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说什么?”江年锦今天的态度也温和了很多,只是,他的防备听溪还是能清晰的感受的到。

“我们,要一直这样吗?”

“怎样?”

“不愠不火,像是陌生人一样。”

“那你想怎样?”江年锦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盘,问的漫不经心。

“我只想回到和过去一样。回到你爱我的那样!”听溪忽而就激动了起来。

江年锦“啧”了一下子,有些不耐烦:“苏听溪,我早告诉过你,别和我说爱情。”

听溪嗤笑:“我不说你就没有了么?你敢说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江年锦沉默了。

“你看,你不敢说。”听溪更加自信。

江年锦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样,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你给我下车。”他说。

“我不,除非你承认你在乎我,或者不在乎我。我现在只要你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不想和你再僵持下去了。”听溪伸手过去攥住了江年锦的衣袖,非要他开口把答案说出来,否则就不愿意撒手。

江年锦挣了一下没有挣开,他的两条俊眉拧的更紧。

“你闹够了没有!”

“我没有。我只是要你把你的想法告诉我,为什么就这么难,你分明就是在乎…”

“我不在乎你。”

江年锦打断了听溪的话。

“你说谎!”听溪摇头:“你没有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不相信。你说谎!”

“你讲不讲理?”江年锦瞪她一眼。

“不讲理的人是你!江年锦,你这个胆小鬼!是只有你一个人被背叛过吗?是你一个人曾伤心过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还因为你死守着你那段可悲可笑的过去不愿意承认你爱我,你会后悔的!”

听溪义正言辞的威胁道。

江年锦眨了眨眼,只赏给她两个字:“下车!”

听溪又急又恼,推门下车之后迟迟不关上车门,她说:“江年锦,你不关心我却关心我住在哪儿吗?我可压根没有告诉你我住在这里。有些话你不说也罢,终有一天我会让你求着我听。”

听溪说完,“嘭”的一声合上了门。

她就不信,她治不了江年锦这傲娇的毛病!

江年锦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边,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这都已经过去两天了,可是他想起苏听溪自信满满的样子,还是会觉得头疼,他一头疼,就一点工作的心思都没有。

阿府敲门进来,他说:“四谷庄园负责驯马的老陈打电话过来,说小腾病了,病得很严重。”

江年锦站在窗边没有动。

“请医生了吗?”

“请了,但是…但是老陈的语气很古怪,我觉得也许真的需要你亲自去看看。毕竟,小腾它,只认你。”

江年锦想了想:“把下午的会都取消。安排车去四谷庄园。”

“是。”

阿府得令,退了出去。

江年锦来到四谷庄园,一进去就看到一色带领着很多Beauty的工作人员都在。

见到老板突然来临,大家一下子都变得战战兢兢起来。一色同他打招呼,他走过去之后,才知道是May有一个封面杂志的拍摄在这里取景。

正好是中场休息,May一见到江年锦就特别的兴奋,补完妆就围在他身边不愿意走开。

她听到江年锦对一色说是来这里看马的,她更是好奇的要求一同前往。

江年锦没有拒绝,与她一前一后的往马厩走。

今天的赛马道上不知为何都铺上了厚厚的稻草。

江年锦停在原地,远远的望了一眼,四谷庄园内阳光依旧繁盛,可是他隐约觉得奇怪。

“怎么不走了?”走在前头的May顿下脚步,她拎起自己的裙摆折回来。高跟鞋埋进鹅软石铺就的小路里,她走路的姿态一摇一摆。

江年锦蹙眉,挪开了目光,木廊下庄园的工人正悠闲的从草筐里拿起苜宿草喂马,这熟悉的场景,才微微消散着他心头的那团郁结。

“江年锦!”

随着一声高呼,铁蹄踢踏的响动由远及近,身边的May下意识的往他手边缩了缩。

他扭头,一匹红棕色的骏马正从西边奔腾而来,马背上的女子紧握着缰绳,乌黑的马尾扬起又落下,甩破她身后的阳光。

嘶鸣声止的时候,女子飒爽的翻身下马,马靴蹬着地面,她稳稳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是苏听溪。

“老陈说,小腾病了。”江年锦扫了一眼精神抖擞的马儿,眸光折回来,辩不出情绪,他上前一步,摸了摸马儿的脸,马儿乖顺的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我让他这么说的。”苏听溪扬了扬下巴,眉目里桀骜如同前两天的晚上,有增无减。

