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这模样倾夏有点方,把碗一放,问:“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恬心犹豫了一下开口,“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昨晚?”

“嗯,你喝多了……”

“是啊,刚才醒来头特别痛,昨天真的喝多了。对了,我怎么回来的啊?怎么一点都没印象?”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恬心一脸的果然如此,“那你还记不记得你去了露台?”

露台……

“记得啊。”语落脑中凌乱闪过几个片段。倾夏渐渐僵住。

她慌乱的望向恬心:“恬心……”

别啊……

“看来你还有印象,要知道昨晚看到季老师把你送到我这来的时候,吓了我多大一跳!”

倾夏坐在床上凌乱了,天哪,那不是梦?

竟然不是梦……

她吞了口唾沫。

等等——

她做了什么?

几秒钟后,记忆零碎而迅速的涌上来。

要死了!!!!!

最佳感情戏

都在同一个剧组做事,中途出了这样的“岔子”,真是无颜见人了……

她只记得自己又扑又抱的,这都算骚扰了吧?可她真不是故意的。╥﹏╥……

想来想去,倾夏觉得这次怎么着都得鼓起勇气,去跟男神道个谢(歉)。

于是在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后,她终于忐忑地敲开了季名臣专用休息室的门——

“季老师,谢谢你昨晚送我回来。”

“不客气。”

“那个……季老师,昨晚,我有没有说什么不得体的话?”

“哦。你说你很喜欢我。”

“什,什么?”石化……

“季,季老师,我喝多了就会胡言乱语,您不要放在心上!真的……”无语伦次中。

“你的意思是,其实你并不喜欢我?”

“……不是,啊,当然不是。”倾夏快哭丧着脸了,“我的确是您的粉丝。”

她没敢抬头,只听见一阵唰唰唰的声音。

“这个可以吗?”半晌,他递过来一张特签照。

倾夏懵懵然的接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是来要签名的,这节奏……是不是道了谢之后就该走了啊?

季名臣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她身上。

啊,必须得走了!

倾夏立马转身,出门前她回头,微微颔首道:“打扰您了季老师。”然后就迅速出了休息室。

助理阿哲看着倾夏缩着脖子走出去,笑问:“臣哥你干嘛那么冷淡?人家还是你的粉丝呢。”

昨天晚上当然不止季名臣一个人把倾夏送回去的,他团队几个人也都在,所以大家共同目睹了倾夏的醉态……

要不怎么说感叹呢,在酒精的操控下,倾夏一丝不漏的把她潜藏的臣迷属性暴露了。

先前他们竟然完全没看出来。

倾夏和季名臣演对手戏时,戏下也不是没交流过,可一点端倪都没泄露出来,真是厉害……要不是昨晚的意外,估计到杀青时她都不会让他们知道她是季名臣粉丝的事情吧?

阿哲没等来季名臣的回答,倒是边上还有个在季名臣身边呆的更久的助理捅了捅他,低声道:“以前有个圈内后辈假借臣哥粉丝的名头蹭上来混脸熟求提携,臣哥提携他到成名后他不仅翻脸不认人,还跟臣哥打擂台,打那之后臣哥就比较忌讳圈内粉,因为绝大部分都是来抱大腿的假粉。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以为他声音放得很轻。

没想季名臣卷起剧本敲了下他的后颈,“多事。”

完了站起身去拍戏了。

*

岁末,《大宋王朝》剧组也进入了紧锣密鼓的摄制阶段。

倾夏抱着暖手袋,裹着羽绒衣,塞着耳塞,窝在休息室里闭眼休憩,她在准备这部剧里最重要的一场戏的情绪培养。

可是……好半天都培养不起来。

接下来这场戏是她和季名臣在这部剧里最强烈的一场感情戏。

感情戏……

最近她老想起季名臣落在她身上那道淡淡的目光。就算当时没回过味来,过了那么多天,作为死忠粉的她哪里还能没半点觉悟?

季名臣对粉丝的态度一向很亲切。那天他对她根本不是对粉丝的态度。

所以问题出在哪里?

倾夏不知道那件“背叛事件”。

毕竟那位男星现在在娱乐圈的地位也是如日中天,早就通过手段把当年的黑历史掩埋得结结实实了。而季名臣又无意声张,导致如今知晓那段过往的人少之又少。

不过倾夏再傻也知道是因为她一次酒后失态导致了现在的状况。

果然喝酒误事,以后必须要忌酒!(〒︿〒)

眼下的问题是,待会还要演对手戏。怎么办啊?倾夏拿起剧本盖住自己的脸,心烦。

因为视线遮住,她没注意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直到脚步声迫近,倾夏才后知后觉的掀开剧本,一眼之下,嗖的从沙发上直起身。

“季老师!”她毕恭毕敬的问候道。

季名臣嗯了声,寻了个离她不远不近的椅子坐下。

来人不止他一个,后面还跟着随组编剧。

倾夏大概猜到是剧本有改动,编剧上前跟她一开口,果然如此,可是……她的注意力没多久就飘到不远处椅子上那个男人身上,他来干什么?

