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浆喷发,骨子里的血性压过理智,身体内的愤怒冲破理性的堵截,宋词的目光森寒至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给汪凌茜一巴掌,清脆的响声让汪凌茜错愕地捂住脸,同时响起宋词棱角分明的话。

“你说我打你一巴掌,怎么着也要让这一巴掌名副其实!”

话落,她扬长而去。

想从容地幸福,却发现灵魂早已被掏空

户外媒体招标会,高潮迭起。

夏初恋跟汪凌哲见识了这场惊心动魄、硝烟滚滚的招标会。本届招标会,齐聚苏城最优秀的广告公司,琳达广告、佳美广告、缪斯广告等七八家广告公司,更有来自于上海的广告公司想要分得一杯羹。

无论是地段绝佳的户外媒体,还是路线优良的车身广告,或者是主干道的路旗广告,缪斯广告都会举牌,决意囊括所有的户外媒体。饶是广告业老大琳达广告和老二佳美广告也没有如此魅力,中等规模和专业水准中流的缪斯广告,是吃错药还是发高烧了?

汪敬哲属意的十块户外看板和八块高架广告牌,本以为会轻而易举地中标,没想到缪斯老总顾光洋疯了似的,总比M2传媒的标价高二十万。当标价超过去年标价30%到40%的时候,顾光洋依然神经兮兮地报价,汪敬哲只能被迫放弃,因为,这么高的标价,即使收入囊中,也是亏本的买卖。

这一场招标会,业界同人不约而同地说:缪斯广告疯了!

苏城段高速公路高炮、全城主干道路旗广告、市中心户外看板、高架广告牌、三面翻、车身广告,缪斯广告收入囊中的户外广告媒体超过一半,也就是说,缪斯广告至少掌控苏城户外媒体的半壁江山,一统江山指日可待!

而为什么顾光洋突然有如此财力?为什么缪斯广告能在短时间内强势扩张?

M2传媒颗粒无收,汪敬哲黯然不已。

夏初恋向宋词和季晓岚复述招标会的盛况,恨得咬牙切齿。

季晓岚痛心疾首,“我那20%的股份啊,被顾光洋一搅和,泡汤了!我发誓,我要跟缪斯广告势不两立——”

宋词很不解,“缪斯广告为什么这么变得厉害?不会是哪个有钱人注资了吧。”

夏初恋点头,“有可能,听汪总说,十月,缪斯广告收购了三家苟延残喘的广告公司,开始涉足户外媒体;十一月,51%的股权控股两家连续三月亏本的房地产代销公司,接手五个地产项目。一口气吃成胖子,就是缪斯广告的真实写照。”

“如果没有变成胖子的魄力和实力,我想顾总也不会这么做吧,他不像是这么愚蠢的人。”宋词寻思道。

“谁知道呢?”夏初恋叹气,捏着水笔敲击着桌面。

“真可恶,居然让我们颗粒无收。”季晓岚恨恨地说。

正当她们叹息那20%股份如水逝去的时候,夏初恋同时接到两个地产项目老总的电话,让她前去谈谈。去了才知道,原来何总和高总竟然不约而同地要求解约,而且M2传媒所有的损失,由开发商承担。

夏初恋追问原因,不过两位老总又怎么会诚实以告?这时候,她想起汪敬哲说过的话:据我得来的消息,M2将会面临最大的考验、最大的难关,可能你们觉得我是危言耸听,因为这些考验和难关还没有最终爆发。

为什么他会预先得知?

既然他早已得到消息,肯定知道他们要求解约的关键所在。

不容多想,她将这个消息告诉汪敬哲,希望他会尽最大的努力保下两个地产项目,也追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敬哲匆匆离去,只丢下一句,“我会尽力保住这两个项目,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姐妹三人不敢透露任何消息给员工,以免人心涣散。

这天,下班时间将至,夏初恋第一个离开公司,在街旁看见一辆熟悉的私家车,后车座的那人朝她招招手,要她上车。

是时候了结了,她心想着,上了车。

多日不见,她觉得眼前的男子仍是一贯的儒雅,好像前些日子的绯闻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但是,她突然觉得他很遥远很遥远。

陈越之握住她冷凉的手,“初恋,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这阵子发生了很多事,公司的事也挺烦人的。”夏初恋轻轻地抽出手。

“先到‘江南首席’吃晚饭,如何?”他注意到她的不自然,有些尴尬。

“嗯,不过今天比较累,想早点回去。”她疲倦一笑,装腔作势对于她来说——手到擒来。

呼啸的冷风划窗而过,暖气在狭小的空间里蒸腾,她的手脚仍然是冷的。

一路无话,直到在“江南首席”一处隐蔽的桌席坐下来,点过菜,陈越之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扬眉淡笑,“你气色不太好,工作上遇到麻烦了?是不是很难解决?”

