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府替她打开了门,比了个“请”的手势。

江年锦的办公室郎阔无边。布局简约却处处都显格调。

他正仰坐在办公桌前,而他的对面,站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背对着听溪,只能看到背影修长。她穿着米白色的套装,一步裙下的小腿线条非常的漂亮。听到声音那女子微微转了一下脸,她的马尾甩在肩上又滑回后背,流瀑一般。

“不好意思,阿府没说这会儿不方便。”听溪局促的对上江年锦的目光。

“是没有不方便。”江年锦调整了一下坐姿。

“那我先回去了。”他对面的女人忽然开口。

江年锦点了下头,那女子就转过身来。她的五官与她的背影一样的诱人,她的视线扫过听溪,目无表情的就过去了。

鼻尖留下一阵芬芳,听溪晃了晃神,听到办公室的门被合上,听到她在和阿府告别。

“有事?”江年锦的声音传过来。

梦俱明灭6

浮光深处终遇你,梦俱明灭6

听溪点点头,想来的确是有事。ai悫鹉琻

江年锦挑眉,示意她说。

“安培培这件事情,现在几乎算是已经过去了,我之前说过想要辞职,我觉得没有比现在更适合的时机。”

“现在什么时机?”江年锦瞳孔里的颜色变深,深的无边。他这样的时候,通常都是他要发火的时候。

“现在所有人都在质疑你为了包庇我威胁了安培培,如果你趁着这个机会把我开除,很多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这是两全…罘”

“苏听溪,我根本不需要牺牲您来解决这些问题。”江年锦打断了她。

“可是我…”

“你没有看安培培的记者招待会?”江年锦又打断了她飓。

“我看了。”

“那是没看懂?”

“什么意思?”

“安培培的经纪人说了,她们保留对你追究责任的权利。也就是说,你暂时不能离开加安。如果你走了,很大程度上可以被理解为畏罪潜逃。”

江年锦顿了顿,目光扫过听溪。

听溪沉思着,江年锦的言下之意她清楚,如果事情真的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那么她的离开对于Beauty的影响只会更大。所以她要真是为Beauty着想的话,就得留下来。

“可我没有做过。”听溪顿觉委屈。

“记者可不在乎你有没有真的做过。”

“难道没有一个可以说理的地方吗?”她瞪着他。

“在这里强大就是理。”

江年锦站起来,踱步走到听溪的面前,他忽然伸手过来,小心翼翼的拨开了听溪的刘海,那个结痂了的疤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格外突兀。

他的瞳孔一收,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她的额头,“苏听溪,与其像现在这样谁都可以捏上一把,你为什么不考虑我的建议,让自己强大到别人望而生畏,再不敢来招惹你。”

他的指尖温热,像是在她额头上种下了一团火。

他这样温柔循诱的语气,让听溪无端的又想起那个吻,额头上那团火瞬间以燎原之势烧遍了她的整张脸,她侧了侧头,躲开他的手。

“为什么是我?”她的声音在抖。

江年锦的目光锁着她的容颜,一寸一寸的,像是要刻进心底。

“因为你,很特别。”他的声音哑哑的。

听溪原以为,她的问题江年锦又会避而不答,没想到他竟会以这样严肃沉稳的姿态回答她。

心湖的涟漪在一阵阵的扩大,手心里有绒绒的细汗在冒出来…她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还是莫向远说喜欢她。

有什么失控了,她觉得害怕却又隐约满足。正被这两种情绪拉扯的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江年锦,江年锦负手转了身,给她空间也掩住自己的失态。窗外的阳光扑进来,他的背影也泛着光。

是静竹,她在电、话那头哭,哭声太沉痛撕裂了听溪的理智。静竹爱笑,从来都是没心没肺没烦恼的,她这样反常,怎么会叫人不慌神。

听溪顾不上和江年锦说再见,就转身想要往外跑。

“苏听溪!”江年锦喝住了她。

“我有点事情要马上出去一下。”听溪的眉目里都是焦急。

她横冲直撞的样子,让他无可奈何。她既不愿意考虑他的建议,又不懂怎么保护好自己。

江年锦叹了口气,“让阿府送你。”

