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萦应了一声。

花了一天,她把资料上的内容默记于心后,把火漆重新封上,让仆人把帛书原样送回。

傍晚时,她手中有了卫府和范阳卢氏的详细资料,连同卫氏娘子与卢十九郎联姻的原因也巴调查清楚。

看着看着,卢萦的目光盯上了其巾一句。好一会,她咽了咽口水,低声说道:“阿木。”

“小人在。”

卢萦指着其中一行,慢慢说道:“这里说,十九年前,王莽当政,洛阳大乱时,范阳卢氏也出了变故。那一场变故几令范阳卢氏的嫡脉毁失殆尽,当时权动洛阳,一时风光无两的长房一脉更是全盘覆天…我要知道十九年前范阳卢氏发生的所有事情。”

那仆人不愧是刘疆身边过来的,也不问原因,低头便断然应道:“是。”

直到那仆人退去良久,卢萦还在出神。她在想她的父亲。

父亲死时,她虽然只冇有几岁,可因幼时太过崇敬于他,父亲的一些情况,他说过的一些话,她一直铭记在心。

如,她知道父亲是十八年前到了成都,同年底到达汉阳的。

如,她记得父亲说过,便是王孙公子,也不值得她低头。

如,越是成长,她越是发规,那一房子的书,在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像这次元娘整理嫁妆祖宅,那里的存书便只有她家的五分之一。她的父亲,虽然不曾刻意,可举止谈吐间,总有一种刻入骨髓的优雅和漠然。似乎在他眼中,那些常人所谓的世家大族,总是透着几分可笑。

也许,这一次可以知道她的父亲是谁了。

卫府和卫氏娘子的资料一到手,卢萦便着手安排起来。她这个,从来都不想给潜在的敌人留下攻击她的机会。

安排这事很简单,卫府这些年仗势欺人很做了一些见不是光的事,卢萦也懒得理会卫府,只把卫氏娘子做的一些事整理了下,分写成四份帛书上,让人分别送到卫府族长还有范阳卢氏的掌权人,以及范阳卢氏七房,也就是十九郎的父亲和十九郎本人手中。

让身手超绝的护卫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些东西放到四人的席案前后,卢萦便甩手不理了。

话说那天卫氏娘子回到家中后,越想越是羞愤,在砸了几个花瓶后,她叫来管家,令他马上把卢萦等人的来路调查清楚。

一晃眼,三天过去了。

对被卢萦羞辱一事念念不忘的卫氏娘子,朝着婢女命令道:“李管家呢?叫他马上过来见我。”

“是。”

那婢女一退,卫氏娘子便绞着手帕咬牙切齿地冷笑道:“巴蜀之地来的鄙贱之民,你们最好有着我动不了的靠山,不然的话,我马上就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羞辱!”

☆、第一百六十四章

卫府这几十年来,生意那是蒸蒸日上,趁着这刘秀一统天下之际,他们又砸出大把的金子,很是在京城砸出了几个位置。虽然不高,却也使得卫氏一族在洛阳立了足。

任何一个皇朝刚刚开辟,总是不太富有。而钱多得流油的卫氏,虽然脱不了暴发户的痕迹,可也仗着那些钱财,在洛阳的权贵圈中有了点份量。对卫氏娘子这样的女人来说,更是如此,她每次与手帕交进行赏花会,诗赋会,春游秋游时,大把大把的金子锦缎砸下去,也很是砸出了几个朋友和一些话语权。

也许是媚上的时候太多,她最喜欢做的事,便是践踏着比她身份低的人,让那些人知道什么叫高贵,什么叫卑贱。她虽然骄纵恶毒,在同样的身份或身份更高的人面前,一直是注意掩饰的,当然,善于掩藏也是整个卫府人都有的优秀品质。

这几日卫氏娘子想了又想,越发觉得,那个弟弟明显是个暴发户和蠢儒生,那个妹妹也明显是个懦弱笨拙的闺秀,由此类推,他们的大哥也不可能是什么世家子弟。也许他只是修养过人,人才出色而已。

这样想着,卫氏娘子便激动起来。

她jī动得浮想连翩了一阵,见外面还是安安静静,便向另一个婢女命令道:“去,你也去,让李管家马上来见我!”

