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还有这个机会吗?

不,没有了吧。

听溪一直在后退,等到江年锦的手快要再次触到她的时候,她甩开了他,转身飞奔出酒窖…她一路跑一路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该去哪儿。

这偌大的加安,江年锦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如今对他的信赖都轰然崩塌,她还有谁可以相信的呢?

听溪回到房间里就开始收拾东西,她的东西也不多,来的时候就仓促,没想到走的时候还仓促。

她将行李箱的拉链拉起来,“嘶啦”一声,才恍然惊觉自己为何这样安静,安静的就连一句哽咽都没有。

是不是在她最深的潜意识,从来就没有坚定的相信过,江年锦这样的男人会真的喜欢她…

特别?她还相信了那所谓的特别。

原来特别,只是因为她长得和别人一模一样。

听溪披了外套,拖着行李箱走到大厅里的时候,江年锦已经坐在那儿等她了。

他知道她会走,他今天也没打算留,他留不住她的。

只是,江年锦没有想到,苏听溪竟然会这样的平静,她不哭不闹才反而让他觉得不安。

“让阿府送你。”江年锦说,他没有站起来,他怕自己一站起来,她只会跑的更快些。

听溪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往外走。

阿府已经等在了门口,他跨过来拦着她,喊她“苏小姐。”

“苏小姐?”听溪挑眉看着阿府。“阿府你看看清楚我是不是苏小姐!”

阿府皱了一下眉,没作声。

“我问你话呢!阿府,你回答我!”

“苏小姐,你当然是苏小姐。”阿府的声音沉沉的。

江年锦一直听着他们的对话,目光却没有挪过来,他看不了,苏听溪这样哀伤又咄咄逼人的模样。

“那罗小姐呢?”

阿府忽然惊恐的抬起了头。

听溪冷嗤了一下。

“果然,连你也是知道的!”

“阿府,送苏小姐回去。”江年锦开口。

听溪鼻头一酸,刚刚忍住的眼泪这一刻全都滚了出来,***辣的,越流越多。

“江先生你真是有心了,串通身边这么多人来骗我。”

“阿府,你愣着干什么!”江年锦始终目视着前方没有看她,声调却不由的提起来了。苏听溪该走了,她若再不走,他就再也不会让她走了。

可是,他明白,他的挽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我会走的。我会自己走的,不用你赶我。”

我不会大虐的,真的不会的,你们要相信我~~~别跑~~

今宵别梦3[7000]

江年锦靠在沙发上,听着她的脚步声和行李箱的滚轴声越来越远。

很久以前他听罗冉冉说过,女人生气的时候,男人是不能哄不能留的。他不知道这样的理论对或不对,她只知道,这时候的苏听溪一定什么都听不进去。

没一会儿,阿府折回来了,阿府脸上的表情很无奈。

连阿府,都开始无奈了么…

“江先生,苏小姐执意不让送。她非得拖着行李箱自己走。别门才能打到车,那得走上好长一段路…”

阿府说的急了,还不忘回过头去往门外看一眼,他是真的在担心苏听溪花。

江年锦叹了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阿府跟着跑出去,替他发动了车子。

屋外竟然已经这样的黑了,他当时为了夏日能够凉爽些,在这个大庭院里植满了树,现在林木正繁盛的时候,她一个女人走在这样森森的林间难道都不会怕吗?

苏听溪的脚步很快,竟然已经走出了这么老远。阿府开车也好一会儿才追上她。

她的背影隔着墨色的车窗,看起来落寞无助。

江年锦从车上跨下来,拦到苏听溪的面前。

“我说让阿府送你!”他的瞳孔里也冒着火星子。

苏听溪继续不理他,绕过他走自己的路。

“苏听溪!”

江年锦高喝一声,没把她喝止住。

“苏听溪!”江年锦跟上去攥住了她的手臂“现在坐我的车都会让你难受了吗?”

