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嫣哭道:“你走开,我要自己睡!”

翟容半侧身子,看看她的脸色问:“还是很疼吗?”

秦嫣又气又羞,将她弄成如此凄惨。

翟容说道:“看你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还以为你很精通呢,原来是骗我的?”

“是你太欺负人!”秦嫣哭着别过头去,“没经验,只会乱来!”

“只是没有经验?那我们再多来几次,让你看到,我会很快熟练的。”翟容被她娇小的身子,在怀里几次翻腾,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身子不由自主又有了变化。

“啊!”秦嫣惊恐地看着他,一双秀目越发显得华光莹水。她哀求道:“你别来了,真的疼啊…”

翟容从她眉梢看到眼角,半晌掌不住了,笑道:“不行了,不能再跟你说这个话题了,我又要忍不住了。”他将她揽在怀里:“逗你玩呢,别哭了。你疼着哪能再弄你?”

“都是你不好!”秦嫣捶他。

“都是我不好。”他隔着衣袍,轻轻揉摸一下她,“很痛吗?”一碰到柔软的地方,他忍不住又是干喘了一声。

“不许再碰我了!”秦嫣真是愤怒了,想碰哪里就碰哪里?

“好好,不碰了。”

“我累,我要睡觉。”秦嫣背对着他,还故意将身子挪动得距离他远一些,免得两人躯体有所碰撞。

“睡吧。”翟容笑着给她因为忙着离开她,而空开的脊背上,重新将锦被掖一掖。

安分了不过数息,她又转回身:“抱着我睡觉。”

“不是说不让碰?”

“就是要抱着睡!”

“好,抱着。”翟容被她的前言不搭后语,给憋笑了。

两个人又抱着睡了一个时辰,此时天已经黑透了。

翟容跟哄猫咪似的拍拍她的小脑袋:“若若,穿起衣裳来,饿不饿?我让人送晚膳来。”

“你先出去。”秦嫣拿被子捂住自己。

翟容笑着披了袍子,走了出去。

待他重新走入屋子时,秦嫣已经规规矩矩穿上了裙衫,看见他托着食盘进来,帮着他一起将吃食摆放好。翟容见她饿得伸长脖子,抱歉道:“你好几日不曾吃到好的,这里别府的也是我临时带来的,只能将就一下。等到了长安,我请你吃好东西。”

“挺不错啊。”秦嫣捏齐筷子,便去夹菜,翟容笑看她吃菜。秦嫣抬头,看到他玉白无暇的脸,那又浓又好看的双眉。她红着脸低头继续吃饭:她这几日跟着他做事,的确没吃到几顿像样的饭菜,可是她方才不是将他给吃了吗?虽然…感觉不是太好。

她想起了一事:“去佛窟不是应该沐浴清净的吗?我们做了那事还能去莫高窟?”

“我带你去看我父母,又不是礼佛。”翟容夹着菜吃着,“我父母知道此事高兴还来不及。”

“你确定他们…”秦嫣知道,他父母早已在多年前的敦煌护城战去世了,“你能确定他们喜欢我吗?”

“那是自然,我选的人,他们哪会不喜欢。”翟容吃了一块玉露,看着秦嫣道:“你不会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好吧?”

“好像是不怎么样。”秦嫣想起翟府杏香园的姑娘们,想起云水居的姐姐们,想起蔡玉班的大娘子们。就是这些身份低微的女子,她都觉得自己不如她们。更何况那些大唐的闺阁小姐。

“你放心,你这个性子,最讨我师父的欢喜;你那音律上的天赋,我师叔一定将你当个宝看。还有,我师叔曾经是宫中的音声人,跟陈应鹤老先生算是曾经同门过。”

“那翟家主呢?”

“我哥自己都是个恣意随性之人,他一般不会来管我这些事情。”翟容想到自己兄长,眉尖微微一皱,秦嫣看到了,问道:“可是呢?”

翟容舒展一下眉头,掩饰道:“没有什么可是的。”

“若若。”

“嗯?”

“天已黑了,跟我去莫高窟。”翟容放下筷子,“你吃饱没有?”

