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出去玩了?顾云不太信她,他太了解这只狐狸的本性了,一冷就懒得要死,无利可图让她多走上半步都不愿。顾云看了看她不说话,外面冷,他侧身把她先让了进来。

许是睡多了,淳和的脑子还是不大灵光,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又记不清究竟忘了什么,纠结着进了屋。淳和喜明不喜暗,怕冷不嫌热,故而厢房又亮又暖。顾云在她背后打眼一看,好嘛,月牙色的面料上左一道右一道地擦满了青苔泥土,再一细看,顾云发现青苔之中似乎掺着些晶石粉末。

淳和转了半天的脑子终于转了过来,狠狠瞪了瞪顾云:“哦,我想起来了!老子还在生你气呢!”说完噔噔噔地奔过去,往床上一扑。

“…”顾云眼明手快,在她染指床铺前,把脏兮兮的狐狸抓了回来:“沐浴更衣后再睡!”人抓在手里,顾云稍是迟疑:“怎么,好像重了不少?”可看她的身段,顾云不觉覆掌上去握了握,依旧纤腰如柳,一掐即断似的。

大抵上,从古至今,没有哪个雌性愿意听到这个“胖”字…

“顾云你个王八蛋!”

几天不见就敢骂他了,这还了得!顾楼主深感要在她面前立一立威了,当下施法将她定在原地,沉脸训道:“你一个姑娘家,断不可动不动就骂人!”

一个不察着了顾云的道,淳和怒火中烧:“老子就骂你了,怎么着!老子不仅骂你还要吃了你!”

她说了两句,顾云也有些气上心头,若是以前的他遇上这等蛮不讲理的妖怪早一剑下去了断之,而面对淳和…他想动手吧,一触及她清许如水的眼睛,他就莫名下不了手。冷着脸对了她一会,不言不语转身过去径自坐到桌旁,翻开经卷。

淳和可不依他,张开口就要骂,顾云指尖一动,霎时厢房内安静了,淳和如同座雕像一样立在那。

顾云就着灯火看经,字字句句整齐列在眼前,可现在这纸上的字看在眼里却怎么也进不到心里。他说服自己不要心软,不要去看她,心不在焉地对着书又过了一盏茶,顾楼主拿起剪子削灯花,眼角有意无意地往淳和那轻轻一瞟,剪子一斜,差点扎进手里。

她居然就那么把他丢一边,自个儿站着睡着了!!!!!

“淳和!”

顾云的怒喝成功叫醒了淳和,她不是个好脾气的,起床气尤其大,嘴一瘪人还没清醒呢就要打滚撒泼。滚,滚…滚不动;又想哭,声音还发不出,朦朦胧胧地瞪着顾云。顾云余怒未消,脸偏到一边,不想吃她这一套。

淳和从小就被当成宝娇惯着长大,只有顺她的没有逆她的,顾云从来又对她温言软语,这一来委屈得和天塌了似的,泪水吧嗒吧嗒往下落。

她哭不出声,泪水落在地上却是有声的。顾云听在耳里,终是挨不过去了,转过脸拇指揩去她脸上泪水:“不哭了啊,不哭了。”话语间将她的禁锢解了开,他已做好了她闹起来的准备,岂料淳和腿一软,见势就倒了下去。

顾云一慌,顾不上之前掌教的叮嘱,一把揽住淳和只以为她哪里不适:“怎么,又闹肚子了么?”

