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劭刚刚按下去的火气,又“呼”的一下蹿上来,一把拎起外套,“我出去一下。”

“去哪里?”晚潮追问。

“出去吃饭!”他硬邦邦地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

“砰——”晚潮瞪着反弹回来的门板,不敢置信,他这什么态度啊?平常再怎么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也没见过他这种脸色。钟采、钟采,每次只要一扯上这个名字,他就变成颗地雷,一碰就炸。

还居然一个人跑出去吃饭!他这明摆着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嘛。

对了,吃饭——晚潮蓦地一拍脑门,糟糕了!她的鳝鱼羹还在锅里,只怕都变成锅巴了。

果然厨房里一片黑烟,焦糊味扑面而来。晚潮扑过去关煤气,打开窗,拿起锅铲奋力地铲着烧成焦炭的鳝鱼羹,岂有此理!再帮那混蛋做一顿饭,她这谢字就倒过来写!

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没出息到极点,人家钟采早就甩了他八百年了,他还在这里念念不忘。钟采到底有多美?他为了她,伤了自己的手,毁了自己的前程,弄成这样,居然还不思悔改,为了那女人用过的旧毛巾旧皂盒,不惜跟她吵到翻脸!钟采种采,她真的很讨厌这个名字。

这一刻,晚潮忽然无限气馁。

真亏她还一天到晚费尽心思地想着,怎么帮他重新站上手术台,她虽然八卦一点,可是从来就没有恶意,如果有人胆敢侮辱荆劭,她一定第一个跳出来维护他……可是,他拿她当什么?

她甚至还不如人家的一个旧香皂盒。耻辱啊,谢晚潮!

 第四章

几点了……

晚潮在床上翻一个身。漆黑的一团,侧耳听听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肚子有点饿……晚饭都还没吃呢,好好的一锅鳝鱼羹,就被荆劭给糟蹋了。那家伙跑哪去了?三更半夜还不回家,他该不会是跑到钟采那里去倾诉衷肠了吧!

唉,先不管他,热一杯牛奶垫垫胃再说。

掀开被子爬下床,晚潮打着呵欠走进客厅,刚要开冰箱,忽然看见黑暗里有红色的一点火光一闪,“谁?!”她吓了一跳,汗毛差点竖起来。

“是我。”荆劭的声音。

晚潮不禁松了口气。他有毛病啊,大半夜不去睡觉,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什么烟。刚才那红色的一点,就是他的烟头,真被他吓晕了。

呆了呆,还是决定不理他。晚潮径自拉开冰箱,拿了盒牛奶出来,可终究还是忍不住,就着冰箱里透出的灯光,从眼尾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荆劭靠在沙发里,黝暗模糊的光线里,只看得清他的轮廓,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她还是感觉得到,他脸上一抹淡淡的萧索。

“砰!”晚潮重重地关上冰箱门。不要再八卦了谢晚潮,长点记性吧。

没开灯,但是她曾经蒙着眼睛在这间屋子里摸了两个星期,不用看都知道微波炉在哪里。把牛奶放进去,按了开关,晚潮双手环胸地等在一边。

翻脸就翻脸,搬走就搬走,谁怕谁!她谢晚潮一个大活人,还会找不到地方住?谁会稀罕跟这种脾气暴躁又没人情味的家伙打交道。

“咳。”沙发上的荆劭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怕呛就不要抽烟了嘛!晚潮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少管闲事,她再一次严厉警告自己,不要再犯贱地跑去闲操心。

“晚潮。”荆劭终于开口了。声音虽然低,可是周围太安静,所以听得分外清晰。

晚潮竖起了耳朵,不出声。

男人这种东西,太宠他是不行的,一定要让他知道,不尊重别人就要付出代价。

“晚潮!”荆劭只得提高了声音。她怎么没反应?是没听见,还是生气不肯应?