秦嫣又塞了一大勺炙芸豆在嘴里:“饱了。”

鸣沙山下,是前秦时期开始建造的莫高窟。

西域道自汉代张骞凿空之后,东西交流,渐渐繁荣。一路上千里风沙,带来了远在天竺的佛教。两百年的营造,此处修建洞窟蔚然成风,是西域道上闻名遐迩的佛境圣地。

他们两人都穿着洁净柔软的麻袍,梳着简洁的发式,踏着三危山的暮色星光。刚刚经历了那般亲密的交融,两人也就很自然地手指相扣了。

他们携手步入莫高窟所在的鸣沙山。在门口的青铜鼎炉上了三柱清香,默默颂祷几句,在翟家看护洞窟的奴子引领下,沿着木梯走上翟氏家族的佛窟。翟容已事先让此处的画工、匠人都撤出了。

走入门口,翟容从地面上拿起一盏青铜玄鸟烛台,插上蜡烛,取火石点亮。在幽暗的洞窟中,摇摇晃晃照出洞中的景致来。

秦嫣抬头看到,洞窟上方是个覆斗顶的天顶,无尽展开的藻井,绘就千佛飞天的场景。北面墙壁上是一副即将绘完的《阿弥陀佛净土经变》,站在正中的阿弥陀佛像,手结“说法印”,正在为普渡众生而广为说法。身边三千佛,都是他的化身,宝珠嵌帛带,璎珞结丝缡。万千莲花盛开,伎乐天撒花飘香。因尚未绘画完毕,搭着好几个脚手架。

其余墙面则还未开始绘画,刷得粉白,隐约可见柳炭条打稿的痕迹。

翟容先将她引到自己祖上供养人图像面前,放上蒲团,带着她磕头。尤其是自己父母,更是大礼相拜。

行礼完毕,翟容又带她爬上北墙的脚手架。

秦嫣站在那细细的长木条上,借着翟容手中的玄鸟烛灯柔和的烛光,仰头看着千佛藻井。每一尊佛都是一个小世界,每一个世界都是平柔慈悲的。翟容说:“你不是说要学画佛像?这里喜不喜欢?”

“喜欢。”秦嫣看着那些佛像的脸,小时候她因总是要被迫去杀人,感到恐惧。长清哥哥让她跟着他,描绘佛像的面容,说这些慈悲的眉眼,能照见五蕴皆空,可助她度一切苦厄。

“若若,过来。你看这朵莲花。”翟容在脚手架上坐下,将青铜烛灯放在一侧的灯台上。秦嫣依言在他身边蹲下,问他:“如何?”

秦嫣一看,这朵莲花绘在一个仰首侧身的天女手中。

这天女头上璎珞缭绕,身上着西域服饰,海蓝、翠绿的绸带翩然欲起。天女面颊饱满,朝天凝眸,单手托莲,面目慈悲又温柔。

这托莲天女,已经施以彩绘,敷涂金粉,完工了。

唯有这朵莲花,只以金粉勾勒了边线,里面的颜色依然是白墙涂了石灰粉的底色,还没有绘画完毕。

“这叫十二莲,‘莲生十二瓣,瓣瓣皆连心’的意思。我与妻子并蒂之后,方能来这里画这朵莲花。莲花见佛身,就能得到佛祖的保佑,让我们天长地久,永不离心。”翟容道。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翟容握上她的手,“若若,现在它是你的。”

洞窟里,烛火嘶嘶燃烧的声音,令此处显得分外宁静。

“可是我们还没成婚。”秦嫣说话的声音,撞在石壁上,有了小小的回音。她意识到了这朵莲花的分量。

“画完这朵莲花,就是成婚了。”翟容从脚手架边上的一个粗瓷调色盘中蘸了几笔白浆。在他这个年龄,说一句“天长地久”是十分容易的事情,他说:“我来涂底色,你来染红粉,你应当自己会上色?”他们在蔡玉班的时候,她跟着他写过字,也画过图。

“会画的。”秦嫣看着他的手指在壁画上移动,看着他的侧脸,笔挺的鼻梁,低垂的眼眸,“郎君,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吧?我真的能画吗?为了我值得吗?”秦嫣咬住嘴唇。

“你别将此事都揽在自己身上,我离开翟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兄长。”

“翟家主?”