“腿酸!”淳和哭得声音哑哑的,小手在脸上抹泪痕,话里还有些恨恨的。

顾云抱着她坐下,拖过个凳子,把她双腿托放在上面,替她揉着膝盖和小腿:“训你两句而已,哭得这样伤心。”

“不仅训我!还定我!”淳和声泪俱下地数落:“我就知道,就知道男人的话没一句可信的。说回琼云还会和以前一样待我,回来就把人家抛到九霄云外,不管死活。自己住亮堂堂的大屋子,把人家一个人丢这个儿冻死。”

住什么大房子,顾云啼笑皆非,他离开琼云几十年,回来等同于从零开始,如意楼那边又有事务等着他处理。这几日里他几乎都在太清殿后的丹房内,不曾阖过眼。琼云是道门,不可能和如意楼里那样奢华,给她的这间厢房已算是上好的了。她娇贵,要金玉床,在来琼云的路上他就命人连同上好的被褥送了过来。

太清殿大是大,可哪有她这儿的小香闺半分舒适,这些说与她听也没什么必要,顾云只捡最简单的道理说:“大屋子冷,你住不惯的。”

淳和不哭了,气哼哼道:“你不就是怕我看上你砚台上的那块海蓝宝么?!”

哦~原来自己都偷跑过去看过了。想到她顶着飘零的雪花趴在窗外偷看他,顾云心里涌出股暖意,又不免责备她道:“那么冷,你就这样跑出去会冻着的。”

“顾云~砚台~砚台~”淳和往他身上蹭,娇声道:“你看有没有那块海蓝宝都不妨碍你写字的~”

小香闺里烧着小炭盆,暖意融融,她的体温却和刚从雪夜里进来时一样的冰凉。她挨得太紧,顾云想推开她碰到她石的手,松开又握住了。真的很凉,几乎感受不到温度,顾云皱眉:“以后出去多穿点。”

淳和一心都在他的砚台上,嗯嗯地连点头,还想撒娇讨要,却见顾云顿了顿握着她的双手揣入胸前的衣裳里,边暖边搓揉着。

“顾云,你不冷么?”

“不冷。”顾云暖着她的手微微一笑。

淳和望着他,默默环过他的腰,贴在他怀里:“顾云,我困了。”

“困了,那就睡。”顾云空出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那块砚台是掌教所用之物,不能损毁。你要喜欢海蓝宝,我让人在楼中挑个来给你。”

“嗯!”已有三分睡意的淳和点点头,一会顾云怀中飘出她梦呓般的话语:“顾云,你不要为那件事伤心了…”

顾云一怔,低头看她,淳和已然酣睡过去。

考虑到总把狐狸闷在屋里确实也会闷出病来,经过淳和的争取,顾云允许她在金华和十五的陪同下在琼云山中转悠,范围限定在主峰太恒的山腰以上。下了山,顾云担心她一时玩得忘性,找不到回来的路,更担心会落入梼杌的全套。

淳和渐渐适应了琼云山上的气候,睡眠时间有所缩短。许是狐狸天性,她不喜琼云殿宫中的庄严肃穆,一日里顾云不在的时候就在山里转悠,捉捉小兔子,套套小鸟,自己玩得也开心。

陪同人员金华小道士压力很大,道门有训,不得杀生。每每淳和捉了兔子,他总是千方百计找机会再偷偷放走。一来二去,淳和发现了他在背后动手脚,勃然大怒,幸而顾云及时回来,金华才侥幸从她魔爪下逃出。

一日,金华和十五照旧陪淳和出门。难得霁雪初晴一个好天,淳和走了几步赖住不走了,说要晒太阳,不仅要晒,还要躺着晒。十五一头两个大,再三叮嘱金华看顾好她,这才回去去取绒毯和毛被。

十五终归还是太天真了,金华一个人哪看得住她啊。稍一个走眼,艾玛,狐狸又不见了!

这次淳和消失得十分干净彻底,十五和金华找了半天后不敢再隐瞒,连滚带爬通报给了顾云。顾云拎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汁在经书上晕染开。

夏少臣稀罕:“好好的,怎么会丢了呢?”