夏初恋呷了一口茶,“如果处理得不好,公司就要关门大吉了。”

他拍拍她的手,温言安慰,“这些事,你们老板会处理的,如果真的关门大吉,大不了你另谋高就嘛!以你的能力,不愁找不到好工作的。”

明眸微转,她亮出笑容,“说的也是。”

她抽手给他夹菜,两人相视一笑。

她琢磨着怎么跟他开口,思忖着他应该会很潇洒的分手吧,想着想着,两手就停下来了,神色间有点心不在焉。忽地,她听到他说:“初恋,怎么了?工作真的很麻烦吗?要不要我帮你?”

“哦,我在想户外媒体的事。”

“户外媒体我不懂,如果你想找工作,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陈越之的微笑大显他的优越和资历。

“哦,谢谢,我想先考虑一下。”夏初恋给自己打气,努力抬眼,以一种最自然的神色面对他,“那次绯闻,一定给你带来很多不便和困扰,我很抱歉。”

“初恋,那根本不关你的事,你也是受害者。”他的语气极为郑重。

她点点头,泄气地低头吃饭。怎么会这么难开口呢?到底在怕什么呢?

过了半晌,她猛地抬头,撞上他疑惑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说:“我想…我不应该影响你的前途,这顿饭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好吗?”

说出这句话,她觉得轻松不少,却又紧张于他的反应。

瞬间的愕然之后,陈越之皱眉,“初恋,我就当做你心情不好,没事的,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不是的,我是认真的。”夏初恋急急地辩解,“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有一个很好的前途,如果再因为我而有所阻碍,我会过意不去的。”

“放心,你的存在不会影响我。”他抚慰的目光深邃而有力,几乎令她投降。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你觉得我不会影响你,可是,我不能总是这样混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有些话,点到即可。

“我明白了。”陈越之呆愣五秒,随而微微一笑,“如果你找到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我不会妨碍你。”

虽然他有些尴尬,可还是保持着得体和自尊。

他又说:“这几天,我看到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他就是你想托付终身的人吗?”

他所说的这个男人,不会就是汪敬哲吧?!她想起来了,这阵子她确实和汪敬哲出双入对,可是,他们的关系早已不是当初的关系,即使她已猜到汪敬哲不同寻常的身份地位,也没有男女之情。

让陈越之误会,也没什么不好。于是,她点头承认。

“他对你好吗?”他问,“你真的觉得他可以给你幸福?”

“目前,我觉得他对我很好。”她状似诚实道。

“如果真是这样,我会知道怎么做。”陈越之从容地笑,优雅得体。

夏初恋却觉得他的表情蕴藏着丝丝诡异,不过既然他这么说,她就可以放一半的心了。她端起杯子喝酒,猛然听到一个熟悉、久违的声音,“陈总,幸会。”

红酒正要入喉,震惊之下,她差点儿呛住。

陈越之匆忙起身,“幸会,凌董,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吃饭?”

“苏城好像真的有点小,每次出来吃饭都会碰见你们,夏小姐,你说是吗?”磁性的声音平静如行云。

心跳漏了半拍,夏初恋惴惴地起身,被迫迎上凌董蕴笑的目光,“是巧合。”

两位男士都是成功人士:一个温和式的儒雅,一个雍容式的优雅。虽然气度类似,但明眼人一瞧便知,凌董有一种隐藏的犀利和霸气,就像一柄封藏的宝剑,一经开封,仍然笑傲沙场。

陈越之笑问:“凌董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吗?”

凌董扬眉,“是和朋友一起,不妨碍你们了,我先行一步。”

他转身前的一瞥,眼里似有火光。夏初恋心惊肉跳,望着他的背影愣愣出神,那身板刚毅得似乎过分用力。他什么时候回苏城的?果然,他不会再找她,这次偶遇,真的是意外。

饭后,她迫不及待地逃离,回家窝在床上黯然神伤。

看见那一幕,凌董一定误会了,可是,她和他早已“分手”,误会又有什么关系?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那么疼…

手机响起,是凌董。

静默中,她听见电话中轻缓的呼吸声,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脑中闪过一丝绝望,从未有过的绝望。

“我很失望。”淡至无痕的话音,在她心中掀起巨浪。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这是最后一次,我告诉他以后不要再找我…”越是急切,越是心慌,越是说不清。

“你好好休息。”嗓音和缓,他绝望地收线。

泪水滑落,夏初恋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伤心,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她真的喜欢凌董,一个只有过两次亲密接触的男人。他从未送给她礼物,也不像陈越之那么体贴温柔,然而,爱情就是这么微妙、这么奇妙,汹涌袭来的时候,让人无法抵挡。

她爱他并不年轻的肌肤,爱他睿智有神的双眼,爱他皱纹掩藏下的犀利和果断,爱他几十年风雨磨砺出来的伟岸风范。

她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她就是这样毫无预警地喜欢上他。

不是不可以喜欢,而是,她过早地透支了“喜欢”的资格——脚踩两只船的恶果,理该品尝。

想从容地幸福,却发现灵魂早已被掏空。

我用柔情,换你今晚的怜惜

“咖啡,还是白开水?”

