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俯身在文森特太太耳边说了句什么,文森特太太点了点头她就转身往VIP通道走去。

“尔冬姐,我出去一下。”

听溪说着,没等陈尔冬同意就往身后的走廊蹿出去。

走廊很深,虽是灯火通明可是她却无法看到一个头,等到她穿过空阔的大厅,却再也寻不得那抹黑色的身影。

长廊的玻璃映照着无边的夜色,她在门口踱着步,将城市的霓虹和往来的车流纳进眼底,心里无端惆怅。

面前那辆停在主车位的Jaguar-XJL忽然亮起了车灯,听溪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退到圆柱之后,大厅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听溪扭了扭头,就看到江年锦在一群人簇拥下走出来,门童飞奔过去替他打开了车门,他长腿一跨侧身坐进车里。

江年锦的表情隔着墨色的玻璃看起来有些冷峻。

他的捷豹真的像是一只豹子一样蹿了出去。

留在门口的那些人先是望着那道黑色的车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转瞬就又像打了鸡血一样回身飞跑进去收尾。

听溪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江年锦遗留的气场都是这样的摄人。

听溪回到化妆间的时候,模特们都已经在卸妆了。相比与上场前的剑拔弩张,这会儿的气氛显得有些懒散。

陈尔冬推门进屋,脸上的表情在看到听溪的时候微微有所缓和,她抬手指着沐葵助理手里的礼服。

“苏听溪,把‘星月相随’收好,明天送去维尔特堡给文森特太太。”

“是。”

听溪只是点了点头,可是刚刚还鸦雀无声的模特们却忽然沸腾起来。

“选上了吗?”

“沐姐穿的礼服被文森特太太选中了?”

“听说文森特太太看了很多秀都没有选中给她侄女的订婚礼服,没想到在我们这里这么顺利。”

“是沐姐的魅力大吧!”

耳边瞬间像是炸开了锅一样。

沐葵已经完成了卸妆,她笑着旋了个身接过助理手里的矿泉水朝着听溪她们站立的方向走过来。

“陈尔冬,你看,衣服给谁穿不是穿?”沐葵笑的得意。

陈尔冬没有理她,直接俯身去整理散在沙发上的礼服。

沐葵没有得到回应,脸上的笑容骤然变冷。

“有些人,就是放着Beauty好好的设计师不做,非要做沈庭欢的狗,给块肉骨头就摇尾讨好,沈庭欢回来了又怎么样,纵然她再好的衣架子,也不是裹块破布就能出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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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景流年9

听溪看到陈尔冬手上的动作明显顿了顿,她微微的侧了侧下巴,目光凌厉的瞪着站在一边的沐葵,终于一把甩下了手里的那团蕾、丝。

陈尔冬一步跨到沐葵的面前,沐葵正仰头喝水,被突如其来逼近的陈尔冬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但她很快又稳定了自己的气场。

“你干什么你!”沐葵看着陈尔冬,快速的将瓶盖和水瓶一把塞到助手的手里。

“沐葵,你知道人和狗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陈尔冬冷冷的。

沐葵启了启唇,“切”的一声。

“我看你也不会知道,那我告诉你,人和狗最大的区别是,狗一直是狗,人有时候却不是人。”

“你!你骂谁呢!”沐葵急的跳脚。

“我不骂谁。你也别对号入座。”陈尔冬深长的叹了一口气,“狗还知道知恩图报,有些人,根本连狗都不如。”

沐葵一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手指着陈尔冬,两撇秀眉皱的紧紧的。

“陈尔冬,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对我说这些话…”耳边都是沐葵叫嚷的声音。

周围的模特儿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说话。

陈尔冬拉了一把听溪的胳膊。

“苏听溪,我们走。”

陈尔冬依旧脚步如风,挺直的腰板显现出几许冷漠。

听溪在她身后悄无声息的跟着她,屋外夜色黑的发沉,连星光都不见一缕。

陈尔冬一路一言不发,直到听溪跟着坐进她的车里,又按部就班的系上了安全带,陈尔冬才瞟她一眼。

“没有什么想问的么?”陈尔冬启动了车子。

听溪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模特儿和设计师之间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利益冲突,可为什么沐葵却要处处与她陈尔冬作对?

听溪的确好奇,可是她却一点都不想知道。

在这个圈子里,知道的越多越危险,无知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我有想问的。”听溪点点头,然后一脸好奇的扭过头去看着陈尔冬,“尔冬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就好奇这个?”陈尔冬挑了挑眉。

“这个不重要吗?我很困,想睡觉,你不会还给我安排工作吧!”

