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蓉抬眸看到绮罗,下意识地从塌上站了起来,向她行礼。旁边的梅映秀抱着朱景林也做了同样的动作。绮罗连忙抬手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叶蓉丰腴了许多,红光满面,她笑着对绮罗说:“你现在可是侯夫人了,身份不一样了。”

“什么侯夫人,叶姨娘就别逗我了。”绮罗请梅映秀也坐下,伸手把胖胖的朱景林抱到怀里,按他圆鼓鼓的脸,“八弟弟,我是六姐姐。”

朱景林流着口水,咿咿呀呀叫了两声,倒是一点都不怕生。

绮罗把一个纯金打造的长命锁挂在朱景林的脖子上,小家伙一直低头看,还要伸手去抓。叶蓉道:“你满月的时候不是送过他了,怎么又送?”

“这是我娘准备的,八弟弟喜不喜欢?”绮罗点了点朱景林的鼻子,杨妙音说:“六妹妹,也给我抱抱。”

绮罗把孩子递给杨妙音,看她眉目间俱是喜爱,便道:“二嫂赶紧也生一个。”

杨妙音脸红不已,梅映秀说:“她呀,每天都要过来抱八公子,我也是盼着她赶紧生一个的。”

这时,荣华跑进来报喜道:“姨娘,叶夫人生了,生了一个男孩儿!足月,母子平安!”

满屋子的人都站了起来,绮罗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叶夫人说的是陈家珍。而那个男孩儿,已经不是前世的她了…前世她还没有足月出生,而且陈家珍难产而死。叶蓉连忙说:“荣华,快送些补品,再带个有经验的婆子过去照顾着。告诉公子,等家珍出了月子,我就过去看她。”

绮罗说道:“到时候叫上我,我们一起去。”无论如何,这一世陈家珍和叶季辰的命运都已经改变了。

梅映秀也附和道:“我也一起去。今年家里真是添了不少丁呢。”

赵阮在沐春堂里戳着朱成碧的脑门训斥她:“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你爹现在在远兴府,被诸多边将为难,要靠林勋关照以前的老部下,日子才会好过点。你倒好,还去招惹朱绮□□什么?”

“还不是您让我去的?我都说了我不去了!”朱成碧跺脚道,“我就是看不惯朱绮罗嫁得那么好,娘,您不是说她是被迫嫁给勇冠侯的吗?可您看看勇冠侯那副样子,简直把她当宝贝一样宠爱!”

赵阮抿了抿嘴唇,一时没有话说。刚刚从饭堂出来的时候,林勋竟然站在廊下等她。她以为是朱明祁的事情,没想到林勋看着天色说:“夫人,五小姐是不是该严加管教了?”用的是生分的称呼,并没有把她们当作是一家人。

“是阿碧不懂事…”赵阮陪着笑。

“现在赵家和皇后视国公府和你犹如弃子,你最好明白自己的处境。”林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背地里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之所以让你继续做这个主母,是看在国公和绮罗的面子上。你对王绍成这个女婿应该还满意吧?记住,下一次出手,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赵阮听得呆愣在原地,手脚冰凉,好像终于明白王绍成为什么会忽然缠上了她的女儿。而那边林勋已经转身离去了。

林勋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位高权重之人,御前也是来去自如的。他耐着性子跟这几个明明与他差不多大,但还在为功名挣扎的毛头小子讨论政事,好不容意宁溪来询问他是否可以走了,他才能够脱身。众人送他们夫妻到门外,绮罗上了轿子之后,派宁溪对林勋说:“夫人说,苏四少夫人生病了,她想去看望。要奴婢来询问一声,她可不可以去?”