“是。”

那婢女也退了出去。

哪知这一等,足等了一大半个时辰。就在卫氏娘子等得受不了时,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响。

这是四五个人同时走动才有的脚步声,总算来了!卫氏娘子按住不耐烦,塌着脸坐在塌上抿了两口酒,端着姿势等下人进来禀报。

不一会,脚步声出现在门口。

然后,大伯母身边的常婶子的声音传来,“你们几个看好房门,从现在开始守着大姑子,若有闪失小心你等狗命!”

这是什么意思?

卫大娘子腾地站起身来,她瞪着常婶子,瞪着常婶子身后的婢女们,挑眉 薄怒道:“婶子这是什么意思?”

见她问起,常婶子转头看来。

与经往恭敬小心的目光完全不同,常婶子看向她的目光轻佻而无礼,隐隐中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卫大娘子不是蠢人,当下她心中格登一下,警惕地小声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转眼她又问道:“婶子刚才说,让她们守着我,这是什么意思?”

常婶子没有理会她的问话,而是大摇大摆地向房※中走来。朝四下张望了几眼后,常婶子大大方方地摸了一个琉璃玉雕成的美人玉像收入袖袋中。

看到她这个动作,卫大娘子不但没恼,反而脸色一白。

常婶子四下打量几眼后,啧啧连声,“怪不得那些人都说,卫大娘子是个败家玩意儿,看这屋里的摆设,连这么大这么珍贵的珊瑚树也有。”

说到这里,她冇转头看向卫大娘子,阴阳怪气地笑道:“大娘子怎么不发火了?哟,你大伯母要婶子来告诉你,有人把你做过的那些丑事捅到范阳卢氏了。就在刚才,范阳卢氏派人见过了族长,要求解去你和卢十九郎的婚约!”

什么?

卫大娘子向后退出一步,她耳中嗡嗡一阵,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自从这卫大娘子聘了范阳卢氏后,这二年来,没少在府中张牙舞爪。而卫府见她就要高嫁,将来要提楔整个家族的份上,也没少纵容她宽待她。因此,常婶子在宣布了卫大娘子的后台,她最大的倚仗没有了时,那表情简直是得意洋洋。

卫大娘子回过神来,她纵身扑到常婶子面前,扯着她的衣袖嘶哑地命令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退婚?族长说了什么?是十九郎亲自来的吗?快带我去见过他!”

常婶子厌恶地甩开她,退到一旁冷笑道:“大姑子没有听清吗?有人把你做过的丑事捅出来了!”最后一句话,她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的,清晰缓慢中带着尖刻。

有人把她做过的丑事捅出来了?

有人把她做过的丑事捅出来了!

蓦然的,卫大娘子涨红着脸怒道:“有钱有势的人家,哪府没有出过丑事?还有那些姑子闺秀,谁真正干净了?”刚解释到这里,她突然瞪向常婶子,尖声道:“谁,这事是谁做的?谁!”声音到最后已是勃然大怒。

常婶子嘲讽地说道:“大姑子最近得罪了什么人,想一想不就知道了?”

卫大娘子一怔。

转眼间,她脸色一白,腾地盯着常婶子,小声地问道:“是不是三天前傍晚时,那几个从巴蜀来的外地人?”

常婶子哼了一声,道:“大姑子知道就好!”

她这话一出,卫大娘子向后退出一步,跌坐在塌上。

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与她没有明显怨仇的常婶子不由有点同情。她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听说是收集你做过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了几分出来…从那些资料的周全上看来,那人,怕是不止知道这一些。大姑子你是明白人,对方摆出这么一手,明显就是告诉范卫两家,你惹了他,所以他要断你前程。如果范卫两家还不明白,他也不介意把事情再闹大一些。大姑子,听说那天你是差点撞到了人家的弟弟妹妹,事后你还放言威胁吧?你看,才不过三天功夫,那人便把你做过的一切,连你十岁那年,把周家那个庶姑子推到河里的事也给查出来了。你想想,这么短的时候,对方能查得这么清,他有多大的能量!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惹的吗?”

常婶子说到这里,吓得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卫大娘子抬起无神的眼,喃喃说道:“那我怎么办?”

常婶子叹道:“你大伯母的意思,是让你住进西边那院子,等过个二三年,让那人消了气,再放你出去配个什么人。”

西边那院子?那里以前只关过一个疯子!还有,她今年都十六了,再过个二三年,已是十八九,再加上这件退婚之事的影响,她这一生还能嫁什么好人家?