江年锦眸色暗下去。

“你骗人干什么?”他身边的May撇了撇嘴。

苏听溪充耳不闻,目光依旧凛然的落在江年锦的身上,丝毫不予别人分毫。

May无端被冷,心有不甘,只得撒娇挽紧了江年锦的胳膊。

“有什么事非要当面说?”江年锦对上听溪的目光。

“不止要当面说,还要只对你说。”苏听溪朝着那个已经满脸不快的女子歪了歪脖子。

“你…”

“下去。”

May晃了晃江年锦的胳膊正欲反驳,却被他冷冷打断,她紧抿着唇委屈的难以言喻,却还是听话的转身往门栏边走去。

“江年锦,你就是喜欢对你言听计从的女人。”苏听溪嗤笑。

“说吧。”江年锦不耐,扶了扶额头,头又疼了。

听溪的目光看着他眉宇里的倦态,忽然温柔下

来:“你当初说如果我骑马赢了你,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还算数吗?”

她的声线婉转,缠绕着江年锦的心,他有心不理,却还是无法自拔。

江年锦沉吟了一下,想起她当时说等她学会了骑马,他就再排不上顶级的了。

苏听溪的自信,原来一直都在那里,是他以前忽略了。

他按了一下太阳穴,才答,“算”。

她眸光里闪过一丝狡黠,不作任何停顿,转身踩上马镫。苏听溪将小指放在唇边,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木廊下一匹黑马闻讯奔过来。

他看着,眸光里凝上了一层霜,许久不来,这儿倒成了苏听溪的天下,连这些平日里见人都有三分警惕的马匹都成了她麾下的乖顺小将。阿府还说什么,小腾只认他。哪里只认他了?

不过,也是,她素来讨喜。

“你技术好,马就不让你选了,小腾归我。”苏听溪说的理所当然。

江年锦仰头看着她居高临下的模样,因是背着光,周身都是暖融融的影儿圈。

他没有扭捏,幸而今天穿的轻便,直接跳身上马。

“看到假山前的那簇美人蕉了么,先采下,就是赢!驾!”她说罢,就连人带马奔出去。

江年锦提起缰绳,看到小腾已经纵身跃过了第一根横木,苏听溪得意的扬起了手。

她从来不是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可是今天,似乎非赢不可…可是她赢了他是要他干什么呢?要他说爱她吗?

苏听溪…真是倔。

“驾!”江年锦随手扬起挂在马脖子上的皮鞭,狠狠一抽。

他就算真的要服软说爱她,那也不会是因为输了的缘故…

苏听溪听到江年锦追上来的声音,她侧目,看到骑着黑马的江年锦从她身侧飞驰而过,似乎不费吹灰之力。

肆意的阳光在他身后铺陈也没有让他的背影看起来多一丝温暖,她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冷漠,无情,孤傲…比什么都难驾驭。

胯下的小腾似乎感染了听溪的情绪,也渐渐跑乱了节奏,她的心被颠的一下一下的疼。

她知道,只要他不愿意,她就永远赢不了他,既然赢不了,那就算了。

冷冽的风迷了她的眼,有泪水从眸间飘出来落在脸上又被风吹开…她慢慢地,松开了手里的缰绳,身子往后一仰…

“啊!啊!!!”身后传来May惊恐的尖叫,划破宁静的庄园。

风雨满楼11

听溪感觉自己像是被风抬起来了,时光在她记忆里匆匆倒退,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遇到江年锦,原来不是在那暗色的深巷,而是阳光和煦的长街。

那时候,是她在跑,他在追…

可是,那天他喊她什么。对了,他是喊她“苏听溪…苏听溪!楔”

而不是,罗冉冉。

从第一天见面,他就知道,她不是罗冉冉。

闻声回头的江年锦狠狠夹着马肚抬肘勒停了奔跑的马儿,沉静的眉目里尽是仓惶。

“苏听溪!你他妈疯了!”

他的咒骂在马儿的嘶鸣声中依旧清晰贰。

疼痛一点一点在听溪的身上绽放,她却微扬起了嘴角。

是他教她的,掌控不了的,那就毁掉!