晚潮万不得已地“嗯”了一声。有什么话就快说,她又不会死赖在这里不走,吞吞吐吐地干吗?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荆劭按熄了烟,声音里有一种陌生的味道,像埋怨又像怜惜,还有点一贯的拿她没辙,“都十二点了,还爬起来热牛奶。”

晚潮绷紧的肩膀忽然放松。

还以为他要跟她说什么,原来……不过被他这么一问,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委屈,只好闷声不说话。

“怎么都不答应?是不是还在生气?”荆劭的声音从她背后传过来,“算了,都是我的错成不成,为这么一点小事,咱们实在犯不着闹成这样。”

都是他先挑起事端,现在还说这种话。晚潮恨恨地拉开微波炉,拿出牛奶,越来越觉得自己没记性,下午刚刚被他骂个狗血淋头,现在被他三句两句,又说得心软。

为战之道,你进我退;不行,绝对不能再纵容他了。

“喝牛奶又喝不饱。”他从她身后伸过手,拿走她手里的纸杯,“我帮你煮个面。”

“不用。”晚潮硬邦邦地拒绝,少来这一套小恩小惠,更何况,他煮的面……实在是不敢恭维。

“别闹了。”荆劭轻轻叹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已经够烦的,还要哄你到什么时候?”

他、他!晚潮的脸蓦然在黑暗里烧红。这混蛋,敢这样摸她的头?不知道怎么的,她的后颈一阵酥麻。

“少动手动脚,我们又不熟!”她恼怒。

“你的头发不都还是我帮你洗的?”荆劭根本不以为然,“怎么了,跟我还客气什么?”

那个时候——晚潮哑然,说不出话来,那个时候不一样!可是连她自己也不敢去想,那时跟现在,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去煮面!”憋了半天,才从齿缝里迸出三个字。真是败给他了,算了算了,这笔糊涂账,怎么扯得清。

荆劭去厨房煮面了,只剩下她站在客厅里,听见水噗噗开了,香气隐约传来,这次他煮的还是巧面馆香菇炖鸡面。她想起第一次走进这里的那个晚上,他煮的那碗面,难吃得很,荷包蛋太老,汤太咸,可是热乎乎地吃下肚,浑身都暖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他还是第一个、也是惟一的一个,给她在深夜里煮过一碗面的人。

可是这个男人,真的很没劲,就连煮面,都只会煮这一种。换个口味也成啊,葱香排骨面、翡翠鲜虾面、雪菜肉丝面……他干吗就只认得这种香菇炖鸡味?难道就连这泡面,也是钟采曾经爱吃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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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潮咬了咬嘴唇。明天就去超市,把他冰箱里的泡面统统都换掉。

可是这念头钻出来,连她自己也是一呆,这是做什么?她到底是在跟谁较劲啊?钟采?不会吧!荆劭这种没情趣又不温柔的男人,才不是她喜欢的那一型!

“面来了——”荆劭端着面出来,“怎么还不开灯?”

“你的灯,我怎么敢随便开。”晚潮坐在沙发里,他刚刚坐过的位置,“万一弄坏了,不晓得会不会又刚好是钟采的东西,那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脸上一热,狠狠捏了自己手心一下,有病啊谢晚潮?听听你那什么语气,傻子也听得出来你在吃味。

但荆劭真的就没听出来,“你这叫做得理不饶人。”他当晚潮还在生气,把筷子塞进她手里,“当心烫。”

晚潮呆呆地看了他半分钟。算了,什么都不用说了,吃面。

“怎么样?”荆劭期待地问。

“什么怎么样?”晚潮嘴里塞着面,不知道他说什么。

“面啊!”荆劭说,“上次你不是说汤太少,荷包蛋又太老?这次怎么样?”

