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衷只好接着道:“凭我一己之力,对付郁途还可以,要对付操控极魔邪物的他就难了,只有传信四方,但愿能合众位神仙之力封印住煞气,不让它现世。”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说起来简单,可当初十位上古神耗费心力封印之后也是这个结果,恐怕希望很渺茫。

斩鄂盯着她怎么也舒展不开的眉心,忽然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头一歪倒在了木屋门边,一动不动。

风衷转头看到,心中一惊,再也顾不得忧虑其他,连忙托起他肩头将他扶了起来,他闭着双眼,脸色发白。

“你这是怎么了?”回来的路上她明明已经为他检视过,当时受煞气追击时她的生气已经压制了那煞气,何况他还有金光护体,被煞气冲撞一下并不至于到这地步才对。

一边问着一边幻化出龙桑杖来为他渡入了生气,斩鄂睁开了双眼,有气无力地握住她的手:“我会不会死啊?”

风衷面露不悦:“胡说什么!”

话虽如此,还是仔仔细细给他检查了一遍,确信没有大碍才扶他起身回屋。

斩鄂靠着墙壁坐着,天黑了,屋子里很黑暗。风衷匆匆跑出了屋子,很快又回来,手里端着盏仙露,递到他唇边喂他喝了下去。

凑近了发现她的额角竟然微微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斩鄂抬手给她抹去,闭着眼靠在她肩上:“我这儿还是疼,你给我揉揉。”他指指胸口。

风衷的手伸了过去,轻轻给他揉了起来:“明明没有什么事,你这般要死要活的做什么?”

“那你别管我了,继续操心你的大事去。”斩鄂推开她靠在墙上。

风衷没好气地将他扯了回来,按着他躺在自己膝头,一手仍旧给他轻轻揉着胸口:“我又没说不管你,你也是大事啊。”

斩鄂掀开只眼睛看了看她,嘴角带了笑,侧了侧身,展臂搂住她的腰:“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就是因为姻缘啊?”

风衷的手下动作很轻,语气也很轻:“嗯?”

“我们都成婚了,可我至今也不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你嫁给我多半就只是因为那天定的姻缘吧。”

风衷听了这话,不知怎么胸口一阵古怪,想说的话也遏制不住,板着脸有些怒意:“你这是什么毛病,我不喜欢你会主动要嫁给你?先前百般不情愿的明明就是你!”

斩鄂仰头枕在她膝上,双眼晶亮地盯着她的脸:“真的?那你有多喜欢我啊?”

风衷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尴尬,一把将他掀开,气冲冲地出了门:“不知道!”

走出门外,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悄悄施法压制了体内那邪兆的黄光,这东西总是叫她克制不住情绪,她觉得自己如今越来越古怪了。

蹲下身敲了敲额角,有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背,她转过头去,对上斩鄂的双眼,他抱着双臂蹲在后面笑眯眯地看着她:“怎么了,喜欢我有这么难接受啊?”

“当然不是。”风衷虽不懂情爱,但也不扭捏藏掖,转回头来,不自觉地鼓了一下腮:“只是觉得我明明已经登仙,却把女娲大神的教导都给忘了,贪痴喜怒,越来越有凡人脾性,这还算什么神仙?”

斩鄂绕到她身前来,捏了一下她的鼻尖:“少想些有的没的,如今的你才是真正经历了人世百态之后的种神,若还像你以前那样,就永远是从种子里出生的神仙,高高在上,难以亲近,现在这样才是我心里的小种子嘛。”

风衷被他抚慰地好受了些,忽然一愣,幽幽抬眼盯着他:“你刚刚叫我什么?”

斩鄂也愣了一下,眉头一挑,眼珠转了两下,倏然跳起来就跑。

“曦光!”风衷大怒起身:“你又骗我!!!”

第89章 089 教训

暮色四合的大地一片昏沉,煞气封印的十根神柱已经不再亮起神光,原先只在外围呼啸的风沙也卷入了高台之上,飞沙走石拍打在上面咔咔的作响。唯有高台之下的深底却是漆黑一片,安静非常。

郁途坐在这片黑暗里已经很久了,但煞气并没有对他造成侵害,反而大有补益之效。如今风衷今非昔比,他每次与之对抗都会受到或大或小的创伤,好在有煞气可以相助。

“我何时能现身人世?”背后有道声音低低地传了出来,伴随着嘶嘶之声,听来好似野兽低吼时开了人腔。

郁途冷冷道:“你已经有了意识,能开人言,料想用不了多久了。”

“我被困了数万年,早就已经没有耐心了。”

“破开封印需要时间,只要你听我调遣就一定能出去。”

“你想要什么?”

