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涅道:“怎么,看我好端端地在此是不是觉得很遗憾?”

朱镇基大摇其头:“说哪里话,我不知有多紧张,昨儿听到风后,坐立不安地,只恨不能晚上闯宫,你看……咱们前两天才见,我这回可是不顾皇兄的忌讳冒着被打的危险来的,要知道,他对我的戒备心忽然小了许多,但这具身体实实在在仍是个男人啊……”说到这里,他低下头来,从脚看到腰,从腰到胸前并两肩,可惜面前没有镜子,不然定也要揽镜自照一番。

凤涅嘴角一抽,道:“既然如此危险重重,你怎么还来呢?”

朱镇基道:“我担忧啊,生怕你出点什么事儿,你也知道,那些宫内的伎俩有多龌龊多让人防不胜防……什么口蜜腹剑完全不够看,那些这个毒那个毒,花样繁多地……咱们又不是神农,指不定怎么就中招了,唉,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凤涅听着他有些娇嗔的口吻,周身一阵阵寒意萦绕,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的意思是……稍微像个男人一点……”

朱镇基道:“人家本来就不是男人啊,何况,……我以为用我的本色来同你交流,你会有一种亲切感……”

“是很亲切,”凤涅的嘴角又抽了两下,“有一种亲切的焦躁感跟要打人的冲动。”

“我还以为这样你会对我好点儿。”朱镇基泫然欲滴。

“打住,”凤涅喝道,“再这样儿不男不女似伪娘又似人~妖地……我就把你弄成子规一样的,你好跟他做伴儿,你皇兄必然也会很放心你在后宫出入。”

朱镇基堵了嘟嘴,扭了扭腰,好歹地坐直了:“暴殄天物啊,才不要呢……好吧。”

凤涅看看他正经了的脸色,觉得这样顺眼多了,才又问道:“你真个儿担心我?为什么?”

朱镇基道:“我天生菩萨心肠行不?”

“那菩萨也要哭了。”

朱镇基哼了声:“好歹咱们是同舟共济,一根绳上的蚂蚱,虽然以前总有些看你不顺眼,但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我们两个才是同类一样,我一想到你可能被害死,从此茫茫人海只剩下我一个,真是不寒而栗。”他说着说着,略带了几分真实的忧虑,又看凤涅,“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难道在你心中,我居然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不是,”凤涅扫他一眼,淡淡道,“我只是惊讶,总觉得你在念台词儿,还是很矫情那种。”

朱镇基怔住,而后便翻了个白眼:“那么我就再念一句,我这一片心真真儿就给你白白地糟蹋了!”

凤涅没忍住,噗地笑出来,道:“你不要同我抬杠,什么茫茫人海只剩下你一个,你当是对儿鸳鸯呢,谁也离不开谁?”

朱镇基眨巴着眼:“鸳鸯?”忽然皱眉叹了声,“唉,算了,我知道你现在是鸳鸯了,另一只鸳鸯就是我皇兄,只可惜茫茫人海,哪里找寻我的鸳鸯呢?”

凤涅忍着笑,嗔道:“你再说一句‘茫茫人海’,我就替他教训你。”

朱镇基挑眉:“他?叫的倒亲热。”

凤涅望天:“你这是淫~者见淫……”

朱镇基却唉声叹气:“我看你是有点陷进去了,你别不信,我这双眼睛是很厉害的,男女之间,什么也逃不出我的双眼去,何况你又不是那种真能放得开的,若是真演戏的话倒也罢了……”

凤涅道:“这是什么意思?”

