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

想起先前观止说的,他家主子好像在找个男人。

“只要是吴国的人,进过我梦回楼,那都好找。”风月笑道:“但若是其他地方的,就恕奴家鞭长莫及。”

这么说,也就是找不到他想找的人了。

微微黯了目光,殷戈止垂眸含了她的唇。

嗯哼?还愿意在她这儿住。那是不是说明,她今晚上表现还不错,暂时能保住小命啊?

心口吊着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风月一笑,扭着身子回应他,给他最多的热情。像吸食阳气的妖精,贴着人家肆意纠缠。

殷戈止没拒绝,依旧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被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末了还往她肚兜里塞银票,像吃饱了付账的食客。满意地道:“不错。”

风月磨牙,裹着银票就滚进床里睡觉。

月色皎皎,借着月光,殷戈止第一次认真打量了这人的身子。

光是背上,就有不少深深浅浅的疤痕,若说是做农活儿的老实人。他不信。可反复确认她的经脉,虚而难盈,周身多处穴位堵塞,按着她会微疼。

这样的人,绝对是没有武功的。

没有武功,却带一身的伤。掌握整个梦回楼。却像是极好拿捏的普通妓子。利用女人获取情报,不是好人,可对他一向忠心的干将竟然会为她背叛自个儿。

她今天说的大多都是实话,他知道,但是,不是全部的实话。

剩下的,她不会再说,要他自己去找。

第二天天明,金妈妈就在大堂里召开了梦回楼紧急自救会议,邀请了除殷戈止以外所有在梦回楼的人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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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踏实的感觉600钻石加更

殷戈止是那种你不邀请他他反而会去的人吗?

他是。

一楼的楼道处,殷大皇子一身黑衣姿态潇洒地靠墙听着,就听得金妈妈痛心疾首地道:

“楼里出了案子,要歇业整顿,风月已经回来了,咱们是清白的,但碍于名声问题,这段时间还得大家一起咬牙挺过去。”

断弦听着就朝风月翻了个白眼:“这下倒好,一人惹祸,所有人跟着倒霉,咱们吃的可是年岁饭,本来挣钱的日子就不多,还得被人白白耽误。”

“就是啊,风月屋子里的客人出了事,关咱们其他人什么事啊?要不接客。她一个人不接不就好了,咱们整顿有什么用?”微云恼怒地道:“妈妈还指望着过段时间就能有人把这事儿给忘了?拜托,中毒的又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以后人家提起这事儿,就会想起咱们梦回楼出过下毒的案子。风月继续留在这儿,谁还敢上门啊?”

“微云姑娘说得在理。”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要说怎么挺过去,那除非是风月离开梦回楼。”

殷戈止微顿,往外看了一眼。

坐在大堂中央的风月依旧是笑眯眯的。仿佛不管别人说什么,都影响不了她愉快的心情。

瞧着她这态度,旁边的人说话就更加不客气了:“没脸没皮的,害了大家很得意是吧?”

“还指望着金主救你呢?人家在你房里吃东西中毒了,你还指望人家回头要你不成?”断弦冷笑:“我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自在!”

“就凭我不要脸啊。”风月理所应当地看着她。

众人:“…”

暗处的人抿唇。揉了揉眉心。

本还觉得她是要被欺负了,谁曾想,竟然吐这么一句话出来。扫一眼那边一群姑娘脸上毫不作假的愤怒神色,殷戈止觉得,她们大概都不知道风月是谁,在梦回楼里扮演的什么角色,唯一知情的,可能只有一个金妈妈。

“都别吵了。”金妈妈开口,身子往风月面前一挡,瞪着这群小蹄子就道:“谁不愿意待了就让人来妈妈这儿赎身,既然还在梦回楼,那就听我的话!你们少说,多做,明白吗!”

一众姑娘都有点不服气,可金妈妈的话,也没人敢顶撞,只能哼哼唧唧地应了。

“妈妈。”一直没吭声的何愁开口,朝她递了一叠银票来:“这是定金,赵公子说,待会儿就来赎奴家走。”

大堂里安静了一瞬,除了风月,其他人的眼珠子都瞪得要掉出来了。

还真有个被人赎了身的?!

