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隔着车窗刺进她的眼睛,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抬手一遍一遍的抹,却越抹越多。

回到家的时候,眼泪已经差不多擦干了。

阿府停车看着她上楼。

楼道里的灯亮了一盏又一盏,听溪心头的那盏,却再也亮不起来。

她进屋就脱了衣服进了浴室,盛满温水的浴缸像是一个安全的小世界,她躲进去,就再也不想出来。

空气里盈着沐浴露的味道,她的全身都被白色的泡泡覆盖着,只剩两边的肩膀裸露在外面,她滑下去一些,将肩膀也盖住。

为什么要伤心,为什么要难过。

她早就该想到的,江年锦这样置身花丛的男人,身边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

那个人就算不是文欣,也会是其他的张欣,李欣…

他不会甘于为一个女人收心的,所以哪怕他抱着她夜夜入眠,他也从未给她任何允诺。只是抱着她夜夜入眠,这可能已经是他能给她最大的君子之风了。

她还能指望什么呢?

他爱她吗?

他可能会爱她,可是他爱的,绝对不会只有她。

这个圈子,诱惑太多。

听溪从浴室出来,就看到江年锦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里。她吓了一跳,才想起自己的房门钥匙还在他的手上,她掩紧了自己的浴巾。

他目不斜视,只是问她“现在能静下来听听我要说什么了?”

听溪不理他,飞快的往自己的房间走。

他站起来,一个箭步就站到了她的面前。

“我不知道她会在我的办公室里…”

“我累了,你走吧!”听溪打断他。

她会听他解释的,但不是今天,不是此刻,她累了

,真的累了。现在哪怕是他诚挚的眼神,都会让她觉得满是负担。

江年锦抬手,想抱住她,想了想又收回去。

听溪侧身进了房间,她将房门锁了起来。

屋外静悄悄的,没有声响,也不知道他是走了,还是没走。她一倒下沾着枕头就睡着了,只是梦魇反反复复的侵进她的潜意识,梦里的江年锦一直站在她的身边,只是他们的眼前飞过一群又一群的花蝴蝶,成群结队的,美丽无比的,最后,江年锦也变成了一只蝴蝶,飞走不见了…

早上起来,江年锦已经不在了。也是,她也没有指望他会在客厅里等上一整晚。

她没什么胃口,喝了一杯牛奶就去了公司。只是没有想到,一早就能遇到文欣。也或许,她就是在等她。

“听溪。”她唤了一声,绕到听溪的面前。

听溪没有理她,甚至没有抬眼瞧她。

“你听我说。”文欣张着双臂拦着她。

“你没有必要和我解释,江年锦不是我的。”听溪淡淡的,绕过了文欣。

“对!”身后的文欣高声一吼。

听溪的脚步顿了顿。她们两个,此刻面对的是全然背道而驰的方向。

“对!苏听溪你说的对,江年锦不是你一个人的,不是只有你可以仰仗他为你搏版面搏关注。所以我压根就没有打算要跟你解释什么!”文欣的声音从听溪的身后传过来。

是的,文欣说的有理。

这些日子,她凭着江年锦一夜走红,跟着一起红的,还有这些女人的眼睛。在她们的心里,她们勾、引江年锦,是学她苏听溪的。

没名没分,就只能在别人的眼里做一只狐狸精。

听溪又觉着有些冷,她走开了。

身后传来一色的声音,他在喊文欣去化妆。

听来,又是有什么重要的秀要去参加,呵,和江年锦搭上了边儿,以后什么重要的秀少的了她。

难怪沈庭欢会想着要另结同盟,原来她们之间的关系,也黄了。

人么,背叛是会成为惯性的。

听溪今天也有通告要赶,为了避免遇上江年锦,听溪进Beauty带了自己的东西知会了一色一声就直接赶去现场了。

整整一天,听溪两耳不闻窗外事,她关了机专注的工作,等到傍晚工作结束,她又直接在现场做地铁回家。

地铁上没什么人,她算算日子,原来已经是周末了

一周一周,过的可真快,而一周时间,能发生的,也太多了。

就一周前,她和江年锦,还安安静静的住在那个小院里,以为会那样一生。

“今日Beauty单方面提出与旗下签约模特儿文欣解约。文欣是Beauty的新锐模特儿,她凭着优异的成绩顺利获得新人大赛的季军,究竟是什么原因…”