丢就丢吧,有如意印在顾云倒不是很担心。万万料不到,待顾云施术,在琼云山中竟也寻觅不到她的半分气息。从来没有发生这种状况的顾云自是急怒交加。

丰容在旁用拂尘敲敲掌心:“如果她没有走出琼云的话,那我倒是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怕是连师兄的术法也能隔断。”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因为有点事所以更新的比较迟!么么哒!最后,还是要打滚求花花嘛~

【贰肆】

琼云五座偏峰——少恒,因其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白柳山一役后,琼云掌教在此山深处布下一个密境,设下种种禁制,若有朝一日琼云面临灭教之灾也好有个缓冲避难之地。

顾云离开的突然,不知此地也在情理之中,然…

“你说的是少恒那里?”玉睿一脚踏入太清殿,浓黑的眉毛抓成川字:“那处可是我琼云密境,她一狐妖擅入此地,居心何在?!”

他这话里虽然有针对顾云的成分,但他的话却使得丰容和其他琼玉弟子在心底惊疑不定。少恒密境的重要性对琼云来说不言而喻,这么轻易地被只狐狸闯入,实在不得不引人怀疑。

既是密境,顾云心里隐约有了些底,问丰容道:“那里可是藏了些金石玉器?”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隐瞒的,丰容点点头道:“密境平时派不上用场,掌教便将派中用不上的法器存放在那里。”

那就对了,不仅顾云,连紫真都是一脸了然,拱手朝玉睿道:“玉睿师叔不必动怒,那只九尾狐嗜宝如命又贪玩,能看见常人不得见的宝气。想来是追着法器的气息迷路进去了,不是有心闯入。”

夏少臣亦是附和,连与淳和混了几日的金华也点头在:“师公,那狐狸只要见到闪闪发亮的东西,眼睛都直了。”

见众人都为淳和帮腔,玉睿不与他们强辩:“是与不是,捉回来就知晓了!不过贫道丑话说在前面,不论她有心无心,擅长禁地都是项大罪。”他的话显然是说给顾云听的,他字字逼紧,不留回旋之地:“既然碧虚你已经回归琼云,那你的灵兽自然也应受琼云教规约束,到时候还望碧虚师兄不要心疼才是。”

于此,紫真等均是缄默不语,琼云规矩确实如此。

“该罚自然是要罚的。”顾云默了一默,不作反对。

倒是金华做了几天淳和的“监护人”,和她有了点感情,跟在几位师长后面悄声与紫真道:“师叔,真的要罚那只狐狸呀?”

“怎么?”紫真斜眼看来:“师父都说了,该罚的一定要罚!”他和玉睿自带的偏见不一样,他是打心眼里希望顾云能离那只狐媚子要多远,千万不要被她给玷污了他的道骨仙风。

“唉,”金华不无同情地叹了口气,他看师公明明是很想被玷污的嘛:“要罚干脆就由师公罚她三天下不了床什么的好了啦。”

紫真脚下一滑。

少恒密境的禁制是由琼云掌教亲自布下,重重层层,一一解开,费了众人不少时间。登上峰腰,沿着狭长山道往里走了约半个时辰左右,两块碧青巨石成掎角之势相拱对立,石壁之上各有金砂雕琢的两行大字。

左为“非仙山莫非仙山”,右“是人间不是人间”。

在诸人仰头看楹联之时,顾云静目四观,视线在触及石壁底端铜钱状的青苔时停了一停。

丰容与玉睿各立巨石之下,以掌为印,起手之时,石壁轰然作响,滑向两侧。

紫真与金华虽是琼云弟子,却尚无资格来此密境,自当是睁大着眼睛往里看,不放过一个角落。密境之内,其实不过是处普通洞穴,平坦宽敞,宛如山中石宫,四面以彩墨绘着道家各位仙尊。

丰容甫一进咦了声,引起他们的注意,他再次粗粗看了遍:“这里的法器好像比上次来时少了一些。”不止少了,他快步走到木架上的一柄长剑前:“我记得这剑柄上镶了一十八颗玄龙石,现在只剩下八粒了。”

“…”通过紫真之前的话,大家似乎好像应该,知道了些什么。

可在这偌大石宫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淳和的踪影。

“奇了?莫非我们冤枉了她,人不是在这?”丰容是个老实人,找不到自然就认为自己记错了:“我也有段时间没来了,或许记得疏漏罢。”