“是!”她答,答得毫不犹豫。

这简短的一个字彻底戳中了江年锦的沸点,他二话不说拦腰将她扛起来。

“江年锦!你疯啦!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她大喊着,喊着喊着就哭出了声,她的拳头一下一下的砸在江年锦的背上,江年锦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扛着她往车边走。

阿府将她的行李箱提了起来,放进了后备箱。

“你放开我!”苏听溪还在挣扎着。

江年锦打开车门,抬手护着她的脑袋将她塞了进去。

“你再闹,就由我送你。”江年锦瞪着她。

听到他这样说,苏听溪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她顺了他的意,只是依旧别开了脑袋不看他。

这样突如其来的安静,比打在他身上的拳头,更加的疼。

江年锦退了出来,免得遭她继续烦厌。

阿府站在他的身后等着他的指示。

“上车,送她回去。”江年锦往边上退了一步。

“那你呢?”阿府低头,看了一眼江年锦的脚,他的脚上,还踩着棉拖,刚刚出来太急,都没来得及换。

“让你上车,是不是连你都不听我的话!”江年锦扶了一下太阳穴。

阿府连忙点了点头坐上车。车里的苏听溪在抽泣,那一下一下压抑的声音比江年锦的吼声更让他觉得恐惧。

这事儿,到底是纸包不住火的。

阿府发动了车子,车子在一点一点往前滑行,后视镜里的江年锦在一点一点的变小。

他没敢再看了,那不是江年锦该有的样子。

江年锦看着那辆车子渐行渐远,阿府开得很慢,似是故意开得那么慢,他再给他追上去的机会。

可是,追上去又能怎么样?

他掏出了手机,那头的人很久才接起来,唯唯诺诺的声音,好像才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事儿。

“在哪?”江年锦问。

那头的人报了一个地址,他就挂下了电、话。

江年锦走进莫醒的时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冷冷清清的就好像是他此刻的心境。

吧台处两个男人坐着,一个侧着身抬肘倚在吧台上瞪着身边的人,另一个低着头。

侧着身的那个是普云辉。

江年锦走到他们的身后,拖鞋踢踏的声音让两个人都回了回头。

“你这是干什么?”普云辉瞪着他脚上的那双拖鞋,倒不是什么夸张的图案,但也丝毫不与江年锦的形象搭边。

这个公关团队里还分设一个部门专为他管理形象的男人,竟然敢穿着一双拖鞋满大街乱晃,不就是失恋么,至于不至于?

“你还挺周到,知道要给我清场。”江年锦虽是再对普云辉说,可是他凶狠的目光却是落在罗天赐的身上。

罗天赐抬头看他,目光还未落在他的身上,左脸上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他一下从高吧椅上跌到了地面上。

“唉唉唉,干什么干什么?”普云辉冲过来拦着江年锦。“你别动手啊!多脏。”

普云辉嘴上说着,转身就往罗天赐的身上蹿了一脚。

“嘿,还真不是我要蹿你,但是罗天赐,你他妈良心被狗吃了是吧?”

普云辉叉腰看着罗天赐,罗天赐低着

tang头不说话。

“你他妈倒是说说,这些年江年锦为你擦了多少屁股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你现在竟然敢回过身来反咬他一口?”

“我只是看到了和姐姐一样的女人。“罗天赐幽幽的说。

“你他妈再匡我。”普云辉蹲下去,一手按住罗天赐的领子将他提起来“那里是新星的VIP通道,凭你能进去?说,谁指使你做的?”

“没有人指使我。”罗天赐否认,转而抬头看向江年锦“姐夫,难怪你不愿意管我,原来你是找到姐姐的替代品了?”

江年锦的神经在听到在听到“替代品”三个字的时候彻底被挑起来了,他直接伸手掐住了罗天赐的脖子将他整个脑袋按在地上。

“你再说一遍?”江年锦的眼里蹿着火。

“唉唉唉!”普云辉再次拦过来,边拉着江年锦往后退边狠狠地瞪了一眼罗天赐“你真的找死是不是?”

“我说的是实话!不然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罗天赐撇嘴,嘴角一动撕裂了一样的疼。

“那个女人怎么回事,需要来跟你解释吗?你姐姐还没和他结婚呢!你真以为你是他的小舅子啊!”

“我姐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枉死了…我难道不该问问吗?我姐姐…”罗天赐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

江年锦捏紧了拳心。

普云辉皱着眉头发出“啧啧啧”的声音,他还真是头一次看一个男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是他一点都不觉得罗天赐可怜,能哭出来的人怎么会可怜?真正让人心疼的,该是江年锦这样把眼泪憋在肚子里的人,这些年他步步为营,不就是为了罗冉冉吗?