卫大娘子剧烈的颤抖起来。

见她无神地坐在那里牙齿格格相击着,常婶子摇了摇头,转身朝外走去,在转身时,她顺手又摸了一把金子做成的镇纸。

直到常婶子跨出房门时,卫大娘子才颤声问道:“那是什么人?”她绝望的问道:“那人究竟是何等身※份?”

常婶子摇头道:“卢府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报复一事,大姑子你是别想了。你想想,连范阳卢氏也查不出底细的人,哪里是等闲之辈?哎,你要怨只怨命苦霉气加身吧,千不该万不该,撞着人玩的时候碰上了那么个阎王爷。哎,说起来当时你也没有撞到人,说两句软话也就行了,可你倒好,一开口便骂人,见到那少年还不曾服软,说什么“他们命贱,你的命贵重”。这下好了,人家直接把你由贵命变成贱命了。”

常婶子出去了一会后,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嘶厉的哭嚎声。不过听到这哭嚎声,卫府的下人都低着头,努力地掩藏住不小心露出来的幸灾乐祸。

经过卫大娘子一事后,卢萦清楚地感觉到,她和卢云等人出门在外时,附近的邻冇居,还有一些马车中的人,会时不时地停下来朝他们张望几眼,偶尔还低语几句。而当卢萦看去时,他们会客气地朝她一笑。

卢萦知道,经此一事,这左近的人,应该是知道自己有些来头了。

不过制住一个行商为主的家族的姑子,能震住的也只是左近的人罢了。

卢萦到达洛阳的第六天,范阳卢氏的调查资料送到了她的手中。让卢萦失望的是,上面只写了十九年前范阳卢氏本是洛阳第一家族,不过这个家族似乎卷入了一场政变中,导致嫡系损失一尽。后来还是陛下顾念旧情,特意扶助其中一个支系,还赐了好些田地房宅给他们,才使得现在的范阳卢氏,能在洛阳的大世家中占一席之地。

资料上面含糊其辞,颇有不清不楚之处。从那语气中,似乎当年的事牵扯到不少秘辛。

而且,当时的范阳卢氏本家嫡系几乎死光了,这个嫡系具体有些什么人,都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也就无迹可寻。

看到这资料,卢萦有点失望。她寻思了一会,突然记起父亲留下的书简中,有一些书页在只字片语上,记录了些父亲的评语和心境,还有一些模糊的,看不懂的话。对了,其中一本书中,还夹有父亲写的诗赋和手扎。里面似乎有一些名姓什么的,似乎取自哪一个族谱。

想了想后,她写了一封信给罗子,让他令他的母亲阳婶在藏书中翻出几本寄到洛阳来。

鸽子飞出后,卢萦正在书房※中练着琴,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转眼,一个仆人大步走了进来,朝她行了一礼后朗声说道:“小郎,执六将军来了。”

“哦。”卢萦看了这仆人一眼,没怎么在意。

那仆人端起脸,严肃地说道:“执六将军,是以本来面目而来的。”他才说到这里,陡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卢萦走出去时,庄子外的花园中,婢女仆人整整齐齐地跪在那里,鸦雀无声的。

而在众人中间,那个端坐在塌上的,是一个华服高大的青年男子。只见他一袭锦衣,玉冠高束,一张爱笑的圆脸,却透着种卢萦从来没有见过的不怒而威。

此刻,那一看就是高门大阀出来的世家郎君,在好整以暇地品着酒水。而在这郎君的身后,则站着一排十个金吾卫。

明明卢萦等主人还在房中,这些婢仆,已自发自地以最为恭敬的态度,向这个突然而来的贵人行着最恭敬的礼,端着最凝重的敬意。

卢萦走了过去。

听到她的脚步声传来,青年放下酒盅,朝她上下打量一眼后,他笑嘻嘻地说道:“数月不见阿萦,竟是又俊了几分…这可怎么得了?”

说到这里,他挑了挑眉,径直乐呵地又说道:“是了,忘记自我介绍了,在下姓郭,名允,阿萦可以叫我郭三郎,阿萦听过没?”