“唔。”晚潮费劲地咽下一口面,“很有进步,汤水足、滋味浓。”

“是吗?”荆劭露出一丝心满意足的笑容,嗯,真不愧他用心改良。

晚潮把头埋到面碗上,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想偷笑,原来他还都记得那天晚上她批评过的话?看来这些日子她言传身教的,也不是没效果。

荆劭又点起一根烟。看着她大口大口香喷喷地吃着他煮的面,没来由地心里一阵柔软。刚才阴霾的心情,似乎都在这一刻一扫而空。钟采、手术、种种的琐碎记忆,都慢慢消散在远处。

“你在想什么?”晚潮面吃到一半,忽然抬起头,乌黑的眸子,探询地盯上他的脸。

“没什么。”荆劭笑了笑。

“你还在想着钟采吧。”晚潮放下了筷子,语气渐渐变得迷惘,“荆劭,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都不肯忘记她?她到底有什么好?”

“她……”荆劭沉吟,是啊,钟采有什么好?他始终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她,在中心医院的紫藤花架下,她穿着白衣,静静地朝他微笑。几乎每一个见过她的人,都惊叹她秋水一般明丽的容颜。

在她临走之前的那个晚上,她眼里充满了泪光,“对不起,荆劭。”纵然是在决意要离开他的那一刻,她的语气,仍然温婉一如往昔。到底她有没有过一点留恋?这问题直到如今他也找不到答案。

“钟采很漂亮,而且温柔斯文。”荆劭弹了一下烟灰,“做护士的时候,很多主刀医生都想要她当助手。不过钟采一向不喜欢医院,她讨厌血,讨厌消毒水的味道。”

分手之后,他印象里这还是第一次,跟另外一个人提起钟采。一直都以为,这个名字这个人,会从此埋在心里,绝口不提。

“所以她坚持去做了空姐?”晚潮问。其实私心底下,她真的很替荆劭不值,“你的手就是为了保护她才受伤的,没错吧?那个时候,她至少应该多留几天,跟你一起面对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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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只是一个意外。”荆劭说,“其实当时我是来不及考虑后果、权衡轻重,就是本能地挡了一下。随便换做谁,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那瓶子砸下来,自己先闪一边。”

晚潮沉默了。他说这是本能。可是有几个男人,会在危险到来的一刹那,把自己的女人挡在身后?更何况连竹青都知道,他的手,甚至比他的命还重要。

“你其实一点也没有记恨钟采。”晚潮看着他,事到如今,他都不肯说她一句不是。

“我就算记恨她,有什么用?能挽回什么?”荆劭把烟头按熄,“算了晚潮,我们不说这个。还是赶紧想个办法,处理你脸上的伤疤,这样下去不行啊。”

晚潮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脸,“还有什么办法?”

“看样子那个Z字整形是非做不可了。”荆劭说,“现在的问题是,找一个放心的医生来主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听竹青说了,这手术其实不好做。”

“嗯。”荆劭蹙了蹙眉,“我虽说不在中心医院了,但那边多少还有几位旧同事,我想办法找他们帮忙。”

晚潮没有拆穿他。

当初他离开中心医院,情形是何等的狼狈落魄,他跟那边,还能有什么来往?对,他是可以低头向那班旧同事求助,但是这个世界人情冷暖,别人肯不肯帮忙都未可知。更何况这有多么讽刺,他荆劭当年是站在峰顶、风光无限,被无数目光追随仰视的人,现如今,叫他怎么开口说“这手术我做不了,所以请你帮个忙”?

晚潮不愿意让他去做这样的事。

“荆劭,当初——你为什么离开脑外科?”她问,“我知道你伤了手,可是再怎么严重的伤势,也可能随着时间过去而慢慢痊愈,为什么不多给自己一点时间,再试一试?”

