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吴国朝中上下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点,就连最为清醒的叶大太子,也只是在遏制贪污之风,完全没有警醒吴人。

安世冲想到了,但很可惜,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殷戈止难得地用赞赏的眼神看着他,坐直了身子道:“你能这么想,吴国也不算无可救药。”

徐怀祖一愣:“师父还觉得世冲想的是对的啊?”

“自然是对的。”殷戈止道:“如今天下局势多变。能居安思危才是聪明人。要是上位者也能像世冲这样想,那就不会坐视南境被大宋骚扰而置之不理了。”

眼里亮了亮,安世冲道:“师父也觉得,吴国的态度应该强硬些?”

“自然,魏国已衰,若是没有新的对手,吴国便会在这安逸之中一天天消沉下去。”殷戈止诚恳地道:“与其忍气吞声,看吴国内乱,不如制造外患,内忧自解。”

安世冲点头,徐怀祖皱眉想了想,也觉得挺有道理的:“如今吴魏修好,若是能共同抗宋,未必不是好事。不过现在咱们都做不得主,三司使这事儿一出来。朝廷必定得大伤元气。”

是挺伤元气的,风月微笑着想,就算不伤筋动骨,可也够人头疼的了。

本来易大将军战败是件小事,但很不巧。遇上三司使这事儿,太子殿下义愤填膺,当即就将易国如战败的原因全部归结于军资滥竽充数,粮草没有跟上。

对于这种说法,易国如很是不好辩解。要说不是粮草的问题。那就只能是他自己的问题了,相比之下,肯定宁可说是粮草的问题。

但这么一来,杨风鹏头上的罪就更重了,圣上大怒之下。直接令人查抄三司使府邸,清算历年朝廷账目,查明钱款来源去向。

易国如脸色很难看,当夜就去了死牢里看杨风鹏。

杨风鹏满身狼狈,已经是用过刑了,一双眼在看见他的时候亮了亮:“将军。”

“杨大人。”表情沉痛,易国如道:“老夫已经竭尽全力,奈何太子施压,实在无法救你,只能将你杨家的香火护着。今晚就能送出京城。”

“多谢将军!”杨风鹏眼神微?,却还是笑道:“您有心了。”

这么有心,为的自然是他不出卖他。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杨风鹏放弃了挣扎,只求能护住家人,自己死了也就罢了。

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易大将军道:“等大人上路那日,老夫必定相送。”

“多谢将军。”

家人已经在他手里了,杨风鹏就算想反咬他一口,也是不行的。易国如很放心。又宽慰他两句,便出了大牢。

他前脚刚走,安世冲后脚就打开了牢门。

“关系多就是好啊。”徐怀祖一边往里头走一边感叹:“死牢这种地方,也能来去自如。”

安世冲抿唇:“得蒙祖荫。”

自从侯爷不管事,素来与安国侯府交好的人都时常与他走动了。在很多地方,他的确是方便不少。

殷戈止走在最前面,身边跟着两个穿着斗篷的女子。

来的路上安世冲看着风月去一处院落里接人,接的是个姑娘,可却不知道是什么姑娘。只听得那姑娘喊她一声“东家”,就被风月笑眯眯地捂了嘴。

徐怀祖大大咧咧的不曾注意这些,安世冲却是突然觉得,风月姑娘很不简单。别的不说,来这种地方。师父竟然都愿意带着她,那她定然是个明白事的。

“到了。”

刚刚关上的栅栏门又被打开,杨风鹏有些茫然,半死不活地抬头,却看见了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香儿!”惊叫出声。杨风鹏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看了看旁边的其他人。

“杨大人看来已经有了沉?上路的觉悟。”踏进牢房,殷戈止淡淡地道:“只可惜了家人无辜,要被大人一并连累至死。”

“不…怎么会这样?!”杨风鹏摇头,看着背后的香儿道:“将军不是把你们接走了吗?”

余荷香泪如雨下:“大人,易将军接走的只有小少爷,毕竟他只有五岁,什么也不知道。但其余的人…要不是得殷殿下相救,奴家就已经死了!”