玉睿岂是能轻易罢休的,连连冷笑:“你我每次同来此地,我二人还能同时记偏差了。这石宫分明有人来过!难不成连碧虚你都闻不出这九尾狐的骨中香?”言下之意,不管淳和来没来过,她偷盗宝器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经他一提醒,丰容仔细辨认了番,果被他嗅到一丝极不易察觉的淡淡香气。

金华捂住眼,这下连师公有心包庇都没用了。

自始至终,顾云始终保持沉默状态,无人知他心中所思所想。

有了香气的指引,找起来狐狸来不再是难事,可曾想,他们一路寻去竟追出了石宫,往石壁左侧一条小山径走去。

说是山径,路窄得两只脚都放不下,上面生满了厚厚的青苔,又滑又腻。若非丰容他们常年在山中修炼,脚下有几分真功夫,在这路上是站都站不住。也不晓得那娇气的狐狸怎么走在上面的。

走至山经尽头,丰容和其他人傻眼了,他们面前的是块平整无暇的石墙,青藤蔓蔓,野草杂生,看起来在这孤独角落里不知伫立了几百年,几千年。

香气到这,断了源头,可人呢?

几人面面相觑,唯顾云目光扫过地上,石上凌乱的青藤,走近几步,屈指敲了敲石壁。清脆作响,竟是空心的,可墙壁光滑如镜,如此看来是被人施了法迷惑了他们的眼睛。

丰容与玉睿相视一眼,便要破开石墙,被顾云所阻止:“我自己来。”他顿了下:“不要吓到她…”

丰容与顾云相识以来就从没见过他这等小心谨慎的模样,碧虚是孤傲不羁,目空一切的,顾云却是云淡天高,不见棱角的。他的心中有了掌教一样的忧虑,顾云的这只灵兽到底能不能留下。

这个障眼法并不多高明,加之施法人仓促间布下,骗骗一般的山中走兽和普通人还行,而在顾云手下存在没过一盏茶的功夫。撤去法术的石壁俨然是处深邃延长的洞穴,不到成年男子的身高,容纳淳和那样娇小的身材绰绰有余。穴口被有如厚毯的藤条遮住,洞中幽黑如夜。

顾云抬手欲拨开藤条,里边窸窣一阵响,伴着回音的喊声一重重传来:“不要!”

声音是淳和的,有气无力里还带着一点顾云才听得出来的哭声,顾云心尖一缩,仿佛被什么刺了下。

“妖狐在里面还等什么?”玉睿走到顾云身边,屈身作势入洞:“碧虚师兄你要是下不了手,由师弟代劳即可!”

“不要进来嘛,不要!”淳和的哽咽已十分明显,哽咽中的痛苦亦十分得明显。

丰容一看顾云脸色有变,连忙将玉睿劝住,低声道:“师兄,这事还是交给碧虚师兄吧。”

顾云眼里全无他人,盯着漆黑的洞口,他怕淳和听不见,声音放得比平时响亮些:“阿淳,出来。把东西还回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不怪你。”

“还,还不回来了。”淳和抽抽搭搭:“被我吃了…”

“…”丰容一个趔趄,紫真失声道:“宝石你也吃啊!”

“莫名其妙!”玉睿冷笑连连:“这分明是妖狐的拖延之计!”

“那你先出来好不好?”顾云的声线拉得低迷醇厚:“总躲着解决不问题的,你看这里又脏又冷,你受不了的。”

“不要!”淳和一口拒绝了,她哭着道:“你会嫌弃现在的我的…”

“我怎么会嫌弃你呢?”顾云索性捞起袍子蹲在洞口,轻声道:“我家阿淳那么可爱,谁见了都喜欢的。”

师父,你说这种肉麻话能别当着大家的面么!紫真面如死灰,好想捂住脸。

玉睿也没想到顾云过了这么些年竟变得如此拖拖拉拉,当下想直闯进去,顾云自是不允。两人互有坚持之时,洞里又传来淳和的回音:“那,那你进来好了,”她急急补充道:“只能顾云一人进来!”