“我也想过留下,在刚刚受伤的时候。”荆劭把心头的万般感慨,都轻轻一语带过,“可是做一个医生,而不能站上手术台,我留下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这话说来容易,当初做出这个决定,也费了一番周折。才一出事,立刻流言四起,有人说闯进来酗酒闹事的醉汉根本就是争风吃醋,又有人说酗酒的人是荆劭自己,甚至添油加醋地把这件事渲染成两男一女的花边新闻。荆劭手伤了?伤得有多重?四周充斥着杂沓的猜疑、好奇、探询,那些在他身后的目光,有惋惜、有窃喜、有不屑……

钟采无法忍受周围不堪的流言,决定一走了之。她这一走,不啻于雪上加霜,当时他真的很混乱,也许就是因为这种混乱,使他失去了一贯的理性,犯下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有谁会相信,他荆劭,也有一天,会连一把手术刀也拿不稳?就连他自己,也不敢面对这个事实。

所以当那个带着女儿,不远千里赶来求医的母亲,日日夜夜地站在他门外,哀求他为那个小姑娘做手术的时候,他心软了。那是一个母亲的脸,疲惫憔悴,满怀希望,从白天等到晚上又从晚上等到白天,那么寒冷潮湿的夜里,她一直在瑟瑟发抖,眼里却燃烧着火一般的炙热。

她等的不过是求他伸手救一救自己的孩子。

那个小姑娘,是恶性脑血管瘤,在神经血管分布最密集的地方生出一个菜花状的纤维瘤,随时都有死亡的危险。因为瘤体压迫视神经,她已经看不见东西,眼里是一片迷茫的死灰色。

这样的手术,除了荆劭,当时没有第二个人选。他不得不答应。

可是,这两年来,他曾经无数次午夜梦回,想起自己最后一次站在手术台边的无影灯下,灯光强烈如昼,四面寂静无声,只有那静静躺在那里的小女孩的脸,在等待他落下手里的刀。那张幼小的脸,冰雪一样苍白,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僵硬得不听使唤,无论如何努力,手术仍然失去了控制,他的汗几乎浸透了背后的衣裳。

只要再快一点点,明明就来得及的……可是,偏偏就慢了那么一分,动脉血管忽然破裂,大量浓稠的鲜血,迅速蔓延开来,来不及有所补救,已经淹没了那张苍白的小脸。

他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么样走出手术室的。只记得他第一眼看见的等在门外的那位母亲。那是怎样一张悲恸欲绝的脸啊!只看了一眼,他的五脏六腑都绞了起来,都是他的错,才让一个母亲永远失去了她的孩子。

他无言以对,无颜以对。

“荆劭,本来这手术成功的可能性就只有百分之一,你已经尽力了。”院长这样对他说。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他的手没有受伤,不要说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甚至有多少别人眼里成功率为零的高难度手术,他也未曾失过手。

那一次的失败,真是痛彻心肺。半生的努力,多年的辛苦,都变得一钱不值,他心灰意冷。当一双救人的手,已经变成害人的手,他留在那高高在上主刀的位置,还有什么意义?辞职,是他那一刻最清醒的决定。

“荆劭——”晚潮伸手在他眼前晃,“你又走神了。”

“想起一些……以前的事。”荆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世界上,没有回头路可走,想再多,也已经于事无补。

“我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帮忙。”晚潮沉默了一下,终于试探地开口,“你一定要帮我这一次。”

“什么事?”荆劭很意外,因为她这种语气,实在太过郑重严肃,完全不是她一贯的风格。

“你答应过我,要治好我的脸。”晚潮说,字字清晰,“帮我做那个Z字整形手术吧,荆劭。”

“你——你开什么玩笑?”他怔住,“我的手不能动刀,你也知道。”

“谁说的?”晚潮直视着他,“竹青说,你怕失败。我也觉得就是这样,你给我换过药,我知道你的手比别人都灵活。其实,受伤之后到现在,已经两三年了,你又怎么知道自己就没有复原的可能?”

“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没有亲眼看见,有人在你的手术刀底下送了命!”荆劭额上青筋一跳。

“你不用朝我凶。”晚潮抬起脸,咄咄逼人地对上他,“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当医生?就是为了要让别人都对你刮目相看、都佩服你的手段、都把你当成惟一的神话?你手术报告的排名,就真的有那么重要?告诉你荆劭,那不是当医生,那是比赛是做秀!”