季名臣好像能隔空读到她的思想似的,道:“等改完我们先走一遍。”

倾夏脸一红,嗯了一声低下头认真看剧本。

那幕戏里,本来是李贞西在发觉自己爱上了神宗的同时,也发现了他把她留在身边是为了牵制她的母后——西夏王朝的当权太后梁太后……她没忍住怒而质问神宗,得到可想而知的答案后,就在那样的情形下自尽了。

现在把“怒而质问”改成平静的一段台词。在情感上,平静,其实是心如死灰,更符合最后自尽的逻辑,在戏剧张力上,平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会衬托得结尾更为震撼。

据说这是季名臣的建议。

改后的剧本倾夏读了三遍,发觉的确是要好很多。

他真的是很有经验啊。

“如果可以了的话,我们开始吧。”季名臣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倾夏放下剧本忙点头。

只可惜——

她完全进入不了状态。

哭唧唧!T^T

“你怎么回事?”

两遍下来后,季名臣肃声问道。

倾夏脸涨红。

这叫她怎么解释呢?说她被私人情绪影响得无法入戏?

那太可笑了。

也太不专业了!

思及此,倾夏正了正神色,有些错误可以犯,但有些错误不可以。

正当她准备狠狠整理整理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进入状态时,对面的男人忽然软下了声音,“别想那么多,放空自己,跟着我的节奏走。”

倾夏神思一晃,要融化了……

接下来的对戏,她很快被他带入到了情绪里,在情绪培养到最饱满的时候,季名臣把她带到了现场。

一切准备就绪,直接开拍——

当李贞西被当作货物一般进贡到他面前时,也曾浑身长满了刺,是他,用温柔一遍遍的将她的刺捋平。可如今……就由她自己亲手拔了吧。

记住这个痛。

记住,她是永远的大夏人。

是一国公主。

她的尊严,就是夏国的尊严。

绝不容诋毁、也绝不容践踏。

她缓缓的睁开了眼。

圣上踏着夕阳西下昏黄的光,进了她的宫室。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袖摆衣角赤金的纹绣,刺金灼人眼。

她站起身,缓缓的迎上去,一如往常地侍奉他更衣。

神宗显然没料到她那么平静,等到宫人奉上了茶,两人坐下来,他盯着指尖转着的碧玉茶盏,淡声道:“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自他走进来以后,李贞西第一次正视他,“圣上没有什么要跟臣妾解释的吗?”

他接住她的目光,在凝滞的空气里与她对视半晌,谁都没有率先移开视线。

“你知道了也好,”他先出声,“你的母后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坚持对我大宋起兵。”他的声音越来越冷,“既然如此,你以后便安分呆在这里罢。”

说完他搁下茶盏,看向她。

“你没有做错。”

隔了不长不短的间隙,她开口道。

“你是大宋的皇帝,这样做,没有错。”她又重复了一遍。

褪去了多情的柔软,多了分理智的冷硬。这份微妙的不同被神宗皇帝察觉,迫得他停住了离去的脚步,回身看向她。看到的正好是她拂袖背过身去的身影。

“我李贞西爱一个人便是爱,不爱便是不爱,绝不会介于两者之间。”她毅然决然的道。

神宗的目光紧锁着她,不安的情绪悄然蔓延。

然后她忽然回头,迎向他的目光,像最后一次绽放一样,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我爱你。我爱过你。”

神宗心中一悸,目光被鬼牵引一般的下移,落到她已被刺入的匕首染红了的腹部,瞬间眼中风云骤起。

冲上前接住她滑落的身子,他目光赤红,咬牙切齿,“你这是做什么?就算你死,我也一样会降旨攻打夏国。”

没想到她笑了笑,“可你未必打得过我的兄长和舅舅。”

她的气息逐渐微弱,眼里却又闪现了初见时的神气,那样耀眼夺目、那样摄人心魄。

对啊,她是大夏的公主,大夏人骁勇善战、铁骨铮铮,她又岂会是个畏死的?

“朕不准你死!”他终于说出口。

她笑了,“赵顼,你知道吗?你就是这点不好。不够狠、不够坚定。”她倚靠在他肩头,已是进气多出气少,缓了好一阵才接着说道:“倘若你够坚定,新法早已促成;倘若你够坚定……我便是豁出去,也会留在你身边。”

她躺在他怀中,终是没了气息。

只剩残存的余音缭绕不绝。

姗姗来迟的太医宫人不安的立在一旁。

神宗揽着她依旧温热的身子,好久没动。

良久,他放下她,眼里没有悲恸,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平静的道了句:“贞妃薨了。”

然后直起身,独自缓缓的走出宫室。

那背影,被夕阳拖得很长很长。

爱吗?似乎谈不上。

不爱吗?一定不可能。

帝王的爱究竟是怎样的?

这是编剧的‘注释’,可这场戏拍完后,这个问题盘旋在每一个旁观的人心中。

他们俩,把这两个角色,彻底演活了。

演员倾夏

李导喊了声:“卡——”

打破了片场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