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琦看着外面的灯火干脆提起酒壶和两只杯子走了出去。

被风一吹,容琦那本来徘徊在脸庞地热气就像雾一样飘散了。

公主府内的青竹在夜色中平添了许多的雅致,容琦在院子里缓步地踱来踱去,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别的,心中的躁意总是难以驱散。

不同的人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容琦向前走,她呼出的热气似乎都带着水果的香气。

二少虽然说的都是真地,可是她也不能轻易就完全相信,因为这一切太像是一个梦了,一个让人想起来向往,却又怕沉迷其中的梦。

容琦揉揉发胀的额角,转了个身,走到一个门前,伸出手来敲了敲。

她以为立即就会听到有人询问的声音,谁知道那门并没有落栓,几乎轻轻一推就开了。

打开房门,屋子中火折子一闪,一盏灯慢慢地亮起来,睡眼惺忪的文静初无奈地看着她,“公主。”他声音有着刚刚睡醒之后的低沉和嘶哑。看样子他本来想要抱怨一番,可是容琦一踏进房门,他几乎立即就发现了容琦脸上的变化。

可能是猝不及防,又可能还没有完全清醒。

容琦清楚地看到了文静初那双眼睛突然之间暗了几许,带着几分的惊诧,绝对不是像瑾秀那样看到容琦脸上毒疹痊愈时单纯惊讶地表情。

文静初已经想到了她地脸为什么会瞬间痊愈,他马上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可是在容琦闪亮地眼睛下,他也不用再去遮掩,“公主找到了解毒的草药?”

容琦点点头,走上前,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然后倒了两杯酒,一杯递了过去。

“是那个人带公主去的?”

容琦抿了一口酒,“难道就不会有别人?”

文静初微微一笑,“公主身边没有能做到这件事的人。”说着文静初也将那酒拿起来抿。

容琦望着文静初,在昏暗的灯光下,文静初那平庸的面容总会被他与生俱来的气质所遮盖,他虽然不是美男子,却有着比美男子更加耐人寻味的美丽,“你早就知道这世上有这种解药对不对?你不吃这种解药不是因为怕丧失武功。”

文静初的苦笑大于脸上的惊讶,“你连这都知道了,那他有没有多给你解药?”

容琦道:“有。”那一个瓷瓶里的药,她只用了一点,剩下的二少都塞给了她。

文静初的眼中并没有露出很渴望的光芒,他微微一笑,“公主刚才只猜对了一半。我确实是怕失去武功,但是我没有去拿解药,那是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人那里有这个解药,能找到她的人寥寥无几。”

容琦的眼睛一亮,这她倒是没有想到。

“她在江湖中的名声很响亮,每年都会有许多人为了想见她一面而费尽心思。”

文静初说到这里,容琦就已经知道,他们所说的是同一个人。

“如果他能带着你找到她那里,那就证明…就算他是一个江湖中人,那么他在江湖中的地位也一定不一般。”文静初微微一笑,“没想到只是短短几年的功夫,我就离江湖这么远了,竟然连一个人的身份也猜不到,如果那个人在,他一听就会知道是谁。”

容琦看着文静初发光的眼睛,从中透着一股浓浓的亲切。

“那个人是谁?”

文静初道:“我认识的一个人,我们的爱好稍有几分的想象,只不过他比我涉猎的更广,为人也更加的洒脱,仿佛永远有用不尽的精力,只可惜…”他又将酒杯举在唇边,“人人都有年少疏狂的时候,无拘无束也没有太多的责任,所以往往会大意而犯下难以弥补的过错,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

虽然文静初说的一知半解,但是容琦也听明白了。

文静初顿了顿又道:“公主知道多少关于前朝皇族的事?”

容琦摇摇头,“除了看几本闲书,并不了解。”

文静初道:“民间的杂书有时候也能说明点什么,里面的内容也未必全都是胡编乱造。等公主有空,我愿意多给公主讲一讲。”

容琦微微一笑,“这件事先不着急,我只是问你一句话,那解药你吃还是不吃。”

文静初哑了一下,似乎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果断地摇摇头,“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再等等也无妨。”

容琦十分不理解,文静初看着如此洒脱的一个人,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如此的放不开,“武功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

文静初摇头,“武功并不重要,只是之前我和那人有约定,将来一定会正式认真地切磋一番,这几年我刚刚悟了一套功夫,如果就这样没有了,”他苦着脸,“那不是就前功尽弃了。”

原来如此,容琦沉吟了一下,“若是找一个人替代呢?你先和他比试,然后将来再让他代你去和那人比试,这样不就是两全齐美?”

文静初道:“这个方法我也想过,可是这样的人怎么好找。我虽然已经半残可也算是高手,那人就更不用说了。”

容琦笑笑,“一切皆有可能。”

第二卷 第九十二章 酒后真言

文静初的武功到底如何容琦没见过,不过听他那说话的语气,并且宝贝他的武功都快胜于生命了,那么他口中说的所谓的高手,那应该是顶级的了。

其实容琦能想到这个办法也是拜金庸大侠所赐。

金庸写神雕侠侣的时候,杨过在华山山巅遇见欧阳锋和洪七公比武的时候,便充当了这个这样一个角色。

不过这又不是武侠小说,没有作者的金手指,顶级高手过招,想随随便便找一个中介做到公平公正,真的很难。

现在长公主府里,武功最高的当属墨染,如果文静初能教墨染武功,然后再…容琦眨眨眼睛,“墨染行不行?”

