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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睡得早,汾乔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罗心心背对着她,呼吸声均匀,显然还在熟睡。

小巷里没有路灯,外面是黑漆漆的一片,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四点。

汾乔拉开薄纱窗帘,才发现外面不知怎地又下雪了。雪很小,下得悄无声息,汾乔想接住两片雪花,从窗子里探出半个头,视线却定在了楼下。

那是汾乔住的旅馆和另一家牛肉馆之间的狭巷,静静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不是迈巴赫,而是王朝和娄清常开的车型。

车上已经厚厚落了一层积雪,显然是停在那许久了。汾乔起先以为车里没人,从楼上定睛往挡风玻璃里一看,才发现,车里始终有明灭的一点红光。

车里是有人的,他还在吸烟。

不,不是应该顾衍,顾衍是不吸烟的,汾乔摇摇头,也许是娄清。

这么想着,汾乔悄无声息地探回了脑袋,却还是固执地不想从窗前移开脚,她本能地定定盯着楼下看,想要多看一眼,再看一眼。

汾乔站了许久,腿都酸得不成样了,车里驾驶座的人始终没有出来,烟头却始终明灭着。天快大亮的时候,汾乔折回屋里穿上外套,再回到窗前,车却不见了。

车位还是干的,车才刚刚开走!

汾乔大惊,两步跑到另一扇窗户面前,这窗户对着巷口,正看见黑色的小车一掠而过的声音。

因为一直在抽烟,驾驶座上的窗子是开着的,尽管一闪而逝,可汾乔依旧看清楚了车窗里坐着的人。

那是顾衍。

确实是他,汾乔不可能认错。

昨天晚上的饭菜也是他带来的,车里吸烟的人也是他,他在她的楼下守了一整晚。

汾乔突然觉得鼻腔酸涩极了,喘不过息来。她转回身体靠在窗棂上,险些站不稳。

顾衍以前从不吸烟的。

他每天工作十二小时,却还要在她的楼下守一整晚。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好到她觉得对不起爸爸,好到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乔乔…”罗心心的声音带着睡意,含混不清,她翻了个身,就看见汾乔站在窗前,不知站了多久了,“怎么起这么早?”

“昨天睡得早。”汾乔慌忙擦干净眼眶,再开口已经听不出什么端倪,“我还要上课,再有今天我妈妈……”

今天是高菱自首的日子。

汾乔妈妈的事情。罗心心隐约知道一些,汾乔话没说完,她大概猜到了。

“你要陪她一起去吗?”罗心心已经完全清醒了,从床上爬起来。

“不,”汾乔摇摇头,“她不想我去的……而且现在网上那么多新闻,我去那会给她带来麻烦。”

也是。

罗心心想到汾乔现在的处境,出现在警察局外,要是被人认出来,还不知道那群媒体要怎么编排。“那还是去上课吧。”

过年期间,今天又下了雪,那儿的人应该是最少的。

“话又说回来,乔乔,顾衍学长这样只手遮天的大人物,那些照片到底是怎么流到网上去的?”罗心心不解,“就算是顾衍学长没防住,总不可能事情发展到现在一点措施也不采取吧?”

罗心心说到这,汾乔又沉默了,她铺好了床,目光茫然坐下来,低低道了一句,“也许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罗心心脑子转了几圈,反应过来,“你是说顾衍学长故意让这些媒体报道?”

这样逼汾乔回头?

顾衍师兄竟然也是这样冲动的性情中人?

罗心心突然觉得那个高高在上的顾衍师兄从神坛上跌下来了。不过师兄这一招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汾乔只看见罗心心眼睛咕噜咕噜转,不知道她再想什么,赶紧转移话题,“只说我,那你和李杨呢?你们……”

汾乔说到这,罗心心的脸也垮下来了,“分手了!”

“这头大蠢驴,他和家里闹,我就说了几句,他还以为我是帮他家里人呢。”罗心心撇着嘴,“要不是因为他,我才懒得知道他家那点儿破事儿,他倒好,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凶我!”

