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缺毋滥。”

  

  何翩翩沉默了。

  

  姑妈似乎有些不忍:“翩翩,莲岂身居高位,你知道姑父和姑妈是无法拒绝他的。”

  

  何翩翩眼神一暗。

  

  “姑妈明白你的心思,莲岂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凭良心说一句,连淮儿比之都差逾千里,你能嫁给他,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种福气还真是不想要啊,何翩翩捂着心口,一副无法承受的样子。

  

  “话已至此,剩下的事要怎么做翩翩应该很清楚了。”姑妈站起了身,“明日莲岂会到靖王府作客,回来之后便会动身回京,到时你就跟他一起走吧。”语毕,显然言尽于此,推门而出。

  

  何翩翩愣愣地看着姑妈离去的背影,很久都无法回神。

  

  她原以为,只要认真地对别人好,就可以打动他们,却原来,只打动了她自己。

  

  于是第二天,全府上下都知道了何翩翩要跟莲岂一起回京,做他的第十八房夫人的消息。

  

  何翩翩有些胃疼,干脆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去,而苏淮从前一晚离开后便毫无踪迹,不来看她,也不没传过一句话。她心里明镜似的,苏淮算是默认了此事。

  

  看来这个莲岂真不是吹的,有两把刷子,如果她敢闹什么幺蛾子出来,估计小命就得交代在苏府了。第三天的时候,何翩翩看着站在门外的“东南西北”四个护卫,后怕地想。

  

  “上车去吧。”莲岂站在姑父姑妈身边,淡淡地吩咐着何翩翩。

  

  何翩翩背着姑妈早就给她整理好的包袱,一步三回头地出了苏府,直到马车帘子垂下来,也没再看到苏淮一眼。

  

  没有了她的存在,他一定是自由了……那么她呢?

  

  何翩翩虽心里不太舒服,却也没有过于难过,她其实并不在意住在哪里,跟着谁,没有父母亲人的庇护,走到哪里都是寄人篱下。只是对于就这么匆忙地把未来的人生许给了一个还很陌生的男人,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但她并没有胡思乱想多久,因为莲岂很快就上了马车。

  

  他一上车便突然凑近了何翩翩,魅惑的桃花眼玩味地看着她,突然玉手一抬,第二次扣住了她的下巴。

  

  “不能跟你那个表哥道别,是否留有遗憾?”

  

  “没有。”何翩翩失了神智,呆呆地凝着他美如冠玉的脸庞,温热含香的气息打在她脸上,她瞬间僵硬在了原地。

  

  娘之,活了十七年还是第一次有男人和她这么接近。

  

  莲岂微微一笑松开了手,斜靠在奢华马车内的柔软狐裘上,白色的绒毛萦绕在他无暇的脖颈和脸颊边沿,风情万种之间又有股难以言喻的温润之感。

  

  何翩翩委屈地揉了揉下巴,总是来这招,她的下巴迟早被他磨出茧子来。

  

  良久,待马车行驶了一段路程,何翩翩忍不住憋屈道:“七叔,你以后怎么安置我啊?我没脸见人了。”

  

  莲岂转头望着她,桃花眼中笑意更浓了,抬手拂去了肩头扰人的绒毛,悠然温声道:“你放心,我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何翩翩撇了撇嘴,怎么都觉得这话可信度不高。

第三章

  何翩翩觉得莲岂肯定是阎王爷托生的,否则也不可能招来这么多小鬼,他们才刚出了镇,就碰上了一个犯罪团伙,不过这些人跑得快,只留下几个伤兵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等何翩翩奉莲公子之命下车去检查他们的伤势时,这些人已经断气了。

  

  “七叔,都死了。”何翩翩面无表情道。

  

  莲岂脚步轻抬,撑着一把墨绿色雕花竹伞缓缓走到她身边,桃花眼顾盼之间,落在一名死尸颈项的伤口上。

  

  何翩翩悟了,立刻蹲了下去,伸手想要拈些血迹来查看,却被人阻止了。

  

  “莫动。”莲岂缓缓将何翩翩搀起来,偏头看向在其他地方寻找蛛丝马迹的东南西北。

  

  四名护卫中的首领东衡很尽责地走到了他身边,施礼道:“督主,是靖王府的人。”

  

  何翩翩满脸不解,莲岂瞥了她一眼,温声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人的血里有毒。”

  

  靖王是当今圣上的哥哥,先帝去世前曾是皇位的热门人选,但最后却败给了比他小了整整十岁的幼年弟弟。迁往封地后,靖王并未对皇位死心,府中聚集了许多颇有才干的幕僚,其中便有些江湖术士,善行巫蛊之法,而莲岂是当今圣上的心腹,这帮袭击他的人,正是靖王派来的。

  

  但这些何翩翩并不知道,她嘴欠地问了一句:“那假如你猜错了呢?”

  

  莲岂闻言转头,如漆墨发似流水般滑过肩膀,与他白衣之外所披着的玄黑披风连成一线,只见他琼然一笑,灼灼其华:“我只猜对的事,错的事我不猜的。”

  

  “本事那么大?”何翩翩嘀咕了一声,“那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莲岂朱唇微启,似不经意道:“我猜你想跟他们躺在一起。”

  

  “哈哈,你猜错了,我……”何翩翩兴奋地说了一半却忽然停住了。

  

  他们……指的当然不是东厂的人,而是……地上的死尸。

  

  何翩翩恨不得扇自己嘴巴,让你嘴贱让你嘴贱:“那个……七叔,天色已晚,我们还是赶紧上车赶路吧。”

  

  莲岂满意地笑了笑,曲起食指蹭了蹭她的下巴:“真乖,上车吧。”

  

  于是,在何翩翩风中凌乱了一会后,大部队又重新开始行程,但和平不是你想要,想要就能要……第二次遭遇刺客,何翩翩已经淡定了。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虽然外面的黑衣人数量多了点,但想把她这学了十年刀法的老江湖捏死还差点火候。她敢肯定,如果她一个人,一定可以逃出升天。

  

  “翩翩,你的刀呢?”

