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戈止像是没听见这些话,慢悠悠地等着开席。

他坐了主席下头的一桌,本是不打眼的,谁知道两家小少爷都围着他坐,这桌自然就引了不少人来看。席间安国侯爷虽然只礼节性地来喝了一杯,但殷戈止还是一直被人围着灌酒,活像他过五十大寿似的。

酒喝多了,人也就醉了,勾着就将旁边当花瓶的风月搂进怀里,吹着酒气道:“月儿你可别乱跑,等会找不到你。”

风月微笑,咬着牙小声道:“主子,奴婢站在旁边,一个步子都没挪过!”

“那你去门口等我。”醉醺醺的人道:“等会儿我就逃出去,咱们溜回府。”

总觉得有不善的目光盯着他们,她在这儿也觉得不舒坦,于是立马就应了,拨开层层人群便往外走。

安国侯府侧门门口停了不少马车和轿子,车夫家奴们坐在一起聊天等着。风月蹲在使臣府的车辕上,跟只鹅似的伸长脖子看,别家的主子倒是零零散散出来几个,她家那个始终没瞧见人影。

蹲了三柱香了,人还是没出来,风月暗骂了一声,然后打算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

然而,就在她站起来的这一瞬间,旁边冷不防地传来一股子凌厉的气息。

下意识地就想躲,但动作没人家快,力气没人家大。柔弱的风月就这么被个?布袋套得结实,只嗷呜叫唤了一声,就被人捂嘴扛走了。

门口的车夫们聊得兴起,压根没人发现。

心里沉得厉害,风月想不明白这个时候会有谁对自己下手,她就是个丫鬟而已!招谁惹谁了!

扛着她的人力气很大,声音也很粗:“是这个没错吧?”

旁边的人道:“应该没错,留了字条了,咱们去城外等着就是。”

绑架?她定了定神,留了字条就说明她还有活路,不用慌,乖乖当个被绑的人就好了。

于是绑匪跑了一路,发现自己肩上的人不动不闹,像根面条儿似的挂着。

“方才没把人打晕吧?她怎么没动静的?”

旁边的人道:“多半是晕了,胆子真小!不过胆子小好啊,咱们做事也更方便。”

这话一说,两人对这种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就没什么警惕心了。到了地方,还慢慢地给放稻草堆上,没使劲扔。

闭眼不动,风月均匀地呼吸着。直到一盆水泼自己脸上之后,才装作惊醒的样子,颤颤巍巍地看向面前的人:“你…你们是谁?”

瞧这模样还算可人,两个贼人缓和了语气:“不用怕,请你来帮个忙而已。”

哇,那你们请人帮忙的态度真是太好了!心里骂了一句,风月身子抖得更厉害,惊恐地看着他们。

安国侯府侧门。

殷戈止站在车边,看着车辕上压着的字条。

“北城门外树林断桥。”

眼里醉意消散,他捏着那字条看了好一会儿,转手递给了身后的徐怀祖:“真是失算,说是丫鬟,但你徐家送的丫鬟,看来也容易被人惦记。”

徐怀祖一看就炸毛了,剑眉倒竖:“朝女人下手算什么本事?!”

说完低头想了想。看了一眼旁边气定神闲的自家师父,突然有点理解贼人的想法。

不朝女人下手,难不成朝殷戈止下手啊?那不是下手,那叫送命。

“师父,我们陪您一起去看看。万一有埋伏,您也不至于孤身奋战!”安世冲道:“带上点人。”

“是啊师父,咱们一起去把风月姑娘救回来!”

打了个呵欠,殷戈止眼里的醉意又上来了,口齿不清地道:“嗯。救人。”

然后突然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安世冲目瞪口呆地伸手接着他,徐怀祖也傻眼了:“师父?”

肩上的人闭着眼睛,呼吸均匀,脸上还有喝多了的红晕,看起来…还当真是君子如玉。微染晚霞。

呸呸呸,现在不是看相貌的时候啊!徐怀祖慌张地问安世冲:“这怎么办啊?”