“对,兄长是庶出子,当时敦煌危急,翟家有难,他才做了这个家主。这些年为了西域世族安定,做了很多事情。可是因为我是嫡子,所以河西世族在这个出身的问题上一直有计较。只有我离开,我兄长才能名正言顺成为河西世族领袖。”翟容细致地涂满□□色,“若若,没有你,我也要离开翟家。有你,我会走得很开心。”他道,“从此以后,敦煌不是我的家,也不是你的家。”

“天地之大,你有我在,何处不能容身?”他将笔交给秦嫣:“你自己调颜色,我不太会调色。”

“是,哪里都能容身,”秦嫣说,“可是,要你在。”

秦嫣用了一点点胭脂色,调出荷花的粉红色。翟容看着她专注调色的模样:“我离开河西,惟一遗憾的是父母留给我的这朵莲花。那时候,母亲对我说,如果我能够每年跟娘子都来此处画一瓣,十二年后,一定已经是老夫老妻举案齐眉,可以相伴一生了。”他蘸了白色,在莲花上打底色,他一口气将十二片都涂完。

“十二年后?”秦嫣算了一下,“我二十七岁,你二十九岁。”她提醒他:“你画太多了吧?”

翟容轻笑,将额头亲密地贴上她的额头,两人的呼吸缠在一处:“现在我们一口气都画完,画完以后你就二十七岁,我二十九岁了,然后我们长长久久在一起。”

安业寺的钟声在夜幕中,远远传来。

宁静的杏云林中,忽然响起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月色下,无数杏花花瓣被激飞,被月色一染,闪烁着银色的光芒。翟家别府门口,赫然出现了一队三十人的黑骑。他们一路从敦煌城另一侧的城门赶到此处,马声喘息。

看守别府的翟家奴子探出头来一看:“家…家主?”

别府是翟家宴请宾客,或者阖家做法事的时候,才会过来小住。每次来都是事先有百来仆人先将这里整理周全,翟家主才会带着自己的客人或族人,翩然而来。此刻,翟家主一身黑色长袍,在月色下分明染着沙土。

奴子们从未看见自己的家主,如此匆忙到了这里。打开门恭迎主人。

翟羽道:“我不进去,二郎主来过吗?”

“来过。”奴子垂手回答。

“做了什么?”

“吃了晚膳,沐浴更衣。”奴子补充道,“还带着个小娘子,在左厢房休憩了一个多时辰。”

翟羽剑眉敛起,在眉头挽起一个结:那小兔崽子传消息要带着花蕊私奔,让石越湖、关客鹭他们在敦煌城严华门外,设了骗局,让他去截人。结果人根本没走,好整以暇地在他翟羽的地盘上为所欲为。翟羽问道:“二郎主如今在哪里?”

这奴子也在翟家许多年了,虽然见翟羽次数不多,但是年数也不少了。翟家主一直都是那么漫不经心,帷幄在握的样子。如今…如今,奴子怎么觉着,家主神色有那么一点“气急败坏”的意思?他回答道:“二郎主说,他在莫高窟。家主如果来了…”

一声马鞭响起,翟羽已经带着手下向着莫高窟,绝尘而去!

只怕,那小兔崽子已经把母亲留给翟家嫡子正妻的那朵莲花给胡闹掉了。

第82章 玉聘

秦嫣知道有些不妥, 可是她也是干了再说的人。郎君说能画,那当然就能画。她挽一挽袖子,一片一片晕染起来。她是晕染, 要比翟容画底色费点功夫。

翟容的目光随着她的笔尖上下移动着:“哪怕是十二年后, 我们也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在一起。若若,你看, 我们可以在一起那么多年。”

“是啊,好多好多时间…”秦嫣也高兴极了, 边画边说, “我能跟你这么早就认识, 真是幸甚至哉。”

“画吧,若若,”翟容为她托着调色磁盘, “我还以为,自己不能以翟家子弟的身份,画这朵莲花。如今我还没跟翟家划清界限,就有媳妇陪我来画了, 你说我父母会不会特别满意你?”

