番,人家也看不出来啊!

大摇大摆地走在响玉街上,灵殊高兴地四处蹦跶,挨个店铺地看。风月也不嫌烦,跟着她四处瞧,到了杂货铺的时候,才道:“你先去前头卖小笼包的地方占个座,我进去这儿瞧两眼。”

单纯的灵殊一口就应了,甩着辫子继续往前蹦跶。风月拎着裙子进了杂货铺,掌柜的一看她就笑:“客官要点什么?有刚到的货。”

“拿来瞧瞧。”

红木的盒子,打开看见的就是将军府的腰牌,正面是鎏金的“易”字,背面右下角刻着持有者的名字:王汉。

“掌柜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风月低笑:“当真是真假难辨。”

“过奖。”掌柜的拱手:“里头还有些陈年的货,客官若是感兴趣。也可以再看看。”

“不了。”合了盒子,风月笑道:“现在只要这个就够了。”

刚好有这么巧,王汉就是梦回楼的客人,点何愁的台大概也有小半年了,要仿刻他的腰牌,比别的都容易。

出了杂货铺。风月往前去与灵殊汇合,笑眯眯地道:“听说安居街那边有一家烤肉店,烤的肉香气四溢,很是好吃,咱们不如就去那边用午膳?”

一听烤肉,灵殊想也不想就点头:“好!”

安居街是条甚为繁华的街。隔壁就是官邸的分界,出来享用美食的贵人不少。风月带着灵殊坐在烤肉店的二楼,没一会儿就见着许多妇人跨进了门。

王汉的夫人李氏是最爱吃这家的烤肉的,每隔几日就会带着一群手帕交来光顾,今儿运气不错,当真让她给堵着了。

“咱们上楼去吃。”扫一眼大堂,有身份有地位的李氏自然是上二楼来了。

风月一笑,张口就道:“哎,灵殊,你记不记得昨儿爹爹提过的那个王大人?”

正准备吃肉的灵殊一脸懵逼地抬头看她。

啥王大人?

责备地看她一眼,风月跺脚:“就是将军府那个啊,爹爹不是说。他以前跟着易将军征战沙场,很是威风吗?前些日子我去打听了,他如今在将军府,竟然成了个下人。”

踏上楼梯的脚一顿,李氏不悦地拦住身后众人,自个儿往上走几步,伸了头去看说话的人。

一桌两个姑娘,有个背对着她,对面那个姑娘正在喋喋不休:“本来我好崇敬那些上阵杀敌的人,但是一看建功立业回来,下场这么惨,我又觉得可惜。哎。按道理说,王将军那样的功勋,怎么也该给个爵位安享余生的…”

王汉以前就是易国如的副将,奈何在与魏国的一场战役中被关苍海打断了腿,又伤了经脉,易国如念他忠诚。便让他退回不阴城,在自己府上管事。

老实说,将军府的管事,地位一点也不比普通的爵爷低,但是名头不好听啊,再是管家。那也是个家奴,说出去哪里光彩?

李氏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听了这些闲言碎语,心里反而是膈应了。

她也是内吏家的女儿,有点身份的,嫁过来给个家奴为妻。就算王汉再得将军信任,她脸上也无光。

肉没心思吃了,李氏转头就下楼。

灵殊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主子,眨眨眼,完全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但嘴里塞着肉。倒也吭不了声。

下一更18点~

第27章 可怕的人

见人都走了,风月笑眯眯地给灵殊多塞了点肉:“你不用听懂,乖乖吃哈。”

灵殊眨眼,咽了嘴里的肉,突然很是正经地小声嘀咕:“主子,有时候奴婢总觉得,您有事情瞒着奴婢。”

风月笑得半点不心虚:“我瞒着你做什么?就是有些事情,大人能懂,小孩子不能懂而已,明白吗?”

是因为她没长大的原因?灵殊低头细想,好像也挺有道理的,那就再多等几年吧!

先继续吃肉!

李氏回府,一路上几个手帕交都在小声议论,有人道:“我倒是觉得方才那姑娘说的并无错处,王将军在民间也是颇有威望的。只是…到底是屈才了。”

“将军器重信任,我也不能多说什么。”李氏脸色不太好看,奈何还不能直接说易将军的不是,只能咬牙忍了。

“王家夫人。”刚要回自家宅子,就见将军府上的家奴来了。捧着件儿衣裳喜气洋洋地道:“将军府发了新衣,这是王管家的,您帮忙收着。”

灰褐色的袍子,饶是用的丝绸的面料,那也是灰褐色的。同将军府其他下人一个颜色,至多不过花纹好看点。

要是平时,李氏说不定还挺高兴的,可是今日,她横竖就是看不顺眼。冷笑一声就道:“我家相公不缺衣裳,非得穿这种东西不成?拿回去!”

家奴吓了一跳,愕然抬头,就见王宅的大门“嘭”地关上,碰了他一?子的灰。

挠挠头,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看了看手里的袍子,还是拿回将军府去。

殷戈止正坐在将军府的花厅里喝茶,易掌珠在他旁边,神色颇为委屈。

“我到底还是太不中用了。”她垂眸:“什么都做不好,将军府也管不好。”

殷戈止道:“管事是男人该做的,府上不是还有王管家吗?你一个弱女子,操心那些做什么?”

“可是…”易掌珠红了眼:“爹爹就我一个女儿,我偏生还体弱多病,接不了他的班,这回府上还出了这样的事情,爹爹一定很失望…”

殷戈止不擅长安慰人,看她哭,也只能看着,脸上表情都不带变一下的。

易掌珠咬牙,有点埋怨地看他一眼:“殷哥哥还是这般不会体贴。”

“抱歉。”殷戈止道:“我会早点查出内鬼,不会让将军怪罪到你头上。”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易掌珠倒是听得有点脸红。

这样寡言少语、不会说话、但十分可靠的男人,实在很是令人心动。

“你有怀疑的对象吗?”殷戈止问了一句。

回过神,易掌珠皱眉:“府里的人都是爹爹亲自选的。爹爹信任的人…我当真不知道该怀疑谁。”

“做事总有动机,没有人会无缘无故辜负将军的信任。”身子微微前倾,殷戈止看着门外道:“为权为财,亦或是受人要挟,府里总会有人露出破绽。”

微微颔首,易掌珠道:“如此,殷哥哥不如在府上住两日,也方便些。”

“这…”殷戈止皱眉沉思。

易掌珠连忙道:“府上人多,殷哥哥不必担忧什么的。”

“好吧。”勉强应了,殷戈止道:“就住两日。”

“掌珠马上命人去安排!”高兴地起身,易掌珠跑出去就让人收拾房间。

于是用过晚膳没一会儿,风月房间里就多了个人。

“唉。”叶御卿摇着扇子叹息,声音听起来颇为愁苦:“风月,我哪儿不好吗?”

笑眯眯地给他倒茶,风月道:“公子人品相貌都是上乘,何以有此一问?”

“殷戈止今日搬去将军府住了。”喝了口茶,叶御卿又叹了口气:“珠儿可没邀过我去住将军府。”

这是女人被人抢了?风月挑眉,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捏着叶御卿的下巴看了好一会儿。

叶御卿微怔,没想到她会有这种动作,倒是没反抗,任由她看着自己,眼里波光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