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温情太短,如果可以重来,她还是要抱着他,可是绝对不会再问他要一个答案。只是,如何重来?
任易恺在外面接电话,他的声音不响,隐隐绰绰的从门外传进来。
沐葵只听到了两句,一句是“我在沐葵这
儿呢”,还有一句是“她在厨房给我下面”。就这样两句话,沐葵就知道了,和任易恺打电话的人是左杰。
他会不会觉得好笑,一个连白粥都不会熬的人竟然下起面来。
一定会的,在他眼里的沐葵,就是什么都不会。
沐葵端着两碗糊掉的面出来时,任易恺早已挂上了电话,正在专注的坐在沙发里看春晚的回放。任易恺笑点不高,几个生冷的小品就把他逗得哈哈直笑。
“你说你不会下厨,原来是真的!”任易恺看着两碗糊掉的面,摸了摸鼻子讪笑。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又不是什么好本领。”
“你一个女儿家,连下厨都不会,以后怎么嫁人?”
“找个会下厨的男人不就行了。”沐葵语气寡淡,说完才惊觉自己无形之中竟然被那个男人感染的那么深重,连他的语气他的话,都学的这样惟妙惟肖。
好在任易恺并没有察觉,他只是撇了撇嘴说:“那我还真是没有机会了。”
沐葵的面做的卖相不好还难吃,可是任易恺还是一口气把面吃干净了。吃完他抹了抹嘴角很给面子的没有发表任何的评论。
“你开年有什么工作安排没有?”任易恺问她。
“还没有。”
“那能不能陪我去应酬一个饭局?”
“我的工作可没有这么陪应酬这一项。”
“你就不能当做是帮朋友吗?好歹,我们也认识了那么久。”
“认识的久不代表关系好。”沐葵故意开玩笑。
“你开什么玩笑,你都亲自给我下面了,还说关系不好?”任易恺猜想,这待遇想必连左杰都没有享受过。不然刚才在电话里,他说沐葵在给他下面的时候,左杰不会怔那么久。
“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你陪我去吃这顿饭,我能让你看到想看到的人。”任易恺忽然耍起奸诈来。
沐葵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左杰。
她不过五天没有见左杰而已,可是这中间却像是间隔了一个世纪。任易恺猜想的很对,她是想见他,那种想念太强烈太直白,只可惜她找不到一个理由可以光明正大的见他。
而任易恺,给了沐葵一个理由,这就是他最好的筹码。
沐葵思来想去还是拒绝了,不见会想念,见了怕分开之后会更想。她已经容不得一个“更”字。
“那我明晚来接你。”任易恺像是没有听到沐葵的拒绝一样,兀自决定然后离开。
这人自说自话的本领也是一流的,沐葵却只当他是开玩笑。
可是第二日傍晚,没想到任易恺真的来接她了。
任易恺穿的特别随意,从他的穿着打扮上来看,这应该不是一场会有特别大压力的饭局,沐葵骑虎难下,也只得乖乖就范。
比起任易恺,沐葵是精心打扮过的,她在任何一个场合,都不会允许自己不精致。更何况,这个场合还能见到左杰。
只是,沐葵中了任易恺的套。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任易恺说的无聊晚餐,竟然是一场家宴,不,说的更加确切一点,这是任易恺的父母为了安排任易恺和副市长千金相亲而设的“家宴”。
任易恺的父母和几个亲戚都在,而左杰,是被搬来助阵的亲戚之一。
左杰看到任易恺牵着沐葵进来,他就拧起了眉。当时沐葵只当他是不待见她,直到辨清楚这是一场鸿门宴的时候,沐葵才明白左杰皱眉的深意。
副市长夫妇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看得出来,他们对于任易恺相亲还带着“女朋友”一起来这件事情极其不满。
而任易恺的父母,自然也没有给沐葵好脸色看。
大家都觉得副市长的千金是这场“家宴”上最尴尬的人,可是他们都错了,沐葵才是那个最尴尬的人。
她一直低着头,可是躲不掉这周围深重的怨气和左杰***的目光。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像个小丑一样的滋味才是真正磨人的。
沐葵连抽任易恺一巴掌的心都有了,可是她知道,这样只会更可笑。
副市长一家提前离场了,可是餐桌上的气氛依旧冷森森的。
任易恺的父亲中途把任易恺叫了出去,沐葵一人面对着这么多双审度的眼睛,第一次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其实,走秀的时候,她被更多的人这样盯着看过。可是T台上的她问心无愧,而此时,她是心虚的。
也许是为了解救沐葵于水火,也许是为了让闹剧快点结束。左杰提前让晚宴结束了。他不是这个餐桌上最年长的人,可是奇怪的是这些长辈都特别愿意听他的话。
晚宴结束了,一时间人走茶凉,只余下左杰和沐葵两个人一南一北在包厢里两两相望。
半晌之后,左杰说:“我去帮你把任易恺找回来。”
他没有说要送她回去,他只是说要去帮她把任易恺找回来。
这多么的可笑。
沐葵看着他出去了,可是他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左等右等,可就是等不到任何一个人来找她。她索性提起自己的包打车走人。她知道,等再久,最后等来的也不过是一句抱歉。