秦嫣沉下气息,将笔垂直于墙面,一丝丝慢慢地画着粉色。她跟长清哥哥学过画, 莲花又是佛教绘画中最常见的事物,她果然一气呵成,将那瓣莲花,画得极好。

翟容拿着烛台, 满意地欣赏着。秦嫣手中犹自握着笔,搂住他。两个人贴在一处,看着这朵曾经受到过高僧祝祷,会为他们带来无尽祝福的莲花。

两人正在心甜意洽,欢畅之时,只觉得整个洞窟似乎都有了震动。

莫高窟这里除了一些画师,平日出于对于佛祖的敬奉,几乎很少有声音。这一片马蹄声,搅动了那漆黑如墨的深沉夜。

翟家主在这里名气太大,无法低调微服出行,更何况是如此深夜。而莫高窟里夜宿的大多是一些年老画师,他们白日为佛祖造像,晚上也会躺着默默揣摩形色,睡觉很警醒。

秦嫣也听到那队马匹进入莫高窟,随后,黑夜中传来翟家主的手下,在压低声音道:“各位先生莫受惊扰,只是翟家主有事去自己家供养的洞窟。”“张先生,请回…”“没事,我们稍微待一回就走,不必煮茶。”…

“翟家主来了。”秦嫣有些提心吊胆地告诉翟容。多少有点丑媳妇见公婆的忐忑样子。

“你吓成如此做什么?”翟容刮她一下鼻子,“不是说了,有我呢。”

秦嫣没有心思跟他逗,神情严肃地看着门口来人。

看管翟家洞窟的画匠托着一盏青釉瓷底的蜡烛灯,走在翟家主面前引路。翟羽一进来,就看到那朵莲花被兔崽子给涂了。

秦嫣早已转身到脚手架的另一边,一见到翟家主的身影在洞窟口出现,便想跃下脚手架去行礼,翟容也跟着她一起一跃而下。

翟容拉着秦嫣的手,满面笑容:“哥。”

“见过翟家主。”秦嫣行完礼,心虚地靠在翟容身边。翟容感觉到了她的躲闪,他明白她和他毕竟是私奔,如今的情形多少算作私奔未遂被拿住了。她还是很害怕长辈的,他肩膀一展,将她娇怯的脸挡住半边。

负责这座洞窟的画师左右看看兄弟俩,翟羽道:“骆先生,你先请回吧,这里不用你伺候。”被称为骆先生的画师,将手中的蜡烛灯盏放在两人之间一个横置着的脚手架。骆先生身为画师,对于角度、光线都非常敏感。骆先生摆放灯盏的地方,正好将兄弟俩都罩在烛光之下。

两个人的面容互相之间都看得很清楚。

翟羽已经恢复了平常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翟容则弯弯翘起嘴角,一脸很欠揍的模样。

翟容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壁画:“你这么快就决定跟这个小娘子成婚?你年龄还不够成婚。”

秦嫣听着,他们开口就有了针锋相对的味道。她低着头,心里缩得如同一枚干瘪的蒲桃。

翟容说:“不但年龄不够,身份也不合适。这些我都知道。”

“认识也就三十多日吧?宜郎,你决定得未免太匆忙。”

“我没有那么多心思放在料理家宅之事上,若若,我认为她很合适我。”翟容挺起胸膛,“哥,我和若若已经木已成舟,恳请你,顺水推舟放我们一马。”

翟羽踱步到他们身边,看着翟容的脸。

这个兄弟,八年前离开敦煌的时候,还完全是个孩子。那时候他每天手把手教他习字,带他读书。翟羽若处理商务没有空,青莲会照顾他。在翟羽的心目中,翟容始终是那个比轶儿大不了几岁的顽皮男孩子。

这几天在翟府,他也是低头垂手很听兄长话,在府中有空就陪着轶儿玩,给人一种扫去了年少时候桀骜,变得懂事的假象。可是,如今他将背挺得直直的,一双眼眸深处,时不时闪现出挑衅自己兄长的味道。

——宜郎,都快和自己一样高了…翟羽心中闪过了这个念头…

翟羽的目光看向秦嫣,那小娘子一发现他的眼神扫过去,立即畏惧地朝翟容身边缩一缩。翟容也立时关切地捏一捏她的手,越发紧紧地握住,任她靠紧自己的身子。

翟羽浮出一个淡到难以察觉的笑容:有点羡慕兄弟,可以如此心无障碍地去喜欢一个女孩子。他对秦嫣道:“花蕊小娘子如今既然入了我们翟家门,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总能够跟我这位兄长说一下吧?”