听溪的耳膜嗡嗡嗡的响,她看着屏幕上飞快被切换照片。

有江年锦,有文欣,甚至还有她…

江年锦,她不需要他来为她做这些。

听溪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江年锦坐在楼道里等她。

他指尖的烟正燃了一半,见她回来,匆匆掐灭了朝她走过来。

“苏听溪,我打了你一天的电、话。”他说。

亭前流水12

听溪说没话,只是打开了门,她进屋,他也跟着进屋。

“你故意不接我电、话?”

听溪刚刚把包放下,江年锦就握住了她的胳膊,他把她攥进了沙发里。

“苏听溪,是不是?摩”

“不是。”她否认,不看着他。

“文欣以后都不会出现在Beauty了。”江年锦松开了她的手,往沙发里一仰肫。

“我没有要你这样做。”听溪瞪着他。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留下文欣吗?”江年锦迎上她的目光。

听溪不答话。

“你太容易相信别人,如果我留下她,能给你上一课,我很乐意这样做。”

江年锦话音刚落,听溪就抽起了沙发里的抱枕往他的身上砸过去。

她的身子再抖,他不知道,这句话,竟然能让她,气得发抖。

江年锦躲闪不及,挨个正着,所幸她用的力气并不是很大。

“江年锦,你等着这一天了是吗?你就存心想看我笑话是吗?”

听溪激动起来。

凭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她伤心伤肺自乱阵脚的时候他总显得游刃有余…

江年锦伸手,将苏听溪连同那个抱枕一起搂住。

“我怎么会想看你笑话。”他在她耳边低喃着,安抚着她的情绪“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不会背叛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早就知道了,她不是真心对我的。”听溪按着江年锦的肩膀,眼泪忍不住的挂下来。

她不想哭的,真的不想,就像她一点都不想朝他发火。

“既然知道了,还要伤心吗?”他侧头,吻了吻她的耳廓。

他从没有像此刻一样的温柔耐心,像是轻哄一个小孩,一个被丑恶的世界伤害的小孩。

“江年锦,你喜欢我吗?”她忽然揪着他的衣襟,哑着嗓子问。

江年锦怔了一下,可是这一怔忪之间,好像他全都懂了,她真正介意介意的,是什么。

“你看。你总是无法回答我这样的问题,就像你无法回答媒体一样。”听溪推开了他,他的手,也再没有伸过来。

江年锦站了起来,他走到了窗边,楼下是寂静无人的小巷,他这几天总是这样,一到寂静无人的时刻,就想起和她无人打扰的日子。就那样直到永远,他真的是那样想过的。

可是一回到这样的喧哗中,他的心,又会跟着浮躁、不安。

他无法给的,不是她要的一个承诺,而是自己对自己的信任。

他还能有吗?那样虔诚的相信,那样饱满的爱…去给她。

“江年锦,其实在你的世界里,我和文欣是一样的。”听溪淡淡的道。

她始终,无法厉声质问他,为什么不能告诉世人他爱她。

但是,既然她不能爱她。那么,哪怕她此刻留在他的身边,那么总有一天,她也会和文欣一样,被动的离开她。

江年锦看着她清明的眼。

一样么?

怎么会一样,如果一样,他怎么会留她在身边那么久,却只被那个女人拥抱了一下,就把人赶走了。

“你走吧。”听溪指了指门口。“我不想和谁玩爱情游戏。既然你不能爱我,那么,请你放过我。”

这已经是他的最不一样,可是,别人都不会懂。他也不会让别人懂。

一旦被人操控感情,那么,他就输了。他不能再输了。

普云辉走进“莫醒”,老板老远就在冲他招手了。

“普少爷喂,我让你来救命,你就这个速度赶来救我?”莫醒的老板抬手看了一眼自己腕子上的表。“这都过去半小时了,那姑娘的床就这样舒服吗?你怎么不等锦少爷毁了我的店你再来?”