不管是任易恺还是左杰,他们都一样,只会做事后需要用“对不起、不好意思、抱歉”这样的句子来弥补的事情。
而她,最讨厌听别人道歉。
道歉是说给受害者听的,而她不想做受害者。
任易恺来找沐葵说“抱歉”,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这怎么算都是迟到的道歉。沐葵本该摔门大骂他一顿然后让他走人的,可是看着任易恺满身的伤,她又心软了。
任易恺进门之后不停的对沐葵道歉,就只差朝着沐葵跪下了。
沐葵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女人,她只是不停的打量着任易恺身上的伤。
意识到沐葵的目光之后,任易恺主动解释说:“我哥打的。”
“他打你干什么?我打你才对。”沐葵说着,朝着任易恺亮了亮拳头。
“他就是为你打的。”任易恺低了头。
在任易恺的心里,左杰一直都是个疼他的哥哥,从小到大,无论任易恺要什么,左杰都愿意让给他。他哥哥不是个计较的人,更不会因为其他人而打他。
可是昨晚,左杰就是对他下了狠手。
昨晚家宴结束之前,任易恺被他父亲叫出去一顿大训。这样狗血淋头的痛骂,任易恺自小学拿假成绩单骗了父亲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
正当他不知道不知道该如何招架的时候,左杰出现了。任易恺本以为左杰是来救他出水火的,只是没有想到,左杰打发走了他的父亲之后,非但没有饶过他,反而更加严厉的教训了他。
比起父亲,任易恺更害怕的是生气的左杰。他从来不知道,左杰发火是这样的可怕。
他问任易恺:“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沐葵?”
任易恺答:“当然是真的。”
答完,任易恺就挨了第一拳,左杰下手重,第一拳就打的任易恺的嘴角挂了花。
“你敢说喜欢?喜欢你把她带来给你自己当挡箭牌使?”
“我没有拿她当挡箭牌,我是真的喜欢她!正因为我认真,所以才想把她带来见家长。”
任易恺毫无意外的挨了第二拳。
“认真?见家长?你是有多认真才挑了这样明知不可能被接受的场合见家长?”
“我…”
这次任易恺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挨了第三拳。左杰是有原则的人,同一个问题他不会给人第三次狡辩的机会。
任易恺终于放弃了挣扎。他带沐葵出现在“相亲家宴”上,的确存了太多的私心私利。被打也是应该的。
只是就像是沐葵说的,要打,也该是她动手,左杰凭什么。
他这样问左杰的时候,左杰竟然理直气壮的说:“沐葵心软,我是帮她打的。”
左杰振振有词的模样有些可憎也有些可爱。他果然了解沐葵,他说对了,沐葵根本舍不得下手,即使昨晚被这样的耍弄,可是今天她依旧给他开门放他进屋甚至连句大音量的责怪都没有。这可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只是,她的善良提前被左杰看到了。
任易恺还记得,左杰最后警告他,他说:“你以前和多少女人交往我都不会管你,可就是沐葵不行。”
“为什么?”任易恺也想为了沐葵和左杰据理力争的。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不许。”
因为他不许。
这五个字到底饱含了多少爱意和深情,任易恺连猜都不敢猜。他怕一旦猜中,自己的感情就变得微不足道。
他从小做什么事情都不如左杰,爱人也是如此。
“沐葵,如果我说,我真的是很认真的在喜欢你,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任易恺握住了沐葵的手。她小小的拳心,轻轻一握就被他的手掌给裹住了。那么她的心呢,是不是也能那么轻易的得到。
沐葵看着任易恺忽然认真的脸,吓的立刻甩开了他的手。
“你别开玩笑了,小心我真的揍你。”沐葵在任易恺看不到的地方擦了擦手汗。其实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她、左杰、任易恺三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
可是这好像不可能了。
从她爱上左杰到遇到任易恺,上帝的每一步都是精心策划的。她的人生就是上帝用来消遣娱乐的笑话,一直都是。
望着沐葵忽而抽走的手,任易恺的心里空落落的。可是,他总算说出来了。昨晚那顿打算是没有白挨。
至少,在坦白感情这件事情上,他是彻底的胜过了左杰。
说不说和有没有结果是两个概念。
左杰活的比他累,就是因为他瞻前顾后的时候太多了。他每走一步都要深思熟虑,可他的人生也不会因此没有错棋。
在爱情里,是不需要步步为营的,有时候输也是一种勇气。
任易恺知道沐葵担心的是什么,他也怕把彼此的关系给搞生疏了。
他立刻换上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甩了甩手说:“沐葵,我都说了,是如果。如果不懂啊?”