林勋在轿子里沉默,心念百转。宁溪以为他不同意,刚要退开,林勋这才开口:“去吧。告诉夫人早点回来。”

宁溪高兴地去后头复命了。林勋又招来透墨,低声吩咐道:“派几个人跟着夫人暗中保护,顺便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透墨觉得主子这个命令很奇怪,既然是苏少夫人生病了,当然是去苏府啊?但他也不敢质疑什么,依着林勋的话照做了。

绮罗下了轿子,从侧门进了苏府。花园里有优美的琴音,远远望去,凉亭里一个白衣公子,正在抚琴,姿仪优雅,就像是谪仙人。绮罗知道那是苏从修,本来应该去打声招呼,可想到曹晴晴还在生病,着急先去探望。她走了两步,发现宁溪还站在原地出神,叫了一声,宁溪这才低头跟了上来。

到了曹晴晴的住处,翠萍把他们让进屋子里。曹晴晴在明堂焦急地走来走去,看到绮罗进来,连忙过来拉住她的手:“绮罗,云昭哥哥不好了。非常不好。”

绮罗心里“咯噔”一声,也不计较她没生病,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

“昨天我去了陆府,他发热昏迷,大夫说他没有意识十分凶险。我看到暮雨回去了,就明白你已经知晓他受伤的事情,可你没去看他,我只能谎称自己生病了,把你找来。我已经让莫大夫过去了,可是情况还是不好。绮罗,求求你了,去看看他吧?”

绮罗闭着眼睛,曹晴晴直接跪到地上:“绮罗,就算不看别的,看在你们打小的情分上,他也是你的表哥,你不能这么狠心!大夫说如果不能把他的意识唤回来,他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你先起来!”绮罗伸手拉她,曹晴晴却不肯起,流着泪说:“什么办法我们都试了,但没有用。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一直说要带你走。也许你是唯一可以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了,绮罗…”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

“好,我去。”绮罗叹了一声,俯身把曹晴晴扶了起来。

第74章 探病

曹晴晴擦干眼泪,让翠萍去打点。翠萍回来说:“夫人,西侧门都打点好了,沿途也都看查过,没有什么人。可是大公子在必经之路的花园里抚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

“大哥今日不当值么?”曹晴晴皱了下眉头。

翠萍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翠萍,我去引开大哥的注意,你带侯夫人出去。记住,千万别被人看见了。”曹晴晴吩咐道。

翠萍点了点头。为了避免太过引人注目,宁溪和翠萍都留在苏府。翠萍给绮罗披上斗篷,戴着宽大的风帽遮住脸,只等曹晴晴把苏从修给引开。

苏从修看到曹晴晴走到自己面前来,停止抚琴抬头看着她。他的面容温和,明明在微笑,却让人感觉到一种已经被看透的惊慌。曹晴晴咽了口口水,说道:“大哥,我想问问您,聪儿开蒙不知道要请哪位先生?”

“聪儿还太小,谈这个为时过早。”苏从修淡然地说。

“那下个月太后娘娘大寿,四公子要准备什么寿礼?您跟我说说,他什么主意都没有。”曹晴晴的手心里都是汗水,面上却还要强装镇定。

苏从修笑着摇了摇头:“弟妹,你以为我今日为何坐在这里?”

曹晴晴不解地望着他。苏从修调了调琴弦,低声道:“人我都已经打点好了,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早去早回。”他这个弟妹真的不怎么聪明,什么事都写在脸上,身边的人也不得力。今日如果没有他在这里,她跟朱绮罗两个人出门不可能不惊动府里的人。

陆云昭是她的义兄,却也是六皇子的人。苏家在立场上,已经跟陆云昭对立。要是被家里人知道她拐带侯夫人私下去看陆云昭,只怕是大麻烦。可她却毫无所觉似的。

苏从修跟陆云昭怎么说也是师兄弟一场,虽然这么做有点对不起林勋,但他从太医那里知道,陆云昭真的是不太好。在人命面前,别的都可以先放一放了。

曹晴晴愣住,匆匆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直到出了西侧门上了马车,她还在晃神,喃喃道:“绮罗,你相信吗?大哥他竟然帮着我们。”

绮罗虽然答应了曹晴晴,却知道要不惊动旁人出苏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没想到一路上顺利,就猜到有高人相助。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苏从修。可苏从修为什么要帮他们呢?

马车驶入严书巷,这处宅子是当初绮罗跟陆云昭一起选的,就是贪图地方僻静。宅子并不大,两进两出,砖砌的围墙,墙内的槐树长得茂盛,半个树冠都搭在了墙头上。绮罗下了马车,钟毅候在门外,上前来行礼。

石板路直通主屋,屋外架了两个火炉子,正在咕噜咕噜地煮药,药味飘满了整个院子。陆潇看到绮罗,丢了手里的蒲扇走过来:“你来做什么?还嫌害我哥害得不够惨吗!”