包括她自己,也包括他的心。

江年锦在原地掉里头,马腿下稻草纷飞,他用更快的速度狂奔回来。

阿府和庄园里的工作人员已经先他一步围了上去,他跳下马跑过去的时候只看到苏听溪静静的躺在地上,她的马尾已经散开了,长发凌乱,阿府正托着她的后脑勺想将她扶起来,江年锦把他拂开了。

阿府的手僵在那里,抽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鲜血淋漓。

“苏听溪!你疯了是不是!你疯了是不是!你不要吓我!我错了好不好,你别吓我!”

江年锦一见阿府手上的血,立马失了理智。

“苏小姐是伤到脑袋了,我去开车,马上送医院。”

阿府冷静站起来,用最快的速度跑去开车。

一色他们都闻讯赶过来了,May一直站在人群里掩着嘴不敢吱声。这苏听溪,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这样的奋不顾身。她是做不到的,永远做不到。

江年锦跪在软软的稻草上,抱着苏听溪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思考能力,她后脑勺上的血黏在他的外套上,好像一团火一样炙烤着他。

不知是谁通知了医院,江年锦一下车就看到了左杰站在门口等着。

苏听溪被急匆匆的推进了急救室,江年锦被拦下后,一下子像是散了架一样瘫倒在医院的长椅上。

阿府坐在他的身边,面色也极为凝重。走廊里的氧气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压抑的随时会让人窒息。

一色结束了在四谷庄园的工作之后,也匆匆的赶到了医院。

“这到底是什么事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的小心脏跟坐过山车似的七上八下的,这不是要心疼死我嘛!”

一色虽没有亲眼目睹苏听溪从马上掉下来的画面,可是就方才听May描述了一下,他就觉得自己受不了。

坐在一旁的江年锦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此刻正经历着什么样复杂的心理活动。他不敢安慰,怕一安慰反而点了火。

阿府对一色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站起来走了出去,把这方空间留给江年锦,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江年锦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底的恐惧,从未有过的强烈。他盯着手术室门口那火红的电子屏,只希望“手术中”这三个字能快点暗下去。

“噗!”

手术室的门被拉开了,江年锦立马从座椅上跳了起来,冲过去候着。

左杰走在最前头,他拉下了口罩。

“怎么样了?”江年锦按着左杰的胳膊。

“脱离危险了。”

江年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但是脑部有淤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左杰难得好脾气的没有还嘴,只是宽慰他说:“放心,只要你在她身边多陪她说说话,应该很快就会醒的。”

苏听溪从急救室里推出来,她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紧闭着双眼。由护士推着滚床转进了顶楼的星级病房。

江年锦一路握着苏听溪的手,她的手真凉。

为什么明明左杰已经说了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他仍觉得不放心。

病房里很宽敞,可护士挂点滴的时候他仍因为碍手碍脚被赶到了一旁。他看着细细的针头插进她细细的血管,忽然觉得自己好无力。

护士出去的时候又看了他几眼,屋里清静了,清静的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走到床头,俯下身去亲了亲听溪的脸颊。

“苏听溪,这就是你说的要我后悔吗?你怎么这么傻。”他的声音哑哑的,想责怪可是又不忍心责怪。

是他不好,都是他不好。

苏听溪说的对,他是个胆小鬼,是个只被爱情伤了一次就不敢再信第二次的胆小鬼。他以为自己故意说些伤人的话就能把她推开,他以为自己可以远远的看着她不再动心,他甚至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没有她。

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知道她小产的时候他痛的像是从自己身上剜掉了一块肉。吴敏珍故意刺激他说孩子可能是莫向远的,他下意识的反应只想将那张贱嘴撕裂…从那一刻开始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潜意识里从来都没有相信过苏听溪会和莫向远有瓜葛。

当初的他,不过是被深深的醋意、怒意和恐惧蒙蔽了双眼。过去的伤疤依旧触目惊心的存在,他有自信能得到一切,却没有自信能够得到一个人女人的真心。

既然没有自信能真正得到,那就只能假装自己不想要。

可是,假装都那么难。

面对躺在病床上的苏听溪,曾经的别扭、矫情就像是一个狠厉的巴掌,重重的扇在他的脸上。

这一刻他好害怕,害怕自己变成第二个失去苏听溪的莫向远。

“听溪,我后悔了,我现在说后悔,你愿不愿意原谅我。”

病房里依旧是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人回答他。

苏听溪真是一言成谶,她那晚对他说的所有都实现了,如果可以,他真的愿意求着她好好的听他说话,只要她好好的。

门外传来些动静。

阿府领着久太太和陈尔冬进来了。

江年锦一人坐在床沿边,看起来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