“你!”荆劭蓦然起身。

晚潮也跟着他站起来,“我什么!你体会过一个当病人的感觉吗?他们对你来说就是一个又一个标本吗?对,你失败过一次,对你来说这是耻辱,可这不是在打拳击比赛,倒下来从一数到十爬不起来就算完,你是个医生啊——别人说什么根本不重要,问题是你到底有没有尽你所有的力量,去帮助你的病人!你尽力了吗荆劭,你没有!要是每个当医生的都跟你一样,死个人就洗手不干,这天底下生了病的人还去指望谁?”

荆劭的牙关绷紧了,跟晚潮面对面的对峙里,只听见沉重的呼吸声。

“你觉得,我在乎的,就只是那个所谓第一主刀的荣耀?”

“如果你不是,那么证明给我看。”晚潮挑衅。

“什么意思?”荆劭眉梢一振。

“再做一次手术,我的Z字整形术。”晚潮眼里光采一闪,“这就可以证明,你的手根本没问题。”

“你要我——拿你的脸,去做实验?”荆劭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不行!我去帮你联络别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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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劭一口拒绝,却被晚潮不耐烦地打断:“可是我就只相信你,荆劭!”

我就只相信你,荆劭。

这句话,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过了。因为太久,所以乍然听见的这一瞬,心里忽然打翻了五味瓶,滋味杂陈。

荆劭看着面前晚潮的脸。她不美,脸上的伤痕依然触目,可是在淡淡的灯光下,她明澈的眼波好像能照亮夜的黑。

隔了很久,他才听见自己问:“为什么一定是我?”

“因为我找不到别人。”晚潮慧黠地一笑,“我就只认识你一个。”

“谢晚潮……”荆劭不禁气结。

“你那什么脸色?”晚潮悠然坐回沙发上,“唉,做人嘛,总是有这么多选择题,就让咱们赌一赌吧。”她向荆劭伸出手,“来,加油。”

荆劭看着她的手,坚持地等在他面前。看了足有两分钟,他终于笑了,伸手跟她一握,“好,加油。” 晚潮的心一跳。他答应了!他握住了她的手。偷偷地嘘了一口气……这一次,可真的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豁出去了。

“什么?!”

思甜高八度的声音,震耳欲聋。随后是竹青和她异口同声地惊呼:“他答应帮你做手术?”

晚潮优哉游哉地拿起一块香芋蛋糕,放进嘴里,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又重新埋头看她的小说,“这有什么不可以?”

“但是、但是……”思甜欲言又止。

“放心吧,他一定可以的。”晚潮一边悠闲地翻书,一边吃着蛋糕,“嗯,香芋味道不浓不淡刚刚好,你们两个也来尝尝看。”

“晚潮,我看你还是再考虑一下,荆劭以前是很棒,可是他不做手术很久了。”竹青也说,“万一失败了,要怎么收拾残局?”

“所以他今天去检查右手恢复情况啦。”晚潮用脚尖勾过一张凳子给她,“要是检查报告说没问题,我这张脸,就交给他修理了。”

竹青呆了呆,荆劭那么忌讳别人提起他的手,晚潮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他,居然让他去做手部检查?

思甜也凑了过来,“我不信,你到底怎么说动他的?”

“没什么,”晚潮咽下蛋糕,“我就是把他海骂了一通,荆劭这种人,不拿着鞭子逼他是不行的。”

“难怪前一阵子你非要把脸上的伤算在他头上,看来,荆劭又被你设计了。”

“到底是谁设计谁啊?”晚潮喊冤,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才是为朋友两肋插刀英勇献身的那一个。”

“朋友?就只是朋友?”思甜笑眯眯、不怀好意地问。

“咳!”晚潮被呛到了,“对,就只是朋友,不然还能是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早八百年前就心有所属了。”

“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两年多了,也应该淡了吧?”思甜不以为然,“而且我听别人说,钟采她现在都已经有了别人了。”

“是——吗?”晚潮心里猛地咯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