“我来看看他。”绮罗心平气和地说。

“你这个害人精,我不会让你见他的!”陆潇吼道。

绮罗也不与她计较,只看向钟毅,钟毅上前道:“小姐,您就不要闹了,快让表小姐进去看看公子吧。兴许公子知道她来了,就醒过来了呢?”

曹晴晴也挺身说道:“陆潇你这是做什么?知道我废了多大劲才能把人带来吗?你快让开。”

陆潇的眼眶红透,指着绮罗说:“从哥哥受伤开始我们给这个女人递了多少消息,甚至还让暮雨去求她,但她都无动于衷。暮雨回来的时候,哥哥听了她的话,直接昏死过去了,现在她又来假惺惺的干什么?哥哥不会听见了!”说完,她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绮罗听得心口一揪,她当真不知道,他伤得这么重,而且是盼着她来的。她径自提着裙子走上台阶,推开那扇门,屋里放着好几个炭盆,可她还是觉得冷。屋里的陈设十分熟悉,桌椅也都是她挑的,半点未曾变过。

她走到床边,杌子上的铜盆里是血水。原本陪侍在床边的朝夕已经站了起来,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什么,端起盆子出去了。

绮罗不敢相信,床上躺着的人竟然是陆云昭!几月不见,那人瘦得颧骨突出,脸上血色全无,往日的风采难觅半分踪迹。这还是那个惊才绝艳的陆郎么?伤势竟然这么严重!她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触手能感觉到清晰的骨骼脉络,不由得鼻子发酸,几乎要落下泪来。这个时候,陆云昭喃喃地说:“绮罗…不要嫁给他…我带你走。”

“表哥?”绮罗拿出随身的手帕,为他擦额头上的汗水,陆云昭一直在说胡话,好像很难受。

钟毅捧着汤药走进来,在绮罗的身后说:“公子那天本来跟周公子一起去喝您的喜酒,但是侯府的人不让他进去。他就去陪六皇子喝酒,身边什么人都不带。回来的路上,被人伏击,受了重伤。那一刀就在心房往上一点的位置,十分凶险。现在在用高丽的红参吊着命,那东西珍贵,还好有陵王在。太医说,公子能不能醒来还不好说。连莫大夫都说没有十全的把握,这药是莫大夫开的。”

绮罗根本就不知道陆云昭被人拦住不让进府的事情,她以为周怀远是故意要去激怒林勋,原来还有这件事?她一时心乱如麻,拿过汤药说:“我来喂他吧。”

钟毅顺手就把药碗递了过去,提醒道:“小姐小心烫。公子现在没有意识,药也不好喂。往往喝两三口就下不去了,所以伤口一直不见好。”

绮罗舀起黑褐色的药汁,放在嘴边吹了一下,呛人的苦味冲入鼻子里,她皱了皱眉,还是强忍着喂给陆云昭喝。果然有大半都沿着他的嘴角落下来,她连忙用手帕给他擦。陆云昭喝不下去,她却极有耐心地一点点喂,一碗药也见了底。钟毅高兴地说:“辛苦您了,还是您有办法。”

她想起自己前两年生病那会儿怕吃药,各种躲,陆云昭也耐心给自己喂药,常常要耗上许久,还找了很多水果做的糖珠子来给她佐。她现在不过是做了跟他同样的事,何足挂齿。

下人在门外说:“钟叔,太医马上要来给公子看病了,您看…”钟毅应了声,询问地看向绮罗。毕竟绮罗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被宫里的人看见了也不好。

绮罗站起来:“我先去旁边的耳房里坐一会儿,等太医走了再过来。你仔细听太医说了什么,回头告诉我。”

钟毅连声应是,绮罗就出去了,没发现手帕忘了拿,落在枕边。

朝夕给绮罗和曹晴晴上了茶和茶点,曹晴晴心里难受,刚才就没进去。

“你都看到了吧?我没有骗你,他真的伤得很重,胸口那刀是替六皇子挡的。我爹说,皇上为了稳定人心,对外说他在静养,其实这伤很是凶险。”曹晴晴叹了口气。

“你爹有没有说是什么人做的?”绮罗不记得上辈子有皇子遇刺这么大的事情,若是有,民间肯定都传遍了。

曹晴晴压低声音说:“这还用说?八成就是太子那边的人。现在两边斗得厉害呢,还拉皇子们站队。你家那位可是各方势力都想争夺的重点。”