文静初笑道:“公主还真的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我一早进了公主府,就盯上了他。可是后来发现,他虽然武功底子一流,人也聪明,但是这件事交给他非常不合适。”

容琦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为何?”

文静初道:“他怎么也不可能用全力。就算他不能赢,也绝对不可能会对那人下手。”

难道对方是一个绝色美女?文静初也看出墨染那小羊的性格?所以才会…

“公主知道墨染师出哪里?”

墨染虽然和她说过,可是她并没有记得很清楚。

“他师出蓝山派,蓝山派的掌门和我那个朋友素有渊源,要想让墨染尽全力去和他比武那是肯定做不到的。”文静初叹了一口气,“本来就算是我,让他让我三分也不见得会有胜算,我再托付给墨染。那就连比都不必了。唉,我是总想要赢他一回,现在看来希望渺茫。”

容琦微微一笑,“再找别人就十分困难了。”话说到此。容琦忽然想起了二少,如果二少能帮忙,那么…这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容琦总是感觉,应该让二少和文静初见个面,说不定很多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文静初又抿了一口琉璃杯里的酒,“以前这种酒在都城里很盛行,现在倒成了稀罕物。”

原来完夏国还流行过葡萄酒。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她以前以为皇帝不重视和边疆小国地外交,看来也不尽然。

文静初微微一笑,“都城盛行葡萄美酒的时候,那是前朝。完夏国开国之后就几乎断绝了和小国家的往来,这些葡萄酒,夜光杯。琉璃等物便全都在都城中销声匿迹了。”

“公主府里有这种酒,可是因为藩国朝贡?”

容琦点点头。

文静初又道:“公主可是想要和前朝一样,与这些小国交好往来?”他默然半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做帝王的胸襟。”

“完夏国开国皇帝楚辞,虽然是难见地奇材。但是他的为人,公主大概已经清楚了。”

听着文静初这些话,再看看他那染了一层淡淡酒色,如雾般飘逸的眼神。

文静初没有称呼楚辞为太祖皇帝或者先皇,而是直接称呼他的名讳,甚至没有提到是她的父皇。

文静初早就认定她不是之前的长公主,所以才这样畅快直言。

“他没来就没想要做皇帝,他的心并不在江山上。”

容琦之前已经了解了大概,楚辞是因为前朝的皇后所以才夺来的江山,他能夺来江山。却没有好好地去巩固完夏国地根基,皇位传给楚亦后,楚亦虽然继承了楚辞的狠绝,却没能有一个宽广的胸怀和作为帝王的手腕。

“如今的圣上是不可能与藩国交好的。”文静初顿了顿,“圣上一直觉得藩国与前朝皇族交往过密,所以心存怀疑。”

“我给你讲讲前朝东临皇族的事吧!”

“大金国统一四国地时候,对那些四国中顽强抵抗的臣子,不但不降罪还破格重用。这样的胸怀才能成为一代明君。”

“公主。”文静初定定看着她,“公主觉得江山和帝位就那么重要吗?甚至可以为了个帝位就可以毁一个国家。赔上无数条人命。”

容琦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地一颤。

她是一个现代人,所以听到这个理论不会莫名惊诧,不会难以理解,可是这也难免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虽然现代早就告别了封建社会。可是如果让她这样欣然地附和:帝王之位,应当能者居之。

她有些做不到。

她想起楚亦,想起晋王,想起安定大将军,想起驸马。

若论才能,不论是驸马还是安定大将军都要远远地胜于楚亦。她也曾看到李世民玄武门之变,朱棣靖难,而抚掌称快,她也曾说,若没有这样的政权生变,一定不会有后面的太平盛世。

可是如今她身在其中呢?

那盏灯闪闪烁烁。

楚亦虽然做事狠绝但是他还是勤政地皇帝,每次她进宫都看见他在批改奏折。容琦总觉得,等到楚亦摆脱了楚辞的影响,他还可以做一个好皇帝,完夏国在他的手里只会越来越好。

现在让她放弃,她如何也做不到,这毕竟不是一个小小的决定,“公子早些歇着吧,本宫有些累了。”

文静初笑笑,“公主是否知道朝廷有一个御用的暗杀组织,上到皇亲国戚,下到文武百官,无人不在他们的监视范围内。公主在晋王案中做的那些事,能逃过他们的眼睛,绝不是公主一己之力能为之的。”

容琦抬起头,“你是说。”从文静初的话中,她至少明白,驸马做地事,远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驸马不单单是她想象的那样只是个清流之首…

原来他们之间隐藏了这么多的秘密。

怪不得就算她小心示好,也落得这样的地步。

容琦心里忽然五味杂陈,一切都不如她想象的那样美好。容琦从文静初屋子里出来,天已经快亮了,再一次被风一吹,她忽然有点微醺了,晚春的天气已经很温暖,她提着酒壶走进屋内,坐在软榻上。