身子重重一震,杨风鹏不敢置信地看着殷戈止。

外头的光很是微弱,殷戈止的表情让人看不清楚,只低声道:“大人身陷死牢,对外头的事情一概不知,受人蒙蔽也是应当。在下来给大人送行,也让大人见家人最后一面。”

杨风鹏的家财,藏的就是余荷香的弟弟开的磨坊里头,他纳这姨娘不过一年,恩宠有加,除了儿子,最舍不得的也就是她。

愉快的中秋节,大家记得吃团圆饭呀,下一更16点!

第106章 牢房里的戏码

本来还觉得余生可安,被余荷香这样一哭,杨风鹏慌了神了,一边安抚她,一边看着殷戈止喊:“殿下!”

“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在下就得告辞了。”听着这凄惨的声音,殷戈止完全没动容:“您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就快些。”

一炷香的时间?杨风鹏紧了紧喉咙,完全顾不得其他的,抓了余荷香到眼前就问:“除了旭儿,其他人都没了?”

余荷香哽咽着摇头:“都在牢里关着,皇恩浩荡。本是判决流放,还未执行,但不知为何有人来带走了小少爷,并且想对剩下的人下杀手。牢里深不见天日。要不是殷殿下,奴家压根见不着您了!老爷,那些人不是好人啊!这般心狠手辣,小少爷定然也不会有好下场!”

心头大痛。杨风鹏转身,“扑通”一声就朝殷戈止跪了下去,声嘶力竭地喊:“殿下——”

“早已经给过大人两条路,大人不听。愿意相信大将军会救您。”殷戈止淡淡地道:“可如今,御书房里支持圣上严处于你的是他,挟持你幼子做最后的筹码的是他,让大人一人顶下所有罪责,全家不得好死的,也是他。”

今儿他们要是不来,他是不是就要这么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地上路了?杨风鹏恸哭,连连磕头:“殿下救命,殿下救命!”

“事到如今,我也救不了你。”殷戈止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哭着摇头,杨风鹏不知如何是好,心思百转,越想越气。他临死都想着护易国如安然无恙,他却在背后给他玩这些!

同样是来传话,杨风鹏明显更会相信自己宠爱的女人的话,眼下瞧着想得差不多了,那也该正主出场了。

轻缓的脚步声在牢房的走廊里响起,安世冲和徐怀祖警觉了。连忙小声喊:“师父。”

殷戈止装作没听见,依旧站在原地。

徐怀祖还要再喊,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有人来了。

飞快地拉过安世冲,徐怀祖一蹿就蹿到了下一个牢房转角的阴影里。

哪知,风月姑娘已经在这里头站着了,看见他们,还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那师父呢?!两人震惊,连忙偷偷伸出脑袋去看。

银色的四爪龙袍扫过宫靴的鞋面,叶御卿摇着扇子,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目光落在那打开的牢门上头的时候,轻轻“噫”了一声。

“有客先到?”

殷戈止转身,略微惊慌地低头。

叶御卿挑眉,走过来看了看他,失笑:“殿下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随意走走。”殷戈止半点不走心地解释。

看了看地上跪坐着的杨风鹏,又看了看他旁边穿着斗篷的女人,叶御卿拍手:“啊,本宫知道了,殿下是抓着了牢里逃走的犯人。特地送回来了,是吗?”

余荷香一抖,杨风鹏看了看太子身后,发现只有一个冯闯,立马反应过来,朝叶御卿磕了三个响头:“殿下,罪臣有话要说,有话要说啊!”

“怎么?”温和的眸子往他身上一扫,叶御卿摇着扇子笑道:“昨儿审问的时候,不是还说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吗?”

“罪臣该死,求殿下给条活路!”壮硕的身子跪埋在地上,轻轻发着抖,看起来煞是可怜。

“哎呀哎呀。”叶御卿摇头,一撩袍子在他面前蹲下:“大人觉得自己还有活路吗?”

“是没有,是不该有!可是殿下,罪臣手里有与易将军分账的账本。那些个所谓罪臣贪污的钱财,有一半都是流进大将军口袋里的!北境之军的军饷一年高达六十万两白银,这笔银子到罪臣手里不过留下十万,还有五十万,是直接划到将军府的!北境战败,与军饷毫无关系啊!”

