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家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自然也没什么公呀私的。

店铺和房子的租金自然也送了来,罗暮雪今年还又得了两个铺子,都是租金丰厚的好地方,这两个铺子也不是租出去,而是入股的,说来说去,不过是托庇于他门下而已。

陆芜菱算了算,总共得了一万七千两银子,同僚的年礼来来去去大致折平,但是很多下面属官送的礼是不用怎么回的,回也是回些年糕点心之类不值钱的应景之物,所以这块收入加上,大约是收入了两万两出头。

他们家人口少,用度也不算高,罗暮雪没什么特别的嗜好,陆芜菱也不奢侈,一年有个三千两银子足够,最多就是罗暮雪养的师爷什么的幕僚,再花费些,也无多少。

有了庄子上送来的鸡鸭鱼肉各色野味,蔬菜瓜果稻米等物,年货倒也不需要怎么外买。

忙完这些,已经是腊月了,又要做腊八粥,又要安排过年期间怎么样轮值,让手下媳妇子和丫头们监管何物,好不容易一切停当,到了小年那天夜里,府门口竟然停了辆破旧的货车,上头一个年轻姑娘穿着布衣,狼狈不堪,爬了出来,跪倒在府门口,哭道:“姐姐救我!”

第99章 陆芜荷

当时天寒地冻,这女子穿得极为单薄,一身薄薄的青布棉衣,即使黑天,门口灯笼甚亮,也照出她勒得胸口紧鼓鼓的,显得腰肢格外苗条,梳着倭堕髻,已经散了些,却尤显得妩媚,跪在大门口,瑟瑟发抖,虽然狼狈,却掩不住纤弱动人的天生丽质。

门房早报了进去。

没多久,新漆了红铜色的大门纹丝不动,“吱呀”声中,旁边角门打了开来,繁丝便沉着脸领着两个媳妇子提着灯笼出来了。

繁丝如今十八岁,正是女人刚刚褪去青涩,展露花一般娇艳的年龄,她本不以美貌出众,不比乱絮,但这两年来跟着陆芜菱,虽然乱时受过些苦,却也是算得上娇养的,养得头发鸦青亮润,皮子雪白,身段也不错,加上脸庞清秀,也是颇为出色。

灯笼暗黄温暖的光下,她穿了一身青鼠皮里子秋香厚缎掐杏色牙的袄子,一条粉霞色嵌茜色宽边厚缎棉裙,头上也有一支金簪,头发梳得光亮,鬓边两朵杏色和鹅黄色宫花,耳朵上两朵金丁香。

看上去,比跪在那里的那位体面得多。

她走过去,看着地上跪着的楚楚可怜的女子,冷笑一声道:“三姑娘,你这么作践自己,是给谁难看呢?”说着示意两个媳妇子把她搀扶起来,半拖半扶进去角门里。

陆芜荷泪流满面,凄然道:“我要见姐姐。”

繁丝从小一心向着陆芜菱,以前就十分讨厌陆芜荷,自然不会对她有好脸色,低声“哼”了一声,道:“随我来吧。”

陆芜菱听到下人来报说陆芜荷跪在门口哭时,就很厌烦。这时本已用过晚膳,罗暮雪今天难得未曾回来用餐,有事情应酬。她自己一人,本正在看书。

搁下书叫繁丝去把她领来。

倒也不算生气,只是觉得懒怠理她,又觉可笑,又觉恶心人。

不多会,便见到繁丝领着两个媳妇子,将陆芜荷带了来。

屋里早烧了地龙,暖烘烘的,陆芜荷冻得直发抖,进来骤暖,浑身似乎都放松了一下,脸上冻得红扑扑的。

陆芜菱皱眉看她一眼,道:“你难道连皮袄衣裳都没带出来?这身是从哪里弄来的?”

陆芜荷水汪汪的眼眸不经意瞥了一下四周,低下头,随后又抬起来,含着眼泪看着陆芜菱,哀哀切切道:“二姐…我,这衣裳是跟别人借的…”

她咬了咬嫣红的嘴唇,似乎下了决心,才道:“要不然,我不能假扮普通农妇逃出来!”