“什么我家…”绮罗轻斥道。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他给你的聘礼,可是天底下独一份。若不是看重你,谁会准备那么重的聘礼娶一门媳妇啊?娶十个都够了。”

绮罗没有想到林勋给的聘礼,居然也已经在京城的世家圈子里传开了,难怪朱成碧和朱惠兰对她都没有好脸色。

喝了一会儿茶,钟毅高兴地跑过来,“咚”地一声就跪下来了。他喜道:“真是奇了!刚刚太医刚施了针,公子就醒了,这会儿喝了一小碗粥。表小姐和苏夫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话音刚落,曹晴晴已经蹦起来,冲了出去。

陆云昭靠着软枕,呼吸还有些吃力,他的手攥着那方手帕,目光紧盯着房门。她在这里,他知道。

陆潇在他怀里,抱着他大哭不止,朝夕和暮雨跪在地上,也是不停地抹眼泪,却不敢发出声音。她们以为他不会这么快醒,毕竟昨天情况还很糟糕。难道真的是因为小姐来了的缘故?

曹晴晴快步走进来,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床上的人,喜极而泣:“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绮罗是最后进来的,她站在曹晴晴的身旁,努力地朝陆云昭笑了笑。她本来应该是满屋子里头,最有资格关心他,最该在他艰难的时候陪伴的人。现在却只能做个隔岸观火之人,与他两两相望。他们之间,毕竟有十年,那是什么东西都无法代替的情分。

陆云昭动了动,陆潇连忙坐起来:“哥哥,你要做什么?”

陆云昭说话还很吃力,目光一直看着绮罗。陆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咬了下嘴唇,还是乖乖让到了一边。曹晴晴推了推绮罗,绮罗只得走到床边,轻轻地问:“表哥,好些了吗?”

陆云昭点了点头,声音嘶哑而且微微颤抖,生怕眼前的人只是一个梦中的影子:“坐。”

曹晴晴给其他人打手势,众人都退了出去。绮罗看到陆云昭嘴唇干裂,要去给他倒水喝,陆云昭却只是扣住了她的手腕:“绮罗,你,过得…好吗?”

绮罗的泪水忍不住涌出来,啪嗒啪嗒地落在陆云昭的手背上。陆云昭心中一烫,吃力地抬手扶着绮罗的肩膀:“他…是不是…欺负你?”

绮罗连忙摇了摇头,泪水却是止不住:“你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关心我过得好不好做什么!你应该怪我狠心不来看你,你应该怪我不知道你被拒之门外,你应该怪我都不知道你伤成这样…”她话还没说完,陆云昭已经把她抱进怀里,用手指给她抚去泪水:“我都知道,不怪你。不哭。”

绮罗却哭得更厉害了。宁愿他骂她,宁愿他怪她,也好过如今这般,宛若一把刀悬在她心上,随时都会落下。

说了一会儿话,陆云昭就没什么体力了,眼皮直往下耷拉,却还强打着精神。绮罗扶着他躺下,他却不肯闭眼睛。她说:“我再陪你一会儿,等你睡着了我再走。”陆云昭微笑,就像个得了糖的孩子。他想让她不走,可知道这绝不可能。生病的人总是比平时脆弱得多。

无论如何,她来了。

等到他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绮罗才轻手轻脚地起身,为他盖好被子。她又倾身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才出去了。

床上的人紧闭着的眼角,落下了两行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噢,今天又肥肥。留言晚点回复。

第75章 嫉妒

绮罗回到苏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花园里还是没什么人,苏从修也已经不在了。她回到曹晴晴的住处,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曹晴晴送她从正门回去。侯府的轿子还等在那里。

一路上,绮罗都在想着怎么跟林勋说今天的事,宁溪轻声道:“奴婢觉得还是瞒着侯爷比较好,否则,按照侯爷的脾气,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上次林勋发怒伤了绮罗,宁溪想一想还觉得心有余悸。