安世冲比他镇定,想了一会儿就道:“师父这个样子是没法去救人了,但名义上风月姑娘是你送给师父的,眼下你带人去救,合情合理。”

有道理!徐怀祖立刻上马,扯着缰绳道:“你将师父安顿了,我先回将军府调人手,半个时辰之后,北城门会合。”

“好。”安世冲点头。看着他策马而去,便让家奴帮忙把殷戈止抬进客房。

眼下午时刚过,光天化日的,贼人扛着人都能出城门,想必有点手段。两个少爷没敢怠慢,调了三十余人,弓箭兵器齐备,才敢往北门外走。

茅草屋里。

风月抖得浑身肌肉都僵硬了的时候,面前的两个贼人总算说出了目的:“你要是想保命,就按照我们的吩咐。涂了这个,蹭到你家主子的嘴上去。”

一张朱丹纸,两抹胭脂红,风月瞧得一愣一愣的:“两位大人…这是要奴家去勾引主子不成?”

“你这姿色,定然够用。”扛她的大汉朗声道:“他身边就你这么一个丫头。难不成晚上还不暖床?等他来英雄救美回去,你再以身相许,不就顺理成章了?”

好厉害啊,这都安排好了,风月忍不住都想鼓个掌。

“这东西你吃下去。等你成了事儿,咱们给你解药。”一个?乎乎的东西塞到了她的嘴里,风月装作咽下去了的样子,干呕了两下,顺势将那东西夹在手里。然后泪眼盈盈地顺了顺胸口:“这…这又是什么?”

“毒药,没有解药的话,你会死,这样一来你就算被救出去,也得办事。”看她这惊恐不安的样子。两个贼人就像吓唬小孩子似的吓唬她:“所以,你别玩什么花招,会没命的!”

“奴…奴婢一定照做,两位大人到时候一定要救救奴婢啊!”朝他们磕头,风月抖得如风中飘零的落叶。

本来绑人的话,多多少少是要让肉票吃点苦头,才能保证她听话的,但是今天这买卖格外顺利,两个人都觉得运气不错,绑来的姑娘胆子小,很配合,那他们就不用花力气了。

等人来就是。

茅草屋出去就是一座断桥,桥下河水干了,人直接就能走过来。贼人在断桥一边等着,一个时辰之后,就看见两个穿着锦衣长袍的少爷,带着一大群人,往这边狂奔而来。

“啥情况?”贼人有点傻眼:“大人不是说,等个长得贼好看的穿青衣的公子来就好了吗?这怎么来这么多人啊?”

另一个人也傻了:“这…那我们还要不要威胁,说那青衣公子不自尽,咱们就剁了那姑娘啊?”

“还威胁个屁!咱们不被剁了就很好了!跑啊!”

坏人往往死于话多,本来说不定能跑掉的,但叽叽歪歪这么长时间,安世冲早就带人围上来了,直接就将两个贼人按在地上,一顿胖揍。

“光天化日之下,还敢强抢民女?你们是谁派来的!”

“我…”壮实点的绑匪很想硬气地说,我们是自己来的!但是话还没说出口,旁边护卫沙包大的拳头“呯”地一声砸在他嘴上,打得他门牙一松,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下一更18点

第47章 奴家好惨啊

安世冲坐于马上,沉默地看他们被打了个半死,才又问:“绑来的人呢?”

这回不敢怠慢了,贼人立马指了指后头的茅草屋。徐怀祖下马便冲了进去,长恨刀横于胸前,已经做好的挡暗器的准备。

然而,门推开,里头就一堆稻草和一个舒舒服服躺在草上休息的美人儿,别说机关暗器了,多的看守的人都没有。

“不是吧?”遗憾地放下刀,徐怀祖道:“这也太敷衍了啊,亏我们还准备了这么久,以为你遇见了什么厉害的绑匪呢。”

“让公子失望了。”风月起身,摘了身上的草,捏着那张朱丹纸就往外走:“殿下呢?”

被绑的人一点都没有经历生死挣扎的惊慌失措。反而这么平静地问话,徐怀祖更觉得失望,垂头丧气地跟在后头道:“喝醉了,在侯府里歇着呢。”

步子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风月皮笑肉不笑地道:“醉得可真是时候啊。”

“嗯?”徐怀祖没听清:“姑娘说什么?”

“奴家是说,这两人不是普通的绑匪。”看着安世冲也下马过来了,风月笑道:“他们想让奴家毒死殿下。”

哦,毒死。

嗯?毒死殷戈止?!安世冲脸黑了,徐怀祖也是一个激灵。立马转身吼道:“把这两人给我带去衙门!”