风月平静地看着何愁,这姑娘稳重,办事比谁都让她放心,她被赎走。总也会回来的。

“恭喜了。”

听见风月开口说这一句,众人也才纷纷回神,七嘴八舌地问着情况,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一时也没人将注意力放在风月身上。

她不动声色地就退回了殷戈止身边,脸一抹,跟换了脸谱似的,惨兮兮地就朝他嘤嘤起来:“奴家被骂得好惨啊,都是您害的!”

嘴角抽了抽,殷戈止拎着她就上楼,关上门道:“何愁恰好被赵悉赎身。”

“嗯。”手搭在人家胸口,风月打了个呵欠:“赵悉没少往咱们这儿跑,何愁性子安静不争,相貌也上乘,他看上她很正常。”

“你想怎么做?”他低头看她。

有点困倦,风月的小脑袋很自然地就靠在了他胸口,喃喃道:“不想怎么做啊,完成公子交代的差事而已。朱来财下毒的事情,奴家觉得公子能扣死他,就怕三司使大人捞人,他要捞的话,您给他看这个就成了。”

伸手塞给他个黄梨木的盒子,风月继续道:“这事儿算简单的,但赵麟是护城军都尉。职位高权力重,府邸可森严了,压根打听不到消息,所以让何愁去试试吧。”

打开盒子看了看,是一本账,朱来财身为三司使的账房,在大额的走账过程里,没少往自己腰包塞钱。三司使若是想捞他,这本账也足够烧得他松手。

朱来财贪,就能扯出他的贪,明哲保身这种事,不用人教他们都会。

“你从哪儿弄到这个的?”随意翻了翻,殷戈止皱眉。

“做出来的。”风月道:“他经常在梦回楼留宿,身边带着的印信章子之类的全被奴家复刻了一个遍儿。”

竟然是假的?殷戈止眯眼,忍不住道:“你这狐狸精。”

“公子这是夸奴家聪明啊,还是夸奴家长得媚人?”抬头一笑,风月勾着他的腰带就把人往床边引,伸手拿了他手里的账本扔在一边,然后躺上床,将殷戈止抱了个踏实。

“就算是假的也能用。山稳河堂堂三司使,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心自然是狠的。得到这样的账本,他只会看印鉴辨真伪,根本不会与身缠官司的朱来财对峙,说不定还提前送他一程。”

说得没错,殷戈止颔首,然后侧眼看向旁边的人:“你要睡便睡,抱我做什么?”

不抱着,万一她睡着的时候就被他给舍弃了,醒来就置身囹圄,那怎么办?肯定是抱着有安全感一点啊!

闭着眼睛,风月感叹着开口:“奴家没有见过全天下还有谁比公子的身躯还伟岸的了!抱着您,奴家感觉格外地踏实,就算天塌下来。也一定有您在旁边替奴家撑着!所以,奴家舍不得松开您!”

黑了半边脸,殷戈止难得地打了个颤栗,浑身寒毛倒竖,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嫌弃归嫌弃,还是任由她抱着,没挪窝。

“楼里的姑娘都是你骗来的?”他问:“不然为什么心甘情愿替你收集消息?”

听见这话,风月半睁开了眼。

楼里的姑娘十有八九都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沉默如何愁。尖酸如断弦,每个人都在深夜替她传递消息。她们可以过舒坦的日子,比如从良了安安稳稳地相夫教子,但是她们一个都没走,

没人骗她们。只是她们也经历过亲人和家园在一场大战之中什么也不剩下的痛苦,经历过挚爱和骨肉生生被人剥离的绝望。

心里有执念和恨意的人,是没办法好生过日子的,比如她,比如她们。

楼里的人是三年前零零散散自己来的,最先只有几个姑娘,后来越来越多,金妈妈把关,只收战火之中的难民,其余的。一概没让进楼。进来的姑娘们待上一个月就会知道自己的任务,也会知道有一个领头人的存在。

但她们不知道是她。

“你就当是被奴家骗来的吧。”风月答他。

殷戈止不悦地侧身,面对着她躺着,伸手掐了掐她的脸蛋:“那为什么她们都不认识你?你连在自己人面前都要伪装,是何目的?”

“目的吗?”风月咧嘴:“这群姑娘们都挺绝望的,连自己的贞洁都不在乎了,活着都是为了报仇。我是带着她们报仇的人,要是在她们面前,展现那一副任人欺凌的妓子模样,您说。她们会不会更绝望?”