陈尔冬看着听溪一脸无害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听溪,一般人在我身边都待不过一个星期,知道我为什么留你那么久吗?”陈尔冬忽然转了话题。

听溪自觉的摇了摇头。

“因为你很聪明,明白这个圈子的生存规则。”陈尔冬眉目难得的柔和,但随即顿了顿又说“但是今天文欣的事情你表现的让我很失望。”

“很失望你还帮我?”听溪眨了眨眼,目光里闪过狡黠的光芒。

陈尔冬瞪她一眼。

听溪别开了头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她知道,陈尔冬手机里传出来的那阵舒缓的钢琴曲分明是她的闹铃,根本没有什么江先生来电,她这么做,不过只是想要快点结束沐葵那场无休止的闹剧而已。

陈尔冬说的对,她懂这个圈子的生存规则,也不想让自己也搅进这些女人之间的纷扰里。

想必陈尔冬也和她一样。

可是,这个圈子还有一个规则,最容易打破原则,它叫作身不由己。

么哒~~

急景流年10

陈尔冬把车开的很快,她面上再冷静,心中到底是压着一股子怨气的。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听溪扫了一眼已经钻出车外的陈尔冬,大概猜到了为什么会来这里。

传言,陈尔冬和沈庭欢关系很好。很好究竟是什么样的好,听溪不知道。她来Beauty两个月,沈庭欢才露过一次面,她那次就是特地来见陈尔冬的。

听溪慢悠悠的将车门合上,冷风刺进她的肌骨,她抖了抖,脑海里所有关于医院的记忆,都是残酷的。

“尔冬姐,我可以不可在门口等你?”

陈尔冬看着她,“你不想进去?”

“我…晕血。”听溪笑。

“好吧。我去去就来。”陈尔冬点了点头,就头也不回的转身往医院的大厅走去。

她真不是一个喜欢拖泥带水的女人,有时候洒脱的让同为女人的苏听溪都有点喜欢她。

听溪捏紧了自己的外套,侧步之间又看到了江年锦的那辆Jaguar-XJL。

医院不似在急景有他的专用车位,这会儿他的车中规中矩的停在标准线内,可是这份规矩,依旧掩盖不了这车的凌厉。果然,车如其人。

听溪想起江年锦从急景离开的时候眉目间复杂的情绪,这会儿仔细想想,原来是急切。

沈庭欢,江年锦。当这两个名字的笔画错落的勾勒出两张绝世的容颜,听溪的脑海里只闪过了一个词“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她和另一个人也曾被这样的美好形容过,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天作之合都会有好的结果。

耳边有救护车呼啸的声音由远及近,她抬眸的时候已经有医护人员匆匆的从救护车上跳下来。

听溪的呼吸骤然急促,可是她的目光却紧紧的盯着救护车后的那两扇门不愿意挪开,回忆带着瓢泼大雨冲刷干净她心上的尘埃。那轰鸣声里,似乎有人在喊她的乳名“溪儿,溪儿…”

担架上被抬下来的人鲜血淋漓,那抹红直逼她的眼窝,听溪手扶着墙垣,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在颤抖,可是她还是倔强的看着,好像只要她赢了此刻的自己,所有恐惧都不再是恐惧。

忽然,身后有干净又熟悉的味道飘过来。

听溪感觉到自己的左肩膀被谁按住了,而那个人的另一只手从右侧绕过来将她的双眼轻轻的覆住了。

“晕血还看?”

江年锦沉稳的声音离她那么近,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听溪下意识的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冰冷的表带埋在她的掌心里,她打了激灵,却没有放掉。

滚轴滑过地面的声音渐远,江年锦周身温暖的气流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听溪愣了半晌,才从他的臂弯里挣脱出来。

这样的姿势太过亲密,而他们,不是可以这样亲密的交情。

“江先生,我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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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景流年11

听溪的声音有些颤抖。

江年锦在原地侧身,看着她纤长的背影。

“苏听溪,你果然在躲我。”

听溪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清苦的笑意。“因为不好意思,每次都让你看见我最狼狈的样子。”