“是!”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安世冲很震惊,瞪着风月道:“师父可是魏国的大皇子,身系两国邦交太平,何人敢来害他?”

单纯不谙世事的少年呐,风月直摇头:“敢害殿下的人不少。上回在梦回楼,半夜都有人来刺杀,三司使府上的账房更是利用奴家,给殿下有毒的点心。如此看来,今日这一张朱丹纸,也不算什么稀奇。”

师父竟然这么危险吗?安世冲满眼的不可思议,徐怀祖则是皱眉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道:“说是身系太平,但师父到底是无权无势,被人害了也做不了什么,胆大的人,自然敢接二连三冲他下手。如今咱们既然拜师,也该好生保护师父才是。”

“有道理。”安世冲赞同地点头。

看着这义愤填膺的俩孩子,再想想那安然无恙的殷戈止,风月心里冷笑,眼里也带了讥诮。

好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大皇子啊!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就让她出门等着被绑,便成功地装了一把可怜人。受苦受难的都是她,他只用坐享其成。

更可恨的是,饶是看穿了这一点,她也只能顺水推舟,不敢坏他好事。

心里有气,风月扯了缰绳就上马,朝两人说了一句“回去吧”。然后就策马直奔安国侯府。

“这…”看了看自己远去的坐骑,安世冲目瞪口呆:“风月姑娘竟然这么会骑马!”

徐怀祖连连点头:“师父看上的果然都不是一般人。”

然后就把安世冲拉上了自己的马,跟着追上去。

客房里躺着的人正悠闲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听见门外的脚步声,立马闭上眼,装睡。

朝门口守着的家奴颔首示意,风月笑得好看极了,看得家奴边往外走边嘀咕:“使臣府的丫鬟真是温柔啊!”

等人都走了之后,温柔的丫鬟脸色一变,捞起袖子,对着那紧闭的房门,上去就是一脚!力气之大,直接将插着的门栓给踢开了!

饶是殷戈止,也被这动静给吓得睁开了眼。

房子塌了?

然而看向门口,却是风月捏着手站着,端庄万分地朝自个儿缓缓走来,脸上满是关切地问:“公子醉了?”

莫名的有点心虚,殷戈止揉了揉额头,装作痛苦的样子应了一声:“嗯。”

“奴婢替您按压一下身子吧,利于醒酒。”她体贴地凑过来,分明是笑着说的,但是殷戈止严肃地摇了摇头:“不必。”

装作没听到,风月脱了绣鞋,把床上的人面朝下按住,然后就直接跪到了他背上!身子的重量全靠膝盖支撑。膝盖顶着这人背上的骨头,清脆地一声响!

殷戈止脸绿了。

安世冲和徐怀祖本还打算进来请个安问候一下什么的,刚到门口看见床上那场景,立马就一人拉了一边的门关上,很是懂事地道:“师父好生休息!”

休息得了吗?感受到背后这人浓浓的怒气,殷戈止闷哼了一声,头埋在枕头里,没反抗了。

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一向不用解释太多,狡辩更是没什么用,看在她回来得挺快的份上,随她去吧。

“公子,舒服吗?”一点力气也没省,风月咬牙切齿地问他。

身下的人看不清表情,语气倒是甚为愉悦:“舒服…若是能让我翻个身,想必更舒服。”

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姿势,万年不要脸的风月也脸红了,狠狠一脚跺在他背上,大喊一声:“舒筋活络!”

“唔。”疼得失笑,殷戈止没抬头,嘴角却是在枕头里勾起。

好久没人敢这么对他了。没想到小妖精生起气来,倒也挺有趣的。完全没了那假惺惺的媚笑,活蹦乱跳的像只青蛙,嘴巴肯定也一?一?的,就差一声——

呱。

眼里笑得更欢,嘴里却没出声,殷戈止趴着,任由背上的青蛙排山倒海,上蹿下跳。

等她蹦跶累了,他才伸手,把她拎到旁边,眯着眼睛板着脸吓唬人:“胆子肥了?”

火泄完人就容易怂,风月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奴婢这不是为了主子醒酒嘛?”

“酒是醒了,五脏六腑也快被你压碎了。”皱了皱眉。殷戈止嫌弃地道:“你可真重!”