朱镇基道:“我的意思你该懂的,若是演戏,也演不到这份真上,就你这性子,平日里演个亲热戏,你都挑三拣四,亲个嘴都要导演借位,你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笑你大牌……”他瞄了凤涅一眼,“然而这地方,又没导演,总得来说,咱们只有一个主子,就是那位,——我皇兄,你的老公,张爱玲说,要征服女人的心得先通过……”

“打住。”凤涅略皱着眉喝止。

“你看……说句过格的话都不行,”朱镇基叹息了声,“忌讳了吧?讳疾忌医了吧?我说的不对吗?起初你大概也不是甘心同他做这种事的,然而到现在,你敢说你对他没有一丝感情?何况我也知道,我这位皇兄,对你,可是格外地好,疼爱有加,虽我不知道他究竟为何如此待你,但……如果是任何一个女子,得天子如此盛宠,恐怕都要陶陶然,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凤涅垂了眸子:“你又啰嗦这些做什么?”

朱镇基道:“起初我赌你绝不会甘心跟三千佳丽争一个男人,可是这男人对你如此深情的话,我就……”

凤涅再度望天。

朱镇基看她不语,便又道:“何况最近又纳了谢家的那个,那小妞儿才几岁?十四岁都不到吧,嫩的一掐一把水儿,又长得俊俏,若放在现代,多少男人口水得三尺长,那小妞机灵,出身也好,我听闻,这次中津行她仿佛也有功似的……唉,我的皇兄,保不准就对她动心……是男人嘛,总免不了好~色的本能,就算是心里头不爱,有美~色在前,不吃上一口怎么甘心?何况他是这全天下最有资格大吃特吃的那个?”

凤涅有些愕然,继而苦笑道:“你今日说话真是……听来虽然有些颠三倒四,可是又无法说没有道理。”

朱镇基道:“我只是把事情说明白,免得你当局者迷。”

“他要多少个都跟我没关系。”凤涅忽然淡淡地说。

朱镇基面色一变:“你的意思……”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凤涅这才看向他,四目相对,她道:“有些心里的话……想到今时今日要对你说,着实有些可悲,但是现在的你,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一张脸的缘故,看起来也不那么讨厌了,何况你说‘茫茫人海’,我们两个是‘同类’……故而说说也是无妨。”

朱镇基面色变来变去,凤涅道:“其实你说的对,我的确受不了跟别的女人分享所爱。可是,既然无法反抗,假如我只当他是个无足轻重之人,就暂且当这所有是一场梦,等度过了便,更谈不上受不了受得了,但是现在,我的确是受不了。”

朱镇基听她茫茫然说了几句,起初有些明白的,脸上便露出喜色,继而心念一转,却又陡然色变:“你……”

凤涅看着他,笑道:“你瞧,都给你说对了,我受不了你说对了,我动了心你也说对了。——是啊,我之所以受不了跟别人分享争抢这个男人,是因为我……还真的有些喜欢他了。”

她本来无意对任何人袒露心迹,然而此刻说出来,这滋味儿却很奇妙,三分甜,七分苦,翻翻滚滚,调和的恰到好处。

朱镇基生生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凤妮……那么你……想怎么样?”

凤涅垂眸,看着自己的纤纤十指,这鲜嫩的少女身子,在她眼中却赫然已经满目苍凉:“走。”

朱镇基只听到自己的心猛地一跳,轰然发声。

“想法子,离开这里吧,”凤涅淡淡道,“再美再好,终究不是自己该得的,何况这种情形也非常态常理,我们……回去吧。”

“啊……”朱镇基呆了。

本来他心中甚是忐忑,隐隐地有些怕凤涅打定主意不走了,剩下他孤家寡人彷徨失措,此刻听凤涅这般说,本该高兴才对,然而他的心中却全然无一丝喜悦,反而有一点微妙地酸涩之意,缓缓滑过。

“你真的……爱他啊?”他有些艰难地、斟酌着开口。

凤涅凝眸想了想,轻声道:“我怕再耽搁下去,我就真的……爱他了。”

心中有一句没有说出来,——“等爱到无法自拔之时,那就糟糕了”,她不想让朱镇基得窥她全部心事,故而仍旧淡淡一笑,是几分无奈,几分调侃的口吻,心底的感觉却似寒风过境,有种痛快的悲怆。