心里莫名地一抽,殷戈止几乎脱口而出:那你呢?

你就不绝望吗?

然而他没问出来,面前这人打了个呵欠,跟只小猫咪一样,吧砸吧砸嘴。靠在他怀里就睡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女人总是喜欢贴着他,贴着他的背,或者缩在他怀里,要么就是伸了指头死死扣着他的手。

更糟糕的是。她这么做,他会觉得很安心,背后贴着人,莫名的觉得安全。怀里钻着人,莫名地觉得满足。

她身上有好多好多秘密啊。谁知道那一团团的东西里头包着的是刀还是什么,就这么抱着,会扎着他吧。

然而,想是这么想,他还是抱着她。闭着眼睛安心地睡了个回笼觉。

叶御卿站在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两个跟连体婴儿一样的人,衣裳都穿得整齐,却抱在一起睡着。

倒吸一口凉气,他有些不解,正想靠近点看看,面对他躺着的人就安静地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眸子一对上,叶御卿停住了步子,心里一跳,僵硬了一番,才笑着朝他拱了拱手。

看一眼旁边还睡着的人,殷戈止起身,无声地越过她,下床出去。

梦回楼隔壁的茶楼。

叶御卿伸手给对面的人斟了茶,笑道:“还以为要养上几日了,想不到殿下恢复得很快。”

岂止是快,简直是变态,还趁他不在去风月屋子里!

“多谢殿下关心。”接过茶看也没看就喝了,殷戈止道:“殿下有事?”

有毛的事啊,风月现在是被他包着的,他来看看是正常的好不好?

压着心里的不悦,太子殿下摇着扇子风度翩翩地道:“瞧殿下似乎很喜欢风月,果真跟御卿是一路人,连看上的姑娘都是同一个。”

看着他,殷戈止很想说你眼光真的不怎么样,但是想想好像把自己也骂进去了,于是沉默没应。

茶楼二楼空无一人,叶御卿觉得再跟这人打太极也没什么意思了,干脆开门见山:“御卿最近遇见些麻烦事,不知殿下可否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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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干将

每次来找他,叶御卿都是遇见了麻烦的,但殷戈止明哲保身,一向是毫不留情地回绝,不与他同一战线。叶御卿也习惯了,毕竟殷戈止喜欢易掌珠,而易大将军与自个儿的立场,可不算太一致。

但是今日,面前的人捏着茶盏,眼里竟然流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他犹豫了!

如同看见天上掉金子了似的,叶御卿笑得整个人都灿烂了,放了扇子,十分真诚地就接着道:“也不是什么大麻烦,只是武官要做的事情,御卿实在不擅长,只能求助于殿下,还望殿下能援手一二。”

眼里犹豫之色更浓,殷戈止像是在经历什么挣扎。半晌之后,叹了口气问:“何事?”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咽了口唾沫,叶御卿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然后转回头来,笑道:“父皇授意御卿查访护城军,说近来由于难民又增。不阴城频频出事,护城军有失职之处。但…御卿向来从文,在军中说话,恐难令人信服,所以…”

所以这得罪人的事儿要不然你来?

殷戈止没吭声,安静地喝了一口茶。眉目间满是为难,还带了点不耐烦。

“当然,御卿知道,此事本也与殿下无关,没道理把殿下牵扯进来。”瞧着他有要拒绝的意思,叶御卿连忙道:“但御卿觉得。殿下兵法武学方面的造诣,无人不信服。只要殿下肯援手,那一切后果,由御卿承担,断然不会令殿下为难。”

也就是说你放心去吧,出事儿了我帮你顶着!

殷戈止垂眸,食指轻轻摩挲着手里小巧的茶杯,终于开口:“最近几日,在下身子不好。”

不想奔波。

叶御卿笑得咬牙切?的。

身子不好?身子不好你还往梦回楼跑啊?不是差点就在风月的房间里被毒死了吗?结果才恢复一点,就又跑过来了?还想再被毒彻底点?