终于松口了,顾云捏捏发涨的太阳穴,手中祭出一纸符火,以那点微弱光芒,躬身步入洞中。

或许是洞外太亮,进了洞,顾云发现洞里还是有一丝微弱光芒的,那几率光芒的来源就在洞穴尽头。

凭着那点光芒,他看见了一条尾巴,一条银鳞烁烁的细长尾巴…

作者有话要说:_(:з」∠)_更新了,对久等的大家说声对不起…不找借口,不找理由,你们打我吧∑(  ̄д ̄;) !!!!!!!!

修改BUG!

【贰伍】

翘起的小尾巴尖发现顾云的注视,颤了一颤,嗖地缩了回去。

顾云犹自沉浸在震撼之中,盯着模糊在光晕后的一团阴影,久久神魂不得归位。

淳和一见顾云不吱声,心凉了半截,哇得一声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果然,她不是毛茸茸的狐狸,顾云嫌弃她了。她哭得太急,一个饱嗝顶在喉咙里,接着一个又一个嗝得她喘不过气来,

顾云始才恍惚着回了神,听着她一边哭一边打嗝,哭笑不得:“哭得难受就不要哭了嘛。”

他进一步,淳和就怯生生地往后缩,恨不得缩进石头缝里:“你不生气么?”

生气怎么会不生气呢,无论是从前的碧虚还是现在的顾楼主,对心怀不轨的欺瞒之人厌恶至极。然,顾云看她畏头畏脑的胆怯模样,一口气堵在胸口找不到出口,他深深呼吸,吐气时语气已如平常和煦:“我想你也不是故意隐瞒,必是有苦衷的。你虽然骗了我,却没谋害于我,我与你生气作何呢?”

与其说是安慰淳和,倒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顾云这样一说,淳和胆气壮了些,想说话却冒了个嗝出来。匀了好一会气,撅着嘴委屈道:“我也不是诚心骗你,洞虚在三危山抓到我的时候一口咬定我是九尾狐,我明明说了不是的,可你们谁都不信…”

顾云稍一回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奇道:“你既然…不是九尾狐,为何会体有异香?”

“你过来瞧瞧就知道了。”

顾云闻言不禁走前两步,方看清她的样子。淳和的上半身仍是人形,下半身却是条蜷缩的银尾,尾部有两翼薄纱似的小尾鳍,在洞中的气流中微微颤抖。看起来不多骇人,还有几分小小的可爱。

龙…

这是顾云脑海中浮起的第一个念头,随即他马上又打消了它。龙乃神物,淳和即便不是九尾狐,但一身妖气却是真真切切,顾云自认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淳和看出他眼中疑惑,撇嘴为他答疑:“我是蛟啦。”

《抱朴子》有云,蛟,龙之属也,似蛇四足,却是妖类。

顾云霍然洞开,怪不得她嗜好金石看得见宝气,一眼即辨别出血蛟珠的真假。蛟龙传说乃龙蛇交/媾的后代,如此,她遇冷渴睡也解释得通了。

只是,他看着盘在她身下的蛟尾,化了原身,她又为何是这般模样?他留意到淳和腹中时隐时现的光华,不禁覆手抚上:“这是什么?”

“都是它啦!”淳和本就怕冷,顾云一靠过来她就自发地黏了过去,欲言又止:“你们把我错认成九尾狐也是因为它…”她不敢看顾云:“洞虚在三危山找到我前,我睡得迷糊爬出来觅食,一不小心吞了只受伤倒在我洞府门口的九尾狐。本来我消化能力很好哒!大概是同时吞了《坐忘经》,两者不相容,现在那只九尾狐的内丹卡在我肚子里,疼死人家了!”