陆芜菱听到她叫二姐,便冷笑了一声,陆芜荷自己大概没发觉,她从小只有要利用她,坑她时,才会这般正经叫她二姐。

“你又到底是为什么要单身从我苦心安排的庄子里跑出来?”陆芜菱声音冷淡,自然也含着讥讽。

陆芜荷泫然欲泣,抽抽噎噎,才突然爆发,扑上前抱住陆芜菱双膝,跪在她面前,大哭道:“姐姐…那庄子的管事,呜呜,想要强逼我…还说就算他拿我玩乐,你们也不会管…呜,我不信…所以死也要跑出来见姐姐一面…”

陆芜菱微微低着头,看着陆芜荷。

以她对她的了解,十有七八是假的。

陆芜荷从小都会演戏,眼泪那是说来就来的,说谎从来不眨眼。

但是,陆芜菱却不能在此时随便说“骗人”。

如果她表示不信,陆芜荷肯定要在这里寻死觅活,什么一头撞向墙壁说什么姐姐既然不相信我,我也只好以死明志之类的话。

她深呼吸一口,压抑住自己的不耐,平和道:“你说赵管事要欺辱你?”

陆芜荷微微抬起头,含羞带怒,眉间眼波里不知含了多少愁,真是我见犹怜:“…嗯。”

陆芜菱还是很平静道:“青姨娘呢?”

陆芜荷一怔。随即哀切道:“姨娘也阻不住他,护不住我…”

陆芜菱再次深呼吸一口,道:“那你就这么跑出来?把你亲生的姨娘自己个儿扔在那里?”

陆芜荷再度一怔,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姨娘…姨娘拖住他,我,我才得以跑了出来…”说着掩面而泣。

陆芜菱柳眉一扬,缓缓道:“青姨娘生的美貌,年纪又不大,照你说的,对着那般色中饿鬼,你只顾自己跑,就这么把你亲生的娘扔在那?”说到最后,声音已经转厉。

陆芜荷呆呆看着她,突然间再度爆发一场大哭,伏在陆芜菱膝头,哭道:“姐姐救救我姨娘!”

陆芜菱本来就只是为了让她不安,怔忪,才故意说的这番话,看她将计就计哭闹,心里更加厌恶,冷笑道:“事实如何,我自然会令人去查。你若是说谎,庄子也不用待了,我直接给你找个尼姑庵。”

正闹腾间,罗暮雪回来了。

跨进门槛便见到这么一幕,罗暮雪也怔道:“这是做什么呢?”

陆芜菱还没来得及反应,陆芜荷已经一张小脸带着满面泪光回头,凄然道:“姐夫…”声音虽是凄然,却带着一种怯生生的依赖,甚至尾音里有点委屈时遇到信赖的人微微撒娇的感觉。

陆芜荷身形纤弱,看着袅袅婷婷,可是该大的地方却绝对不小。她眉眼风流婉转,小脸真是只有巴掌大,衬着那妩媚的倭堕髻,这般含泪带俏的回首,一般男人确实受不住。

罗暮雪却像根本没看到她,也没回答她,眼光从她身上掠过,丝毫没有停留,只是看着陆芜菱,等她回答。

陆芜菱懒懒指着陆芜荷道:“她说咱们派去看顾她的管事,想要对她行不轨之事,她才拼死逃出来求救…”

罗暮雪眼睛在地上女人身上扫过,冷笑道:“又不是什么清白女子,就算真有此事,至于拼死?”

这话一说,陆芜荷摇摇欲坠,满面是泪。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哑声道:“姐夫,我不如姐姐好命,无人救我…被卖入那等地方,受尽凌辱,早已心灰意冷,可是得蒙姐姐姐夫将我救出苦海,自然也希望能够重新做个清白女子…”

罗暮雪似乎觉得将眼光放她身上都觉得不屑,越过她去走向陆芜菱,口中淡淡道:“既要清白,何不自尽?”