“三界…”郁途幽幽笑了一声:“还有女娲座下的种神。”

“可以。”那声音斩钉截铁地同意了下来,没有半分犹豫,甚至连他说什么都好似没有在意。

黑暗里窸窸窣窣的轻响,郁途起了身,面前很快就凝起一阵幽蓝光芒,携带神力横扫出去,撞在面前的一根神柱之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碎裂之声一路往上,钻出地面,整根神柱轻微摇晃,似要碎裂倒塌,其他九根神柱都牵连出了动静。

深底之下的其中一根神柱上霍然闪了一下五彩光芒,郁途眯眼看了过去,只依稀看见那似乎是只五彩之鸟的纹样,光芒便暗了下去。

这应当是某位上古神的坐骑,居然封印在了这里。这阵彩光之后,头顶忽然有一阵金芒压了下来,原先即将碎裂的神柱又稳住了。

郁途抬袖朝上一挥,煞气犹如镜面一般,显露了外面的茫茫暮色,接了太阳的东君车驾刚好自外经过,上面坐着个粉嫩的孩子,穿着贴身的黑衣,扒着车驾扶手,好奇地朝下望了过来,好似就在看着他一般。

这般样貌,一看就是曦光的种,难怪会有日光的金芒。郁途冷笑一声:“看来时机未到,要完全破开这里的封印还需要耗些时间,你只能等着了。”

黑暗里的那道声音愤怒地低吼了一声。

郁途动了动手指,煞气乖巧地顺着他指尖缠绕往上钻去:“按照你我的约定,你不能毁了三界,不过可以拿出当初的本事来,先将凡人们给除去。”

煞气钻出了地面,外面看起来却并无异常,只有漫天风沙席卷。外面龙大龙二牵引着东君车驾也被吹得七倒八歪,连忙退出老远,躲在云里。

龙大好奇道:“小东君你刚才那是做什么呢?”

他们是来接太阳的,本来好好地准备回去,既明还吵着要在汤谷里见一下父母,忽然就指挥他们来了这里。

东君车驾瞬息万里,不过眨眼功夫就到了,来了之后车驾上的太阳忽然就被引入了一层日光落入了封印下面,它们自然以为是既明做的。

既明摇摇头:“我什么都没做啊,好像这里有人叫我,我就来了。”

“啊?这里有谁叫你啊?”

龙二撞了一下龙大:“我知道了,一定是东君父亲的坐骑,据说当初被封印在下面了,兴许是要借助日光之力加固封印才引来了我们。”

“哦,你真聪明。”龙大由衷称赞,一面笑嘿嘿地问既明:“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嘛?”

“我要去见父亲母亲!”

龙大龙二不禁耷拉下了脑袋,无奈地往汤谷飞去。

果然养得再用心也比不上亲生父母啊,你倒是什么时候也粘一粘我们啊!

天早就黑透了,照理说早该把太阳送走了,可他们现在还停在汤谷不合关的山峰顶上。

“我们这是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龙大藏在大石头后面,百无聊赖地吹着自己的胡须玩儿。

龙二朝身后努努嘴:“那得看小东君什么时候想走。”

既明就站在二龙身后,粉嫩的小脸架在它们的脑袋上,嘴里叼着脖子上的短笛闷闷地看着下方:“父亲母亲不带我…”

东君和种神离开没两天,这话他却已经念叨了不下百遍。龙大忍不住抱头:“那是因为他们不想你有危险。”

龙二也劝他:“是啊,我们回去吧,青丘要安全些,实在不行我们就回扶风山去。”

“父亲母亲不带我…”既明吹了一声短笛,继续哼哼。

二龙服了,彼此对视一眼,打定主意再过片刻他要是还不走,一定要强行带他走。

下方忽然传来风衷的怒吼,既明一下站直了身子,踮着脚伸着脖子蹦了两下,可算看清了下方的情形:一人在下面急速奔跑,一道身影在后面追赶,从木屋那里一直往山峰下面跑来,可不就是他的父母。

龙二很激动:“我好像听到种神叫的是曦光?”

龙大恨不得窜出去:“东君回来了吗!”

头顶月亮刚刚升起,还不甚明亮,前面曦光的身影已经迅速跑去了不合关的山峰之下,灰蒙蒙的布衣扑入树影里,瞬间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曦光现在不过就是个凡人,风衷还怕找不到他不成,飞身而去,凝神追踪,很快就在山峰后面看到了他的身影,轻掠过去,一手扣住他的肩头。

“好你个混账,我天天盼着你回来,结果你一回来就骗我,还敢躲!”

曦光讪笑着摸了摸她的手背:“别这么气啊,我倒也没想起全部,但是不这样如何知道你如此惦记我呢?”

“你就是想捉弄我!”风衷少不得要给他长点记性,一手已经拍了过去,面前忽然落下个小小的身影,一把抱住了她的双腿:“母亲别打父亲!”

风衷一愣,看了一眼既明,抬头就朝上方山头怒道:“你们两条龙怎么这么靠不住!”

