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他捶着床说了声“我草!你早该这样了!”

“再后面的事,你就都知道了,我没有什么再瞒着你了。”任炎说,“你现在,能不能原谅我?”

楚千淼梳理着前前后后。

她之前就觉得任炎从栗棠到力通来上班的那一天开始,对她的态度忽然改变了。

之前他对她各种疏离躲避,之后他对她尽心尽力地招惹。

她一直有点奇怪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对她的态度有了这样的转折和改变。

原来是他透过栗棠那颗扣子,看到谭深不是她该托付的人。

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肠胃的空荡荡提醒她,傍晚已经来临。

她坐在这里,居然已经一整个下午。她脑子里塞得满满的,都是他的讲述,塞得连点思考的空隙都不给她留。

手机响起来,是谷妙语催她回家吃饭。

她说好的马上回去的时候,从任炎眼中看到一丝失望。

他应该是想叫她一起吃晚饭的吧。

可是今晚不行,她脑子里胀得满满当当,已经没办法反馈给他一个答案。

她现在能原谅他吗?

她心疼他,他惨得跟颗小白菜似的。

但她也依然有点生气,他把她让给他表弟,确定他表弟不是所托良人后,他才站出来。

他把他自己当什么?候补队员?他又把她当什么?一个没有感情的客体?在把她让出去的时候,有没有问过她本人的意愿?

她好气。

她今天没办法宣布原谅他。

楚千淼从沙发站起来,对任炎说:“小稻谷叫我回家吃饭。”

任炎跟着她一起站起来。

外面大雨瓢泼,地面很深一层水。楚千淼穿着小羊皮高跟鞋,看着被雨打出漩涡的地面,两只脚哪一只也踏不出去。

任炎叫她等一下,他跟咖啡厅前台借了把伞,在大雨中走去旁边不远的小超市买了把伞回来。

任炎把借的伞还回去,走回到咖啡厅门口,对楚千淼说:“走吧。”

楚千淼看着他只买了一把的伞,抬头疑惑地问:“我们是两个人,这就一把伞,你打?我打?”

任炎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

风夹着雨吹到楚千淼脸上身上。

任炎把伞塞给她。

她刚接过伞,下一秒眼前一转。她脚已经离地。

定定神,她发现自己已经被任炎抱在怀里。

她抬头看他。他低头对她说:“你打。”

她有点怔怔地把伞支开,撑在他们头顶。他抱着她,抬腿,迈步,踏进被雨打出漩涡的积水中,一步步往前走。

她打着伞,靠在他胸口。

雨声风声都很大,雨滴浇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如此嘈杂的世界里,她却能听到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简直像打雷一样。

她想他脚上那双很贵的皮鞋一定报废了。

她问他:“怎么不买两把伞,让我下地走?”

他踩着他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地,回答她:“舍不得让你蹚水。”

她想自己真是嘴欠,干嘛给他这个让他可以轻易犯规的机会。

他趟着满街的水,把她一直抱到他的车上。

安顿好她,他才上车。

楚千淼绑好安全带一扭头间,看到任炎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尤其膝盖以下,裤子湿得已经黏在腿上。

他把她送到她家楼下。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

但是下车前,任炎叫住了她。

他看着她,认真地,也有些忐忑地,对她说:“千淼,我和谭深做了那个约定,我推开你,是我错了,你不用那么快原谅我,你惩罚我吧。”

楚千淼看着任炎,眉梢轻轻地挑。她想知道他后面还跟着什么话了。

“从前你向我告白,却被我拒绝。后来我招你惹你,就是从来也没有真正地好好追求过你。这次就罚我好好追求你一回,你别轻易答应我。”

楚千淼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奇男子?主动提出这种要求?!不要轻易答应他?

好啊,满足你!

楚千淼点头。

“但你只要答应了,就是一辈子了,再也不能反悔,好吗?”

楚千淼在自己的惯性点头中停下来。

她觉得他又犯规了。

楚千淼上了楼。她跟谷妙语一边吃饭一边说起下午和任炎聊天的内容。

谷妙语听得唏嘘不已:“天呢,霸总任炎原来心里这么苦啊!你知道吗,我刚才耳朵里都自动响起二泉映月的bgm了!”