陆芜荷声音喑哑:“我…那种地方,自然有让人求死不得的办法…”说着突然一头栽在地上,晕了过去。

陆芜菱知道她九成是假装的,装晕是青姨娘的看家本领之一,有几次青姨娘就在当着陆纬面和贾氏争辩,也是装作这般忍辱负重模样,最后受不了就晕过去,倒是每次都让陆纬鸡飞狗跳心痛不已。

贾氏后来忍不了了,直接令丫鬟一桶冷水浇上去,结果陆纬足足半年没去贾氏房里。

罗暮雪看都没看陆芜荷一眼,陆芜荷就这么躺在地上片刻,陆芜菱知道自己用冷水不大好,叹口气,道:“繁丝,你还是带人把她安置到后头一进的西厢房里,找个夜里伶俐警醒点的看着她。掐掐人中,一会儿她便醒了。”

繁丝领命,还是和原来那两个媳妇子,把陆芜荷拖出去了。

罗暮雪看陆芜菱面带疲怠,上前搂住她道:“莫为这等人伤神,明天叫人把赵管事叫来一问就知,她既然如此不安分…你又心软,不肯听我的话…罢了,不成把她们送西提庵去。”

陆芜菱听他想得和自己不谋而合,笑了笑,却终究没什么心情。

陆芜荷虽然令她厌烦,却终究是和她有血缘相连的妹妹,虽说有仇,却也不算真正的深仇大恨,她虽不盼着她好,却也不盼着她坏。

只是留着她,不过是恶心自己。

还不知道有何等变故。

这么跑过来,所图为何?

是为了罗暮雪吧?

陆芜荷是官奴之身,又做过娼妓,想要正经嫁人,就算是嫁个农人,良贱不通婚,律法明言,且她又哪里肯去过苦日子?

无非做个没名分的姬妾。

罗暮雪年轻有为,位高权重,模样英俊,只有正妻,没有妾侍,自然是个好人选。

肥水不流外人田,近水楼台先得月…

何况陆芜荷从小就爱抢她的东西…

罗暮雪看她心事重重,搂着她道:“莫怕,不过些许小事。”

陆芜菱依偎他肩头,低声道:“你不为她模样所动,我还有什么可怕?”

第100章 赵管事

第二日一大清早,罗暮雪起来便打算令人去庄子上将赵管事叫来,另叫将青姨娘严加看管。

时近年根,京中内城治安自然要严格些,又有隔三岔五的请客和聚会,没有必要的罗暮雪就不参加了,可是有些还是不好推的,何况还要宴请部下等,所以他比平常还要忙,还时常不能回来用晚膳。

如今他位居二品,自然要上早朝,早朝时间极早,又兼是冬日,天亮得晚,走之前天还是乌黑乌黑的。屋里烧着地龙,旁边黑檀嵌螺钿边桌上鎏金瑞兽铜香炉里还袅袅散出沉水香的余味,屋子里温暖馨香。

陆芜菱犹在杏黄色牙边绣仙鹤瑞云的锦被中卧着,迷迷蒙蒙睁开眼睛,看罗暮雪已经穿戴整齐,正叫丫鬟们准备外间摆饭。

繁丝穿得清爽整齐,淡月也是忙忙碌碌,还有两个二等丫鬟是陆芜菱最近新采买的一批小丫头里提上来的,预备繁丝和淡月成了亲便要顶替上来。

陆芜菱双臂撑着床便要起来,罗暮雪微笑道:“天还早,这么冷又起来做什么?”说着上前按住她双肩,让她躺好,又给拉了拉被子,一直盖到她肩膀上。

被窝里的温暖在冬天格外值得流连。

陆芜菱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在冬天一大早睡懒觉,罗暮雪却每日那么辛苦去摸黑早朝。

他的面目每到昏黄油灯光下便格外英挺俊美,深俊五官,闪亮星眸,抿紧嘴唇仿佛窗外寒冷的空气会凝注在他冷峻的面目上,可是又因为对她微笑时眼睛里深藏的温柔而显得别样动人。

深黑色的头发衬得他面孔如玉。

陆芜菱窝在温暖锦被之中,柔声道:“别忘了拿那件紫貂大氅,繁丝,嘱咐连夜煨好的那个山药羊肉汤可是端了来?”