且说朝堂上,就在姬遥等人专注于弹劾范汝慎之即,丞相大人上了一道折子。

在折子里,范汝慎先是恳切地做了深深地检讨,承认了自己管教疏忽之过,而后,又真诚地表明中津之行完全只是一场“意外”,他口口声声地表明范梅仙同皇后之间乃是手足关系,所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半句也不提皇后是收养来的。

然而一方面他又承认,事情虽然是意外,但终究因为范梅仙而起,因此他已经亲自发付范梅仙去了内务司认罪。

同时,关于岳思簪同思且下毒之事,丞相大人则推得一干二净,表明岳思簪只是争宠心切,才行如此谋逆之事,实在人神共愤,要求处以极刑绝不姑息

最后,范汝慎又表示自己管教不利,导致事端频出,几乎危害到皇后,所以也自请天子降罪责罚他绝无怨尤。

因为中津之行发生的那件事只有少数人在场,因此也没有人具体知道真相如何,而且丞相的奏折里数度强调“亲情”,范梅仙素来在人前的形象也甚是不错,因此他这样恳切一说,倒有些朝臣狐疑起来。

只要不是“双罪并罚”,事情便似好办的多。

然而姬遥他们又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在一场廷上口舌之争后,两党的朝臣都看向天子,等天子定夺。

朱玄澹一直默不作声,任凭臣子们争得面红耳赤,一双双眼睛期盼等待地望向他后,他才开口道:“首度将皇后置于险境,尚可原谅。”

那一双幽静的眸子扫视了一圈儿在场的朝臣,又道:“……再度出事,不可姑息。”

群臣心中各自一震,均竖起耳朵细听,却听天子继续道:“且内务司笔录对话之中,多有疑窦。爱卿既然深明大义,早便绑送女至内务司,朕心甚慰,那朕便擢内务司详查,若无牵连则罢了,若是有的话……”

姬遥司逸澜等都觉得身上发热,有些头重脚轻地,天子这两句话,胜似他们千言万语。

这一刻他们才确认,天子这回果真没有刻意去偏袒范汝慎。

只不过天子此举,究竟是太过偏爱皇后所以不能原谅害她之人呢,还是说天子要借机打压一下范汝慎这位炙手可热的权臣?

但不管怎样,这是一个光明的信号。

当下一干人等心悦诚服,声音也格外大些:“圣上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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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范汝慎在听完朱玄澹话之后,面色微变,却还撑得住,躬身也道:“微臣遵旨。”

颜贞静崔竞众人面色也各不佳,众人面面相觑片刻,颜贞静上前,躬身道:“陛下,中津之事纯属子虚乌有,至于下毒,范府的那两个婢子进宫许久,早跟范府没什么干系,她们所作所为,纵然逆天,又怎能牵连别人,何况微臣听闻范小姐自中津回来后便一直时醒时昏,又怎能指使她们害人?微臣看此事纯属她们胡乱攀扯……跟范小姐无干,跟丞相无关。”

司逸澜一听,忍不住就道:“颜大人这范家女婿做的可真是上道,连小姨子的事儿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颜贞静不慌不忙,道:“司尚书何必口出讥讽之言?身为朝臣,自当据理力争不是吗?跟是谁家的女婿有何干系!”

他身后的崔竞道:“如果真的跟谁家的女婿有关系,司大人以后可要找个没有小姨子的老丈人,免得横生事端后,司大人这刑部尚书可就难一碗水端平了。”

司逸澜喝道:“本官行得正坐得端,假如本官将来的亲戚真的有什么龌龊行事,刑部大牢便是他们的归宿。”

崔竞一听,顿时嘲笑道:“那就怕司大人为了成全自己的清正之名,没事也要找事儿,怕是没有人敢当您的老丈人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姬遥见司逸澜到底“斗争经验尚浅”,被颜贞静跟崔竞两个大老狐狸牵着鼻子走,眼看要说出更多难听的话来了,——须知道,范家的女婿,此刻在场的可不止是颜贞静一个,还有当朝天子。