  

  何翩翩一愣,总觉得莲岂在这个时候叫她不会有好事。她沉默了一会,将藏在自己背后的刀拿了出来:“在这。”

  

  莲岂二话不说夺了过去,翡翠般修长白皙的手握着那把杀过野猪的刀,怎么看都不太合适。

  

  何翩翩有种不祥的预感:“七叔,你用我的刀那我用什么?”

  

  莲岂悠然道:“你没听过吗?成功是要靠双手的。”

  

  低头望向自己一双胖乎乎的小手,何翩翩痛苦地皱眉:“……手?”

  

  “乖乖守在这里,七叔出去看看。”莲岂安抚地拍了拍何翩翩的手,掀帘而出。

  

  何翩翩趁机探了探外面的局势,赫然发现这群人打算玩人海战术累死他们,于是她赶忙拉紧马车帘子说:“七叔你安心的去吧,我在这里等着,有什么事我就立刻逃走,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过去的!”

  

  莲岂身姿一顿,歪着头颇有兴趣地睨着她,眼睛里是她看不懂的光华,但她知道那绝对不是善意的。

  

  “翩翩啊。”莲岂笑吟吟地抬手轻抚了一下她的脸庞,冰凉的指尖一点点划过她的鼻子和眉眼,不知不觉间在她脸上画了大大的个X号,“七叔真是……爱死你了。”

  

  语毕,莲岂好似离弦之箭般飞跃而出,玄黑的披风衬着雪白的衣衫,在渐暗夜幕中与刺客打斗在一起,不论是使刀的气势还是脸上的神色,都极其孤傲夺目和飞扬跋扈。

  

  何翩翩莫名地心安了下来,望着本来混乱的局面渐渐平息,一个个黑衣人重伤倒下,有的甚至来不及惨叫就断了气,她浑身一冷,胃里翻滚,捂着嘴退回了马车里。

  

  片刻之后,车帘忽然被掀开,何翩翩吓了一跳,待看清是鬓角散乱的莲岂时,她舒了口气:“七叔,打完了?”

  

  莲岂未语,将染了血的刀递给她,独自坐在门口处梳理着鬓角,唇角始终含笑,从容不迫,滴水不漏。

  

  “督主,敌人仍在不断增加,我们埋伏在这里的人太少了。”

  

  马车外忽然传来东衡语速极快的禀报,使得何翩翩刚落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看着莲岂又要携刀出去,何翩翩脱口问道:“七叔,你能打赢他们吗?”

  

  莲岂回眸一笑,百媚纵生:“你猜猜。”

  

  何翩翩苦了脸:“又要猜啊,我哪有七叔那么英明神武,猜不到的。”

  

  瞧她这副模样,莲岂逗弄之心顿起,似是而非道:“如果我打不赢他们,你猜我们能不能逃出去?”

  

  想想都知道非常困难,何翩翩立刻摇头:“七叔你明知道我胆小如鼠,就别让我猜了。”

  

  莲岂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只是眼角处那颗泪痣却越发晶莹,白衣黑披风的身影穿梭在刺客之中,恍若鬼魅,却又势如谪仙。

  

  这次事件的最终结果证明,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在莲督主的正确指导下,光明的一方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一边解着莲岂的衣带,何翩翩一边对他赞不绝口:“七叔你真是料事如神,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伏击我们?而且还知道他们会玩人海战术,竟然早就在地下埋了火药……”

  

  莲岂笑了笑,掩袖执起白玉小几上的翡翠茶盏放到手边,又提起一旁炉火之上白雾袅袅的热水,倾斜水嘴,缓缓注入托盘上的玉壶当中,放下热水轻轻晃动玉壶,再将壶中之水倒入小盅,取了茶匙将放置在茶荷内的茶叶拨入壶中,高抬热水冲入玉壶之内,最后盖上了壶盖。

  

  “出来的匆忙,无法事无巨细,免不得出些纰漏,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的。”手执盛有烫壶之水的小盅,将其缓缓倒入茶盏中温杯,莲岂柔声道,“翩翩停手吧,衣服一会再换。”

  

  何翩翩的脸已经红成苹果了,大开杀戒完毕的莲公子命她为他更衣,可她哪是做那种事的料?更何况长这么大就没跟哪个男人这么亲近过,这莲岂还是第一个,于是她的手便一直纠结在他的腰带处,怎么都不肯更进一步,幸好莲公子大发善心放过了她,要不然……浑身一哆嗦,真是不敢想。

  

  “喝点茶,压压惊。”莲岂动作娴熟而优雅的将茶沏入翡翠茶盏之中,推置何翩翩面前。

  

  何翩翩一怔,怎么都不觉得莲岂是那种会不求回报对别人好的人。她双手捧着茶杯,眼圈有些发红,那是急红的:“七叔对我真好。”她斟酌了半天,说出了这六个字。

  

  莲岂看着何翩翩,神色耐人寻味:“哦?是吗,那翩翩喜不喜欢七叔?”

  

  何翩翩抿了一口茶水,雅人沏的茶如他的人一样令人唇齿留香,如果他不是竟挑一些敏感的问题问她那就更好了:“喜欢,当然喜欢,除了我父母之外我最爱的就是七叔了!”

  

  “可是我们才刚刚认识不多久,说过的话也屈指可数。”

  

  既然知道还问?这不是纯粹为难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