“端来了。”繁丝笑吟吟道。

一个二等丫鬟正在将青花汤盅望桌子上放,闻言抬头笑道:“昨儿晚上绿芍姐姐听夫人吩咐,再三叮嘱小厨房晚上小火煨在吊子里头的。”

罗暮雪生在西北,从小又做了猎人,作为一个男人又是军人,喜欢吃肉类。即使早餐,也喜欢有点肉。

这个习惯和陆芜菱一点也不一样。

她家早餐几乎是不见肉的,最多就粥小菜里有五香熏鱼,蜜汁排骨这样的肉类冷菜,或者点心里有一些烧卖什么的里面有肉馅。

口味不同,她为了罗暮雪没少调整餐单。

不过冬天喝点羊肉汤暖胃,他又愿意喝,再好不过了。

罗暮雪吃完放下碗筷,漱了口,对陆芜菱道:“我叫人去把赵管事找来,估计他下午头便到了,你且分开审审,若是不好决断,就等我回来。只我今日晚上还是要在外头吃饭,尽量早点回来罢。”

陆芜菱笑道:“我省得,你放心罢,不过些许小事。”

罗暮雪于是过去看了她一眼,又叮嘱几句别的,便出了门,这时也不过才丑时中。说是清早起床,简直也可以算是半夜起床。他临上马之前嘱咐了陆芜菱和丫鬟们在他走后都继续补觉。

到了卯时中,丫鬟们才再起了床,准备伺候陆芜菱。有的甚至可以睡到卯时末。

陆芜菱没有婆婆,自己当家作主,自然是想睡到几点都行,她通常都要睡到辰时中以后,然后是丫头们伺候梳洗,准备早膳。

她用青盐和梅花水漱口,洗面之后敷上桃花羊脂膏,淡月拿了沉香木梳子蘸了桂花水给她梳头,将一头长长青丝梳得水光溜滑,梳了个元宝髻。插了两支家常的金簪,一支牡丹烧蓝嵌宝步摇,紫貂昭君套,戴了珍珠耳铛。穿了家常半旧的烟紫色绣大朵淡绿牡丹花苏缎棉袍,下头是藏蓝色撒花遍地金绔子。

她的早膳和罗暮雪不同,她吃一碗燕窝粥,四色点心,四样小菜,另有一份野鸡丝菜粥。陆芜菱并不喜欢吃饭样数特别多,反而失了食欲。那般餐餐都要几十样菜肴也不过是爆发户习气罢了。

以前陆府,陆纬和贾氏例菜是八菜,四碗,四点心,姑娘们是六菜两碗两点心,姨娘是四菜两碗一点心。

即便如此,陆芜菱还是觉得有点多,现在她自己单独吃饭都是吃四菜两碗两点心,如果罗暮雪回来吃饭,便翻倍,家里没有别的主子,对待下人她也不苛刻,像繁丝这样的大丫鬟和管事妈妈们都是两荤一素,二等丫鬟是一荤两素,粗使丫鬟们也是一荤一素,奴婢们的菜单账目她每旬也要过目,不会让厨房以次充好。

桌上早膳,四样点心是鹅油卷,蟹黄汤包,松子糕,牛奶桂花糕,两甜两咸,每样只有两个。四个小菜是雪菜冬笋,蜜汁山药,去骨熏鱼,和切成丝的鸡汁豆腐皮绊药芹碎,同样每种量都很少。

陆芜菱喝掉一小碗燕窝粥,就先捡了蟹黄汤包吃,这时她最喜欢的点心之一,不过能做这个的厨子厨娘实在并不多。现在是隆冬,早过了吃螃蟹的时候,这是前两个月拆了肥美的螃蟹黄和肉,冻在冰窖里,拿出来做的,味道自然不如前两个月。

又加上繁丝在旁边说:“夫人,蟹是寒物,又是这时候,早上吃就别吃多了,积了寒气不好。”

陆芜菱吃了一个就不吃了。

又吃了半个松子糕,半个桂花糕。喝了大半碗野鸡丝菜粥,吃了些小菜,夸奖说豆腐皮好吃。

撤了早膳,陆芜菱才问繁丝陆芜荷的情况。

繁丝道:“找了林妈妈给她值夜,没有吩咐不准她出房门。”

林妈妈是最身强力壮又知事的一个仆妇,安排她自然稳妥。

陆芜菱点点头,道:“早膳送了吧?”

繁丝道:“送了鹅油卷和松子糕,鸡丝粥一碗,香粳米粥一碗,小菜和夫人的都一样。三小姐全吃光了,一点不剩,似乎饿坏了。”

陆芜菱一怔,陆芜荷以前最喜欢装作病美人,吃得是所有姐妹中最少的。可怜桂姐儿不服气,想要和她比比到底谁才是纤细敏感的大家闺秀,也忍着不吃,吃两口果子喝两口汤就说吃不下了,可她正长身体的时候,最是要吃东西,本身嘴也馋,跟陆芜荷拼了半个月,每天夜里让以自己身边的侍女的名义去厨房要点心和肉菜,结果半个月反胖了好几斤,被贾氏骂了一顿,才从此罢了,重拾阳光美少女的风格。

陆芜荷吃那么多,是昨晚没吃上饭饿了,还是向她表示自己受了亏待呢?