他们几个说的这几句话,听来没什么,但往天子身上一攀扯,什么“一碗水端平”,什么“没事儿也要找事”……,滋味儿可就大大地不同。

姬遥大大咳嗽几声,提高声音道:“众位稍安勿躁,只听圣上定夺就是了。”

众人一阵沉默,却听朱玄澹慢慢道:“若是其他的事,朕尚可以不予计较,然而此事关乎皇后,朕绝不轻饶。”

这一句话他是温声说的,面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然而在场朝臣们听来,却顿有毛骨悚然之意,本正面红耳热的数人,也觉得廷上的温度陡然降了许多。

天子说罢,便起身拂袖而去。

第七十八章

凤涅也知道范汝慎将范梅仙送入内务司听审之事,她心里也明白,范汝慎看似绝情,实则还是暗地里放了水的,要知道,如果不是借一个“乃宫廷之事”的名头把梅仙送到内务司,直接交给刑部的话,刑部尚书司逸澜正虎视眈眈,怎会轻易放过?必然不会心慈手软,定会用尽十八班武艺,铁石人也会逼出真相来。

至于内务司,虽然专司处理皇廷内务之事,并这些案情,但司长众人,虽非是范汝慎一党的,可也算不上是姬遥一党,把范梅仙送到这里来,他们不会直接就得罪丞相,也可以看风向“权益行事”。

朱镇基在凤仪殿内做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殿内都是他叽里呱啦的声音,看得出这位爷……或者说这位灵魂是女士的爷平日里憋得实在难受,遇到凤涅就好像遇到知己,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凤涅看他这么有兴致,除了起初看他不顺眼冷言冷语嘲讽了一阵,在将心事互相透露之后,对他的态度便也有所转变。

凤涅人聪慧,前生又比朱镇基也就是林见放年长,脾性又极为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不一样,因此朱镇基有一些平日里的疑难讨厌之事,尽情向她倾诉,她就算不加以指点,冷冷地刺上一句,却也正中痒痛之处,让他觉得心情舒畅,便更似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地说。

凤涅便也静静听着,听他说的有趣,便笑一笑,他若太放肆,便抽一鞭子,听他说的忧愁,便再刺一刺……对凤涅而言,有这样一个人轻松地说着以前的事,也给她一种人在现代的错觉,心里有瞬间的恍惚轻松。

眼见要一个时辰将到,朱镇基小心放低了声音道:“对了,你说的让我寻访那些高僧啊得道之人什么的,我细细思考了一下,这满天下地捉人似乎有些困难,我便想,你我穿越过来,都在皇家,保不准这件事就跟皇宫有关,因此我就多了个心眼,让手下可靠的探子留心跟皇宫皇族有关的一些高人,果真让我查到一线端倪。”

凤涅听他说了许久轻松之事,忽然见他说到正题,便也笑道:“你竟也聪明起来了,……究竟是怎么样?”却仍旧不提及朱玄澹。

朱镇基道:“听闻本来在这皇城之内有个太虚宫的,里头有个百岁的道士,曾经曾担当过朝廷的天师,传说素有高明的法术,只不过在十年之前他就销声匿迹,人也不在皇城内出现,满天下也找不到他的行踪。”

凤涅好奇道:“他真的会法术?”

“是啊,据说惯能呼风唤雨,降妖除魔,”朱镇基说到“降妖除魔”,就笑了笑,“我本来不信的,只不过据说他还真的做成了那么几件儿呼风唤雨的事,我特意翻查过皇朝大事记,上面记载着,十五年前京城左右大旱三月,不见一滴雨,是这道士登坛做法,说来也怪,他上了祭坛烧了符纸,挥着桃木剑动作了一会儿的功夫,天上就普降甘霖了,你说怪不怪?”