人做事都是要回报的,叶御卿明白,殷戈止要的回报也简单,都这么说了,那他没有不应的道理。

“殿下被下毒之事,御卿一定会严查,绝对不会饶了凶手。”义正言辞地开口,叶御卿道:“杀人偿命,敢对您动手的,不管得逞没得逞,一样要偿命。殿下只管拿着此物去护城军查访,剩下的事情,御卿一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

东宫的印信,红玛瑙的章子,安静地躺在叶御卿的手心。

殷戈止像是不曾察觉,也没想过接过这东西代表了什么一样,顺手就拿了去,颔首道:“好。”

眼眸微亮,叶御卿起身拱手:“如此,就多谢殿下了。”

“哪里。”

兴高采烈地下楼,叶御卿觉得今儿不阴城的天气都格外的好!他想拉殷戈止入伙真的想得辗转难眠啊!这样一把绝世好剑。一旦助他,就可以帮他在兵权方面劈开一条口子,打破易国如一手遮天的情况,为叶氏皇族后代的江山添几分稳固!

殷戈止入吴一年,深居简出,不与人打交道,但吴国会武之人都知道他的厉害,崇敬之人不在少数。他身份尴尬,无法掌权也无法为官,这更是自个儿最看重的优点,一直想加以利用…啊不是,加以器重。

感谢蠢到家的对殷戈止下手的人们,这回一中毒,终于是把无欲无求的殷戈止给逼急了,愿意出山了。

朝天拜了拜,叶御卿摇着扇子正想继续往梦回楼走,但脑子里闪过方才进去看见的画面,脚步就是一顿。

哎呀呀,不巧不巧,他看上的姑娘,他也看上了,现在正是拉拢人心的时候,他为主,自然当让。

遗憾地看了梦回楼的方向一眼,叶御卿想,无妨,那姑娘说不定还能成为他与殷戈止之间,最重要的纽带呢。

茶楼上空了,殷戈止一扫多余的表情,轻哼了一声。捏着茶杯抿了一口便起身。

风月醒了,正坐在屋子里把玩个东西呢,就见殷戈止开门进来。

“公子哪里去了?”娇嗔一声,风月道:“奴家还以为您今儿不来了。”

“喝了个早茶而已。”殷戈止问:“何愁已经在搬东西了?”

楼下后院门口停了好些马车。

“是啊。”风月颔首:“赵家公子也是大方,想来不会委屈何愁。”

不会委屈?殷戈止嗤了一声,那赵悉风流成性,后院的小妾都不知道有多少,何愁这样的青楼姑娘,进去当真不会委屈?

不过想想这些姑娘是做什么的,他也就不多操心了。

“昨儿公子问了奴家好些事情,奴家现在也想问公子一件事儿。”起身去抱着人家胳膊,风月抬头眨巴着眼睛道:“您到底是怎么察觉奴家有异的?”

知道死在哪儿,她也好改进啊,被他发现还有生路,被别人发现那才是真的死定了。

轻哼一声,殷戈止道:“银子。”

微微一愣,想起灵殊丫头跟自己哭诉的银子被劫匪抢了的事情,风月咬牙:“还当真是你干的!”

又不用尊称?睨她一眼,殷戈止道:“用银子包纸条,你很聪明。”

背后冷汗又开始渗了,风月咽了口唾沫。

也不知道他这话是夸她还是夸他自己,这法子最早算是殷大皇子发明的,为了保证战报在传递过程中不出现意外,就将战报塞在刀柄和剑鞘里。让传令兵带着上路,饶是传令兵被杀了,敌军也找不到战报。

她活学活用,这不就把纸条塞银子里,让灵殊去买郑记的绿豆糕么,外人的确也发现不了啊,谁知道遇见了祖师爷。

不能说她失算,只能说是运气不好。

“纸条太轻,银子分量会不对,你没告诉你的丫鬟实情,每次给她的银子都是裹着纸条的,你的丫鬟也就理所应当地觉得一两银子就该是那种分量。所以后来接到我的银子,她觉得不对劲。”

闲散地坐在凳子上,殷戈止慢悠悠地道:“我只是试探了一下有没有这种可能,毕竟那老板娘与人接触,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只有银子能传递东西,没想到蒙对了。”

风月:“…”

瞧着这人脸上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就来气。仿佛别人精心的设计在他看来就是老旧的套路,随便蒙一蒙就能破解的。

