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哥哥同时心疼了。

他们突然明白了,他们见了面就吵架,这就是为难福宝。

福宝这么好的妹妹,怎么可能有了新哥哥就不搭理旧哥哥?怎么可能搭理旧哥哥不理新哥哥?

他们这不是为难福宝吗?

不过顾胜天平时讨厌聂大山早就习惯了,他有心不让福宝难过,但是又拉不下脸,只好勉强说一句:“那,那算了,看在我妹妹面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聂大山哼了声,看他一眼。

这个顾胜天也真是的,如果不是因为福宝,他早就想揍他一顿了。

不过想想福宝妹妹,看看她很无辜很无奈的样子,聂大山很大人很懂事地叹了口气;“我是不会和你一个小孩子计较的。”

说着,他从自己腰间包袱里掏啊掏,竟然掏出来一个瓜。

顾胜天和福宝看到那瓜,顿时眼前一亮。

那个瓜是圆滚滚的白色的,一看就知道那叫蜜糖罐,所谓的蜜糖罐就是,这瓜就像个蜜糖罐,咬开里面那都是甜,清甜清甜的。

只这么看着,福宝和顾胜天都闻到了那瓜飘来的甜香。

聂大山看看他俩这反应,心里得意,不过故意握着那瓜,很不在意地说:“这只瓜是我摘的,我正说要把它打开吃了。”

吃了?

顾胜天眼中放光,福宝抿着唇看,一脸很乖很想吃的样子。

聂大山:“我是要给我的福宝妹妹一起吃的。” 福宝一听,连忙举起小手:“大山哥哥真好!”

顾胜天顿时失望了,敢情不让她吃,就是馋他啊。

聂大山瞟了福宝一眼,故意说:“如果谁对我福宝妹妹好,那我也是可以给他吃的。”

顾胜天顿时乐了,赶紧举起手:“我对福宝妹妹好!”

福宝看着这样子,明白了,故意说:“大山哥哥,你这个瓜是蜜糖罐,一看就甜,要不你和我胜天哥哥做好朋友吧,这样我们三个可以一起吃这个瓜,好不好?”

福宝声音软糯,说出话来甜丝丝的,当她叫着“哥哥”两个字的时候清脆动人,听着就喜欢。

她求他的事,他当然赶紧答应了!

聂大山赚足了面子,终于痛快地说:“我福宝妹妹都说了,那我就让你吃,走,咱们三个一起吃瓜去!”

顾胜天“嗷”的一嗓子,要多开心有多开心,于是三个小孩子过去地头,坐在田埂上,聂大山拿出一把小刀来,把那个蜜糖罐分成三块,然后一人一块捧着吃。

福宝拿着的那块是个碗形,里面熟透的金黄汁液正要往往外淌,她赶紧用小嘴儿吸溜了几下,甜甜的瓜汁就进入了口中,芬芳清甜,真好吃。

聂大山和顾胜天也捧着瓜吃得香,聂大山边吃着瓜边含糊地说:“顾胜天,你吃了我的瓜,那就是我的好朋友了,以后我见了你不和你打架了。”

顾胜天吃了嘴软:“行,那以后我也告诉我哥哥,见了你不和你打架了。”

两个小家伙算是在吃瓜之中握手言和了。

旁边的福宝吃着瓜笑,满足地发出小小的叹息:“诶呀,我以后终于可以和两个哥哥一起玩儿了。”

吃完了甜瓜后,三个人就一起过去摘棉花。

聂大山被分派的那块棉花地已经摘完了,他过来帮着福宝和顾胜天摘,两个小家伙听到,自然是高兴。

三个人一起兴高采烈地摘棉花,一边摘一边对着吹牛说大话。

比如聂大山表示:“我和我娘说了,让我娘不要和我三伯娘来往,我三伯娘整天看福宝不顺眼!”

比如顾胜天表示:“我也要和我娘说,你家都是好人,聂老三家才是坏人,让我娘要分清楚敌我!”