谷妙语摇摇头:“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了。水水,要不你就原谅他吧,过去的都过去了,向前看嘛。这世上应该再找不出来会比他对你更好的男人了。”

楚千淼呵呵哒一笑:“他说了,这回他要好好追求我,让我别轻易答应他。”

“???”谷妙语差点喷饭,“这是什么大直男?!居然主动提出这种要求!”

“他还说,可一旦我要是答应了,那就是一辈子了,不能反悔。”

“!!!”谷妙语真呛着了,“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任炎他这是什么情话鬼才?!”

顺好了气,谷妙语正色说:“水水,我觉得这样也挺好。你们之前在一起的起点就是藏着很多秘密、隔了很多包袱,爱也爱得顾虑多多毫不纯粹。而且我觉得任炎他之前根本就是爱得不对路。”

“这回正好,让任炎坦承地好好追追你,让他学会怎么样正常去爱人!”

谷妙语的话音刚落,楚千淼的手机就嗡嗡响起来。

来电显示是秦谦宇。楚千淼赶紧把电话接通。

秦谦宇的声音有点急:“千淼,明天你早点到公司一趟,阚轻舟那王八蛋又出幺蛾子了!他想要把我们瀚海家纺收购项目搅和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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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是谁啊

《服不服》第一百三十四章:那我是谁啊

秦谦宇在电话里告诉楚千淼事情的前后原委。

“今天李思李总部门的顾凯对了你们俩一起做过甜甜食品项目的, 这个顾凯给我打电话说,下午的时候阚轻舟去找了吴劲吴总,当时他正在帮吴总往电脑上装程序, 正好就听到阚轻舟跟吴总的对话了。阚轻舟那老小子,跟吴总说他的项目二部要做一个上市公司收购教育机构的项目, 千淼你说寸不寸, 那上市公司就是盒农股份, 被收购的教育机构就是兴飞教育!”

楚千淼听到这一皱眉。

她第一感觉是这也太巧了。但马上她就推翻了这个感觉。

这似乎超过巧合的范畴,已经非常倾近人为的了。

她让秦谦宇继续说:“秦哥,然后呢?”

秦谦宇:“然后吴劲说,咱们部门也有个一模一样的项目, 也是上市公司收购教育机构。但鉴于力通不成文的规定, 一般同类项目只留一个做, 所以阚轻舟的项目和我们的项目,只能留一个立项, 另外一个会被毙掉!阚轻舟就说他手里那个项目收到的财务顾问费更高,他能给公司创收更高,所以应该毙掉我们部门的项目。吴总就说下班时间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继续讨论。”

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秦谦宇都快倒不过来气了。狠喘了两口气之后, 他接着对楚千淼说:“然后顾凯刚给吴劲鼓捣完电脑,刚从他那出来,立刻给我打了电话给我透口风。他说本来想给你打的,但有点晚了, 觉得不太好,让我告诉你一声!”说到这秦谦宇忽然思维跳跃地话锋一转,“哎千淼啊,哥真服你,你和顾凯就一起做了一个项目,他就把你当自己人了,一有风吹草动赶紧给我们报信!”

楚千淼心里也对顾凯充满感谢。挂断秦谦宇的电话后,她给顾凯发了条信息,对他表示感谢,约定等大家都有空时,她会和秦谦宇一起请顾凯吃饭道谢。

谢过顾凯后,楚千淼想了一下。

明天阚轻舟一定会想尽办法无所不用地阻挠她,以说服吴劲和公司管理层,留下他盒农股份的项目,毙掉她瀚海家纺的项目。

想到盒农股份,楚千淼打开电脑,找出这家公司的资料,仔细研究起来。

蓦地她视线一顿,脑子里有根神经锃的嗡鸣一声。

盒农股份的股东列表里,有鹰吉资本的身影。

她心里那种有人故意为之的感觉越来越清晰明了了。

她再把公司资料往前面几年翻了翻,看到鹰吉资本在两年前盒农的股价处于高位时,曾经抛售过一部分盒农的股份套现。后来鹰吉资本又在盒农的股价走低时重新在二级市场扫货,这次它变成了盒农股份的大股东。