好在自己有心理准备,从遇见这个人开始就没抱太多侥幸心理,被发现了就摊梦回楼的牌,坦诚相待,投入他的麾下。

直到现在。身为魏国百姓的风月,依旧相信跟着大皇子是不会输的。

姑且跟着他吧。

转脸一笑,风月伸手就给他捏肩:“公子真是神机妙算,慧冠一方,奴家甘拜下风,愿为公子驱遣。”

“嗯。”漫不经心地应了。殷大皇子指了指左肩:“用力。”

嘴角抽了抽,风月将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公子,您忘了吗?奴家还带着伤呢,虽然是恢复得不错,可要用力也难了点啊。”

依旧包得严严实实的手,只露出手指在外头瞎晃。殷戈止瞧着,抿唇道:“你倒是厉害,没好全的手,也能一直这么折腾。”

风月嘿嘿直笑:“反正奴家除了脱衣舞,什么都不会,不弹琴也不作画,手废了也不碍事,还能动就行。”

可真是心大啊,殷戈止眯眼。

“主子。”正聊着呢,观止进来,看了风月一眼,小声在殷戈止耳边道:“干将带来了。”

说小声也不是很小声啊。她恰好就听见了啊!风月咬牙,脸色有点难看,没敢回头。

一个身形威猛的人恭恭敬敬地低头进屋,朝着殷戈止就跪了下去:“主子。”

殷戈止没回头,也没让风月下去,直接开口:“我待你不好?”

干将咬牙,摇头:“主子待属下,恩重如山。”

“嗯,那你这算是恩将仇报?”

没明说是什么事情,但看一眼旁边的风月,干将额头上的汗水刷刷地就往下掉:“属下…不敢。”

风月很想平静,但看见干将。她还是没忍住手抖。

这一抖,殷戈止就伸手上来覆住她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回头看了干将一眼:“那我能知道,你背叛我的原因吗?”

嘴唇发白,干将连连磕头:“属下没有害主之心。只是…这梦回楼办事一向很快,属下以为,能解主之忧。”

“哦?”侧头看了风月一眼,殷戈止目光温和:“梦回楼办事快原来已经有名声了?那我怎么不知道?”

喉咙微紧,风月咬牙,心思转得飞快。立马就叹了口气。

这气叹得是惆怅感慨啊,听得殷戈止挑眉,睨着她道:“有话就说。”

“奴家想夸您的人呢。”扭身坐在他大腿上,她笑道:“梦回楼接过很多客人,也留下过客人很多的东西,唯独这位公子。来过我梦回楼,但不知身份,也没留下信物,若是哪天有人想害公子您,奴家一定拿不出东西来。”

干将嘴角抽了抽。

“你的意思。”转头看向地上的人,殷戈止温柔地问:“他也喜欢来梦回楼啊?”

风月眼也不眨:“对啊!在奴家还没挂牌的时候。就勾搭上奴家了!”

下一更16点

第42章 救命的恩人

干将的脸,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瞬间从白变得通红,又变得发青。然后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殷戈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风月朝天叹了口气,努力陷入回忆:“那是几个月前的一天了,这位公子来梦回楼玩,恰好在后院碰见奴家,当即就被奴家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美貌给震惊了,于是想跟奴家一夜春宵。”

殷戈止眉梢动了动,干将觉得背后一凉,忍不住就反驳:“没有!”

“是没有度成啊,但是公子在梦回楼留宿了啊。”风月眨眼,一本正经地瞎掰:“那晚奴家试探了公子一晚上,公子也没泄露自己的身份,倒是察觉了奴家这梦回楼的秘密,之后,也就偶尔在遇见棘手之事时。过来找奴家帮忙。”

殷戈止表情麻木,伸手撑着下巴,跟看唱大戏似的看着她。

咽了口唾沫,风月挺直腰杆:“奴家可没撒谎,这位公子只不过来找奴家帮了两次忙。因着忌惮他将秘密泄露,奴家也就都应承了。本还有些慌张,怕他是什么坏人,结果是公子的人啊!奴家对公子的仰慕之情真是如滔滔江水绵绵不…”

“闭嘴!”听够了,殷戈止瞥她一眼,转头看向地上还跪着的人:“你说。”

干将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抬起头来看着他:“属下无话可说。”

还能说什么啊?啊!这么离奇的故事都被关风月给编出来了。他难不成还去丰富故事情节啊?

