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端看苏大人希望我怎么做了。”

***

陈家珍的事情,林勋本来想瞒着绮罗。可是不知道哪个下人多嘴,还是让绮罗知道了,不顾身子,非要过去叶家探望。

林勋今日不得不去枢府办公,只能让透墨跟着她。

枢府里杂事一堆,半日也理不清。刚到晌午,林勋便交代了事情,叫了轿子去丰乐楼。

他叫了酒水等人,临窗的位置,大街上人来人往一览无遗。

过了会儿,隔壁传来敲门声,戴着风帽的女子走进来,除下了风帽正是江文巧。江文巧看到眼前的男子,愣了一下:“你是?”

那男子站起来,俯身行礼:“小的于坤,是勇冠侯府的总管,特来拜会银扇郡主。”

江文巧坐在于坤对面,嗤笑了一声:“我以为是勇冠侯亲自来见我,没想到只是区区一个总管。看来勇冠侯还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于坤抬手给她倒了茶,见她不喝,自己先饮了一口:“侯爷公务繁忙,有事自然是由小的代劳。侯爷的用意,想必郡主已经清楚了,不用小的再赘述。”

江文巧道:“你们今日找我来,想必是为了我的婚事吧?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侯爷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我费了这么多的功夫,就是为了嫁给叶季辰而已。”

于坤笑了一下,缓缓道:“叶大人已经娶妻,您是西夏的郡主,让他休妻另娶,必定激起朝中文官的非议,此事恐怕难成。与其如此,您何不谋取更有利之事?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擅自盗取了别人的身份,拿到这尊贵的郡主之位。嫁给叶大人,不过就是还当个默默无闻的后宅女人,您甘心于此?”

江文巧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郡主也是聪明人,还用小的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么?那玉佩是否乃您自小之物,派个人去您家乡查一查就知道。在叶家失踪的那个婢女阿香侯爷已经派人查过,她也是个孤儿,有一枚玉佩自小随身携带。您见她身上的玉佩名贵,知道她身世不简单,就偷了给舞乐坊的同乡蝴蝶打听,被阿香发现。还用小的再说下去么?”

江文巧听了之后,手一僵,语气微急:“既然如此,你们何不去揭发我?还与我说这些做什么!”说完,已经是勃然起身要走。

于坤连忙站起来说:“郡主稍安勿躁。揭发您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难道您真的就如此喜欢叶季辰?不过是因为得不到心有不甘罢了。您既然已经是西夏的郡主,留在中原,又树敌颇多,叶季辰官微言轻,又不是真心喜欢您,没准还因为夫人之事恨您呢,怎么可能护得了您?郡主倒不如去西夏,更容易有番作为。那万人之上的位置,也不是不可以的。拼个一无所有,争个根本不爱您的男人,还是广阔天地任您施展,都在您的一念之间。”

于坤说完,俯身行礼,放了一个玉牌在桌子上:“您若想好了,把这个送到舞乐坊月三娘那儿,她自会知道怎么做。侯爷不但能把您的身世圆得毫无破绽,还可以助您在西夏成大事。”

江文巧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拿了那玉牌,就转身离去了。于坤等她走了,才到隔壁复命:“小的不明白,侯爷为何要这么做?”

林勋举着茶杯,淡淡地说:“武烈皇帝几年前败于我手下,心中不甘,看目前边防的形势,我们势必要再与西夏大战一场。到时候,若是西夏朝中有人传递消息,对我们有利无害。”

“您怎么知道江文巧会听话?又能得到西夏皇室的信任?”

“我并不能保证她会听话,当然也不会全都相信于她。只是玉佩的事,我们所想的不过也都是猜测,没有证据,根本不能拿她如何。怎么选择,全看她的野心和手段了。”

这些纵横沟壑之事,于坤自然想不明白,但目前能兵不血刃地让江文巧对叶季辰放手,只能诱之以更大的利益。毕竟她如今的身份,不再是一名平民之女,而是西夏皇室要进宗谱的贵女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比较忙,日更还能保证,八点估计比较危险了,就不天天写通知了。除非不更我会再通知,晚点更应该是常态了。另外留言也没办法逐条回复了,先谢谢大家支持。

第106章 落胎

绮罗从叶家看了陈家珍回来,心情沉重。陈家珍脖子上留下一道勒痕,幸好丫环发现得及时,否则就命丧黄泉了。

霆儿小小年纪,似乎知道母亲受苦,由乳母抱着,一直在旁边哭。叶季辰一副面容憔悴的样子,也没有说话。绮罗看着这一家上下愁云惨雾的样子,真是急在心头,又帮不上忙。

幸好宫里还没有旨意下来。出门前,林勋对她说,此事交给他来处理,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回去的路上经过孙记果脯的铺子,绮罗很想吃酸的,就让宁溪进去买些腌制好的酸梅来吃。宁溪仔细挑了之后,正等着掌柜结账,看到朝夕也进到铺子里来挑选。

她走过去打招呼:“朝夕,这么巧。你也喜欢吃孙记的果脯?”