江年锦皱起了眉头,他看着苏听溪一路跑下台阶,随手招揽了一辆出租车离开。而这整个过程,她都没有转过头来看他一眼。

江年锦顿在原地,他缓缓的抬起手,掌心还残留着苏听溪斑驳的泪水,慢慢渗进了他掌心的纹路,因为染上了大厅白刺刺的光芒而有些扎眼。

他捏紧了自己的拳心。

苏听溪说的对,她在他眼里还真是从一开始就是狼狈的,而他,一直最讨厌“狼狈”这两个字。

司机将车子停到他的面前下来给他开门,江年锦坐进车里的时候顺势从他西装的胸袋里抽出那块米色的方巾,将他掌心里的湿润擦干。

车子在街道上缓缓前进,城市的霓虹盈染着夜幕,眼前的盛江大厦凛然独立,似要穿透云端,奢华耀眼的加安市,在这会儿显得有些独具匠心。

江年锦觉得胸口闷闷的,他记起遇到苏听溪的那个夜晚。

那夜,他刚从一场恢弘的盛宴退场,灌了些许浓度的朗姆酒,整个人热乎的紧。

他一个人坐在后巷的车里抽烟。

从Pub里涌出来的人群在街头高声歌唱,凌乱的歌声混杂着酒香随着夜风袭来。

凉风正好可以吹醒越加昏沉的头脑,而那些肆无忌惮的歌声,似乎在消散困扰了他整天的郁结。

他的郁结…这会儿他忽然记不起那日的郁结是什么。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那惊恐的女声是忽然闯进他的耳朵里的,这声音染上了黑夜的暗沉,闷闷的在他心头炸开。

他扶了扶太阳穴,头痛的剧烈,痛感蹿遍他的全身,连心都莫名难受起来。他闭上了眼睛,回忆猎猎作响,谁也曾声嘶力竭的对他大喊“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不要碰我!滚开!啊!!”

他的指尖随着那声尖叫在他膝头跳了跳,他终是忍不住睁开眼睛扭头。

狭隘的后街小巷里,那青红交织的印花长裙闯进了他的眼里,那花色像是涟漪在他的眼波里一层一层氲荡而开。

明明也不关他的事情,明明最讨厌的就是多管闲事。可是,他偏偏像是中了什么蛊般推开了车门,步履阑珊的往前走了几步。

“救我!”

瑟缩在巷子深处的女人死死的护着她自己的衣衫,好似困兽。

那就是苏听溪,他救下的苏听溪。

江年锦至今记得那张微红的脸,眸子盈着水光好似晶亮的钻石,随着她微微抖动的频率时而完整,时而碎裂,可是至始至终,她都只是那样倔强的望着他。

那日,在那样孤立无援的时刻她的眼泪都不曾落下。

那今日,又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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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景流年12

听溪的脑袋抵着出租车的玻璃,被江年锦按过的地方,好像着了火。眼泪滚过都扑不灭那火。

憨厚的出租车司机时不时的从后视镜中看她一眼,他斟酌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安慰听溪。

“闺女,可是有什么亲人住院了?”

听溪摇了摇头,伸手想抹干净眼泪,却越抹越多。

“想开点吧,人生在世,生死由命,祸福在天。无力改变,就只能顺其自然了。”司机师傅的声音有些沙哑,这语气不用仔细分辨就可以听出对世事的无力与沧桑。

这是一个普通劳作者对命运最沉痛的控诉与无奈。

听溪的喉头哽了一下,她捂着自己的嘴,害怕自己会尖叫出声。

那个倒在血泊里的女人,带着对人世间仅剩一点不舍,拉着她的手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如此这般无力。

她说“溪儿,生死由命,祸福在天。妈妈没用,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她不晕血的,从小都不晕,可是那日之后,她再见不得鲜血,那噬人的红,会将她潜藏在记忆深处那段过往全都拉扯出来,会让她自以为结痂的伤口重新糜烂。

“咦?后面那辆车子,是不是在跟着我们?”司机的大拇指往后指了指。

听溪还未转头,就听到司机又自言自语道“这么好的车子,不会跟着我一出租车啊。”

那辆捷豹就在这个时候超上来,那道黑影只在听溪的眼前一晃而过就远远的消失不见了。

正是江年锦的车,虽只有一眼,可是她还是可以确定。

那个深邃的眸光仿佛就在她的眼前。

她已经许久没有被人这样温柔的拥抱过了,所以刚才那一霎那,她甚至以为自己会沦陷在他的温柔里。

沦陷这个词再加上江年锦这个名字,该是多么可怕。

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听溪掏出手机,隔着婆娑的泪光望着屏幕上的那个名字。

是陈尔冬。

听溪吸了吸鼻子,想起自己刚才是不告而别,陈尔冬这会儿一定到处在找她了。她立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按下了接听键。

“苏听溪,我要晚点才能离开,你自己先打车回去吧。”听溪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尔冬就抢过了话茬,她的声音听起来不似平日的处变不惊。

“好。我正想告诉你我先走了。”听溪顺势接话。

“你的声音怎么怪怪的?”陈尔冬耳尖。

“我没…”

“嘭!”

陈尔冬那头忽然传来了器皿坠地的声音,声音大的这头的听溪都下意识的一颤。

陈尔冬深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得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