这一连串的火药扔出来,吓得叶御卿眯了眯眼,伸手就捏着了杨风鹏的衣襟,将他猛地拉起来面对自己,表情阴鸷,声音却依旧温柔:“你为何不早说啊?”

“罪臣幼子尚在大将军手中,殿下要微臣怎么说?!”红了眼。杨风鹏道:“就算是现在,这些话罪臣也不敢在公堂上说第二遍啊!”

意思很明确,殿下你把幼子救出来,这些话就可以在公堂上说第二遍。

叶御卿摇头。转脸对殷戈止道:“易大将军是我朝重臣,这只字片语的就企图让本宫怀疑于他,殷殿下,若换做是你。你当信吗?”

殷戈止面无表情地摇头:“不信。”

额头上满是汗水,杨风鹏哆嗦了一阵,咬咬牙,终于还是将余荷香推到他们面前。

“她知道分账的账本在哪里。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先看过账本,再考虑要不要罪臣这人证。”

“哦?”叶御卿笑了:“大人既然如此执着,那本宫也不妨看上一看。”

“但是。”殷戈止很是嫌弃地道:“大人也实在太容易被威胁了,要是殿下为你排除万难开堂重审,你又有别的把柄落在大将军手里,不再肯说实话,那咱们不是白忙了?”

“不会!”杨风鹏道:“除了妻儿。罪臣再无把柄可言!罪臣可以一死,但求保全妻儿啊!”

叶御卿很是动容,转头看着殷戈止问:“殿下觉得,可信吗?”

殷戈止严肃地点头:“暂且一信也无妨。”

“好。”叶御卿道:“那大人就准备准备吧,这两日冯闯会亲自在这儿看着您,保证您性命无虞。至于您家那小少爷,那就得靠殷殿下出手了。”

殷戈止皱眉:“殿下,这种事完全可以暗卫去做。”

“暗卫哪有您这般高强的武艺?本宫身边的暗卫。没一个能自由出入将军府的。”叶御卿道:“再说了,有您出马,杨大人肯定更加放心。”

杨风鹏连连点头!他是懂武的,以前也是易将军带出来的兵。只因为会文,能管账,所以才一步步被推成了三司使。论武功,他自然是对殷戈止最为放心。

殷戈止叹了口气。点头应下了。叶御卿满意地道:“如此,本宫就不追究殿下为何在这死牢之中了。”

风月听得直翻白眼,这两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要脸,商量好的戏码在人家面前演这么逼真。也不怕杨风鹏死后知道真相,从地底下跳出来找他们算账!

易国如是没有要害杨风鹏家人的意思的,不过此人行事向来宁杀错不放过,杨风鹏信了也是他自己造的孽。但杨家小少爷是当真在易国如手里的。要怎么救出来,还是个头疼的问题。

好一番安抚,叶御卿和殷戈止同时离开牢房走了出去,风月正要跟上,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徐怀祖。

猛地想起这儿还有两个观众,风月心里一惊,连忙低头看了看他们的神色。

在他们心里,殷戈止可是神一般的存在啊,要是发现他是在为太子做事,这两人会不会很失望?

然而,事实证明,当一个人崇拜另一个人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之时,是完全没有脑子的。徐怀祖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之后,竟然感叹了一声:“师父真厉害啊,竟然能这般不动声色地应付太子!”

安世冲点头:“不像咱们,竟然这么慌张地躲起来了,还是该跟师父多学学。”

风月:“…”

牢房门口,叶御卿笑眯眯地看着殷戈止:“殿下劳苦功高。”

“过奖,吴魏若能一直和平共处,在下便心满意足,不敢邀功。”殷戈止拱手。

满意地点头,叶御卿认真地道:“有本宫在一日,吴魏便会和平一日,殿下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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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知错要改

殷戈止就喜欢叶御卿这种爱好和平、尤其是爱好吴魏和平的太子!当下就神色和缓,颔首目送他带着余荷香先走。

风月等人从后头出来的时候,就见殷戈止心情甚好地扭过头来看着自己:“有事情做了。”

想了想刚才他们说的话,风月笑着后退:“奴婢最近身体不太好…”

伸手将她勾进怀里,殷戈止沉声道:“为了体现你的价值,还是乖乖听话最为妥当。”

这话应该是玩笑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在耳里,风月觉得背后生寒,忍不住就抬头看了他一眼。

殷戈止神色如旧,眼里波澜不惊,看起来什么事也没有。

是她多想了?