郭允郭三郎?卢萦怎么可能没有听过,他的父亲,可是鼎鼎大名的,当今皇后郭圣通的弟弟郭况。传说,陛下无数次与公卿诸侯亲至郭况家,众人一起喝酒饮乐,其间赏赐的金银锦帛,更是数不胜数。整个洛阳的人都说郭况家是“金穴”,可见其家是如何的富贵和风光。

郭允自我介绍到这里,挥手朝旁边的塌几拍了拍,笑眯眯地说道:“反正阿文是男儿身,说说话是无碍的,过来坐,我们一道聊聊。”

卢萦走了过去。

她给自己斟了一盅酒后,细细抿了一口,这才抬头看向郭允,问道:“主公呢?”

这人总是一张笑脸,从他的眼睛中。卢萦还真看不出情绪来。也不知现在,主公情况如何?顺不顺利?

见卢萦一开口便问刘疆,郭允显然很高兴,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主公忙着呢。对了阿萦,听说你搅黄了卫氏娘子与范阳卢氏十九郎的婚约?”

见卢萦看向自己,他继续笑眯眯地说道:“你这附近。也就这个姑子容易挑拔点,当初为了让她冒犯你,我可是给了那下人一两金子的好处费呢。现在这样不错,刚才我来时,看到不少人留了神呢。”

原来是他怂恿的。怪不得自己刚到洛阳,还没有坐热呢,便碰上了这等事。

卢萦听出了他的话中之意。慢慢问道:“如此说来,郭三郎君是想把阿萦等人纳入你的羽翼之下了?”

郭允一口把盅中酒咽下,皱着眉头苦着脸说道:“我不纳行吗?主公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说阿萦你怎么越长越男人了?这样子出去,那些个好男风的真地会伸手的。我总不能等人家碰了你再出面吧?我还想活个七老八十呢。”

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甩了甩袖说道:“好了,今儿面也见过了,我忙得很。得走了。”转身走出一步,他回头说道:“阿萦,我今儿这样露了一面。加上你昨儿给了那卫氏娘子一下,怎么着,你也算是入了洛阳人的眼。接下来肯定有人邀请于你。你多留点神,立功也就罢了,你千万保重自己,别让刘疆那厮发现你把自己给坑了。”

“不敢。”

“敢的,你怎么不敢?这个天下间,就没有比你还敢的姑子。反正我就这么提醒你一下,卢萦,你得记着你现在姓刘了,那什么姓阴的,姓邓的,姓耿的,通通都是你警惕的对象。别到时还玩个什么左右逢源。你是知道刘疆的,真激怒了他,你就是他的心肝,他也照杀不误。”

说罢,他甩了甩袖,“好了,送我出去吧,让你的邻居看看你我两人的交情。”

“好。”

卢萦应了一声,跟在郭允身侧,一直把他送出了大门。

刚要出门,郭允回过头来,“阿萦,你也有二三个月没有见你那夫君了,想他没?”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也不解释什么,转身便上了马车。

大门处,只有小猫四五只,在这些人仿佛不在意的目光下,郭允扬长而去,而卢萦在转身之际,也知道至少有四五个家族,盯上了自己。

把房门关上之际,卢萦想起郭允最后说的话。

想他么?

想是一定的,那个人生生地介于她的生活中,把她从里到外打上了他的烙印,虽然还没有失身于他,她却是再也没有自由了的。

只是,她一直有自己的路要走,她得在任何变故发生之际,筹措更多的资本,她得在哪一天被谁收回一切时,依然做得到进退从容,富贵自在。

直到入夜了,看着外面明亮的月光,卢萦还在想着郭允那句话。

这么一晃眼,竟是几个月没有打过照面…怎么可能不想?

那人不管别人如何评价他,在她面前,他总是透着几分纵容,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忍让。他与一般的丈夫完全不同,他甚至要求她任性一点,随意一点。

…天下间,很少有丈夫会这样要求一个女子。

今天是十五,那一轮明月圆圆地挂在天空,直是照亮了整个大地。夜间的洛阳城,也是繁华的,在别的地方还把蜡烛当成什么一样珍惜时,这里的府第,到处飘摇着彻夜不熄的大红灯笼。

而街道处,到处燃烧着的热腾腾的火把,更是把这燥热的初秋染上了几分暑意。

整个庄子中,谁都睡不着。

不远处,元娘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自个儿撑不住蹲在地上直笑,她的弟弟卢云,则在月光下踱来踱去,时不时地还诵出几句诗赋来。