凤涅道:“怪,也不怪,本来古人就有些匪夷所思的能为……虽然我们说科学昌明,可是也有些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比如水浒上,开篇就说龙虎山上的张天师,钦差去拜见的时候,就被他做法弄出些猛虎啊大蛇啊之类地戏弄了一阵,虽然是戏说,但也不能否认就绝对不会发生……”

朱镇基瞠目,随即道:“唔,我也记得一件,是不是就像是诸葛亮借东风啊?”

“诸葛亮借东风,那是因为他善观天象,有些气象学家的意思,”凤涅侃侃而谈,道,“神奇的是他后来的襄星借命,可惜被魏延坏了阵法,没有成功。”

朱镇基眼睛发亮:“凤妮啊,你还真的博学多才……我越来越崇拜你了。”

凤涅扫他一眼:“好说了,我只是平常闲着喜欢看点儿书,不像是你,闲着喜欢看男人。”

朱镇基做脸红状:“大家的爱好不同而已嘛,你不要歧视我……而且我在看男人这点儿上,也的确比你有经验嘛。”说着,便也有几分得意洋洋。

“嘁,”凤涅看他那德性,忍不住一笑,“言归正传,这道士既然这么厉害,那么你快点找找这道士,看看是不是跟他有关。”

朱镇基装模作样地行礼低头,道:“喳!奴才遵娘娘的旨意。”

“你才渣……”凤涅同他说到这里,只觉得也有了些希望,又看他这样顽劣,便也笑吟吟地。

两人正说到这里,外头有人影闪烁,似进非进得模样,凤涅扫了眼,就收了笑意。

朱镇基自然也是个聪明的,转头扫了一眼,殿门口那人也没有刻意隐藏身形,他便看了个正着。

“噫,是你的那俊俏小太监。”他看了一眼,便对凤涅道。

凤涅垂眸思忖片刻,也没再跟他玩笑,只道:“嗯,是子规……你该离开凤仪殿了。”

朱镇基见她这话突如其来,微微一怔,继而明白了她的意思,又看一眼门口刻意露出身形的子规,一笑道:“这小太监可是忠心的很呢,好啦,那么我就先告辞,以后会尽量找机会来探你的。”

凤涅才不想说自己也不讨厌看到他,就哼了声,道:“你小心着,也自求多福,别再惹恼了那人。”

朱镇基笑道:“他心里虽然不是十分相信我是那啥,不过也有五六分相信了,大概不会怀疑我对你有意思吧。”

凤涅忍着笑:“还不快走?”

朱镇基才站起身来,行礼道:“臣弟就告退了。”

凤涅含笑道:“秦王好走。”

四目相对,眼中都有些许笑意,朱镇基“哈哈”笑了两声,将扇子一摇,重又翩然出了凤仪殿去。

门口是子规的声音道:“恭送秦王殿下。”

朱镇基停了步子,转头看向子规,忽然之间把扇子往他下巴上一挑,望着他轻佻问道:“这位公公,怎么称呼啊?”

这真是明知故问,不过是找个借口调戏人罢了,子规双眉一蹙,不动声色道:“秦王殿下不记得奴婢了么,奴婢子规。”

朱镇基便啧啧地几声:“子规子规,真是个别致的好名字啊……真不愧是皇嫂身边儿的人,连名字也都这么……”

子规咳嗽了声,脚下一动,便后退了步避开他的动作。

朱镇基也不气馁也不恼,扇子顺势一收,又摇回了胸口,若无其事地潇洒道:“好啦,天色不早了,本王出宫去也。”

候着这人去了,子规才进了殿内,行礼完毕道:“娘娘可有吩咐?”

凤涅道:“随时打听着内务司的动静……”顿了顿,终于问道,“思且当真受刑了?重……么?”