阿府把听溪送到了医院。

听溪四处问着才找到了静竹。

静竹坐在走廊的排椅上,她直勾勾的望着那扇紧紧掩在一起的手术门。

清冷的走廊,火红的术中大字,还有孤苦无依的侧影…这画面像是一把凌厉的封刀,刺破的是听溪一直藏在心底不敢想起的回忆。

“静竹。”她才唤了一声,那厢的静竹就蹿过来,扑进了她的怀里。

能肆意笑的人总能肆意的哭,这样便还好。

听溪轻轻的拍打着静竹的背,像是哄着婴孩一样。曾几何时,她也希望孤立无援的时候可以得到这样的温柔的安抚。可是没有。

静竹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她说“听溪,我们家要完了。”

房静竹跟着父母住在加安,父亲做着小本经营的生意,家境优渥,因为是独女,从小养尊处优,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那一级别的人物。

父母怕她吃苦,处处替她打点,会来Beauty工作,也只是因为自己喜欢设计。

本以为这一生都会这样肆意的过去,没想到灾难来的这样突然。

父亲的公司忽然倒闭,父亲留下她和母亲举债出逃。家门口每天都被要债的人包围,她如履薄冰,过得战战兢兢。

终于,比她先不堪重负的人,是母亲。静竹今天发现她的时候,她的血已经染红了整个浴缸…

听溪光是想象着这个画面,都觉得双腿虚软的根本站不住。

从天堂落到地狱的感觉,她懂的。

“听溪,我现在身边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了。我爸在时我家门庭若市,我爸离开之后,所有人对我和我妈避之唯恐不及。我活了二十几年没有明白的道理这短短的几天是全懂了,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有价值时人人溜须拍马,你一无所有之后人人落井下石。那些虚伪的嘴脸,除了虚伪已对,我再没有其他办法,我真的是怕了…”

听溪的心因着她下沉的语调一胀一缩的难受,可是除了这样静静的陪着静竹,她什么都做不了。

抢救的过程很漫长,木然的看着每一秒时间在自己的面前流过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比凌迟还要难受。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来了,静竹比听溪幸运,她等来的不是噩耗。

因为抢救的及时,静竹的母亲并没有什么大碍。

两个人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听溪还想继续留下来被静竹拒绝了,她晕血的毛病静竹知道,静竹说谢谢她陪着走过刚才那一段煎熬,现在她母亲没事,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勇敢就是苦难的礼物,没有人会是谁永远的依靠,每个人到头来都只能靠自己。

有些伤痛,也注定只能靠自己走出来。

听溪忽然觉得江年锦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强大就是理,于人于己,都是。

医院大厅来来往往都是伤患,她尽量让自己不去看着这些人。

因为要躲闪,这一路都走的费劲,好不容易要冲破这阴冷扎进阳光里头,就听见有人在喊她。

“听溪。”

这个城市会这样喊她的人不多,一只手便可数过来。她猜到了来人,听他这样喊她,她不觉得暖,反倒觉得顿生寒意。

她转了身。

莫向远站在她的身后。

俊朗的眉目,简短的发,他看起来有些憔悴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朗。

“你不舒服?”他打量着听溪走过来。

“没有。”听溪一口否决。

“那是朋友住院了?”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情了,莫先生。”她的语调平整,听不出怒意,却可以听出疏离。是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的疏离。

“听溪。”他的声音有浓浓的无奈,却也只是无奈。

听溪越过了他,想要走,莫向远跨了一步挡在了她的前面。

“我们谈谈?”

“不用了。”她摇了摇头。

她想要和他谈一谈的时候,怎么都追不到他,后来眼见着他差点和别人订婚却连一句交代都没有。她都看在眼里的,他的生活,他的淡漠。那是怎样的心死,无从言说。既然无从言说,那便不说了吧。

“你别这样,我只是想知道,这一年你好吗?”

听溪想,若不是这医院的廊壁上那么大的“静”字挂着,她可能就笑出声来了。

她好么?她好不好他还不知道么?

“我很好。”即便不好,也不关他的事情。

莫向远点了点头,似乎她说好,他就信了。

“阿姨健康吗?”

“她死了。”

莫向远瞪大了眼睛。

她也在瞪着他。那又黑又大的瞳仁,盈了一层水,却还是平静无光的。

他看出听溪在抖,心像是被谁狠狠一刺,他的手伸过去,还未握住她的胳膊,她就躲开了。

“问完了吗?”听溪冷漠的扫过他紧皱的眉心,“问完了是不是该轮到我问了?”