本来以为捡了只小狐狸回来养,竟是阴差阳错被他捡了只不谙世事的小蛟龙回来。蛟龙是妖,可若得时机巧缘,飞云入龙不在话下。这种未来的神兽物种,浑身上下皆是宝,比九尾狐不止珍惜千倍万倍。

一旦消息传了出去,少不了又会招来一场争夺风波。

顾云一想到被她忽悠得团团转,仍是有点郁闷:“疼得厉害还不与我说,活该。”

“我怕你…看见我的原身就不要我了。”淳和闷闷不乐道,顾云这个老旷男一看就是个绒毛控!她被迫带离三危山,入了人生地不熟的俗世,要是离开顾云落到其他道士手里,不是被抓起来当药材磨了,就是沦为受尽欺凌的灵兽或者更不堪的境地。她反射弧长不代表她笨,那日在三危山的一群道士里,顾云最是温柔,隔得老远她就嗅到他身上的宝气,三下五除二,她就下决心,一定要傍牢这个金主!

顾云揉在她小腹的掌心一顿,不觉缓缓向下抚上她柔韧凉滑的尾巴。她是蛟,鳞片不是龙的金色,一片片泛着淡淡银色,有如镀了层皎洁月华,服服帖帖的几乎察觉不到。

从没被人摸过尾巴的淳和感觉很奇怪,有点痒还有点不好意思,小尾巴在顾云掌下扭了一扭,轻轻拍开顾云:“不要乱摸人家啦!”

顾云的潜意识尚且停留在淳和是只狐狸上,这才反应过来,她的尾巴应该相当于她的双腿,而他摸得位置…他和碰了火炭一样,倏地收回手,咳嗽了声:“总在这待着也不是个办法,与我出去吧。”

“我也不想啊,可它卡在那,我一时半会还原不了人身。”淳和苦着张脸,泪汪汪:“我本想吞点宝石,看能不能消磨掉它,没用。我总不能拖着条尾巴,在琼云这群道士面前游来游去呀!”

提到这茬事,顾云敛去笑容:“宝石我也给了你不少,为何偏要偷密境内的法器?”

淳和心虚,头往顾云怀里直钻,厚着脸皮耍赖:“人家这不是舍不得吃掉你给的东西嘛。”

她和个小猪似的,拱得顾云勉力才蹲稳把她抱住:“别闹!”话是训斥的,脸上已没了怒色,声音里更带了几分抑制不住的笑意。

“顾云,我怎么办啊?”淳和从他臂弯里扒出一个脑袋,可怜兮兮地看他:“要不,我干脆说我是女娲后人?”说着她的尾巴得意洋洋翘了起来:“到时候看洞虚那老头见了还不跪下来给老子磕头认错!唔,再要给他给我建座庙,我听说受人间香火也能增长道行,我离成仙就又进一步啦。”

“…”顾云敲着她脑门:“胡闹。”他拍拍她的尾翼:“放心,我自有办法。”

解释完淳和的身份,顾云从上清殿走出时,日已黄昏。

众目睽睽之下,他抱着淳和从洞中走出,她的身份若故作遮掩反而招得玉睿他们怀疑,适得其反。不如大大方方承认了,取得丰容他们支持,以后若淳和的身份真曝光于天下,有琼云这座大山在背后,其他道派不敢轻举妄动。

丰容从入山门起对他是言听计从,难说服的是玉睿和掌教。

玉睿的反对在顾云意料之中,他本就对顾云有心结,当下便要赶走淳和:“自古妖龙作恶无数,声名狼藉,此等祸害留在琼云,早晚要给琼云招致大祸!我看碧虚师兄你是受那只女妖的美色蛊惑,太不知轻重了!”

玉睿寸步不让,他是琼云三长老之一,不得他允诺,淳和想在琼云立足,不用想,自然困难重重。顾云名义上是暂代掌教之职,终归离开琼云太久,人心声望比不得玉睿。他若执意不允,琼云大半弟子都会站在他那边。

最后是闭关的掌教令玉睿退了步,紫真这个大弟子依命传来掌教的话:“世道偏颇,梼杌尚在潜逃,若再放蛟龙入世,恐陷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既然蛟龙心智懵懂,不如留在琼云由未来掌教顾云亲自教养,日后也能成为正道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