秦嫣看看翟容,说道:“我…我叫秦嫣。”

“从哪里来?先前住哪里?”翟羽继续问。

秦嫣低了头,按照道理说,郎君的兄长问她这些话,她都应该如实相告才对。可是她对于自己真正的身世已经不记得了,而扎合谷星芒教的事情,她又不愿意说。

翟容道:“兄长,我也要问你,你又是什么人?”他注视着翟羽道,“如果你只是西域道上的一名商人,只是河西的世族领袖,那么,若若是什么人,对你而言并没有了解的必要。若若的身份确实需要有所隐瞒,我要带着她私奔。以后翟家的基业都是兄长你的,我只是个江湖散人,我妻子是谁,对于翟家而言,并无干系。”

翟羽脸色像一张铺平的细绢纸:“你既然猜出我身份并不寻常,那为何不带着小娘子尽快逃离?如今你们既然被我追上了,就别想逃走了。”

翟容说:“如果我不曾猜错的话,以兄长你布在河西的眼线,以你暗中豢养的死士,我要一个人带着若若从你眼皮底下,逃入中原,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吧?”翟容将空着的一只手一摊,“我连刀都放在别府里了。我让小石头他们迷惑你的眼线,只是给我和若若争取一些时间,让我们可以好生过了这个夜晚。”

“宜郎,你是如何出城的?”翟羽对此也有些不解,翟容在敦煌城里,刚回来不过三十来日,没什么根基。可以说是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如今,被他混出城,而且还优哉游哉在别府享受了数个时辰,这对翟羽来说,也是一件很值得询问一下的事情。

翟容道:“前几天我帮助徐刺史大人,调查夕照城、香积寺等案子,我认识了不少敦煌守军。”

“这个我知道。”翟羽道。

“后来,我从黑市租了个屋子,在那里让若若给我画西域的舆图。”

翟羽道:“这个我也调查到了,你还偷了不少敦煌库房里的旧地形资料。”

翟容说:“那就是了。兄长才是这敦煌城最耳目通天之人。在那些我翻过的敦煌地形图和西域地形图上,我凡是重点翻阅过的地方,都多少有些痕迹。你从那些痕迹上,很容易判断出,我要走的大约是什么路线。然后,我结识的那些敦煌守军大约都是些什么人,他们今日值班在哪几个城门,你都能了如指掌。而这些,都会为你画出我出逃的路线,然后,我换个方向就行了。”翟容说,“你在敦煌有根基,我在敦煌也有几个跟我一起夕照城有过经历的兄弟,这点忙,他们还是帮得过来的。”

翟羽在心里整理了一下,道:“既然有这个功夫,如果带着秦小娘子硬闯,你还是有些把握的。”

翟容摇头:“那不行,你是我哥,我不能对你兵戎相向。而且,”他轻拽一下秦嫣,让她别躲得跟一只老鼠似的,“我家娘子心软,如果看着我为了她,跟自己的亲兄长斗个你死我活,她一定会宁愿跟我分手,也不会为难我们兄弟亲情的。所以…”他握着秦嫣的手,一起伸了出去,“哥,如今我们俩都在你面前,你爱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吧。”

“处置?”翟羽微微侧身,洞窟外的星光勾勒出他长身玉立的身形:“宜郎,我即使不赞同你的做法,也不能将你如何。你九岁时就避着我,跟着你师父去北海,洪师叔将你送回长安几次,千里迢迢,你一路讨饭都能寻过去。不过,你要清楚,这个世上总有你难以控制的局面,你难以应付的对手。我希望你能更加强大,才能真正随心所欲。”

翟容听出兄长已经有了让步,对秦嫣道:“若若,你给我大哥行个礼。”

秦嫣依言行了个礼。

翟羽定睛看着她,许久许久。

秦嫣也纹丝不动地保持着自己动作,等着对方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