两个小家伙彼此说着自己完全无法做主的大话,彼此都觉得对方真是个够哥们够义气,友情滋滋滋地升温了。

等到这一片棉花地摘完了,三个人已经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好朋友三人组了。

傍晚时候,三个小孩子收获满满,竟然一下子背不回去。

为了防止有人偷他们的棉花,聂大山决定,由福宝在这里看着棉花,他和顾胜天往生产大队的麦场运,运过去后让人家王白藕给称重登记,工分三个人平分。

大家自然是没意见,于是福宝坐在田埂上看着,两个哥哥背着棉花往麦场运。

这个时候天晚了,太阳落山,山那边燃起了大一片火烧云,颜色瑰丽多姿,把这一片雪白的棉花地照得蒙上了一层红纱。

福宝抱着膝盖望着这一切,心里琢磨着晚上不知道奶奶做了什么好吃的。

就在这个时候,少年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抬眼,高兴地笑出来:“定坤哥哥?”

自从上次尼姑庵倒塌的事后,她有好久没看到他了。

之前好像还听说他有些事,离开了生产大队几天。

萧定坤走到了福宝面前,蹲下来,和她平视,却没说话。

福宝纳闷了:“定坤哥哥,你怎么了?”

萧定坤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出现了一些情况,我要回城里了。”

福宝:“啊?”

萧定坤看着福宝惊讶的样子,勉强轻笑了下:“不过没关系,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

福宝听到这话,眼泪都快出来了:“定坤哥哥,你——”

不过她想想,定坤哥哥本来就是城里来的,他能回城,她应该替他高兴才是,可是,可是……心里还是很不舍得。

从看到定坤哥哥起,他就一直对自己很好,很好。

可以说对福宝而言,除了顾家的人,萧定坤对她是最为重要的人了。

萧定坤:“当初尼姑庵的慧如会去找慧心,她们过来后,顾家会帮你要回来那块玉,我也和陈有福说过了,请他到时候帮忙。”

他垂下眼。

没说的是,是他费了许多口舌才请了几天假,去走访了慧如,找到了慧如,并把福宝的消息传出去,引慧如过来平溪生产大队。

福宝听到这些,更加忍不住,将脑袋趴在自己的膝盖中间,抱着膝盖呜呜呜地哭起来。

萧定坤:“我会给你写信的,等秋收过,你上了小学,认字了,就可以看我给你写的信了。”

他也已经和顾卫东说好了,福宝肯定是要上学。

顾卫东是个很实诚的人,刘桂枝看上去对福宝也不错,只要顾家好起来,福宝的日子就不会难过。

福宝哭了一会,终于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没事,定坤哥哥,其实我也没那么难过,你要回城,这不挺好的事嘛!”

萧定坤抬起手,帮她擦了下脸颊上的泪:“福宝,有一件事我还不能放心,所以必须亲口叮嘱你,你一定要记住,知道吗?”

福宝纳闷了:“定坤哥哥,你说吧。”

萧定坤垂下眼,郑重地说:“等你拿回那块玉,去山里用清泉水洗一洗,之后要一直戴在身边。”

福宝有点不明白,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她还是点头:“嗯嗯,我知道了。”

萧定坤起身,就要离开。

福宝看着他的身影,心里自然是不舍得,她突然想起他在大雨中上尼姑庵去找自己的事,突然眼里就泛起红来:“定坤哥哥……”

萧定坤:“有什么事,可以去找霍锦云,他人很好,我也告诉他,请他必要时刻帮你。”

福宝轻轻点头。

萧定坤张开嘴,还要说什么,不过想想,到底没说。

那块玉很快就要回到福宝身边了,他差不多也该离开了。

第73章 第 73 章

第73章福宝的石头1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高粱地里的高粱割下来,一捆一捆地摞在那里, 再由女人们把高粱穗割下来, 高粱杆晒干了另有用处,高粱穗则开始脱粒, 脱出来的高粱米就是农村人最常见的粮食了。

白棉花摘下来后堆成了一座棉花山,一团一团的棉絮看着像云,让有些小孩子忍不住想扑上去滚一滚, 但是这显然那是被严厉制止的,王白藕特意派了一个社员盯着这些棉花, 小孩子们都不能靠近的,免得沾走一些棉絮絮丝。