看着罗天赐自以为委屈的神色,普云辉忽然想起了“鸡蛋的故事”,罗天赐真不愧为被宠坏的罗家唯一男丁,他膨胀的自我意识一直让他把自己放在了世界的中心。

这些年江年锦因为罗冉冉的缘故处处关照他却反倒让他当成了习惯。现在江年锦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在他眼里却成了罪无可赦的背叛。

可笑。

“罗天赐,明早就滚回北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我不走!为什么要因为那个女人赶我走!”

“不走?是要等我把指使你的那个人揪出来,你连那笔钱都泡汤的时候再走吗?”

罗天赐沉吟了一下,忽然说不出话来。

“滚!”江年锦背过身去。

地上的罗天赐终于不再反抗,他爬起来,逃窜着往外奔去。

“就这样放过他了?那指使他的人…”

“云辉,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他吗?”江年锦抬眸看了一眼普云辉,坐到吧台边。

普云辉想了想,也是。罗天赐这个人全身都是毛病,可是偏生嘴巴紧,他决定不说的事情,就算把他打死他都不会说。何况,这次还涉及到了他自己的金钱利益。

“指使他的人,我会找出来的。”江年锦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就是便宜了这没良心的狗东西。”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只是不是现在。”

“得,反正您老一直都运筹帷幄,希望这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阴沟里翻船。来,喝酒!”

听溪回到自己的小屋里,什么都没有收拾,只是躺在沙发上出神。

世事总是最难料,她前一秒还以为拥有了江年锦就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后一秒却发现所谓幸福不过只是自己看到的一场海市蜃楼,她抓不住也来不及回味,就被人推进了万丈深渊。

是她傻,在他一遍一遍提醒她不要相信任何人的时候还生生的将他归结在任何人之外。没有人要骗她,是她心甘情愿的被骗。

听溪将头埋进靠枕里,一时思绪纷飞,却理不出一个头绪。

“叮咚,叮咚!”门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门铃。

听溪从沙发上仰坐起来,顺势看了一眼自己腕子上的表。她今天才刚刚搬回来,又是深更半夜,会是谁?

她在沙发上没动,心里莫名的恐慌。

门外的门铃声戛然而止。

世界又恢复了安静,可是她的心更不能平静了。

包里的手机在震,她慌忙取出来,顾不得是谁就按在了耳边。

“听溪,开门让我进来。”

是陈尔冬。

听溪打开门,看到陈尔冬站在门外,手里提这个大袋子,里面装着她换洗衣服。

“我来了。”她笑着说,没事儿人一样的。

听溪站着没动。

“不让我进来吗?”陈尔冬还是笑着,可是那笑意此刻在听溪眼里有些扎眼。

“尔冬姐,连你也知道对不对。”听溪看着陈尔冬的眼睛。

陈尔冬没理她,直接推门进来。

屋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丝毫的人气,

也是,苏听溪这会儿哪里来的人气。

“苏听溪,我早就和你说过,这个男人他曾经有过喜欢的人。”

是啊,他有过喜欢的人。这没关系,谁没有曾经,她也有过。

可是,没有人告诉过她,他喜欢的那个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这,难道还不蹊跷吗?

陈尔冬将手里的袋子搁在沙发上,转身看到苏听溪的眼泪默不作声的淌下来,心里忽然被狠狠的戳了一下。

江年锦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刚刚从设计室回来正在浴室里洗澡,才这样短短一会儿的时间,出来发现手机里面多了十几个未接来电,她就猜到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江年锦不会这样急切的找她,从来不会。可是,她没料到,竟然是这件事。

江年锦说他不放心苏听溪,让她过来照看一下。

陈尔冬想也没想就同意了,他知道,他会找她,是因为放心她。

在加安,能让江年锦放心的人,没几个。

要挂电、话的时候,陈尔冬小心翼翼的问他“苏听溪都知道了吗?”

江年锦沉静的说“是的,我告诉她了。”

陈尔冬怔了一下,“是你,告诉她的?你为什么…”

“与其让她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还不如由我亲自告诉她。”

这大概是陈尔冬认识江年锦之后听他说过的最无奈的话。

苏听溪,在江年锦的心里一定是不一样的,她知道,可是她知道又有什么用。

陈尔冬绕过去,轻轻的抱住了听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