楚千淼算着鹰吉资本抛售盒农股份的时间。这么一算,她发现那正好是她在做力涯制造ipo项目的时候。

这么一融会贯通,沉没的记忆一下被排山倒海般重新翻起来。

她想起为什么觉得盒农股份听起来特别耳熟了在力涯制造的项目上,钱四季的助理柯明军曾经堵着她让她推荐股票,她解释了一下自己不做二级市场,所以推荐不出,因而还落了柯明军的一番埋怨和奚落,觉得她是藏着掖着。

那时还是谭深替她解的围。他说了个股票名字,告诉柯明军可以关注一下。那只股票就是盒农股份。(76)

楚千淼又仔细核对了一下鹰吉资本减持盒农股份的时间,应该就是谭深告诉柯明军之后不久。那会儿盒农的股价连续走高,基本是在最高点时,鹰吉资本抛售掉了股份。

楚千淼手握成拳抵在下巴上。她思索着。结合谭深提前告诉给柯明军的炒股建议,她怀疑盒农股份当初的股价拉升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兴许就是鹰吉资本找了庄家抬了股价,趁着高点抛售套现。后来他们又趁着股价走低再次扫货持有,这一来一回的操作,鹰吉资本不仅还是盒农股份的大股东,并且还通过前后差价套了一大笔利。

而谭深知道鹰吉资本会在短时间内拉升盒农的股价,所以他才那么自信地给柯明军推荐股票。

楚千淼用拳头一下一下抵着下巴轻轻敲,心跳在不自觉地微微加快。离真相越近,她的神经越紧绷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谭深和鹰吉资本就都涉嫌违规了。

这么一理顺,楚千淼想,这次盒农股份收购兴飞教育,应该就是谭深的主意。他现在在鹰吉资本是副总,有这个决策权。他又和阚轻舟合作过项目她当时还好心提醒谭深来着,阚轻舟不是规矩人,可他并没听。(100)

而谭深最初被鹰吉资本派驻到海外,也正是因为和阚轻舟合作的那个借壳上市项目的借壳方在海外有业务。

所以他和阚轻舟这对合作过的人,现在又绑在一起想要对付任炎,这完全说得通,一点都不叫人意外。

楚千淼站在窗口前又想了一会后,捞起手机。她拉着任炎和周瀚海一起开了个小型的电话会。

第二天一早她就赶到力通。过了上班时间,她敲开力通北京投行部负责人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不只吴劲在,阚轻舟也在。

阚轻舟扭头看了楚千淼一眼,对她的出现时若不见,又转回头和吴劲说话。

吴劲一抬手打断他,对楚千淼招呼了一声:“千淼,你来的正好,有点事我正好跟你们俩说一下。”

他把楚千淼和阚轻舟都让到沙发上,他自己也从办公桌前起身,坐到楚千淼和阚轻舟旁边。

“是这样的,你们俩都跟我打过招呼,说你们各自部门都有一个上市公司收购的项目,又正好都是收购教育机构,而这两个教育机构还正好全都是行业前三的。”

基本情况被吴劲这么一两句话的描述完,他顿了顿,紧跟着说:“我昨晚把这事也跟总部管理层的领导们说了,领导们的意思呢,还是老样子,同类项目做一个就可以了。所以你们俩的项目,最后只能留下一个立项,至于留下哪一个,我们会根据你们对项目尽调的情况进行评估再决定。”

楚千淼表示接受领导们的安排。阚轻舟却直接炸起了刺:“吴总,要我说这项目您根本不用费评估那事,您就应该现在就把楚千淼他们的项目毙掉!”

他瞥楚千淼一眼,又转回去对吴劲说:“吴总您不知道吧?任炎现在到瀚海家纺做副总去了!您说,原来瀚海家纺的项目是他签字的,他现在又到人那儿做副总去了,这显得多没独立性、多关联关系啊!吴总,您知道证监会对关联关系这些问题有多重视了!”

楚千淼冷冷打断他:“力通对瀚海家纺的持续督导期已经过了,任总就算跳到瀚海家纺去也没什么不可以。”

阚轻舟回她一声冷嘲热讽的笑:“那行,这点我先不跟你纠缠,我们换个别的理由,好吧!楚千淼,任炎他和你有恋爱关系对吧?现在他从力通跳到瀚海家纺,立马就把项目拉给你做,你们又有恋人关系,你告诉我现在你们这项目还撇得请关联关系吗?!”