莫向远沉默,她明明近在咫尺,可是却远的像是在天边。总想抓住了她,揉进怀里也许才能感觉到真实。

可是他不能,再不能了。

“听溪,我…”

“你是谁!”她低吼着,这个问题早在她的脑海里盘旋了很久却一直没有问出口。她总在试图把他刻进自己的记忆里,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连棱角都不与她爱过的那个莫向远重合。

“你到底是谁?到底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莫向远?”这样声嘶力竭的悲哀,几乎让她哭出声来。

他不摇头也不点头,冷泠泠的目光凝了霜,他终于握到了她的手,她的手是冰冷的,他的,也不暖。

听溪把手抽出来,他又握了回去…

他们就这样,两两对峙了许久,直到身后有护士冲过来。

“莫先生,莫先生你快回去,安小姐找不到你人又在砸东西了!”

护士的语气很无奈,听着该不是第一回发生这事儿了。相比她的急切,莫向远显得有些无动于衷。他看着听溪没动,是听溪先摆了摆手。

她说“你走吧。”

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竟会这样云淡风轻的对他说出这三个字。初来加安的时候她一遍一遍的想,只要能够找到他,她就说什么都不会放他走了。

可是现实总是这样的出人意料。她不想放他走,却再没有留下他的立场。多荒凉。

华灯经过微小的修改,马上可以重新上线,亲们放心,轻轻只是改掉了一些微小的敏感词汇,并没有改动情节,不影响阅读。

至于若爱,还得继续等上线通知。

谢谢支持我的朋友,这样的时候你们都在让我觉得很温暖。

梦俱明灭7

浮光深处终遇你,梦俱明灭7

莫向远终是走了。ai悫鹉琻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几个台阶一起并步跑跨着消失在楼道里。这次没有想象中的难受,甚至有些释然,也许是因为知道他一定会走的。

脚上的鞋带四散纠结成团,而那个会蹲下替她系鞋带的少年,却永远不会再回来。

她抱着膝盖蹲在原地,望着地面发呆,心底的怅然无边无际,她忽然想,如果此时此刻江年锦在,该多好。

最近时常这样,无论是伤心时或者忧愁时,第一个闯入脑海的,总是那个男人罘。

他太多次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身边,这样的感觉,也是会上瘾的。

“又晕血了?”江年锦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自己的头顶。

听溪木然回眸,看见他真的站在自己的身后,长身玉立,风采无边飓。

他正伸手取下自己的墨镜,弯腰用另一只手将她一把搀了起来。

听溪还来不及看清楚他什么表情,他已经顺势将自己的墨镜夹在了她鼻梁上。世界在她眼前暗了一个色调,心却没由来的明朗起来。

“我没有晕血。”她说,仰头望着他的下巴。墨镜对她而言有些大,她抬手推了一把。

他的神色严肃,伸手将她按进自己的臂弯里。

“出去再说。”他沉着嗓子。

江年锦一路阔步流星的走,丝毫没有平日里的绅士之风。

直到听溪坐进他的车里,他依旧凛着脸。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听溪摘下他的墨镜,递还给他。

江年锦沉默着戴上墨镜,转手发动了车子。

怎么会知道?就怪他自己在会议休息的档口没忍住问阿府人去哪儿了。

阿府说了医院,他的心就跟着浮躁起来。

后半场会议紧接着上半场的内容,PPT一张一张的在他眼前翻过去,他却净溜神儿了。直到拿错了手边那杯柠檬水…那酸劲儿,差点让他拍案而起,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也是浪费大家的时间,索性散了。

只是没想到来到医院看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虽然早就知道苏听溪和莫向远一定有着什么纠葛,而男女之间的纠葛总逃不出情爱,可是这眼见着他们两个人拉拉扯扯的模样,心里还是起了火,翻了缸。

他还在想,这酸柠檬的后劲儿怎么就那么大。

终于等到莫向远走开了,她倒好软绵绵的蹲在地上。那无力伤感的模样刺着他的眼。

他真不想管她,就是这脚不听使唤,他想着她没准是晕血呢,这医院来来往往的病患那么多,谁知道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可是她竟然还敢这样若无其事的澄清自己没晕血,是怕他担心还是怎么的?

他想她晕血了才好呢!

听溪瞧着他一路把车开得虎虎生威的模样,心里还是很忐忑,可是纵然再忐忑,她还是想告诉他自己心里的那个想法。

怕是过了这个点儿,又没了那份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