瑾秀还在一边小心地伺候,容琦冲她笑笑,“瑾秀,你下去吧歇着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瑾秀虽然仍旧担心容琦,可也只能听命退下,她慢慢地关上了门。

屋子刚刚静下来,容琦似乎听到瑾秀喊了声,“瑞公子。”

原来瑞梓就在门外。

容琦等了一会儿,门外地人没有要进来地迹象,她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天地有些旋转,她有些坐不住,便倒在了软榻里,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到了许多快乐的事,她小时候无忧无虑地生活,她和死党把酒言欢,那么那么多高兴的事,她不由地笑起来。可能永远都没有人来分享她这些回忆了。

谁也不会明白,她这个魂魄是从那么那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的。就算有人听到她诉说也会觉得荒诞不羁。

如果她硬要说这些,那么谁会听她说完。

恍惚中有人打开了门,然后来到她身边,拿走她手里的酒杯,她想伸手去夺回来,却抓住了一团幻影。

一定是瑞梓,“瑞梓,我知道是你。”容琦半眯着眼睛,身体一软,完全被那人揽在了臂弯里,他的臂弯宽阔而舒适。

不对,这不像是瑞梓。

容琦挣扎着睁开眼睛,只能看到眼前的人的确不是瑞梓。

“不是瑞梓。”原来不是,那么还有谁敢跑进她屋子里来,容琦下意识摸着腰间那只面具,是二少,“二少,你原来没有骗我,只有你没有骗我。你送我的礼物,我就算是收下了吧!作为交换,不如我讲一段故事给你听,这世上可能只有你才会相信。”她说完这句话,努力地半睁开眼睛。

眼前的那个人从迷雾中渐渐地清晰起来。

她听到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声音低沉却是那么的动听。

第二卷 第九十三章 情意朦胧时

这个声音,让容琦顿时清醒了一些。

烛光的映照下,临奕正看着她。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候相遇,他一定已经听到了刚才她那些疯言疯语,她素来名声就不好,刚刚又亲口说了那些话,这下她的罪恶算是坐实了。

“别喝了,这酒后劲儿大,一会儿要难受的。”

容琦微微一笑,“不都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她抬起眼睛,她这时候的眼眸里的光彩和平日里不同,眼角稍有些发红,眼前似带着一层雾水。

她的眼眸中隐隐带着怨意。

容琦看着眼前这双闪亮的眼眸,临奕明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可他却从来不说出口,他离她那么远,远的让她无法伸手触及。

她是借着这壶御酒在发脾气,原本没想要他会有什么回应,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等她大醉之后调整情绪,他们还会相敬如宾,做一对假夫妻。

容琦从来没发现,她的情绪已经开始深深地受他的影响。

“酒过了要伤身。”

容琦微微一笑,“那也未必,若不尽兴,留一半在心里更是要难过。”他并不是毫不在意,就是他那给一半留一半的样子,他那恰似有心却又无意的做法才更让她难受。临奕自然能听懂她的意思,她也不用再遮掩,借着酒意不如发泄个痛快。

“公主。”他那月华般的眼底似乎带着浓浓地让人看不懂的波澜。

他的那份寂寞。那份难以捉摸,此时此刻让容琦看来,如同在她心底烧了一把火,“我在你心里不过是一个错误罢了。”

从穿越过来,容琦就发现了这一点。她一直想要扭转这个局面。她在皇帝和安定大将军周旋,他明明是看在眼里的。

不管是在晋王谋反案中,还是之前她衣冠不整地从屋子里冲出来阻拦圣旨,也许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不理解,他不应该不明白,他不该不明白她对他地情意。

临奕深深地看着她,“我以为,你会明白地。”

他反而说了这样的话。

容琦只觉得肩膀上一紧。她便靠近了他的怀里,她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和强劲的心跳,这是第一次,唯一一次他们如此接近的依靠。

“我不明白,在我心里,你大概早已经给这场婚姻定了死罪。你想要什么?”大概他最想要结束这一切,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轻轻一笑,“我也许会…”

她的嘴被轻轻地捂住了,虽然话没有说出口。可是眼泪却忍不住地流下来,“你是在恼我昨天对你那番话无动于衷,还是因为我昨晚见了赵瑜?”

容琦倔强一笑,“我没什么恼驸马地,我只是盼望驸马不要把我说的那话放在心上。至于赵瑜,她本来是完夏国有名的才女,仰慕驸马已久,去见驸马也是本宫应允的,如果驸马觉得与她谈得来,那是驸马的事。本宫更是没有权利去管。”容琦眨眨眼睛,眼睛和心里一样感觉到酸涩。

“昨日圣上派人送来御赐的赏物,我知道公主匆匆从屋子里走出来是怕圣上圣旨的内容对我不利,我心里自然早就明白。”

“圣上一直对我心怀疑虑,晋王谋反案之后圣上看起来已经不加追查,其实圣上早已经发现了端倪。圣上会想到公主身上,但是断不会怀疑公主,所以只会怀疑公主身边。有人利用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