还敢说她?风月扁嘴,眼眶都红了:“亏奴婢今日天真地跟着主子来,以为就是来见见世面的,谁知道主子想也不想就把奴婢扔出去当钩子,勾着俩蠢绑匪当饵。吊了俩蠢徒弟!您是开心了,可想过奴婢?”

“你怎么了?”殷戈止道:“不是好好的吗?”

好好的就可以送她出去让人绑啊?风月磨牙,想了想打不过人家,那还是哭吧。

“嘤嘤嘤,看着是好好的。中间经历了什么,您哪里能体会?”泪珠儿直掉,一颗颗砸在他手背,风月哽咽:“奴家这如花似玉的姑娘,被两个大男人绑着。一路上没少被动手动脚上下轻薄…”

她已经打好腹稿了,要说被轻薄了,还要说被打了,最好说还被人从马上扔了下来,差点没命之类的,显得更加惨烈,好让面前这人愧疚一二。

然而,话刚说了个开头,都没说完呢,身边的人就坐了起来。

莫名其妙地被吓了一跳。风月捂着心口看着他:“公子?”

周身气息不是很友好,殷戈止看她一眼,便下床:“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卧槽,故事都不愿意听她说?好歹她是受害人,能不能尊重一下?知道是编的,听完也好啊,就这么走了?

气得?了?眼睛,风月没好气地下床穿鞋,出去的时候。就连人背影都没看见了。

赶着去投胎啊?

撇嘴翻了个白眼,风月自个儿找到侧门,再找到使臣府的马车,可怜巴巴地上去,然后让车夫上路。

安世冲还在侯府。徐怀祖却已经不见了,殷戈止走过去,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声:“人呢?”

以为他问徐怀祖呢,安世冲连忙道:“去衙门了,抓着了绑匪。风月姑娘说他们不简单,要害您,所以怀祖过去亲自守着。”

颔首应了,殷戈止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为师也去看看。”

师父都去,那安世冲自然也要去了。立马牵马来,一人一匹,飞快地往衙门跑。

徐怀祖正在衙门大堂,吊儿郎当地绕着两个绑匪转:“趁着没升堂,你们先交代交代吧。谁指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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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简单的日子过不了900钻石加更

这么简单直接的问话,专业一点的打手都不会回答的,但是从整个绑架事件来看,这两人明显不是很专业,再加上被暴揍了一顿,现在老实得很,哆哆嗦嗦地就道:

“做咱们这行的,从来不知道主顾的来头,给银子的人就要咱们绑个水红色衣裳的丫鬟,留个字条,然后威胁来救那丫头的人。他说要是威胁不了,就给张有毒的朱丹纸,让那丫鬟去动手。”

殷戈止进门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话,安世冲转头去跟衙门的人打招呼,他便走进去,问了一句:“放了那丫鬟,她还会动手?”

战战兢兢之中,两个绑匪转头就看见这天神一般的人跨门进来。语气温和,跟刚刚那凶巴巴吼他们的少年完全不一样。

心下一松,一个绑匪连忙道:“那人还给了咱们毒药,说喂那丫头吃了,事成才给她解药。”

另一个绑匪点头,看这青衣公子长得俊俏。身子又单薄,像个书生,于是眼珠子转了转,道:“那解药还在咱们这儿呢,您要是想要,不如让其他人下去。”

徐怀祖不高兴了:“有解药就拿出来。叫我们下去做什么?”

“做咱们这行的,也是有约定俗成的规矩的。”壮实的绑匪道:“屏退左右,咱们有话好商量。”

“是啊,不然的话,咱们玉石俱焚好了,反正都是死。”在同伴眼里看清了想法。另一个绑匪帮腔说道。

眼下升堂了他俩才是真的死定了,在那之前,一定要找机会逃跑!

那锦衣的少年凶巴巴的,还带着刀,一看就是练家子。还是面前这个书生好对付,柔柔弱弱的,手里也没个武器防身。只要让其他人出去,他们就能趁着拿解药…嘿嘿嘿!

眼神一对上,两个绑匪觉得此法十分可行!

