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溪跟着杨蓉,一起走到莫向临之前住过的病房,本该雪白的南墙上有一片血渍,床上被褥被撕扯的棉絮纷飞,床下满是狼藉。听溪盯着那一滩血,头又开始晕了。

“人呢?”杨蓉拉住了走廊里一个医生誓。

“在包扎。”医生甩下了杨蓉的手快步跑开了。

“有危险吗?”

“还没有做过脑部检查,暂时不知道。”

莫向远一言不发坐着,他记得前几天自己才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了他的兄长敦。

“听溪,你带我去那边!”莫向远忽然指着走廊尽头的窗子。

听溪看了他一眼,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连忙遂意推着他过去,还替他打开了窗子。

莫向远趴在窗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好像只差一秒就会窒息。

他不说话,听溪也不说,只是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她知道他现在很脆弱,不止身体,还有心。

“这个病人怎么回事,平时情况不是挺正常的吗?”

“谁知道好好的发什么疯,差点没把墙壁撞出一窟窿来,醒来铁定更痴更傻。”

“你说他情绪这么激动是不是和今天早上来看他的男人有关?”

“哪个男人,噢,你说那个帅的像明星的男人啊…”

眼前一对小护士拿着药箱急急忙忙的跑过去。

莫向远的脸色像是铁青的磐石,他的拳心握的紧紧的。

“谁来找过我哥?”

“你先别着急,等下再问问。”听溪绕过轮椅,蹲下来看着莫向远。

莫向远看了听溪一眼,忽然伸手将听溪的手捏在了手心里。听溪感觉到他在颤抖,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扬手摸了一下莫向远沁着细汗的额头。她记得医生说过,这几天最重要的是防止发烧…莫向远抱住了她。

“你别…”

“苏听溪。”走廊里传来了江年锦冰冷的声音。

听溪还没来得及回头,莫向远闻声松了手。他往听溪身后看了一眼,冒着火星儿的目光笔直的盯着江年锦,由他一步一步的靠近。

听溪感觉到胳膊上被一股猛烈的力道攥住了,她被一把提了起来。没留神还撞到江年锦坚硬的胸膛,疼的眼冒金花,可她不敢吱声。

“你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

听溪和莫向远几乎异口同声的问出了这句话。

江年锦挑眉,对于听溪和莫向远两个的这样的默契,他脸上的阴气更重。

莫向远又激动起来:“江年锦,是你对不对!把他逼到撞墙的人是你对不对!你为什么就不愿意放过他!他都变成这样了为什么你还不愿意放过他!”

江年锦摊了摊手:“我只是来看看他。”

“谁让你来看他的,你少假好心了。江年锦,如果你继续这样打扰他伤害他,我会报警的!”

“身正不怕影子歪,莫向远,你就不想想为什么你哥哥这么害怕见到我?”江年锦居高临下的看着莫向远,而他和莫向远说话的时候,至始至终都紧紧的攥着听溪的胳膊,那力道,像是要捏断了她的骨头一样。

听溪挣了一下,没挣开。这动作引起了莫向远注意。

“江年锦你放开她!”

莫向远又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他拉住了听溪的另一边的手用了用力,可是他没有力气还没有恢复到足以将听溪从江年锦的桎梏中攥出来。

江年锦稳稳的没动,莫向远反倒跌回轮椅里,他额头上的汗粒更密了,脸色也苍白的让人心惊。

“你先别动了。”听溪推开江年锦,扶了一下莫向远。

气氛有些尴尬,杨蓉过来,挤开了听溪。

“我在这儿陪莫总等,你先和江先生回去吧。”

“不用了。我在这儿等。”

听溪硬生生的拒绝了杨蓉,江年锦的脸色更难看。

正在这个时候,莫向临被推了出来,他的头上缠着雪白的纱布,本就病态的一张脸上看不到任何血色。

这个男人没有死,可就现在的状况来看,等于生活给他判了死刑无异。

“哥。”莫向远想扑过去,听溪给拦住了,他不能再这样乱动了。

杨蓉推着莫向远的轮椅,默默的跟着莫向临的往他之前的病房里去。听溪想跟上去,江年锦却没有同意。

“苏听溪你给我过来!”江年锦拉了听溪,大步的往楼道里走。

听溪踉踉跄跄的

tang跟着他,直到被他逼进了墙角。

“有什么话就快说。”听溪推了一下江年锦的腹部。

他稳稳的没动,甚至伸手捏住了听溪的下巴:“苏听溪,你什么态度?”