勇冠侯在传闻中本来就是个性格暴戾,嗜血如命的人。

绮罗虽然了解三十几岁的林勋,却有些弄不懂二十几岁的他。这个林勋对于她来说,虽然喜好或是能力与后来的林叔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脾气却要外放得多。三十几岁的林勋,位高权重,很难有什么事情可以激怒他。而且绮罗知道,这一世林勋对自己不过是基于美貌的一种兴趣,或者是对所有物的占有欲,这些都无关爱情。如果她把陆云昭的事告诉他,他未必会接受。

没有彼此信任的感情基础,本来相处起来就拿捏不好分寸。但不说,她又觉得如鲠在喉。她真的不想骗他。

到达永福巷时,已经是掌灯时分,街上行人渐少,暮秋的夜晚,风寒料峭。侯府的屋檐下挂起了红色的绉纱灯笼,守门的家丁整齐地向绮罗行礼,有人飞快地跑去报信。绮罗扶着宁溪,沿着抄手回廊过了垂花门,一路往自己的住处行去。

一群丫环搬着东西忙进忙出的,林瑾正站在旁边指挥。绮罗上前问道:“小瑾,这是在做什么?”

林瑾回头看到是她,行了个礼,带着几分俏皮说道:“勋哥哥要把自己住处的东西都搬到嫂嫂这里来,我已经忙了一天了,可不少呢。”

绮罗倒是知道规矩的,世家大族里头,成年男人都有自己的住处,设在外院。就像国公府一样,朱明祁有自己的住处,每月轮流去后宅的几处,不想去的时候就自己独处。林勋这是要把住处跟她并到一处的意思?

林瑾刚好要走了,在绮罗耳边说:“嫂嫂,你可担心着点。我看勋哥哥的脸色不是太好,好像在跟谁生气呢。”

绮罗沉吟了一下,快步踏入院子里,明堂传来饭香。林勋坐在圈椅上,面容冷峻,手里拿着一只玉麒麟把玩,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丫环壮着胆子上前劝道:“侯爷,也不知道夫人何时回来,不如您先用饭?”

刚刚前门的侍卫已经来禀告过了,他知道她已经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侯爷在等妾身吗?”绮罗走上台阶,把斗篷解下来给宁溪。她穿着青色的提花旋袄,折织玉兰暗地织锦的襕裙,颜色鲜丽,显得明艳动人。

林勋望着绮罗的目光深沉。他从透墨那里知道她去了严书巷,那处宅子是她跟陆云昭在一起的时候一起挑的,她还在里头呆了不少的时间。现在他闻到了他的女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虽然刻意用香露盖过,但他的五感都异于常人。他在压制着胸口的怒火,只能用冷漠来伪装。

邢妈妈让丫环把铜盆端来:“夫人先洗洗手,怎么去了这么久?”说着还朝林勋那里使了眼色,意为提醒她小心应对。

绮罗一边洗手一边打量林勋的神色,带着几分讨好说:“妾身有事耽搁了,侯爷不该等的。我们先吃饭吧,好不好?”

林勋没有反对,只沉默地起身入座。绮罗看到林勋只吃米饭,很少动菜,就夹了他最喜欢的鱼肉放在他碗里,冲他笑了笑:“今天这鳜鱼很是鲜嫩,您尝尝看。”林勋终于抬头看她,她的美貌是春天盛放的一朵花,艳丽娇美,能开到人的心头去。没有男人可以抗拒。

况且他从没说过他喜欢什么,她却好像清楚地知道他的喜好。他不喜欢吃的东西很少,香菜是其中之一。而他喜欢的东西也很少,鳜鱼是其中之一。

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莫非是她私下里打听过他的喜好?

林勋闷声不说话,绮罗也不敢多说。等吃过饭,丫环还在把林勋的东西不断地搬进来,旁边的耳房都快装不下了。绮罗小声道:“您真的要把东西搬到妾身这里来吗?按照规矩,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他现在觉得她新鲜,青春貌美,自然日日想跟她呆在一处。若有一日腻了,有了新欢,再把东西从她这里搬走,搬到别人那里,她会更难受。

有些东西,宁愿从来没有得到过。

林勋的脸色忽然就沉了下来,“都出去!”他吼了一声,丫环们纷纷退出去。宁溪和邢妈妈磨蹭了两下,想说些什么,却被林勋的目光逼退。他站起来,两步走到绮罗的面前,弯腰一下子把她打横抱了起来。绮罗心下惊慌,脚蹬了蹬:“林勋,你放开我!你又想干什么…!”