李杨父母也是体制内的官员,两人离婚之后,父亲重新娶了妻子,生了个弟弟。李杨不愿从政,凭他的本事,无论走哪条路都一样能做得很好。

有句古话叫,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李杨不愿从政,他父亲却偏偏要压着他的头去做。李杨的父亲已经马上到退居二线的年龄,李杨的弟弟却才上幼儿园。

如果李杨不从政,他手中的这些权利便没了交接的地方,有朝一日李杨的弟弟长大成人,他什么也帮不上小儿子。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给小儿子铺路。

李杨自然是不愿意,李杨父亲便找了个折衷的办法,让罗心心来劝他。

这一劝不好了,李杨只以为罗心心不站他那边儿,跟家里吵了一架,到现在两人也没联系。

“心心,你应该和他说清楚的,你不说他怎么知道你帮谁呢…”汾乔劝她,也为她着急,两人在一起时候要多甜蜜有多甜蜜,现在却赌气,说分手就分手了,“他喜欢你,所以才会在意你的立场啊。”

“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我是什么人他还不清楚吗?还冲我发脾气……”罗心心愤愤说了两句,声音到底还是弱了下来,“好了…再遇到他我会找机会和他说清楚的……”

“还说我呢,你还不是一样,”罗心心转念想起了汾乔,“你明明也舍不得……”见汾乔沉默低头,罗心心到底没敢再往下说。

到游泳馆上课,新的一天课程又开始了。

汾乔不联网,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网上那些有关于她的讨论,只在厚厚的围巾里多加了一层口罩。

因为下雪,这一天来游泳馆上课的人更少了,不过张蓓蓓倒是依旧来了。

背着她的小鸭子书包,扎着两根羊角小辫儿,小脸被冻得红彤彤,特别可爱。

“教念……!”她一见汾乔就飞扑过来,看得她身后的奶奶笑眯了眼,汾乔冲张蓓蓓的奶奶点点头示意,低头对她叮嘱道,“先去换衣服,热身之后今天我们练习两百米仰泳哦。”

张蓓蓓的身体平衡和漂浮基础特别好,很适合练习仰泳。

听到练习仰泳,张蓓蓓就蔫了不少,她不喜欢仰泳,老是呛水……

“教念——”她眨巴眨巴眼睛,磨蹭着不肯去换。

“要是今天练得好,教练就在游泳馆对面的那家泳衣专卖店里给你买件新的小黄鸭泳衣~怎么样?”

对小孩就是要哄的。

果然,张蓓蓓犹豫半晌,对小黄鸭泳衣的喜爱还是超过了对仰泳的恐惧,当即就屁颠屁颠跑进了更衣室。

汾乔失笑。

……

张蓓蓓果然对仰泳果然是有天赋的,她一认真起来,只一下午,便进入了状态,动作标准,又有速度。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来说,已经算是十分难得了。

和小孩子在一起的时间总是特别轻松,汾乔都没什么知觉,泡在游泳池里,一整天就过去了。

放学时,张蓓蓓从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眼巴巴跟在汾乔后面,等她送完所有的小朋友,才弱弱道了一声,“教念……”

一看她的眼神,汾乔就知道她还惦记着小黄鸭呢。

汾乔好不容易在小孩子心目中树立起威信,自然要做个言而有信的人,穿好外套,当即带着她往游泳馆对面的泳衣专卖店走。

这家泳衣店卖得不贵,不过是对以前的汾乔而言,现在的她买了一件就要节衣缩食好长一段时间。

好在张蓓蓓喜欢的那件还在汾乔可承受的范围内,爽快付了钱,牵着张蓓蓓的手出门。

张蓓蓓拿着手里的泳衣左摸摸,右摸摸,爱不释手。汾乔抬起表看了时间,这个点儿,应该到张蓓蓓的奶奶来接她的时间了。

汾乔估计得没错,果然,再抬头,她就看见了马路对面游泳馆面前站着的蓓蓓奶奶。

张蓓蓓显然也看见了,“奶奶!”

她兴奋冲着奶奶挥挥自己手里的泳衣,拔腿朝马路对面跑了过去,没有看到左面驶来的小汽车。

“蓓蓓!小心车!”

张蓓蓓跑到马路中间才看见了那飞驰而来的小汽车,傻傻站在原地,吓得没了反应。

游泳馆外的这条大道是柏油路,宽而平坦,已经在校区不在校区内侧,平日里少有人和车经过,一般车行到这里都不会减速,小汽车的主人就明显没料到会有个小孩突然从路边跑出来。

张蓓蓓的奶奶已经吓得要晕倒了。

汾乔离张蓓蓓只有几步远,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眼看小汽车就要撞上张蓓蓓了。汾乔心一横,迈开腿,飞扑上前,抱住张蓓蓓,往地上一滚,小汽车险险从身侧擦了过去。

汾乔甚至都还能感受到车头擦过自己的发丝,这样惊险的一颗,汾乔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又看见了紧跟在小汽车身后的另一辆客车。

因为小汽车阻挡了视线,客车司机先前没能看到汾乔和张蓓蓓,小汽车的刹车灯没亮,客车司机也在加油门,等他看清两人躺在地上想要减速时,已经来不及了。

猛踩刹车,轮胎与地面几乎要磨出火花来。

怎么办!