朝夕淡淡地应了声:“不是我,是给公子买的。”说着,熟练地铲了些果脯装在盘子里,拿过去算钱了。宁溪记得陆云昭并不爱吃甜的,朝夕选的那些也都是从前绮罗最喜欢吃的,心中叹了一声,恰好掌柜叫她,她就去拿了装入纸袋的酸梅,准备走。

朝夕叫住她:“本来我要去侯府一趟的,正好遇见你了。给你家夫人说一声,公子要去远兴府赴任了,让她多保重。”

“怎么这么快?不等过完正月再走?”宁溪记得原定应该是开春才去的。

朝夕道:“因着长公主生病,靖国公已经从远兴府回来了,那边不能无人主事,公子提前过去,也是为妨有变。周公子已经向皇上请了圣旨,会作为公子的副手,一同前往。”

宁溪点了点头:“我会转达夫人,愿公子一路平安。”

朝夕想了想,还是没把心中的话说出来,拿着果脯走到街上和暮雨汇合。暮雨说:“姐姐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有好几家东西要买呢。”

“我刚刚碰到宁溪了。”

暮雨连忙四处张望,朝夕拉住她:“已经走了。我跟她说了公子要去远兴府赴任的事情,她问我为何去得这么快,我没跟她说实话。”

暮雨扯着她的手臂:“为什么不说?当初公子要去远兴府根本就不是为了帮六皇子,而是为了让勇冠侯不用去。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为了小姐?不然他何苦放着京城的大好前程不要,去那虎狼之地?”

“暮雨,小姐已经是勇冠侯的夫人了。说了也无法改变什么。”

暮雨本来义愤填膺,听到朝夕这么说,顿时泄了气。

与朝夕道别之后,宁溪回到马车上,在绮罗身上披了毯子。绮罗轻声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宁溪回道:“刚好遇见了表公子身边的朝夕姑娘,她代表公子来辞行。说是表公子马上要去远兴府公办了,幸好周公子会同他一道过去。奴婢听说远兴府那边都是茫茫的戈壁和荒漠,表公子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是不是准备点东西送到陆府去?”

绮罗没想到陆云昭这么早就要走,从前虽然说不见面,但是两个人都住在京城里。现在一下要远隔万里,心中难免涌起点酸涩:“我不便出面,交给你办吧,多准备些药材和防风沙的东西。陆潇跟着他去吗?”

“这个朝夕倒是没有说。”

绮罗应了声,看着窗外静静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宁溪也就没再说话。

到了侯府门口,却见两辆牛车上满载着货物,下人正忙着搬进搬出的。绮罗扶着宁溪下了马车,问了问下人才知道,是林二爷林业回来了。

林业在洛阳做一个留守小官,好几年没回家中过年。这次辞官归家,自然带回了不少的家当。绮罗走到观德堂,里面早已经是热热闹闹的,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穿着精布寿纹的鹤氅,身量高大,眉目长得跟林勋有几分像,只是更成熟柔和而已。

绮罗走进去,尹氏满脸欢喜地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呀。三弟妹快来,这就是我家二爷。”

那男子侧目看过来,目光中流露出惊艳,不动声色地起身见礼:“三弟妹。”

“二哥。”绮罗叫了一声,林业只觉得耳根酥麻。想来还是他三弟有艳福,此女容色出众,加之年纪小,看起来鲜嫩娇美。再看看他身边的尹氏,虽然还算保养得宜,到底跟十几岁活色生香的小姑娘没法比了。想到从此后要在家中与她朝夕相对,心中难免郁结。

乳母牵着林珊过来,林珊穿着桃红的绸缎襦裙,怯怯地缩在乳母的身后,也不叫爹。

“珊儿,你不记得爹了?”林业蹲到林珊的面前,伸出手要抱她,林珊却跑到尹氏的身边,抱着尹氏不放。尹氏摸着她的头说:“珊儿怎么了?连爹爹都不识得了。爹爹每年都会让人给你带来很多吃的玩的,忘记了?”