“师父。”安世冲和徐怀祖将出来道:“徒儿们先行告退,还要去练兵。”

“嗯,功课别落下。”

“是。”

两个一身正气的少年迎着阳光就走了,留下风月在风中瑟瑟发抖。

“要再闯一趟虎穴了。”背后的殷戈止低声道:“只是这回。老虎在家,很容易被吃掉。”

风月连连摇头:“别的事情都好说,殿下,奴婢可以给您找将军府的轮班执勤名单和换班的时间,甚至府内各处的守卫情况。都可以,但您别带奴家一起去,太危险了。”

“哦?”殷戈止道:“我是想像之前那般去将军府住下,更方便打听消息。易将军对你很感兴趣,以你为借口。也名正言顺些。”

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风月道:“奴婢宁愿在外头被追杀,也不想去直面那种大人物,太吓人了。”

会死人的!

眯了眯眼,殷戈止眸子里划过奇异的光。轻轻把玩着怀里的人的长发,淡淡地道:“有我在,他不会把你怎么样。倒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更容易出事。”

“不会不会。”风月摇头:“奴婢会好生藏起来的。”

“那要是没能藏起来呢?”

“便是奴婢死了活该!”

心口一紧,殷戈止伸手捏了她的下巴,将人拧过来微怒地道:“你这样,我会更想带你去见见易大将军,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别啊!”身子立马软了,风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道:“奴婢不是怕别的,是在老虎面前,万一人家一口咬过来,您拦不住怎么办嘛?再说了,府里还有个易小姐,万一您在美人儿面前没把持住,抛下奴婢了,那奴婢找谁哭去?”

轻哼一声,殷戈止道:“我在你眼里,是重色忘事之人?”

对呀对呀,风月认真地点头,指着自己一本正经地道:“上回观止找您说事儿,您不就是跟奴婢在一起,直接把他关在门外了吗?”

殷戈止:“…”

这是两码事吧?

还想再说,这不要脸的就已经蹲下去抱着自个儿大腿了,一边抱一边嚎:“公子放过奴婢吧…”

“行了。”实在受不住这魔音穿耳,殷戈止不耐烦地道:“你先前说的那些东西。统统去查,查好了给我。”

“不用查了呀。”转脸就笑,风月拉着他上车,一脸讨好地道:“早就备着的东西,您回去就能让人送来。”

早就备好的?殷戈止一愣:“你一直注意着将军府?”

“这是自热,易将军这样的大人物,难道不值得注意吗?”风月傻笑。

不是说这个,殷戈止摇头:“将军府轮班执勤名单、换班的时间、各处的守卫情况…如果我没记错,自从上次失窃,掌珠就将这些东西统统换过了。”

“对呀。”风月点头:“所以奴婢费了很大力气,从人手里又弄了新的。”

“为什么要弄新的?”

“因为有备无患啊!”心里有些打鼓,风月面儿上还是笑:“早晚用得着嘛。”

殷戈止沉?,一双眼漆?不见底,定定地看着她。

被他看得心里发虚,风月别开了头。

殷戈止垂眼,心里沉得厉害。

马车一停在使臣府门口,天上就开始堆积乌云。殷戈止平静地用了晚膳,正准备去书房看书,一道雷却在天边炸响,轰隆一声,惊得他浑身僵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风月还在收拾碗筷,听着外头雨点打屋檐的声音,心想这雨可不小啊。

灵殊端了一叠盘子去厨房,回来的时候都淋成落汤鸡了。睁大眼跳到她面前道:“主子,殷殿下心情好像不太好!”