“你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听溪瞥了一眼他沉沉的表情。

“怎么?我未来的老婆和别的男人出双入对卿卿我我,我还得表现的很开心?”他手上的力道慢慢加大,把听溪捏疼了也不放开。

听溪使劲一拂:“江年锦,你别蛮不讲理。”

江年锦反手紧握听溪的手腕,戾气更重:“我说错了?”

“莫向远是为我受伤的,我和他一起来看看他哥哥怎么了?倒是你,究竟为什么处处折腾莫向远的哥哥?”

“你觉得为什么?”

“够了!”听溪挣开了江年锦:“我受够了你什么都要我去猜,既然你这么放不下你的那段过去,那就等你放下了再来娶我。”

“苏听溪,你知道什么了?”

江年锦警觉起来,他这样的神态,让听溪更加确定,他在罗冉冉的事情上,依旧对她有所隐瞒。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知道自己既无法融入你的过去,也笨得猜不出你的心思。当初你让我那样轻易的放过了罗冉冉这个点,可是到头来放不下的还是你自己…”

听溪话未说完,就听江年锦一声冷哼打断了她。

“是我放不下我的过去,还是你放不下你的过去?”

“你不要总怀疑我和莫向远的关系!”

“你对一个死人都有那么多猜忌,我怎么就不可以?”

他一本正经的,似是耍赖,却也振振有词。

听溪生气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听溪绕过了江年锦,她刚想走开静静却被他再次攥住了手臂。

“不要再管他们兄弟的事情。”

“你放开!”

“苏听溪,我不是再和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和你开玩笑的意思。”

“你还爱着他?”江年锦忽然软了语调,可这样的质问让人听来更窝火。

听溪不理他,继续往前走,身后没有了声响,她也不往回看。刚进走廊,就听到楼道里传来了“嘭”的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听溪还没来得及折回去,就听到莫向临病房里传来了女人的一声尖叫,是杨蓉的叫声。

听溪没管江年锦那边转而往病房跑去,杨蓉惊慌失措的声音让听溪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医生!快来啊医生!莫总,你别吓我!”

听溪进门的时候看到杨蓉俯着身蹲在莫向远的轮椅旁,一手捂着莫向远的腹部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她按在莫向远腹部的那只手上已经沾满了血。

“向远!”听溪冲过去帮着杨蓉扶着他。

“听溪,你走开。”莫向远伸手推了听溪一下,他知道听溪晕血,怕她不留神又得晕倒。

“我没事。你别动。”

听溪挪了一下身,目光掠过窗口的时候,看到楼下那辆捷豹飞驰而去。

莫向远的伤口果然又裂开了,他被紧急送回了原来的医院,听溪跟着他一路来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

所幸莫向远这次没有引起大出血,只是伤口缝合之后有些发烧。杨蓉临时被召回了公司,只能由听溪寸步不离的守着莫向远。

他躺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听溪不时的看他一眼,多数时候都在望着窗外出神。

白天和江年锦争执的一幕幕还在眼前,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的经不起推敲,动辄就会大吵。

听溪轻轻的叹息,明明不想去猜测他的心思,可怎么思绪还是老围着他打转。

“水。”莫向远微微睁开眼。

听溪捏着一根吸管放进壶口里凑过去,他的嘴唇很干,龟裂的唇角碰到水才隐约有了些颜色。

“听溪。”他抬手握住了听溪的手腕:“谢谢你。”

“别说话了,要说谢谢也该是我说。”

莫向远笑了一下:“那你打算怎么谢谢我。”

听溪把他的手拿下来,放回被褥里:“先别说这些,等你好了慢慢说。喝完水就睡吧,有不舒服就叫我。”

“你今晚会留在这里陪我吗?”

莫向远目光虔诚,听溪点了点头。

他脸上的笑意更深,可听溪却莫名的心酸,都这样的当口了,得亏的他还笑得出来。

凌晨五点左右,天微微亮的时候杨蓉回来了,她已经换了衣服,大概是为了方便,她少见的穿起了运动服,还绑了高高的马尾。

病房里很安静,她推门的时候“吱嘎”一声,听溪就醒了。

“吵醒你了?”杨蓉轻手轻脚的进来。

听溪

摇头,她趴在床沿上,本就睡得极浅,她扭头看了一眼莫向远,还沉沉的睡着。她站了起来。

“既然你来了,那我先回去了。”

杨蓉点了点头。

“这几天我都会在,如果你脱不开身也没有关系,有事情我会联系你的。”

听溪说了句“好”就转身出门了。

医院大门口空空荡荡的,东边的朝阳初露微茫,她正想打车,迎面跑过来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

“苏听溪小姐?”