大客车越来越近,汾乔大脑刷一下空白了。

“乔乔,起身!”有声音自身后传来,汾乔来不及反应这是谁,身体下意识作出反应,抱着张蓓蓓爬起来。

下一秒,汾乔被人一把从后面推开,她踉跄了几步,抱着张蓓蓓跌倒在路边的绿化带上。

张蓓蓓的奶奶已经站不稳了,她哭着忙上来查看汾乔怀里的张蓓蓓。

张蓓蓓没事,汾乔知道,她回头想看到底是谁推开了她。

这一次,汾乔的眼睛瞪圆了。

☆、第79章

顾衍!

客车已经飞驰到面前,顾衍推开汾乔,自己只来得及跑了两步,客车就到了跟前,司机一边刹车,一边大把打方向,极力绕开他,奈何大客车车身太宽,右侧还是不可避免地擦撞到顾衍,把他撞到了马路右侧。

路上的积雪没有清扫干净,太滑,客车又往前驶了五六米才停了下来。

汾乔的心脏几乎要停跳了,她站在原地,看着顾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竟忘了说话,也忘了动弹。

她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大客车的惯性太大,顾衍身上的大衣外套袖口已经完全擦破了,裤管里的血迹顺着小腿汨汨流淌出来,滴落在柏油路未清扫干净残存的积雪里,血将雪染得格外触目惊心。

顾衍……

她的唇角动了动,失声了。只觉得心已经被那大客车碾了千八百遍,碎的不成形,无法思考。

“我没事,乔乔,”顾衍没站稳,勉强撑着身体冲她说话,“我没事儿,先过来扶我一把……”

顾衍……

汾乔的眼睛已经被眼泪模糊得看不清楚了,她的身体本能上前,把顾衍的手搭在她的肩膀,搀扶住他。

找到了依靠,顾衍勉强冲她笑了笑,下一面,身体却脱力,身体的重量全副压在了汾乔身上。

顾衍是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分量不轻,汾乔却只到他的胸膛。这样的重量,放在平日,汾乔绝对是撑不住的,可这一刻,汾乔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是挺直了腰背,好让顾衍撑得舒服些。

常跟在顾衍身后的几个黑衣保镖第一时间跑到跟前,他们个个面色凝重,如同天塌了一般。从汾乔身上接过顾衍,一人联系医生,剩下几人将顾衍放平,为他检查伤势和紧急止血。

“顾先生!能听到吗?”那黑衣保镖附耳去听他的呼吸。

顾衍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靠意志勉力维持着清醒,他点点头,又把头偏向汾乔的方向,动了动口型。

汾乔看出了他未说出口的话,他在说,我没事,别担心。

汾乔摇头,眼眶已经被泪水装漫了,她紧紧握住顾衍的手,不肯松开,“我知道,我不担心……”

“我一点儿也不担心……”

医生不过前后十分钟便赶到了,汾乔却第一次天底下竟有这样漫长的十分钟。等得她心力憔悴。

顾衍始终保持着微弱的意识,汾乔紧紧抓着他的手,他偶尔微微动弹手指,回应她。

顾衍有专业的医疗团队,医务人员把顾衍运上车,汾乔始终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直到一旁拿着镊子处理外伤的护士提醒,“小姐,能麻烦您往后站一站吗?”

汾乔如梦初醒,松开了顾衍的手。

直到到达医院,顾衍被运进手术室,汾乔还在发愣,她凝望着手术门外亮着的那盏提示手术中的红灯,久久回不了神,只觉得自己又重新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如果她没有因为爸爸去世的事情迁怒顾衍就好了……他便不会躺在手术室里。要是更早一些,顾衍没有帮她,也不会被她带来的各种各样的麻烦缠身……

为什么要救她呢?