“你们在外头稍候。”殷戈止道。

一点也不担心自家师父,徐怀祖带着人就撤退了,大堂里就剩下两个绑匪和一个看起来柔弱的书生。

“解药。”修长的手伸到他们面前,殷戈止语气很温和。

一使眼色,一个绑匪伸手到怀里掏解药,另一个绑匪活动了一下手腕,眼神陡然凌厉,出手飞快,猛地朝殷戈止脖颈抓去!

眼皮都没抬一下,殷戈止慢慢地躲开他这一击,伸手到他怀里,飞快地掏出了药瓶。

瞳孔微缩,绑匪很惊愕,他压根没看清这人的动作,为什么药瓶就被他拿到手里了?

而面前书生的脸色,在拿到药瓶之后陡然变得冰冷,如同地狱归来的索命人,慢慢地靠近,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肚子上就猛地一痛,接着整个人天旋地转,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四肢和肺腑都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叫也叫不出声,他滚落在地,张大了嘴抽搐。

旁边的绑匪目瞪口呆,殷戈止转头,想也没想就压了他的手腕,双手交叠,狠命一拧!

“咔吧”一声,绑匪的脸色骤然苍白,接着便撕心裂肺地吼叫出声:“啊——”

“师父。”外头的徐怀祖小心翼翼地道:“您轻点。”

旁边的安世冲挡着京兆尹,拱手解释:“师父只是在里头拿解药,是对方要求的,不是在杀人。”

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京兆尹赔笑,眼神却是压根不信。

一炷香之后,门开了,殷戈止走出来,朝京兆尹行礼:“有劳。”

“不敢当不敢当。”陈流芳连忙回礼:“贼人如此胆大包天,行刺殿下,下官定然严审!”

殷戈止颔首:“从朱来财一案,在下便知,大人刚正不阿。”

那哪里是他刚正不阿,分明是太子殿下抓着人不放,非得往死里弄,他现在顶着三司府的压力,真是举步维艰。

“朱来财的案子?”安世冲多问了一句:“是三司府上的那个账房吗?”

“正是。”

“还没判决?”沉了脸,徐怀祖恼怒地道:“杀人偿命,谋害质子更当株连!既然已经抓到了人,那还在等什么?”

殷戈止轻轻叹了口气:“大人也有他的为难之处。”

“为难?”安世冲道:“既然为难,那不如上交廷尉,赵廷尉不畏强权。自然能有个好决断。既然今日来这一趟,大人不妨便把证据和犯人交给在下,在下顺路就送去廷尉衙门。”

“这…”陈流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是什么重大命案,交给廷尉的话…”他怎么跟三司使交代啊?

眉头一竖,徐怀祖当即就冷笑:“不是重大命案?大人的意思,是非得殿下出事,两国开战才好?”

“下官不敢!”

“那就不必多说了,提人吧。”徐怀祖道:“镇远将军府的府兵都在外头,护送个犯人绰绰有余。”

“…”这逼上门来,他也实在拧不过,陈流芳叹了口气,心里也松了口气,赶紧让他们把人带走,少了他的麻烦。

于是徐怀祖就十分严肃地押着犯人去廷尉衙门了。

“师父放心,赵廷尉是家父旧友,关系一向不错,有他在,很快就能定案。”策马走在他身侧,安世冲说了一句。

殷戈止点头:“今日实在奔波,你还是早些回侯府吧,晚上许是还有庆典,到底是东道主。”

“好,师父路上小心。”朝他行完礼,安世冲捏稳了不悔剑。挥鞭便朝侯府的方向跑。

四周终于安静了,殷戈止低头,看了手里的药瓶一眼。

她那种狡猾的人,会中毒?

想起那人在他背上蹦蹦跳跳的样子,他摇头,挥手想扔,又顿一下,还是把药瓶揣进怀里。

“主子。”观止在门口等他,见他回来,连忙上来牵马。

下马就往府里走,殷戈止问:“人在主院还是客院?”

观止神色复杂地回答:“回梦回楼了。”

嗯?停下步子,殷戈止不解地回头。

“方才风月姑娘回来,说事情都办完了,就带着灵殊走了。”观止也很纳闷:“您还没赶人呢,她竟然就自己走了。”

他还以为她会想留在这儿。

眉头皱了皱,又松开,殷戈止继续往主院走,淡淡地道:“想必是没中毒。不然早嚷着让我救了,还有心情回梦回楼。”

“什么中毒?”