“你是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殷戈止淡淡地开口:“那么多场仗都跟我一起打过来了,刀剑你都肯替我挡,我实在想不出你背叛我的理由。”

风月垂眸,老实地捏着帕子站在一边。

干将是魏国前锋营副将,武功高强战功赫赫,所以殷戈止信任他。即便来了魏国,也带着他,让他做暗卫。

其实在魏国继续留着,哪怕奔波些,地位也是比暗卫高的,但他自愿跟他来魏国,隐入暗处,不显人前。这样的人,功名利禄于他都是浮云,但美色的话…

微微侧头看一眼风月,殷戈止觉得,风月说的话也许是真的。干将来过梦回楼,无意中发现梦回楼是个情报传递之所,毕竟他现在做的也是这个,观察起来比他细致。

发现之后,与他无关的事,就没有在意,只在接到他某些困难的任务的时候,才想起来这儿找人帮忙。毕竟这一年来,干将知道他所有的事情,真要背叛,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才背叛,还做的是有益无害的事情。

基于对干将的信任,殷戈止强行说服了自己,并且觉得很有道理,就应该是这样,不然也不会有别的可能了,干将只忠于他,没有人能从他手里抢人。

“罢了。”他道:“下次有这样的事情,你也该提前告诉我。”

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干将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惊呆了。但想了想,还是镇定地朝殷戈止磕了头,然后出门。

“公子,来尝尝这个啊。”劫后余生,风月连忙笑得跟朵花似的,端了点心就凑到他面前去。

殷戈止安静地看着她,目光流转,连她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放过。风月笑着,身子却紧绷,恍然有种被他看穿的惊悚感。

然而,打量她一圈之后,面前这人什么也没说,拿了糕点就吃。

心口猛地松下来,风月觉得,多伺候这人几天,自己可能都得短命几年。

已经短命了几年的干将从梦回楼的后门出去,无声无息地进了郑记糕点铺。

看一眼他的神色,老板娘郑氏脸上笑容不变,让掌柜的来看着前头,然后便跟着去了楼上。

“出事了?”递了帕子给他,郑氏皱眉问。

擦着头上的汗水,干将眉头皱得比她还紧,缓了半晌才道:“那丫头怎么会跟殿下撞上了!”

郑氏一顿,叹息:“大概是缘分吧。”

“说什么缘分!要是被发现身份,她哪里还有活路在?”眼睛都红了,干将压低着声音,嗓子发紧:“关将军一家上下,都是殿下监刑处斩的,在殿下心里,将军是叛国之人。他的女儿,你说他会放过吗?”

郑氏也很担心,擦了擦手坐在旁边:“那怎么办呢?这遇都遇见了,咱们担心这些也没用啊。大小姐很机灵的,应该没事。”

那点机灵,在殿下面前,当真有用吗?干将死死地闭眼,长叹了一口气:“你小心遮掩就是,晚上知会其他人,你们都是死人了,过去的事情,就当全忘了,别露出丝毫破绽。我不能久留,先走一步。”

“是。”满脸愁容地应了,郑氏跟着下楼,一到人前就换了张脸,伸手塞给干将一包点心:“客官下次再来啊~”

干将颔首,走得头也不回。

他发过誓一生只效忠大皇子殿下,但,关将军救过他的命。

他是前锋营的副将,前锋营跟着大皇子征战过,自然也跟着关苍海征战过,彼时他还是个小将,双方对阵之时冲得太快。四周都是敌兵,打得狼狈不堪。精疲力尽快要成刀下亡魂之时,是那满脸络腮胡子的关大将军,策马闯过来,一刀横陈,救了他下来。

他还记得,那人把他拉上马,笑得粗声粗气地夸他:“好小子!够勇猛!”

在沙场上一起浴血奋战过的人,都会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和信任,所以当所有人都觉得关将军是当真叛了的时候,他没有。

他在家里偷偷供奉关将军的灵位,每天给他上香,因为他知道,关家上下,满门忠烈,已经一个都不剩了,他要是不供,英魂都无归处。他想过给大皇子进言。然而战火又起,殿下根本无暇再顾其他。再者,他也是一介莽夫,根本说不了什么条理清晰的话。所以他觉得,关家可能是要蒙冤千古了。

然而,跟着大皇子初到吴国之时。关清越联系上了他。

或者说,是关风月。

那传闻里敢爱敢恨,潇洒不羁的女将军,穿着一身红纱袍,顶着满头珠翠,笑眯眯地问他:“将军。我爹的灵位,可不可以拿给我?你带着不方便。”

现在想想,风月可能是一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会与大皇子遇见,所以找上了他。但是,她怎么知道他在供奉关将军的灵位?