公社里收的棉花基本都要交到棉站来抵扣今年的公粮, 陈有福让王白藕算了算,今年收成很不错,公粮指标都完成了, 还有一些剩余, 也就是说能给各家各户发一些棉花来, 让他们做做被子新衣服什么的。

陈有福看着这账簿, 满意地翘着脚,舒服地说:“今年咱平溪生产大队秋收干出了漂亮的胜仗,咱肯定是今年的模仿先进生产大队, 社员们也能吃饱穿暖了。”

别管是吃棒子面窝窝头还是高粱面窝窝头红薯面窝窝头, 反正肯定都能吃饱,不用饿肚子。

想到社员们不用饿肚子, 陈有福就满足地叹息,他觉得自己这个大队长没白当。

如果谁家饿肚子,大人哭着跑来说孩子饿得如何如何了,那时候他的心哪,真是不好受,恨不得挨饿的是自己。

现在好了,大丰收,想想今年平溪生产大队真是处处顺哪!

特别是前几天去公社里开会,听说隔壁台头生产大队的收成不咋样呢,想起台头生产大队大队长那张垂头丧气的脸,他就更得意了。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年前他犯愁的事,那个时候犯愁啥来着?犯愁福宝。

福宝这孩子……

他用手指头敲打着桌子,皱眉沉思。

这次去公社里开会,李书记要高升了,去区里了,当时他还特意问起来福宝,说一定要安置好这孩子,让这孩子过上好日子。

福宝这孩子可真是有福气的孩子,自打她去了顾家,顾家这小日子真滋润。

突地,他的心跳了下。

为什么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

福宝这孩子旺人,可能不光旺顾家,顺便连平溪生产大队也一起旺了?

但是……怎么福宝没去顾家前,平溪生产大队就没被她带旺了呢?是因为聂家对她不好吗?

陈有福就想起来当时福宝一去聂家,聂老三媳妇就怀上龙凤胎的事。

他皱着眉头,苦苦冥思,越想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

不过想到最后,他自己也迷了,一拍桌子:“算了算了,不想了,这都是没影的事,可能就是封建迷信,凑巧了,凑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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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卫东没想那些有的没的,用他哥哥顾卫民的话说,他现在就像鬼迷了心窍一样想收棉花,去城里卖棉絮,反正陈有福也没说不让他干,只是让他私底下悄悄的,他就干呗。

等到各家分了棉花,各家自留地的棉花陆续脱了籽,他就开始张罗着要收了。

这种事当然不能大张旗鼓地干,得私底下悄悄地干,他开始逐个去找那些和他打过招呼的,第一个就是陈有粮。

陈有粮一听,就支支吾吾的:“那个,那个……我是有点棉花,但现在没了……我,我用了。”

用了?

顾卫东纳闷了,对陈有粮表示很怀疑,但他没说啥,他继续找下一个。

谁知道一个两个三四个,都这么说。

顾卫东彻底不明白了:“本来说得好好的,怎么就变卦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回去后把这件事说给了苗秀菊听,苗秀菊冷哼一声:“这里头肯定有鬼,保不准是因为啥事儿,你也别急,先再去别人家看看,我过去打听打听。”

打听消息当然得从老太太嘴里打听,谁家没个掉光了牙没事拄着拐杖在井台上说闲话的老太太啊,苗秀菊就去了,三下两下打听出来了。

打听出来后,她可是气得不轻。

这是有人和她儿子唱对台戏啊,抢她儿子的买卖!

聂老三家竟然也想干这种事???

苗秀菊憋着一股子气回去,把这事说给了顾卫东。

顾卫东当时一愣:“他,他家要做?哪来的本钱?”

他的本是丈母娘给了一个金戒子换的,是福宝捡了一个老袁头换的!

聂老三家一穷二白的,哪里来的本钱?

苗秀菊想想这事儿,觉得不对头,顾卫东一咬牙:“娘,这事我非得搞明白不可,我再过去问问,我就不明白,本来这事儿我就打算干,干得好好的,怎么就被人截了去?他聂老三凭啥!”

于是这一日,顾卫东狠狠心,跑到了公社商店里,狠心拿着钱和粮票,换了半斤老白干,提着这半斤老白干,他过去找陈有粮了。

酒哪,这是酒,还是老白干!