“怎么了?”风月挑眉。

伸手比划着,灵殊夸张地道:“刚刚奴婢去放盘子的时候就见他一个人站在雨里,连忙去问他怎么了,要不要伞。结果他很凶地让奴婢走开,自己继续淋雨…瞧那背影,真是好伤感啊!”

伤感?风月眯眼,侧耳听了听外头的雷雨声,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然后飞快地拿了伞出去。

殷戈止这人,是绝对不可能把自己脆弱的一面给人看的,所以哪怕是被雷声吓得走不动路,也要留给世人一个顶天立地的萧瑟背影。

只有她知道,他肯定是腿软了。

正被雨淋得生无可恋,殷戈止猛地觉得雨停了,睁眼一看,前头有人打着桃红色的油纸伞,踮着脚尖将伞遮在他头上,然后冲他笑得暖盈盈的:“殿下,回屋去吧。要着凉的。”

抿了抿唇,殷大皇子硬声硬气地道:“不需要。”

“轰隆——”雷声大作,像是巨大的神明在人头顶发怒似的,顷刻吓白了一张冰山脸。

风月失笑,伸手就拉着他的手,手指钻进他的指间,扯着人就往主屋走。

“放开我。”后头的人声音僵硬地道。

压根没理他,风月推着他进屋,伸手就将他湿透了的衣裳一件件脱下来。

殷戈止很想反抗,但雷雨一时难歇,他的身子也一时难动,只能看着眼前这妖精偷笑着扒他衣裳,跟照顾孩子似的往他湿漉漉的头上搭了一条帕子。

“喂。”两边垂下来的帕子挡着了半张脸,只他一双眼睛还灼灼有神地露在外头,很是认真地看着她道:“我不怕打雷。”

本来还能勉强忍着笑。一听这话,风月崩盘了,笑出了八颗雪白的牙,声音震天:“哈哈哈哈——”

殷大皇子脸色很难看,很想伸手掐死她。却冷不防地被她踮起脚尖一搂,胸口上瞬间有温度传过来。冰冷的嘴唇被人覆上,吧唧吧唧地亲了个够本,然后这人才睁着一双泪光盈盈的眼看着他道:“您不怕,是奴婢怕。”

“怕得哭了?”殷戈止一脸嫌弃。

笑着抹了抹眼泪。风月点头,然后跟安慰一匹大狼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殿下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这话纯粹是找死,谁担心了?谁担心了!殷戈止很暴躁!

然而,手心被握着。身子被贴着,温暖源源不断地传过来,让人觉得很舒坦。殷殿下暴躁地想,算了吧,反正这种事儿也就她一个人知道。

伸手反抱住她,殷戈止闭了眼垂头,下巴搁在她肩上道:“你要是没有别的任何的心思,我当真可以保你一世无忧。”

“多谢殿下。”风月笑得开心地应:“那奴婢这一世就交给您了。”

伸手捏了捏她纤细的肩,殷戈止抿唇。

外头风雷阵阵,屋子里却是温香软玉。风月只穿了肚兜。怀里的人跟狼崽子似的蜷缩着,高大的身躯完全不能卷进她怀里,然而就算只卷着半个,风月也觉得很踏实。

不知道这种踏实感从何而来,但是她觉得,雷雨天的殷戈止当真是让她很放心。

然而,就算睡得很好,殷戈止也还是做了噩梦,他梦见关苍海抱着自己的脑袋站在他面前,冷着脸朝他道:“殿下武断。陛下无情。关家一门冤魂,都该找殿下索命!”

殷戈止皱眉,很是茫然地问:“你不是叛国了吗?”

“何以见得?何以见得!”关苍海的头在他手上大笑:“你冤枉了我,关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的性命,你该拿什么来还!”

心口一窒。殷戈止猛地睁眼。

外头天亮,雨也已经停了,雨后芬芳的气息飘进来,很是醒神。

风月坐在床边看着他,笑眯眯地道:“殿下该起身了。不是说今日要去将军府吗?东西奴婢都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递过一个?梨木的盒子来。

敛了敛神,殷戈止揉着眉心打开盒子,看了看里头的东西,“嗯”了一声。

“殿下不舒服吗?”风月问:“做噩梦了?”