不管怎么说吧。从这些事儿来看,至少关风月是个很聪明、也早有打算的姑娘,他担心没用,她要是都会暴露在大皇子面前,那他更是没什么法子能遮掩。

心乱如麻,干将叹息一声,干脆不想了,加快步子,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去。

殷戈止吃饱喝足,心情不错,拎着风月一起去了校场。

安世冲和徐怀祖早早地就来练习剑法和刀谱了,瞧着身法。真是又努力又有天赋。

“殿下的运气一向很好。”风月忍不住道:“就连随便收的徒弟,也是根骨奇佳。”

谁告诉她,这是他随便收的了?殷戈止轻哂,看向安世冲。

“师父!”那边两个人也看见他们了,立马收了刀剑,?刷刷地过来行礼。

“练得不错。”殷戈止颔首:“世冲进步很大。”

“谢师父夸奖。”安世冲笑了,开心得很,旁边的徐怀祖不高兴了,扁嘴道:“师父,徒儿也有进步啊。”

“没人说你没长进,只是世冲明显比你练的时间长,所以下盘更稳。”殷戈止伸手敲在他手背上。长恨刀便脱了手,落在他掌心。

“看着。”

徐怀祖一怔,愕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喃喃道:“我还说这刀打死不脱手的!”

风月低笑:“那是你师父的空手夺白刃,不用打死,你也拿不住。”

安世冲点头:“连风月姑娘都看得懂。瞧你这出息。”

捏捏手腕,徐怀祖撇嘴,不情不愿地看向自家师父。

不看不知道,一看他又愕然了。

殷戈止在耍刀,一招一式,都是给他的刀谱上画着的。可同样的招式。为什么他耍起来就跟街头卖艺的人似的,在师父那儿,就是一套精悍的武功绝学?

大风飞扬,风月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殷戈止,他的身躯其实一点也不壮硕,罩着白衫还能装一下文弱书生。但摸过才知道。这人身上每一寸的肉都很紧实,能迸发出很可怕的力量。

比如眼下,这横刀一扫,极为简单的动作,他能将刀挥得四平八稳半点不晃,过处虎虎生风。扬起一片沙子,将风月扑了个灰头土脸。

抹了把脸,风月?掌:“公子真是文韬武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一套刀法精妙绝伦,在公子手里,更是所向无敌。”

安世冲和徐怀祖本来还打算恭维的,但是没想到,所有能恭维的词,全被风月给用了,两张无辜的稚嫩的脸,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收了刀,殷戈止又嫌弃地扫了风月一眼,然后走回他们面前,把刀还给徐怀祖。

“师父!”回过神来,安世冲道:“明日是家父五十大寿,不知师父可否赏光,驾临寒舍,喝一杯薄酒?”

下一更18点左右

第43章 小气的人

安国侯府的酒可不是谁都能喝到的,风月眼睛都亮了,很想替殷戈止点个头!安国侯可是吴国皇帝的挚友啊,那关系好得,一句话顶得上言官十本奏折!但也正因为如此,安国侯府鲜少与人结交,上门之人也不得谈政事。

跟这样的人结交,有益无害啊,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捞回自己一条小命。

然而,殷戈止看了安世冲一眼,摇了摇头。

期盼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安世冲低声问:“师父有事要忙吗?”

“没有大事,只是君子言而有信,我答应了明日一整天都陪着风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扯,殷戈止道:“既然答应了。就不能食言。”

微微一愣,安世冲瞬间释然:“原来是这样,这是小事啊,师父可以带风月姑娘一同前往。”

风月吓了一跳,连忙摇头:“这叫小事?奴家是什么身份?哪有资格进侯府啊。再说了,跟大皇子一起进去,定然是会被人查来处的,要是有人将奴家的身份捅到侯爷那儿去,岂不是要让殿下背个不敬之名?”

安世冲眼神又黯淡了下去。皱眉半晌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