林勋把她抱到里间的床上放下,不由分说地压在她身上,狂风暴雨似地吻她。绮罗招架不住,手抵在他坚实的胸前,能感受到他狂乱的心跳。他吻得又深又急,并不像上次一样粗暴,而是要把她嵌进怀里一样。她的身体是诚实的,在他身下渐渐瘫软成水,然后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浅浅地回应着。

林勋把她抱起来,放坐在腿上,一边吻着一边动手解她的衣服,一路从下巴吻到锁骨,再一直往下。

绮罗抓着他的手,红着脸道:“你先让我去沐浴…”

“怎么,你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怕我知道么?”林勋停下来,冷冷地捏着她的下巴问。

“你在胡说什么!”绮罗恼怒地叫。

林勋放开她,起身退后了两步,手背在身后握紧成拳,沉声问道:“你今日就呆在苏府了?”

“嗯,曹姐姐没有什么大碍。”绮罗随口应道,低头拉好衣服,脸还是泛着情-欲的潮红,格外秀色可餐。

“那陆云昭呢?他有没有大碍?”林勋几乎是讥讽地说。

绮罗猛地抬头,看着他,声音僵硬:“你派人跟踪我?”

林勋退到几步开外的圆桌边坐下来,怒极反笑:“我让透墨派人保护你的安全,你把这理解为跟踪?你一早就打定主意要去见陆云昭,还让曹晴晴给你做掩护。可笑的是,我竟然相信你。”

绮罗不喜欢他这样的口气,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一样。这么多年来,她在朱明玉和郭雅心的宠爱下长大,陆云昭对她也是百依百顺,从来没舍得说过一句重话。夫妻之间如果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那还做什么夫妻?

“你既然都这么认为了,为什么还要来问我?”绮罗倔强地说。

“朱绮罗,你把我当成什么!你在苏府只呆了几刻钟,却在严书巷呆了一个半时辰,这不是计划好的?我不是傻子!”林勋扬手一扫,桌上的茶壶和茶杯纷纷落地,发出巨响,地上顷刻之间变得狼藉。她放不下陆云昭,甚至不惜撒谎也要去看他,这触到了他的底线!

“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要骗你的意思。今天的事,真的是意外…”绮罗尽量稳住声音。他误会了,但她没办法把曹晴晴给供出来,依照林勋的性格肯定会迁怒。他现在这么生气,肯定怎么解释都听不进去吧?

“朱绮罗,我对你真的失望透顶。”林勋闭了闭眼睛,浑身都散发着刺骨的冷意。他怕盛怒之下伤了她,也不想再多说,转身就往外走。

绮罗从没有看见他这么冷漠的眼神,心往下一沉,连忙跳下床,跑过去拉住他的手臂:“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表哥真的伤得很重,我只是去看看他,我和他是清白的!只是中途太医来给他看病,才耽搁了回府的时间。林勋,我们好好谈谈吧,好不好?”

林勋掰开她的手,把她扯到面前,一字一句地说:“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听。趁我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离我远一点!”说完,他挥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绮罗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想追出去却没有勇气,只是眼泪不停地下掉。这才新婚的第三天,她不跟他吵,不想弄成这样的。宁溪和邢妈妈看到林勋走了,连忙冲进来,看到满地狼藉,都吓了一跳。宁溪看到了绮罗手腕上的血迹,叫道:“小姐!您受伤了!”

绮罗抬起手看了看,那并不是她的血迹。

***

林勋怒气冲冲地回到原来的住处,踢翻了屋内的桌椅,把正在打扫收拾的下人吓得全都跑了出去。这里几乎已经搬空了,多宝阁上空荡荡的。但林瑾还是给他留了被褥和床榻。好像早就算好了,给他留了一条后路似的。

他仰面躺在床上,喘着气无法平息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