“没什么,你送谢礼去梦回楼就是。”

又是谢礼,总感觉每次主子不高兴的时候,都让往梦回楼送谢礼。观止很想说,其实很多事一句话就可以解决。不用那么破费的。

但是看了一下自家主子冷若冰霜的脸,罢了,还是去选礼物吧。

回到梦回楼,风月好生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又变成了媚气横生的狐狸精。站在梦回楼的三楼,对着楼下街上来往的人群抛媚眼。

梦回楼还在歇业,然而依旧有姑娘偷偷接客,不算死气沉沉。风月的媚眼抛着抛着,就听得身后尖锐的声音道:“哟,还在呢?这一会儿来一会儿走的。我还以为你被人赎出去了。”

断弦的声音,一贯带着点细针划铁的尖锐劲儿,听得人浑身不舒服。

然而风月还是回头朝她笑:“没客人啊?竟然有空来挤兑我。”

“哼,不想接客罢了。”到她旁边站着,扫了一眼街上的人,断弦那小白眼翻得,简直是风生水起:“倒是你,接不着客人,还勾搭过路人了?咋这么不挑呢?”

扫一眼她的脸,风月一顿,伸手拿了帕子给她:“眼下的妆花了。”

“要你管!”凶巴巴地吼了一声,又立马掏出小镜子对着照。整理了一番,然后叹了口气:“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

“哇,你还会诗词啊。”风月?掌:“有才华!”

“谁都跟你似的只会跳脱衣舞不成?”轻蔑地看她一眼,又看了看下头街上茫茫的人群,断弦眼里有点落寞:“只是有点可怜咱们这种人,要是还有仇怨也好,就怕没了仇怨,都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

顿了顿,风月垂眸。

断弦是个富足之家出来的难民,在战乱中被抓进军营百般欺凌,为了护着年幼的妹妹。她什么也不要了,只愿他们放过她妹妹。但是很不幸,她妹妹最后还是被人当货物一样送了出去,辗转受辱,最后死在了某个将领的手里。

半年前,断弦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倒在梦回楼门口的。

半年后。这个女人娇艳如花,只是心里怕是一片腐朽,只等大仇得报,就可含笑九泉。

都是在硬撑。

“你得了吧。”风月嗤笑:“瞧瞧这张脸,老得跟四五十似的,有空感叹唏嘘。不如好生养养,免得吓跑了客人,到时候饿死的还是你。”

断弦一怔,表情瞬间狰狞:“你说谁老呢!”

“谁老说谁!”

“你…”

“风月!我的乖乖,快下来!”金妈妈的大嗓门再度响起,穿透四方:“恩客又给你送东西来啦!”

断弦脸一沉。就见面前的人像得意的孔雀,朝她抖了抖尾巴,然后捏着手上的镯子道:“姑娘还是先攒够棺材本吧,想那么多做什么?”

说罢,扭着小蛮腰就下了楼。

振作了一番,断弦提着裙子就往下冲。拉了微云几个姑娘阴恻恻地站在大堂旁边,看着风月笑得跟朵花似的清点恩赏。

“我也想要那么大方的恩客。”微云嘟嘴:“还大度,被下毒了都不怪她!”

“运气好而已。”金玲哼哼道:“一年里总有那么几个客人是人傻钱多。”

几个姑娘赞同地点头,说起人小话来,瞬间就像个普通的妓子,哪里还有什么血海深仇,只有女儿家的小心眼和小妒忌,嘈嘈切切,纷纷扰扰。

正在看清单的风月笑了笑。

女儿家啊,还是过得简单点好,没事吵吵架,抢抢客人什么的,多好。

当然,她的日子是没法简单过的,殷戈止没来梦回楼,想必也是有事要忙。但黄昏时分,叶御卿过来了。

“刚喝完安国侯府的寿酒,要回宫,顺路来看看你。”摇着扇子笑,眼里的神色却是更加复杂,太子殿下靠近她,温柔地道:“风月啊,你本事不小。”

心里“咯噔”一声,风月低着头行礼:“公子此言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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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中间的纽带

她行事这般滴水不漏,就算倒霉遇上殷戈止被拆穿了,可也不至于被太子发现什么啊!