陆芜菱想了想,觉得无趣,扔到脑后,去看书了,又有她派去河东给陆芜蘅送年礼的妈妈和马车回来了,召来问话。

那妈妈风尘仆仆进来,给陆芜菱磕了头。

陆芜菱叫她起来,问及崔家事情。

妈妈笑容满面道:“问夫人安,崔姨夫人一切都好,表少爷也好,壮实着呢,都会说点话了,还见了崔家太太们,都叫问候夫人,个个都极和气同奴婢说话,还赏了奴婢。”说着又递上礼单。

这个礼单不是崔家年礼,崔家年礼早就到了,是收礼时候的一些小回礼,就如同陆芜菱之前收到崔家年礼时,虽然她派去送年礼的早就出发了,可还是会再回点东西。

陆芜菱接过单子,看上头写着“瑞锦四匹,崔家四色甜酥各一箩,家酿六坛,灰鼠绣花小袄一件”。

她知道那灰鼠绣花袄子定然是陆芜蘅给她亲手做的,不由微笑道:“姐姐上有家里长辈,下有孩子,中间还有姐夫的针线要做,还抽空给我做干什么?”

繁丝笑道:“那是大姑娘念着您的好。”

那个妈妈又道:“崔姨夫人赏了奴婢两个小金锞子,崔大太太赏了两匹好尺头。”

陆芜菱微笑道:“既是赏你的,你拿着便是,你出这趟差事辛苦了,寒冬腊月的,我也有赏。”

说着令繁丝赏了她五两银子。

跟车去的车夫们都有重赏。

这时候一个小丫头来报说赵管事被带到了,陆芜菱一看更漏,还不到午时,倒是来得挺快的,便叫给他安排饭食,吃过午膳歇过午觉再见。

陆芜菱午膳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半碗饭,吃了几口菜,喝了半碗汤。

小小歇了半个时辰的午觉,便叫来了赵管事。

这位赵管事是个不到四十岁的男子,高瘦,面上没什么表情。

他跪在门槛外隔着帘子给陆芜菱请安,陆芜菱淡淡叫他起来。

罗暮雪曾经说过,赵管事是个颇为可靠的,陆芜荷的为人也是再清楚不过,不过为了防止万一,总还是要审一审。

不相干的丫鬟们都遣开了去,只剩下几个心腹的在跟前,陆芜菱开口道:“赵管事,为什么叫你来,你知道吧?”

赵管事在外头磕了个头,沉声道:“知道,小人监守不力,让陆三姑娘跑了,小人有负大人和夫人之命。”

陆芜菱给繁丝使了个眼色,繁丝领会,开口道:“赵管事,陆三姑娘却是来告你对她欲行不轨呢。”

赵管事丝毫不惊不乱,道:“之前陆三姑娘和那位姨娘要挟小人时,倒是跟小人说过,要来对夫人说此事。”

陆芜菱咳嗽了一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管事又磕头道:“陆三姑娘母女到庄子上没几天,便寻了好些衅,一会儿说菜味道不好,一会儿说炭有烟,一会儿说房子不舒服,一会儿说窗户漏风。小人照着大人吩咐,能给她们解决的就解决一下,不能也便无法了。

不料过了些时日,竟有几位不知谁家的纨绔公子寻了来,说些荒唐言语,小人将他们都赶了出去。陆三姑娘母女便开始折腾起来,甚至那位姨娘…”他说着脸一红,道,“甚至还夜里摸到我房中…又说我不依从她们便要闹腾开来说我欺辱她们…”

陆芜菱听到说竟有人寻了过去,不由一惊。

他们把陆芜荷赎回来,本是为了名声,如今她们到了庄子里,若做起私娼,岂不是名声臭上加臭了?

她看着门口,厉声道:“赵管事,既然有此事,为何不早点来回我们,不管陆芜荷是不是冤枉你,此事你大大失责!”

赵管事磕头请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