想起梦境。殷戈止脸色很难看:“嗯。”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殿下就是想得太多。”拿了衣裳替他更衣,风月淡笑道:“放轻松些就好了。”

抿唇下床,殷戈止站在镜子面前看了看自己,拳头松了又紧。沉?半晌突然问:“你要是做过一个决定,导致很多人死了,后来发现那个决定可能太过仓促,会怎么办?”

换做别人来,肯定听不懂他问的是什么意思。但不巧,风月一听就知道他做了什么梦。

笑着给他的衣带打了死结,她低声道:“知错不改,会下地狱的。”

最后一更20点呀

第108章 我该成亲了2700钻石加更

被她这语气说得一顿,殷戈止皱眉。

风月回神,立马缓和了些,开玩笑似的道:“奴婢是说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您既然知道您有不对的地方,那为什么不改?”

垂了眼眸,殷大皇子语气不悦地道:“也不一定是我错了,只是当初形势所迫,无暇亲自查探,所以将事情交给了别人处理,谁曾想…他们会处理得那般草率。”

应该是有些隐情的。不然他也不会总是做噩梦。可是,人都已经死完了,也没人再在意这件事,他若是还纠结。似乎有点傻了。

若当真…当真是他错了,那他该拿什么来偿还这满门的忠骨热血?

心口沉得厉害,殷戈止摇头,脸色极差地道:“罢了。”

罢了?风月嗤笑。谁会同他罢了?逃得过一时,也逃不过一世。

整理好他的衣衫,风月抬眼,真诚地赞美:“殿下当真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轻哼一声,殷戈止顺手拂了拂这袍子,突然觉得有些异样,低头一看。

还是自己平时穿的白袍样式,只是这材质轻薄,与他往常的衣裳不同。

“殿下真细心。”眼前的人笑得妩媚:“这是奴婢亲手做的夏衫,很衬殿下。”

眯了眯眼,殷戈止突然想起这段时间晚上她一直拿着个东西在缝,随口问过一句,她还说是给灵殊做的衣裳。

竟然是做给他的?

心里有点高兴,但表现不能太明显,于是冷漠的殷大皇子还是板着脸嫌弃道:“针脚真粗。”

能穿就不错了还不高兴?风月垮了脸:“那脱下来,奴婢给您换一件。”

侧身躲开她的手,殷戈止转头就往外走,衣袂飘飘,一抹白从风月指间拂过,带着点皂角的香气,让她怔然了一会儿。

从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同时把白衣和?袍都穿得这般好看,一身落雪,就是浊世里的翩翩公子。满衣染玄。便成炼狱里的嗜血魔头。极善和极恶在他身上好像有个微妙的临点,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殷戈止啊…

摇摇头,风月回神,笑着提起裙摆,跟着出去。

殷戈止出发去将军府了,就算风月不去,他也打算就上回将军府的人抓风月的事情,去同易将军要个交代。

风月站在门口目送他,等他走远了,便给了灵殊一两银子:“好丫头,再去买一回绿豆糕吧。”

灵殊点头,二话不说就往外冲。风月抬头看了看这雨后大晴的好天气,心想真不愧是不阴城啊,艳阳高照的,不管夜里发生了多少风雨,白天都能照得地上不剩丝毫水气。

杨风鹏突然被冯闯亲自看守,这让易大将军很是不安,昨夜又是电闪雷鸣,所以压根没睡着。今日见殷戈止来。也没什么精神。

“将军。”殷戈止拱手:“敢问将军,找敝府丫鬟何事?”

微微一顿,易国如轻轻笑了笑,眼珠子左右动着,声音慈祥地道:“倒是不小心惊扰到你了,我听珠儿说你身边多了个美貌的丫鬟,她有些不开心,所以想着请人过来聊聊。”

“将军。”神色微微不悦,殷戈止看着他道:“在下虽然对易小姐颇为爱慕,但以在下的身份,与小姐恐怕没什么将来。”

言下之意,你管我身边有什么丫鬟呢?反正又不娶你家女儿!