“白开水,谢谢。”

坐在沙发上,季晓岚的目光追随着高峻。室外寒风呼啸,屋里暖气热身,他上穿纯白针织外套,下穿蓝色牛仔裤,休闲居家,清爽利落。

他递给她一杯白开水,“小心烫。”

她笑着接过,双手抱着杯子,像是取暖。进门不久,手脚渐渐暖和,却克制不住地发颤,是因为那大胆的念头。

她被自己想要付诸行动的念头吓住了。

可是,她觉得有必要为M2做一点事,虽然很有可能自取其辱,但她必须克制住那不断涌上脑门的念头——打退堂鼓。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高峻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其实…也没什么事,”季晓岚心虚地说,忐忑地瞧他一眼,“我想知道,为什么要解约,你可以跟我说真正的原因吗?”

“晓岚,你这是为难我。”他的手搁在膝盖上,指尖轻轻敲击,“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商业秘密,不过我答应过大股东,不会透露。”

“我知道…我也是没办法才找你的。”她喝了一口烫人的开水,鼓起勇气,“不止你们提出解约,‘乐活时尚汇’也提出解约,也是原因不明,但我不能看着M2垮掉…如果这两个项目都解约,M2就会关门…我只能来找你,如果你告诉我真正的原因,也许我们会想出办法挽救。”

“M2垮掉,你虽然失去了一份工作,但也可能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是不是?”他不假思索地说。

“这样吧,我公司需要你这种专业水准的设计师,如果你不嫌弃,随时可以来上班。”

“高总,你不明白,我不能看着亲手创立的M2毁了…”她突然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但这个时候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了,“高总,不瞒你说,M2是夏初恋、宋词和我三人的事业,老板就是我们三个,我们付出了多少努力和汗水才有这样的业绩,我们不能看着这一切毁在自己的手里…”

“原来如此,巾帼不让须眉,所谓英雄莫问出处,成功不分男女。”高峻微微抿唇,目露赞许,“那之前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我们担心你们知道M2是我们三个创立的,会质疑我们的水平和公司的实力规模,这样反而不利于M2的发展。”

“理解,其实,我个人很佩服你们的勇气和专业水准。”

“谢谢。现在的情况,你也了解,是大股东要求解约的吗?大股东到底不满意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解约?”季晓岚越说越激动,“高总,你能不能安排我们和大股东见面谈谈?”

高峻坐过来,轻按她的肩膀,“你先冷静一下。”

她不好意思地点头,嘴角牵出一抹苦涩的弧度,喝了一大口水。

他靠在沙发靠背上,脸上净是无奈,“不是我不想帮你,我想大股东已经有属意的合作公司。”

“难道大股东根本不在乎你的意见吗?你也是有股份的嘛。”

“对不起。”见他面色突变,她低下头,歉意地说。

“没关系。”

“这么说,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她的心一分分地冷下去。

“也不能这么说。”他的话音中似有一丁点儿的希望。

心灰意冷中,她忽然见到曙光,“怎么说?你有办法?”

他的神色异乎寻常的沉静,片刻后叹一声,“解铃还须系铃人。”

季晓岚一喜,又摸不着头脑,“系铃人是谁?大股东吗?”

“其实你不用担心,你们汪总会处理的,汪总找过我和大股东。”

“我知道…可是汪总只是名义上的老板,我们三个才是真正的老板,不是孩子的亲妈不知道疼啊。”

“我明白,这种事确实不好解决。”高峻目色深沉,“这个世界原本就很怪异,到处都可以见到强权的影子,一不小心就会遇上不可理喻的人,或者那些神经质的人会自动找上门,不把你推进火坑烧个干净就不罢休。”

她想弄懂他的话,想揪出一些有用的字句,可是他的话晦涩难懂,并没有什么鲜明的指向性。

季晓岚嗔怒,“高总,这个时侯还玩哲学。”

他安慰的话温润如雨,“放松一点,你也不用太担心,也许过几天就会柳暗花明。”

她往后一靠,幽幽道:“我没办法不担心,已经失眠几个晚上了。”

她的话中浸染着鼻音,高峻看见她的漆黑大眼含着热泪,盈盈欲坠…

他心生恻隐,目光情不自禁地温柔起来。

一时沉默,安静中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

过了半晌,他说:“不要这样,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了。”

他的声音失了惯常的冷静,显得不知所措。

泪水滑落,她探过身子去拿靠他那边的纸巾,他拉住她的手臂,取了几张纸巾为她擦泪。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仿佛对待一个丢了洋娃娃的小女孩,怜惜而呵护。

泪水渐止,季晓岚睁开眼睛,看见他的温柔和清朗,看见他眼中悲伤的自己,脸颊渐渐烫起来,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

一不做二不休,她扑入他的怀中,搂住他的脖颈。

他的身体很僵硬,之后,她感觉到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相拥的感觉如此亲密,陌生而甜蜜,她确信自己是喜欢他的,可是要她主动,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为了M2,她不会这样放任自己。

她被他推开,心一横,下一刻毫不犹豫地吻住他的唇。她柔柔地碰触着他,感觉他已彻底僵化,也许被是她彪悍的举动吓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