她是一个坏人,她这样毫无理由的迁怒,让顾衍今天躺在了这里。

手术室外的气氛压抑得人喘不过气,在门外等待的时间越长,汾乔便越偏激绝望一分。

如果……如果顾衍今天出了什么事……她也一起去死吧。她甚至这样自暴自弃地想。

身后传来仓促跑动的脚步声,是梁特助到了。

汾乔蹲在墙角,垂着脸,没有抬头。

梁特助的脚步一步一步慢下来,“汾乔小姐,您还好吗?”

汾乔没有抬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一言不发。

她的内心有着无以复加的担心与内疚,如同巨石悬在她的头顶,下一刻医生出来宣布,她便会粉身碎骨。

“汾乔小姐,顾总才进去了十五分钟,您不用如此紧张……”

汾乔依旧什么也不说,只定定蹲在原地,眼神发愣,蜷成一团。

梁特助尝试着说了好几句,她始终一言不发,也有些急了,“汾乔小姐,顾总决不会有事的,他也一定不想看见您现在这个样子。”

这句话不知触到了汾乔身上的哪个机关,汾乔终于有了反应,她眼神发愣,看着梁特助,辨认半晌,终于哇一声哭出了声来,“我很好……顾衍、顾衍却一点儿也不好……”汾乔哭得浑身都开始颤抖,“都是我,都怪我害了他……”

“先生是世界上最坚毅的人,他有最好的外科医生和医疗团队,一定不会有事的。”梁特助轻拍她的肩膀,语气郑重,是强调,却又仿佛在自我肯定,“就算您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先生。”

先生还在手术室,汾乔已经哭得开始打嗝,但好歹听得进人说话了。

梁特助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虽然也担心。但始终要比汾乔镇定一些,他觉得似乎应该和汾乔说点什么,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汾乔小姐,您知道先生的遗嘱内容吗?”话一出口,梁特助立刻发现自己挑了一个不大好的话题。

果然,下一秒,汾乔的眼泪又开始噼噼啪啪往下掉了,“我永远都不要知道!”

梁特助本是想安慰汾乔,这下连忙又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不敢再说。

汾乔不知道的是,顾衍的遗嘱,梁特助见过。

那是年前顾衍拟好亲自送到律师事务所公证的。他见过一面。

顾衍的遗嘱上写明,在他死后所持有的顾氏股份全部交由职业经理人打理,而他名下其他所有的房产、存款、投资和基金全部由汾乔继承,汾乔若出了意外,这些财产将全部捐给慈善协会。

汾乔性软,少算计,顾氏的股份会给她带来祸端,大笔的财产虽然会招人觊觎,但后一条却保证汾乔能够平平安安活下去。

顾衍竟是一点没有考虑过他以后的妻子与儿女,这样为汾乔考虑着。

不想还好,这会想到这一点,梁特助脑中一转,猛然有了些许猜测。

他见惯了顾衍和汾乔的亲密,竟然忘了寻常情侣之间的相处模式……难道……汾乔自然对顾衍满心依恋,可难道顾总也是爱着汾乔的吗?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划过梁特助心头,他突然意识到,顾总那样冷情冷心的人,却一次次因为汾乔退让底线,汾乔对他来说本就是特别的,若不是爱,又怎能做到这些?而他居然如此迟钝,今天才发现这些……

半个小时,手术中的红灯终于灭了。

汾乔一直盯着看,最先发现灯灭。

可灯一灭,她反倒往后退了几步……怎么办……

若是医生说的是她接受不了的消息……

梁特助此刻却反而镇定下来,他先前已经听过一群保镖的报备,客车的大车灯被撞击碎裂,划伤了顾衍的浅静脉血管,先前的意识模糊大概是失血过多。

静脉缝合不是一个多大的手术,只是因为对象是顾衍,为显郑重,这些医生才磨磨唧唧磨了半个小时。

现在顾衍身上大概连个米粒大小的划伤都已经被过消毒,浑身的小擦伤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他偏头悄悄看了看一旁悲痛欲绝的汾乔,决定坏心眼地不告诉她,就让她多担心一会儿好了。

梁特助想起这十多天来,因为顾衍心情不佳自己受到的非人压迫,感觉瞬间清爽了不少。

看汾乔下次还敢不敢随便跟顾总闹别扭。他们闹别扭苦的可不止是他们自己,还殃及了一大波池鱼。从汾乔搬离顾宅那天起,他和整个秘书室就已经开始提心吊胆了。

外科医生从手术室出来,环视一圈,“汾乔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