陈有粮看得眼都直了,乡下人就算有个红白喜事,也不会没事喝老白干哪!

顾卫东把酒往桌上一放,哥俩就喝起来。

陈有粮喝痛快了,脸涨红了,一拍桌子:“弟,有啥事你说话!”

顾卫东咕咚闷下一口酒,眼圈都红了,悲怆地来了一句:“想给孩子过好日子,咋就这么难呢!”

陈有粮愣了。

他穷,他没媳妇,他是光棍,但是他不傻,他明白顾卫东的心思。

他愣了一会后,长叹了口气;“没办法,咱手里有点棉花,也没动过心思说拿棉花换钱,咱都是换粮食换啥的,这年头,谁家也不富裕,哪来钱买棉花,你说老弟是吧?”

顾卫东心里一动,突然明白了:“你怕我拿不出钱来?”

陈有粮不好意思,挠挠头:“你都说了丈母娘帮着出的,可是,可是没见到东西,心里总是不安哪。”

谁也没做过这个,不懂,不看到东西不踏实。

顾卫东疑惑了:“聂老三呢,他家穷成那样,他家就有钱给你们?”

陈有粮嘿嘿笑了下:“老四,你不知道吧,人家有个宝贝,是一块玉,听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值老鼻子钱了!”

玉?

顾卫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聂老三家往上数三代贫农,祖上哪可能传下来东西,要有东西他早嘚瑟了,所以那块玉,根本不可能是聂家祖传的,而应该是——

顾卫东眯起眼睛,他想起来那天还俗的尼姑慧如说起福宝有一块玉,被聂老三家给贪了。

当时慧如说过要带着慧心过来找聂老三家,他这边也和萧定坤找了陈有福,但是慧如那边一直没动静。本来他想着,等慧如来了,一起过去找,现在看来,得催催慧如那边了。

到时候如果能把这块玉给要回来,聂老三家就别想做这趟买卖了!

想明白这个后,顾卫东先去让自己娘去找聂老大家,然后自己揣着几个窝窝头和一瓶子白开水,直接奔去慧如所在的黄庄生产大队了,那里距离平溪生产大队得几十里地的山路。

苗秀菊找上聂老大家后,聂老大媳妇还有点不自在,毕竟苗秀菊家和聂老三家不太和睦,整天闹腾,而聂老大家虽然对聂老三也不满意,但怎么说也都是妯娌。

在这农村里,就得靠兄弟,平时妯娌掐架骂架都可以,但关键时候外人面前,兄弟之间就得团结起来。

站在篱笆墙里头鸡窝旁边,正端着簸箕喂鸡的聂老大媳妇很不自在地搓了搓围裙:“哟,婶,你找我啊,啥事儿啊?”

苗秀菊笑盈盈地望着聂老大媳妇,要知道一家子兄弟面对外人的时候当然得抱成团,但是他们内部之间也有矛盾嘛,前一段有福让他们社员学习,什么内部矛盾还是啥来着?

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苗秀菊心里明白这个道理,知道妯娌之间最大的内部矛盾是啥,那就是分家。

分家的时候,你多一双筷子我少一个碗都能掐起来,更何况那据说什么祖上传下来的玉。

苗秀菊笑呵呵地开始挑拨离间了:“其实也没啥,我就是听说一个事,我寻思着你这真是吃亏了,不告诉你吧,我心里不太舒坦,觉得过意不去,毕竟聂大嫂你平时为人处世都不错,可如果说了吧,我又怕出什么事……”

这可真是挑起来聂老大媳妇的心了:“到底啥事儿啊,婶你直接说吧。”

苗秀菊看看外头没人,这才神秘兮兮地说:“我给你说,你们家里老人好像留下一块玉,听说值老多老多钱了,那东西被你们老三媳妇给昧下来了,自己藏着呢!”

聂老大媳妇:“啊?有这种事!”

这可不是小事,她从来没听说过啊!

苗秀菊:“不止我知道,好几个人家都知道了,你且问问去吧,不过可别说是我说的。”

好几个都知道了???

聂老大媳妇顿时鸡也不窝了,碗也不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