心里忐忑,面上却是更加镇定,一双无辜的眼睛眨啊眨的,等着面前这人的下文。

结果半醉的太子殿下幽幽地道:“殷殿下今日带的丫鬟,是你吧?”

原来是这事儿。微微松了口气,风月眼珠子一转就笑开了,扶着他在桌边坐下,嗲声嗲气地道:“您也去了?奴家倒是没遇上,不然定然去同您问安。”

“我去的是晚宴,你们都走了。”叶御卿低笑:“只留众人议论纷纷。说是殷殿下转了性子,收了徐府送的丫鬟。我料他不会随便收人,又听人说那丫鬟颇为美艳,才想起了你。”

“没想到还真的是你。”

最后这一句话说得缓慢。别有深意。

风月冲他眨眼,笑得分外得意,尾巴一翘一翘的:“奴家是不是很厉害?殷殿下那般难缠的人,都能让奴家留在他身边…虽然也没留多久。但比起别人,殷殿下对奴家可亲近了不少。”

大大咧咧地炫耀,像得了宠的普通女人,急于彰显自己的本事。

扇子半遮了脸。叶御卿眼里的神色幽深,似惊讶、似庆幸、也似遗憾,在她身上流连半晌,终还是化为了无边的温柔,将她笼罩在里头,低低地道:“你是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这话问得缠绵悱恻,风月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却还是得不动声色地道:“殿下这是什么话呀,上门是客,哪有喜欢谁不喜欢谁的?”

“是吗?”扇子轻摇,叶御卿伸手勾了她的腰,将人拉到怀里,低头看她:“可你的殷殿下,却对易大将军很是尊敬,从不犯他分毫。风月,你不想报仇了吗?”

眼里一瞬间划过不甘、恼怒、委屈等多种情绪,分量足够,比例适当,糅杂成一张隐忍的脸:“奴家…自然是想报仇的。可奴家能做什么呢?”

就等她问这句话了,叶御卿勾唇,长眉柔和,眼神如水,像个邻家大哥哥似的,十分为她着想地道:“既然能得殷殿下信任,那自然是有报仇的机会的,只要你能说服他,与我配合,那你的大仇,也不是不能报。”

惊慌地看着他,风月挣扎了一下,小脑袋直摇:“这怎么行?奴家怎么能说服殷殿下呢?奴家什么也不懂。”

“你要是有想报仇的心,那我便可以教你。”看着她的眼睛,叶御卿道:“眼下时机正好,不少人对殷殿下动手,朱来财已经被移交廷尉府,安国侯府门口又出了绑架之事。你作为被绑的人,去跟他说说,让他问罪护城军。”

光天化日的绑匪能扛着人直接出城。那就是护城军的失职。风月假意沉思,手里捏着帕子揉啊揉的,心里却早就打好了主意。

她能得殷戈止信任,那太子就必定会想利用她传递消息亦或是诱导殷戈止,加上她说的想要易国如的命,那太子就会放心地把她当刀使。

刀柄是她递到他手里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奴家什么也不懂。”忧郁地看着叶御卿,风月道:“您说什么,奴家就照做什么,只要能报仇,奴家愿意为殿下差遣。”

眼里恨意难消,整个人身子紧绷,像一头含恨已久的恶狼,只要能咬着仇敌,那他指哪儿,她就扑哪儿。

对于她这样的态度。叶御卿实在很满意,反正已经将她查了个彻底,没发现什么问题,那就可以试着用。

只是有点可惜,在窗台上潇洒饮酒的姑娘,如今要成他手里的一把刀,而不是一个女人了。因着殷戈止,他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碰她。

可惜啊可惜。

不过,天赐良机,实在难得,他也不能生生错过了。

再看了风月一眼,叶御卿放她站直身子。然后道:“殷殿下最近会查访护城军,你可以提点他一句,护城军都尉赵麟与三司使的往来甚为密切。”

脑子里断着的线突然连成了桥,风月瞬间就明白了一点东西。眼眸发亮,点头就应:“奴家明白!”

“这是我府上的通印。”从袖袋里拿了一个小锦囊出来,叶御卿看着她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让人拿着这个去南宫家报信。”

南宫者。当今皇后之娘家也,自然是能联系上太子的。

恭敬地接过东西,风月低头行礼,就见面前的人站起来。停顿了一会儿,叹息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