楚千淼冷瞥他一眼:“别说我跟任总现在还不是恋人关系,就算我们是恋人,关联关系限定的也是法律上的夫妻,我们没有法律上的关系,有什么问题?”

她不再搭理阚轻舟,转头去对吴劲说:“吴总,是这样的,任总在瀚海家纺其实并没有职务,他也不在那里领工资以及交社保,他其实算是周瀚海的一个私人顾问身份,所以不管我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都项目都不会构成关联关系之类的影响。”

顿了顿她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点了外放。

瀚海家纺的总机接通电话,楚千淼麻烦她转人事部。

楚千淼当着吴劲和阚轻舟的面,问瀚海家纺人事部负责人:“请问任炎在贵公司是什么职务?”

对方礼貌地回答她:“您好,任先生是我们董事长的朋友,他在本公司并无职务。”

楚千淼说声谢谢,挂断电话。

“吴总您看,阚总所说的两点,都构不成直接毙掉我们项目的原因。”她对吴劲说。

吴劲点点头,告诉她和阚轻舟:“你们还是各自去做尽调吧,到时候哪个项目能立项留下来,我和质控部以及立项审查小组会做评估。”

阚轻舟又瞥楚千淼一眼,先起身离开。

楚千淼也跟着要出去,吴劲却出声叫住了她。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吴劲的表情从官方变得真实起来。

“千淼,”吴劲对楚千淼说,“阚轻舟他们的项目,收到的财务顾问费确实比你的项目高出一大截,那项目背后又有实力雄厚的鹰吉资本做背书,所以你的项目的确不太占优势。至于总部的宁总,他这次也不太好帮任总的忙,因为容易被阚轻舟说成是他接受了现在是项目方身份的任总的好处,他们之间有利益输送他才帮任总说话。所以这么看下来,现在的情况对你不太有利,很可能最后你的项目要被毙掉。任总以前明着暗着都没少帮我,所以我私下跟你说一声,交个底,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其实我私心上是希望你的项目能留下来的。”

楚千淼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吴总。

她回到办公室后,靠进椅子里,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让瀚海家纺也提高支付给力通证券的财务顾问费,这点是不太可行的。他们这边提高,她敢保证,鹰吉资本那边也会立刻再提高。所以想从这点上解决问题,是不大可能了。

办公室门口传来敲门声。楚千淼说声“进”,扭头去看。

秦谦宇推门进来,坐到她对面的椅子里,神色间有点凝重和气愤,对她说:“阚轻舟好像在联系质控部的人和立项审查小组成员,他应该是想让这些人在立项会上给他的项目过、把我们的项目毙掉!”

他用拳头一捶桌子,问楚千淼:“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楚千淼想了想,对他说:“秦哥,这样,你带着孙伊他们该去兆寰教育做尽调就继续去做尽调,咱们的项目还是按照原计划往下进行。至于阚轻舟这根搅屎棍,我来解决他。”

或者说,阚轻舟这根搅屎棍背后跟她打擂台的真正对象鹰吉资本和谭深,由她来想办法攻克掉好了。

当天下午,楚千淼和秦谦宇兵分两路。秦谦宇带着项目组成员启程进驻兆寰教育,展开尽职调查。

楚千淼赶去了瀚海家纺。她先去跟周瀚海打了个招呼聊了一会,周瀚海有点忙,很抱歉地对她说,收购方面的一切事宜还有劳她和任炎进行对接,反正资本市场的事,他现在是全权交给了任炎去管。

楚千淼于是和周瀚海告辞,自行转移到任炎办公室去。

说起任炎的办公室,其实就是他们从前给瀚海家纺做上市时的尽调办公室。

她还记得周瀚海的秘书当时把他们领到尽调办公室时对他们说:“这屋子其实是预留出来的,我们周总一直想招聘一位专门负责资本运作的高管的,但一直没遇到可心的,就空着了。”(7)

楚千淼站在办公室门口,忽然就有点感慨万千。一切像冥冥中有注定似的,现在回头看,这屋子仿佛从一开始就是在给任炎预留的。

她抬手敲门,听到“请进”的允许后,转动门把手,推门进屋。

任炎坐在办公桌前,一抬头见是她,立刻站起来。

他站得有点快,椅子都被他猛地绷直的腿弹出好一段距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