子规垂着头:“娘娘不必心生怜惜,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的。”

凤涅垂了眸子:“你倒是比我更……先头我还说,你会不喜这样……”

子规静静道:“但凡是有害于娘娘的,奴婢便也容他不得。”

 

凤涅点了点头,略微沉思片刻,终于又道:“方才你为何在殿外徘徊?”

子规道:“奴婢见时候不早了……”

凤涅一笑:“嗯,你倒是细心。”朱镇基在凤仪殿停留时间过长的话,难免有些不妥当,何况时值正午,正是敏感的时段,朱安靖自国子监回来,保不准天子忙完了事务,也会来探,若是撞个正着,又是一番难处。

果真,朱镇基去后一刻钟不到,朱玄澹便同朱安靖一同进了门,凤涅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果真若是再晚一点走,就正好又是现行了,虽然朱玄澹怎么也会知道朱镇基前来,但毕竟比正撞上要好上点儿。

朱玄澹正午时候,便留在了凤仪殿内用膳,对凤涅多有问长问短,诸般体贴,自不必说。

只有凤涅望着他关怀之情,以及那已经有些熟悉的俊美面容,她想到自己已经做的决定,心里有点儿莫可名状地酸涩。

但她演技超群,面儿上却丝毫也不露出一点来,应付如常。

午膳过后,朱玄澹便又离去,他正午不似其他人,并无午休的时间,也要办公的。

凤涅目送他的身影消失面前,略出了会儿神,才又草草地沐浴一番,便闷着睡了个午觉。

到了下午将近傍晚时候,子规来报,说是内务司审了一番,范梅仙却始终病恹恹地,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只是从岳思簪嘴里问出了端倪。

岳思簪供认说,昔日范梅仙的确是有意针对皇后的,只不过她也并不知道中津之行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否范梅仙曾推皇后下水,她并不敢说。

内务司相继又传了几个当时在场的宫人前去,有人说是范梅仙所为,有人说并没看到,众说纷纭。

因为当时在场的谢霓已经封妃,内务司之人却不敢就随意地传天子的妃子前往配合调查,便只派了人前去相问。

谢霓倒是极痛快地说当时是范梅仙撞了皇后一下,内务司的人得了这个,便越不敢放范梅仙。

谁知到了晚间,梅仙的病情严重起来,竟在内务司中昏死过去,用尽法子也没有醒来,内务司的人不敢让丞相之女死在狱中,便急忙将此事奏知天子。

天子正于勤政殿批折子,闻听了奏报,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下旨,让太医去狱中探病。

事情到这份儿上,范梅仙人都在生死之间了,太子竟不肯松口对她网开一面,可见天子的心意如何。

内务司的人领会了,便商议着要将此事结案。

而就在内务司准备定案,太医入狱探病之时候,却又另生了一宗波折,是什么呢?却是懿太后驾临了内务司。

第七十九章

“都是干什么吃的,”朱玄澹停了笔,双眉微微一皱,淡淡扫了一眼玉阶下的两位大臣,“连个人都看不住,朕要你们何用?”

禁军统领同内务司长两人不敢抬头,暗中彼此你看我我看你,皆是面上带汗。

他们两个进殿之前就心惊肉跳,你推我搡地谁也不肯当先,一个是太后,一个是天子,谁也得罪不起,他们夹在中央,委实难过。

但不管怎样,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启禀万岁,非是臣等看不住,实在是不敢冲撞了太后娘娘。”战战兢兢里,禁军统领道,“且娘娘口口声声指我们无凭无据,乃是要屈打成招,还说要让万岁降罪。”

朱玄澹眸色幽寒:“人在你们处看守着,任凭是天王老子去了也要恪尽职守,被人三言两语地惑动了,平白走脱了人,便是尔等的罪过,不必多说。”

两人听了这话严重,顾不得,内务司长官道:“万岁明察,微臣两人已经尽力阻拦,奈何太后娘娘大怒,不仅说微臣两人屈打成招,且说……”

“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