穷奇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有样学样地冲着山头一阵“噗噗”,嘲讽二龙的无能。

龙大龙二吓得藏在昏暗的夜色里没敢露面。

“哎哟,好儿子!”曦光摸了一下既明的后脑勺。

风衷扫了一眼过去,他干咳一声,收敛了下来。

既明又松开风衷跑去曦光身边:“母亲不要动手。”

风衷眉头跳了一下:“乖,与你无关,你赶紧回青丘去,这里恐怕不安全。”

说着走了过来,刚揪住曦光衣领,既明连忙掰开她的手指,她重新去抓曦光,既明又张开双臂挡在了曦光身前:“母亲不要动手嘛。”

曦光在后面道:“你看你看,打他出生你就吓他,现在还吓他,你这样吓他,若是害他胆小了,以后叫他还怎么威慑太阳啊?那可简直是对不住天下苍生啊!”

风衷气不打一处来,瞪着他道:“倒成我的不是了,哪一次不是你的责任?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拿孩子挡着算什么!”

曦光扶着既明站稳,给他拍拍衣摆,看着风衷叹了口气:“好吧,你想揍就揍吧,不过…”他手指在眼前一划,扫过穷奇,又朝上方二龙所在指了指,“你看这一家大小的,全看着你动手,我没面子,传扬出去对你也不好嘛。”

“难道我还要挑个地方再教训你?”

曦光干笑:“你就不能不教训我嘛?”

“不能!”

既明抱住了曦光的腿,一大一小贴在一处,都可怜巴巴地望着风衷。

“看我也没用,一次一次都这样,今日非教训你不可!”

曦光揉揉既明脑袋,顺手摘下了他脖子上的短笛,上面附着他曾经渡上去的神力。他横在唇边吹了一声,眼前景象忽变,原本除了树木便是山石的平常谷底好似被揭开了一层笼罩的结界,露出了镜面般的湖泊。

他忽然转头就钻进了结界,眼前景象又恢复如常。

风衷一怔,环顾一圈,又抬头看了一眼不合关口的两座山峰,一下想起来了,这里以前还是不合老祖的住处,难怪他往这里跑。

她只知道不合老祖进入的方式,按照记忆以神力合起了眼前两座山峰,果然结界又再度破开,她立即冲了进去,一眼在湖岸边看到了他的身影,施了个隐形术,悄然接近,猛地扣住了他压在了地上,这才显露身形:“看你还往哪儿躲!”

曦光被她压得死死的,抬手扣住她的腰,一翻身就反压了过去,一手捏住她下巴:“既然夫人对我穷追不舍,那便不躲了。”

“你…”风衷刚说了个字就被他堵住了唇。

月光愈发亮了一分,湖面波光粼粼,周遭寂静无声,渐渐只剩下了越来越粗浓的喘息声,风衷的怒气仿佛也被他的吻吞没殆尽了。

曦光的手在她身上缓缓游移,贴在她耳边低笑:“果然长大了。”

风衷脸上一红,脚一抬就踹了出去,曦光背后就是湖水,猝不及防跌入了湖里,扬起一阵水花。

水面很快恢复平静,不想他竟然就此没了踪影。

风衷一惊,觉得自己下手重了,赶紧走近去找他。

曦光忽然从水中探身出来,一把拉住她扯了下去。

风衷浑身湿透,湖水根本不深,却被他托着腰紧紧贴在他身上,脸上愈发的红了。

曦光借着月色仰头看着她的脸,视线仿若胶着住了一般,终于知道郁途为何这么多年对她念念不忘了。

这般成年之后的姿容,稍不留意都会展露妩媚,亏得她生性不懂风情,否则早在上古便不知将多少神仙的魂给勾走了,何须到了如今要凭借子嗣才惹来众神仙哄抢争夺?

湿透后的天衣纤薄,他的视线落在她露出的锁骨那一块,雪白地晃人眼,凑上去轻轻啃咬,风衷的呼吸也不禁渐渐急促起来。

曦光的手伸入了她的衣襟,摸出了小黑的那个封印,抛去了岸上,高喊了一声:“既明!”

封印顺着河岸滚出了结界之外,外面的既明捡了起来抱在怀里,踹了一下面前的结界,不高兴地嘀咕:“父亲母亲又不带我。”

“噗!”穷奇在旁嘲弄的笑。

既明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将封印往衣襟里一塞,鼓鼓的一块好似多了个圆肚子,他举着圆滚滚的小拳头就朝穷奇追了过去。

穷奇“嗤”了一声,实在害怕他天生的神力,赶紧窜出去跑了。

湖水里的风衷从岸边收回视线,忽然想起他身为涂山十方时说过的话来,诧异道:“难道你打算就在这里洞房?”

曦光一手抽开了她的腰带,微喘着道:“你这么直白我都要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