仆人们也在嘻笑着,再侧耳一听,左右的院子里,都是人语声和欢笑声,当然,还有蚊蝇飞舞的声音。

卢萦静立了一会,朝身边的仆人说道:“随我出去走走。”

“是。”四个仆人跟上了她。

果然,与卢萦所料的那样,夜间的洛阳城还是繁华热闹的,到处都是涌动的人头,一辆辆马车还是穿行其间。

卢萦的住处,连洛河不过四五百步远,走着走着也就到了。看着圆月下那泛着光芒的河水,听到河堤上不时传来的嘻笑声,卢萦下了马车,慢慢沿着河堤朝前走去。

与卢萦一样,在洛阳旁静静走着的读书人不少。百步外,更是一堆人围在火堆旁正在笑闹着,隐隐还有琴瑟之音传来。

卢萦经过那火堆,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后,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慢慢地看向那个游离在人群之外,戴着斗笠的高大身影。

…他那里离洛河挺远的,怎么这么晚都过来了?

卢萦提步走去。

她刚刚走近,只见人群中跑来一个身着红裳的美貌少女,那少女腾地冲到那人身侧,牵着他的手臂嘻嘻笑道:“可逮着你了。”她仰头看着那人,眼波盈盈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呢?上次我要你等我,你怎么二话不说就走了?”转眼,她压低声音,颇为羞涩地说道:“郎君,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好不好?我这阵子天天在这里守着,好不容易才又看到你。你别跑了好不好?”

因为带着几分委屈和相思,少女说这话时带了几分鼻音。

就在那美丽的少女仰着头,软绵绵地求着时,突然的,她听到一个清冷傲慢又悦耳动听到了极点的声音传来,“这位小娘子,你找错人了。”

这声音一传来,少女和她挽着的人,同时转过头来。

那少女在对上月光下的卢萦时,饶是挽着的是她相思了好些时日的美男子,也禁不住呆了呆。

而她的身边,那个戴着斗笠的俊美男子,则是低着头,睁着一双黑得能滴出墨的眸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卢萦。

月光下,卢萦与他对视了一眼后,便缓步走来。

只见她走到男子身侧,伸手牵住他的手后,卢萦转头对上这个美貌少女,扯了扯唇,懒洋洋地说道:“这位小娘子,你真找错人了。你手中挽着的这位,是我的男人!”

在空气似乎一滞中,卢萦要笑不笑的,冷冷地说道:“我还没有放手之前,你可不能挽着他!”

少女完全呆住了。

她傻傻地看着卢萦,看了一会又傻傻地抬起头看向那个高大的斗笠男子,然后又转眼看向卢萦。

看了一会后,她喃喃说道:“可是,可是你是男子…”

“是啊,我是男子。”卢萦似笑非笑的,“要是我也有权有势,你们这些女子休想近他三步之内呢!”

说到这里,她强行扯过那斗笠男子的手臂,便这般牵着他的手,大大方方地朝河岸边走去。

那少女直到两人走出了十几步,还呆若木鸡的,好一会,她看着那光看背影,都是人间罕见的两个美男子,突然涨红了脸,气愤地叫道:“怎么能这样?”

少女地叫声很大,引得不少人向她看来。而她的几个同伴这时也跑过来,对上一脸气愤,却没有多少伤心的少女,一个姑子小心问道:“阿心,有人欺负你了?”

阿心回过头看向她,看着看着,她突然嘴一张,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在婢女们连忙帮她拭泪时,阿心哽咽着说道:“怎么能这样?他们长得这么俊,随便哪个娶我我都欢喜,他们怎么能自己好上了?”说到这里,她放声大哭,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沿着夜间的河堤,卢萦抓着他的手有点凉,便如她那总是带着几分清冷的体质。这种凉,在这炎热得让人腻烦的夜晚,便如这河风吹在人身一样,能让人舒服。

刘疆慢慢低下头。

圆月下,他看着卢萦那手的目光,依然浓得像墨,只是不知为什么,卢萦感觉到他比刚才愉悦了些。

盯着她的手,他磁沉的声音传来,“卢氏阿萦依然胆大包天!”竟敢对着他,说出那句“要是我也有权有势,你们这些女人休想近他三步之内!”的话。

从什么时候起,他把他的女人纵成了这副模样?

当然他也知道,便是上次达成了协议,这个女人说这话的目的,还是借此机会,向他宣告她那霸道自我的独占欲,还有强横。

她还在幻想着他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