听溪点头。

“江先生派我来接你的,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江先生也联系不到你,所以让我一直都在外面等你。”

听溪从包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了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江年锦打来的。白天兵荒马乱一阵,后来调了静音塞进包里之后再没有拿出来看过。

他找不到她,一定气疯了。

听溪回到江年锦的别墅,没见他的车。书房里的咖啡壶里还剩着半壶温温的咖啡,他的人却已经不知去向了。

烟灰缸里烟头横七竖八的躺着,听溪盯着看了一会儿,头疼欲裂,可却酝酿不出一点睡意。

书房的门忽然被推了一把,听溪下意识的站起来,走进来的是管家。

“苏小姐,是您回来了。”

“江先生呢?”

“江先生一直在书房里等了你整夜,不久之前刚刚离开的。”管家面上不动声色,可语气里颇有几分责怪的意思。

“他有没有说什么?”

“冷着脸一宿,哪儿还会和我们说话。手也不知道哪里弄伤的,就这样还不消停,走之前还碎了大厅好几个花瓶,我才命人收拾干净你就回来了。早知道就得让你瞧瞧,这江先生是气成了什么样。”

听溪听着,并没有要反驳的意思。管家已经很久没有仗着自己资历老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了,前一段时间她比谁都要尊重听溪。

她知道管家没有恶意,人都喜欢站队,管家只是恰好站在江年锦的那一边,心疼他。

“苏小姐,说穿了我在这个家里充其量也就算是一个帮佣,这些话本不该我来说,可是你看看家里没个长辈也不行。虽然你和江先生婚没结成,可是整个加安城都知道你们的婚事了,眼下出了这样的出了这样的事情,您好歹也避避嫌吧。就算不避嫌,也不能夜不归宿啊…”

管家的声音弱下去,可埋怨之意更明显。

“这是江先生的意思?”

管家低了头,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我不敢揣测江先生的意思。”

听溪扬了下手,忍着委屈说:“那你先下去。”

听溪只睡了两个小时,她今天有工作。这两个小时也睡得不踏实,她满脑子都是江年锦凛着脸的模样。

她起床之后打车来Beauty,刚进门就遇上了匆匆跑过来的静竹,她的手里拿着一个KFC的袋子,电脑包挎在肩膀上,走路一摇一晃的,像个狼狈的企鹅。

她跑到听溪身边的时候放慢了脚步。

“你也是刚来上班?”听溪上下打量着静竹的样子。

“哪儿有!”她掂了掂手里的袋子:“我还没进门打卡就接到了陈大小姐的电话,让我给她带份早餐。害我半路还得折回去,早上排队的人又死多,这不,我连上班都迟到了。”

静竹气急败坏的腾出一只手来推了推她马上就要掉下来的电脑包,听溪替她接过来,她说了句谢谢,接着又开始抱怨陈尔冬是如何如何的奴役她。

“苏佩尔布盛典的设计稿马上就要发布了,尔冬压力大,你要体谅她。”

“我才不管她是不是不要命了一样留在公司里通宵,可她别来折腾我呀。她自己人模鬼样的有人心疼,我可没有。”

静竹正说着话,电梯下来了,这个点大家都已经开始正常工作了,轿厢里没有其他人。

听溪拉着静竹进去。

静竹闪进去贴在电梯扶手上,忽然想起什么,踌躇着问她:“听溪,听说莫向远受伤了,他没什么事情吧?”

“嗯?”听溪有些好奇静竹竟关心起莫向远来了。

“哎呀你忘了?当初我妈住院的时候,多亏了他帮忙。本来于情于理我都该去医院看看他,可你看我现在哪儿有空…”静竹有些沮丧。

听溪笑了一下:“莫向远没什么大碍,他会很快好起来的。”

静竹看了她一眼,八卦的小表情露出来,她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听溪,你和莫向远到底什么关系?真的像报道的那样吗?”

听溪默默的点了点头。

“你和莫向远真的是初恋情人啊!”静竹惊叫一下。

就在这时,正缓缓合上的电梯门被人用手挡了一下,江年锦铁青着脸走进轿厢。

静竹低头掩嘴礼貌的喊了一句:

“江总,早。”

江年锦背着身,头也没有回。

听溪看了看江年锦,他站得离她远远的。想必刚才静竹的那句惊呼,一定是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电梯缓缓的上升,轿厢里静的可怕。

静竹先一步下了电梯,都来不及投给听溪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就灰溜溜的跑远了。

“我…”

听溪上前一步刚想开口,江年锦又伸手挡了一下即将关上的电梯门,电梯门受了感应重新打开,他大步流星的迈了出去,没有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

听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轿厢里,看着他冷峻的侧颜,指甲扣进了掌心。

江年锦平日没事绝对不会在设计部下的,可是今天他宁愿提前下电梯也不愿意和她共处一个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