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斜眼看她,“别告诉我,你和我结婚得先问过他意见。我就日了!”

葛棠忽略句尾行为,“这和那是两码事儿。”

眼仁维持斜视角度,百岁说:“哪和哪两码事儿?我就想问你一件事:为什么不愿意跟我?”

葛棠笑容微僵,烦燥道:“那你又为什么非得要结婚呢?”

他根本就是从小到大任性惯了,某件事即使原本没有多想要去做,一旦被拒绝,他也会恣气为之。

她能拒绝他的心血来潮,就能拒绝他的赌气坚持。

葛棠没想过要这么早结婚,而且是和百岁这样的人结婚。他能否正常地组建一个家庭,她没信心。但她喜欢这个人,如果他认真提议,她也愿意从现在起认真去考虑、去同家人商量。

前提是他得尊重婚姻,理解这种行为的意义所在。

本想先晾着他不理,可他却把求婚这事儿当成乐子,情绪一到张嘴就来。

结婚对他来说是儿戏,那她这个结婚的对象呢?玩具?在他紧锣密鼓的逼迫下,她慌着挣扎的模样很搞笑吧。

看着因她抛出的问题而怔愣皱眉的人,葛棠几乎心灰意冷,“百岁儿,别动不动就说要结婚。起码,你得弄明白这代表什么吧?不是监护人转移…”

玻璃相撞的轻响打断她的话,百岁把空杯子放到茶几上,直起腰,正视着她的一双眼瞳清可映人,“你先把话听完整了,我是要跟你结婚。我不是因为想结婚才找你,是因为你,我才想结婚。明白了吗?”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加了重音,听起来结结巴巴甚是滑稽。

葛棠却笑不出,只剩下震惊。

这番话从百岁口里说出,她只能用震惊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望着葛棠那双茫然瞪圆的眼,百岁在她眉心位置啾地一吻,将这半石化物质拥入怀中,忽然体会到江齐楚面对葛萱的无奈。

“我收回刚才的话,别呆乎乎了。”他的女人还是精明一点儿好,要不太累了。

这一天,怪事别样多

一直以来都被她认为最不懂正常生活为何物的孩子,对感情和婚姻,竟然能做出这样一番简单又无懈可击的逻辑。

葛棠不免重新打量起商百岁来。

或者应该叫他商宇吗?

揪揪小辫子,摸摸百岁松,不管叫什么,还是那个小流氓啊…

手被粗鲁地抓去按住,再动弹不得,葛棠低呼一声,“你还没睡?”

“我睡得着吗?”百岁本就浅眠,她翻来覆去,他也就忍了,谁叫不是自己家,可也不能太过份吧,还动上手了。

葛棠支支吾吾,“我也睡不着…”黑暗中,他背对自己,这环境让她勇敢。靠近一些,手指跟随记忆描绘看不清的纹身,“晚几天再跟葛萱说行吗?我怕她动了胎气。”

百岁又好气又好笑,和他结婚有那么骇人吗?“你就因为这个睡不着…”撑起身回头看看她,迎着窗口月光,他看到她湿汪汪的大眼,想骂人的话只好压下,“好好好,你爱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吧。”躺下来把她乱摸乱碰的手收好。

葛棠觉得这下自己可以入睡了,脸贴在他背上,合起眼调整呼吸。

百岁缓缓地又抬起头,“但是…我已经把这事儿捅到大亮那儿去了,”他翻过身来面对葛棠,毫无歉意地说,“他干什么我可管不了。”

于是葛棠这一夜彻底失眠,满脑子都是商亮来找葛萱提亲的场面假想。

百岁被她忽略在思维之外,自然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好觉。早上手机报一到,他把被枕麻的手臂轻轻抽出来,晃醒她,“宝儿,起来弄点吃的。”

葛棠往他怀里钻,“不起。”

百岁倒是不忌口,撩开她头发在脸颊上吮咬,“那我自助啦?”

葛棠无奈,睁开血红的眼睛瞪着他,“你怎么又饿了?这才吃完几个小时啊?”