普云辉“呸”的一声,“老子能来就不错了。”

“快去快去,二楼,从进门就开始砸酒瓶,喝的多砸的也也多。”莫醒的老板伸出一枚手指,往二楼指了指。

“你着什么急!砸的多你和他算啊!他能赖你这酒钱?”

普云辉漫不经心的往二楼走。边走边回头。他听到老板在说“这酒钱定是不会少我的,可是这人呢,我是看不下去锦少爷这样难受…”

难受。

普云辉“嗤”的一声。

那家伙,难受也不止这一天了,放不下,就是自找的,怪谁呢?

可是,他有时候也看不下去,看不下去,又管不了,他索性就不看。

因为太特么心疼。

普云辉才推开门,一个酒瓶就朝着他砸过来,好在他手脚灵活躲开了,要不来,非得砸出条人命来。

这人,真是疯了。

“我说了,谁也别进来,滚出去。”江年

tang锦的声音哑的发沉,他喝多了酒撒疯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声音。

这个时候,如果进来的人不是他,可能真的能被他弄死。

因为这样的事情,早前就发生过。

也是在莫醒,也是喝的这样酩酊大醉,为什么事情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江年锦差点徒手掐死了一个女服务员。

那个女服务员,叫罗然然。

好巧不巧,就是栽在了醉酒的江年锦的手上。

他们一群人冲进包间的时候,那女人已经喊不出救命了。可是江年锦,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缓下来。

他提着嗓子冲着人家喊“罗冉冉,你不是死了么?你不是死了么?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你究竟为什么要死在我的面前!你知道你把我害成什么样了吗?你究竟知不知道!”

普云辉在一旁看的心酸,甚至忘了去拉他。

后来,还是他自己忽然醒了,也不是醒了,就是反悔了,舍不得去弄死人家了。

然后又抱着人家,使劲的抱着。

没被掐死,也差点被捂死…

真是个倒霉鬼,只怪取错了名儿。

第二天江年锦酒醒,愧疚难挡,给了那个女人一笔钱,不仅让她治愈了伤,更是让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这女人遇上江年锦,照这样算来,也算是一种幸运。

“还活着呀。”普云辉走到江年锦的身边,撺掇着他的腿,让他靠边儿让位。

江年锦抬脚蹿他,蹿上他的时候,却没有用力。

普云辉笑了一下。

“算你还清醒,知道把我给踢走了,就没有人愿意待见你。”

江年锦不理他,只是伸手又按住了一瓶酒。

“别喝了,真以为酒不要钱啊。”普云辉夺过来。

“那你喝。”

“我喝?我才不陪你疯呢。”普云辉将酒瓶往桌面上一放,“嘭”的一声,杯底撞在桌面玻璃上,响彻心扉。“快收拾收拾起来。”

“云辉。”江年锦忽然软绵绵的喊了他一句。

普云辉这心里,顿时又没有了底。他宁愿江年锦和他来硬的,也不要听他这样有气无力的声音。

他上一次这样的时候,就是罗冉冉去世的时候…

“起来!”他不心软,使劲的往他身上一拍,其实这一掌,他更想抡在他的脑门上。

可是,能抡醒吗?

他也不是没有打过他,打的最凶的时候,他都把他打进医院了。

没用的。

他一直觉得江年锦已经无药可医了,可是就当他绝望的时候,忽然又出现了一个苏听溪。

苏听溪,这个女孩儿和罗冉冉那么像,又那么不像。

他开始想要阻止苏听溪靠近江年锦的,可是后来转念一想,既然在他心里,江年锦已经无药可医了,那不如以毒攻毒。

渐渐的,在苏听溪身边的江年锦,真的变得越来越不一样,好像,回到了他爱上罗冉冉之前…

就当他以为情况会慢慢好转的时候。他怎么又忽然这副死样?

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看来以毒攻毒,也没有什么成效。

那么,这小子的情伤,就只能等死了。

“给我起来。”普云辉拉住了江年锦的胳膊,想要把他提起来,可是他的身子灌了酒精,竟是那样的沉,大石一样的,把他都往下攥。

江年锦纹丝不动的躺在沙发上,嘴里呢喃着什么。

普云辉低下头去听。

“苏听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