拍了拍膝盖,易国如笑道:“小女也颇为仰慕殿下,若是殿下有朝一日得回魏国,两国邦交仍在,那未必没有可能。”

想得也是够远的。

殷戈止垂眸。正想着要找什么借口才能住下来,谁知道易国如就道:“罢了,你身边有什么人,老夫也不过问了。但是殿下,外头最近纷争颇多,您不如在府上住两日,避避风头也好。”

避风头?殷戈止心里冷笑,易国如怕是收到风声说他行为有异,所以想把他软禁在将军府吧?

正巧,他也想在这里住会儿。

“将军的决定,在下没有意见。”

对于他肯这么配合,易国如还是很满意的。神色都温和了不少,放缓了语气道:“就当陪小女聊聊天,她最近心情也不是很好。”

殷戈止颔首,起身行礼之后。便漠然地往外走。

“将军。”薛良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小声嘀咕:“殷殿下看起来当真没什么问题,也不知道其他大人为什么怀疑他。”

“再看看吧。”易国如道:“这世道,没几个人能轻信。”

薛良一顿。无声地叹息,然后便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殷戈止安静地跟着家奴走在将军府里,路过之处,都细细打量。再与风月给的东西做对比。

当真分毫不差。

心里有点莫名的焦躁,他觉得有点看不懂风月,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通天的本事。再厉害点,是不是连皇宫里的部署都能知道啊?

她是有问题的,身份有问题,目的也有问题,但在找出她真正的身份之前,他不敢妄动。可是不妄动。那人就像根野草一样,顽强地在他心上扎根,他怕等发现她是毒草的时候,拔出来整个人都疼。

纵横沙场多年的殷大皇子从来没为感情之事这般操心过,就算三年前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牵肠挂肚,可也没烦恼到这个地步!

“殷哥哥。”易掌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抬眼,就见她笑得端庄地冲他行礼:“你终于来了。”

微微一顿。殷戈止停下步子,认真打量她的脸。

其实女儿家的脸这样才能算好看吧?鹅蛋脸,远山眉,水灵灵的杏眼。一身的花香,怎么看都觉得端庄大方。他怎么就会看上风月那样的?狐眸红唇,一身脂粉味儿,笑起来媚人妖艳。俗气又低贱。

一定是他留她在身边太久了,看顺了眼。旧人常说“日久生情”,也不是没有道理。

深吸一口气,殷戈止回神。看着她道:“我来住上两日。”

“来陪珠儿吗?”易掌珠笑着问。

殷戈止点头。

眼里有光闪烁,易掌珠揉着帕子,想了好半天,突然红了脸:“正好…珠儿有话想同殷哥哥说。”

“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殷戈止跟着她一起往前走。

易掌珠嗫嚅半晌,鼓足了勇气开口:“我不嫁太子哥哥了。”

“嗯?”这回回神了,殷戈止挑眉:“为什么?”

或者说,她什么时候决定过要嫁了?太子的提亲可是被易大将军拦在外头的,也是她亲口回绝的。

“他想跟父亲过不去。”抿了抿唇,易掌珠红了眼道:“先前那么宠着我,都是假的,我让他放过杨大人,他都不听。”

“…你,让他放过杨大人?”殷戈止有点震惊:“直接去跟他说的?”

易掌珠点头:“是啊,他好像很生气,说我管太多了,直接就走了。”

想起那日太子的态度,她还有点余恼:“就算我不该管那么多,他好好说不成吗?那么凶,还将我一个人扔在街上!在他眼里,这些朝廷琐事,必定是比我重要。”

的确是比你重要啊!殷戈止垂眸。

他有时候真的很不明白易掌珠在想什么,做的事情常常能超出他的预料。他觉得荒诞的,她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女人都这么难懂吗?不是啊,风月每次跟他就能想到一起去,还能帮他出主意。

那是什么的问题?

摇摇头,殷戈止道:“既然你觉得他不在意你,那的确是不用嫁他了。”

“可是…”红着脸看他一眼,易掌珠道:“珠儿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

明天14点见呀,希望大家今天都能看见圆圆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