百岁也很无奈,“啊,酒肉穿肠过么。”

葛棠翻身平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他扑到她胸前磨蹭,“没关系,”拉下领口,舌尖探进去,含糊但诚挚地说,“其实我很愿意自己觅食的。”

葛棠真心希望他能有这项本事,但她不愿充当人餐。推开他的头,坐了起来,只觉眼前景物乱转,晕得她直想哀嚎。

百岁笑嘻嘻摸着她睡衣下摆露出的皮肉,“咱去路口摊个煎饼就行。”

葛棠揉着额角,“你就不能自己去吃完了再回来吗?”

他畏缩道:“那么远我自己走害怕。”

“开车去。”她拽过被子重新躺下。

他树袋熊一样抱上来,“我哪有车?”

“那你昨天怎么来的?”

“打车啊。”

葛棠扭头看他,“你看见我从前边那超市下的,跟下来,然后一直跟我到家?”

百岁听不懂她说什么,不过提起昨晚他还很来气,“打你电话关机,我在你家门口站到天都黑了,感情你跑去找那剃头的了!”

细揣摩一下这番抱怨涵盖的意思,葛棠不禁后怕。昨晚回来的路上,她看到地上有两条影子,确实不是错觉,如果说跟在后面的不是百岁,那又会是谁?

百岁研究地盯着她的反应,开始不高兴,“嘛?你要去找他是不?别当我不知道什么情况。从打那天他自找刺激跟着咱俩开始,你老惦记着去安抚他那受伤的心灵。我告诉你不行噢,他那么大个人,还能把自己憋屈死了不成?你今儿不给你姐做饭吗,赶紧起来买菜去…”

“百岁儿百岁儿,”葛棠焦急地打断他的话,“我觉得有人跟踪我。”

百岁眯眼,“还不就是那剃头的?”

葛棠苦着脸,“什么啊。”

“别‘什么’,他不是没干过。”百岁俯视她,用阴森目光阻止她的辩词,“我的心情因为这个话题被破坏了,眼下急需一个煎饼弥补。”

葛棠说:“厕所有抹布。”她的紧张感也遭破坏了,软绵绵再次缩回被子里。

百岁犹做最后争取,“你现在怎么也不起来晨跑了?”

葛棠闷声道:“为了长肉,你不是喜欢胖姑娘吗?”

信口一言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百岁喜滋滋地钻进被窝里,抱着她说:“好,那你先给我睡到一百斤再起来。”

觉是越睡越有,两人蜷着一同睡着,百岁后来被饥肠辘辘声吵醒,恍然惊觉,再睡下去,自己恐怕就要先饿回一百斤了。

小心掀被下床,动作职业偷儿一般轻悄,完全没惊动葛棠。

但葛棠仍没睡安生。

百岁才溜进厨房,就听见自己手机铃声大作。心想反正最快速度回去接电话,葛棠也得被吵醒了,还不如干脆任它响着,他先找食填肚子再说。

葛棠见他半天没过来接电话,以为没听见,大声唤了一声。

百岁塞了一嘴干面包,也没应声,走进来看看来显,“你姐。”

葛棠躺在床上恍若未闻,并不上他的当。

百岁歪着嘴角笑,“那我也不接。”

没两分钟葛棠的手机就响了。

葛萱大叹不走运,“妹儿啊,我本来想找个司机接你去,可他好像没起来,不接我电话。”

葛棠瞥了百岁一眼,“我自己去。”

葛萱嘿嘿笑,“其实我主要想让他帮你拿东西,这样我就不用陪你去超市了。”

葛棠叹气,“懒死。”抓过纸笔,咬下笔帽,“说吧,买啥?”

葛萱边想边说,表单越列越长。葛棠划掉一些可买可不买的,看了一会儿,皱眉,抬头,45度角仰视百岁。

百岁诚挚地说:“不是我不帮你拿,穿帮了别怨我。”

葛棠瞅着他,没说话。电话里传来江齐楚的声音,具体说的什么不太清楚,大抵是不让葛萱给她分配这么重的任务。

葛萱于是说:“反正你看着买吧,能拿多少买多少。江楚要是回来得早了就去接你。”

葛棠弹下便笺,“不用了,百岁在这儿呢。”

百岁抓着T恤才套进脖子,穿了一只衣袖,另一只胳膊半举着愣在空中,讶然看向葛棠。

听了妹妹传递的迅息,葛萱只是咭咭笑笑,“百岁儿这孩子最可靠,生怕你说做饭又不来,早早儿就去给我押人了。”

葛棠噗哧笑出声,“是是是…”

百岁不明真相,按捺住慌张,默默观察她的反应。

葛棠挂了电话,要笑不笑地瞥他一眼。

百岁顿时如堕五里雾,“不是说晚点再知会她么?”