“没有如果。”沐葵依旧斩钉截铁的。
“你这个人真是没有幽默感。”
任易恺说着,就站了起来。
“你要走了吗?”
“怎么?你还要我留下了?”
“才不是。”
任易恺笑了:“你怎么那么像我哥呢,永远口是心非。我说你既然不接受我,那就趁早把我哥那个呆木头给终结了吧。”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在他心里,我不是最重要的。”沐葵说着,声音渐渐的弱下去。
这不是她想承认的事实,可事实就是如此。
“啊呸。你不重要谁重要?”
徐静雅。沐葵心里蹦过这个名字,只是她没有说出口。
“徐静雅吗?”任易恺说出来了,“她徐静雅对于我哥来说,早就是过去式了。”
“那他为什么不接受我?”
沐葵轻声咕哝着,可任易恺还是听到了。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在没有完全整理干净自己手上的情感时,他不会接受任何人。他喜欢干净利落的一对一,而他现在,还被徐静雅给牵绊着不是。”
“徐静雅不是都已经没事了吗?可他也没有来找我。”
“我只说徐静雅身体没事儿了,我可没说徐静雅心理也没事儿了。我哥不就是怕那个女人再为他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傻事吗!”任易恺使劲儿的为左杰开脱着。
沐葵微微不爽:“你刚刚还给我表白呢,这会儿就这么卖力的为你‘情敌’说好话,我就知道你喜欢我不是真的。”
任易恺找到一个台阶立马下:“对啊,所以我都说了,这是如果。”
两个人相视而笑。
任易恺向沐葵传授征服左杰的秘籍,他说:“我哥是木头,对待木头最好的办法,就是四个字。”
沐葵问他:“哪儿四个字?”
任易恺意味深长的吐出四个字:“绳锯木断。”
绳锯木断?是要她持之以恒的对左杰主动吗?
可为什么老是要她主动?为了能和左杰在一起,她都做了多少努力了。
任易恺却不以为然,他说:“那是因为我哥为你做的努力都是背着你的。你知道你生病最重的时候,左家打来多少电话催他回去接管家族事业?这些都是他当初答应好的,可是为了你,他全都反悔了。家里老人被他气病了,他也是等你情况稳定一些的时候赶回去挨一顿板子,回来继续守着你。好不容易你病好了,为了能和你待在一个城市,他又拖着不肯回去。”
任易恺走的时候,最后一句话是:“他不说,不等于他没有做。”
是啊,他不说,不等于他没做。
沐葵静静回味着任易恺的话,再一次心酸难抑。
她想,如果她和左杰之间那遥遥一百步的距离,有九十九步真的需要她来跨越,那么她也愿意为他再勇敢一次。
最后一次。
番外—【沐葵左杰篇】12
沐葵在年后开工之前,又去了一趟医院,她告诉自己,这是她和陆迟衡之间最后的机会。
可是到达医院之后的她被告知,陆迟衡带着徐静雅出国了。
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又在情理之中。
沐葵很伤心,却丝毫不再觉得遗憾。她走完了他们之间的那九十九步,当眼前只剩下悬崖再无路可进,她难道还要往下跳吗?
不能。她是沐葵,会爱掉眼泪,却绝不会为爱寻死觅活。
左杰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把她救回来,是为了让她好好活着。即使做不成恋人,她也希望自己能为她好好活着。
她不能变成第二个让他神伤的徐静雅。
从医院回家之后,沐葵在床上睡了一整天,第二天起来精神抖擞的去公司开工。
沐葵到公司的时候,一色正在办公室里得意洋洋的派送手工饼干。他得瑟地说这是他那位心灵手巧的女朋友做的。
沐葵正好进去,顺手尝了一块,那味道松脆香甜,更重要的是,她能尝到心意。
“怎么样?好吃吧?”一色凑过来问。
沐葵竖了竖大拇指:“真好吃。”
“那是,我女朋友典型的心灵手巧,她的厨艺也是一级棒。”一色眉飞色舞的。
“那怎么就看上你了呢?”沐葵开玩笑。
“诶,你什么意思啊?”一色瞪着她。
沐葵摇头:“没什么意思,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意思。”
一色这才发现,她虽然笑着,但总有哪里不对劲儿:“你和左杰掰了?”
“什么叫我和左杰掰了?我们压根就没有在一起过。”
“听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你们掰了。”一色笃定的道。
一色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就默契的扯开了话题。谁的心伤不是伤,一色平时在毒舌,也会在这样的时候给她留几分余地。
为了让沐葵能出去散散心,一色在安排工作的时候,特地和听溪商量了一下,听溪果断的把伦敦的出差机会让给了沐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