葛棠点头,“啊。”那也不能比商亮还晚啊。

她和百岁的事,如果被商亮抢先一步通知葛萱,局势肯定无法控制。这俩人为图热闹,搞不好会张罗着一起结婚。

类似于典礼的模糊场面在脑中急闪而过,葛棠压不住心跳,压不住那种向往的感觉。

虽然这不是什么好孩子,但还挺能假扮纯良的,再加上有葛萱给说好话,妈应该可以接受他吧。

葛棠这么想着,又瞄了一眼百岁。

百岁彻底莫名其妙。

平时也不算聒噪的人,一揣了心思更是没言语。出小区来拦了车,报过目的地,车里便一阵静默。

葛棠尚未察觉气氛怪异,百岁可受不了一车人各活在各自的感官里,心想这开车的怎么也不拨个交广台什么的听听。

过一所学校,遇上个大红灯,司机拉了手闸,瞅着校门口闲磨牙,“现在这孩子也够不容易的,大礼拜的还上课。”

百岁不屑,“什么不容易,车接车送的。”

司机噗哧一声,“别说,还真不少好车。”

百岁邪恶道:“开那么贵的车接孩子,情等着被绑架么!”

葛棠被司机的大笑声拉回了神,扭头跟着看,却被开上来的一辆车子挡住视线。

桔色的SUV,不算特常见,猛一下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死盯着看了半天,不等她回忆起来,变灯通行,那车抢并在前头,眨眼就开远了。

葛棠看得专注,下意识地跟着探出去头去,被百岁一把拽回来。

“要飞啊?”他没好气地问,左右看看并排车辆。

葛棠一本正经地解释,“呼吸下新鲜的车尾气。”

百岁瞪着那胡说八道的女人,失笑,“刚那谁的车啊?”他洞察力当然没那么逊,早瞧出来她魂附在什么上了。

葛棠如实答道:“好像见过,又想不起来。”

“可不是见过吗,我们店里就有样车。”百岁斜睨她,“你喜欢?”

葛棠摇头,“哪有女的开那么大车的…”

司机眼睛很快,看清了侮辱自己车技的人,“那车就是个女的开啊,还挺漂亮的。”

百岁说:“这颜色儿都是女的买——买的不一定,但开出来的基本上都是女的。”

两个思想下流的男人心照不宣,邪笑声声。

葛棠脑中某根神经被触动,“噢,对。”她想起来见过哪个女的开这么大个儿的车了。

富家女顾灵曦,连头发都是这颜色的。

百岁笑她,“你对什么?”

葛棠诚挚道:“你说的都对。”

司机笑,“这媳妇儿真听话。”

百岁说:“对。”

葛棠向外看下路牌,是去“雾发妩天”的路没错,可惜如果不是单纯为剪头发的话,恐怕顾小姐这一趟要白跑了。

虽然葛棠已准备向葛萱坦白她和百岁的关系,但她觉得这事儿怎么说都很突兀,就希望葛萱能猜出点苗头,自己顺势承认,这样最自然而然了。谁都不别扭。

可对于她和百岁一同出现的情况,葛萱丝毫没多想,这让葛棠也挺无奈的。

百岁贼得很,葛棠一叹气,他就明白了。故意搭着她肩膀,亲昵地叫“小棠姐”。

葛棠狠拐了一肘子,百岁早就防备,灵活地蹿开了。

葛萱不明所以地嘲笑他,“你发什么洋贱?”

门铃响,百岁猜道:“江哥?”

葛萱说:“他没这么早回。”猫眼里一看,还真是江齐楚,意外地“咦”一声,开了门问,“不是说晚上饭都够呛能回来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