林珊别过头,并不买账。

林业尴尬地对左右笑了一下:“这孩子认生。”

绮罗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最需要的是父母的陪伴,林珊不愿意认林业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个时候罗氏从外面走进来,对林业说道:“二弟,你带回来的两个姨娘我已经安置好了,都在眠月阁住着,其中一个看着已经有了身孕?要不要再派一个稳妥的婆子过去照顾着?”说着,已是询问地看向了嘉康。

尹氏听了之后,脸刷地沉了下来。嘉康道:“咱们侯府本就人丁单薄,原就指着你们多添子添孙。正房所出也好,妾室所生也罢,只要平安生下来了,我们侯府都能养着。寇妈妈,挑一个得力的丫环和婆子过去照顾着,别有什么闪失。”

寇妈妈连忙领命忙碌去了。绮罗却觉得嘉康说的话,好像是专门敲打她一样,心里有些发虚。

从观德堂里头出来,众人各自回去。尹氏挡在林业的面前,眼中含泪:“二爷,您明明说过只纳她们陪在身边,不让她们生子的。万一那张氏生下一个儿子,就是庶长子,你让我这个夫人和珊儿如何自处?”

“生孩子这种事是天意,又不是我可以控制的。张氏年轻,自然很容易怀上孩子。”他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地掠过尹氏的肚子。结婚多年,就生下林珊一个女儿,之后就没动静了。那张氏可是跟了他不到半年就怀上了孩子。男人都想有个儿子以后给自己送终养老,嫡子指望不上了,总可以指望庶子吧?

否则以后分家,他们这房没准就什么都分不到了。

绮罗回了住处没多久,林勋也回来了。她连忙迎过去,帮他解了斗篷,问江文巧的事情。林勋牵着她在榻上坐下来:“我会想办法让她放弃这门婚事,跟着李宁令他们回西夏去。”

“如此大费周章才有了这么个机会,她会善罢甘休?”绮罗显然不信。

“她嫁给叶季辰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现在没想明白。我用帮她稳固身份与她作交换,她未必不会答应。这件事我会办妥,你就别管了。”林勋安抚地拍了拍绮罗的肩膀,抬头问屋里的丫环:“去看看厨房的药熬好了没有。”郭太医特意交代,日子越短对身体的影响越小,因而不能再拖延。

绮罗一听说要吃药,就皱了眉:“这药就不能不吃吗?”

林勋摇头,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宁溪把药端来,绮罗看着那浓稠的汤汁,直往林勋的怀里躲。林勋拿过药碗,仔细吹了吹,递到她嘴边:“乖乖喝了,就只喝这一副。”

绮罗捏着鼻子,就着药碗把药“咕咚”地喝了下去。林勋低头看她喝药,想着这药下去的后果,心中苦涩难当,微微移开视线。绮罗喝完药,直吐舌头:“好苦啊!”宁溪连忙把今天买的果脯给她含了一颗,她觉得那苦味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宁溪端着药碗出去,邢妈妈拉着她的手臂说:“这药是郭太医开的?我闻这味道怎么不对?”

宁溪奇怪地问道:“哪里不对?”

“我年轻那会儿,府里的丫头被主人宠幸了,有了孩子,被主母知道了以后,就灌汤药给她们喝。我闻这味道,倒像是那种汤药的味道。”邢妈妈说得头头是道。

“邢妈妈,您可别乱说!若是夫人怀了侯爷的孩子,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给夫人喝堕胎药?”宁溪立刻否定到。

邢妈妈把她拉到旁边,语重心长地说:“你年轻不知道,生了孩子那身材是会走样的,那处…也会松了。我们夫人长得跟个玉人似得,侯爷自然喜欢得紧,看她年轻,不希望她这么早生孩,还想多宠爱两年呢!两年以后,等新鲜劲过了,什么姨娘通房外室就统统都来了。到时候就是夫人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他来了。妈妈我是过来人,太知道男人在想什么了。”

宁溪低头看着手里的药碗,心中五味杂陈。连老爷那么喜欢老夫人,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到了这个岁数,两人之间都还生了嫌隙,真是不知道侯爷对夫人的宠爱能够坚持多久。侯爷生得那般英武不凡,本来惦记的人就太多了。

没过两天,绮罗以为自己来了月事,半夜里肚子绞痛。她本来不想吵醒林勋,可翻来覆去的,额头上直冒冷汗,林勋就醒了,知道是药效发挥了作用。绮罗实在受不了了,坐起来喊宁溪去拿恭桶,把林勋推了出去。

女子秽物是不祥的东西,男子是沾染不得的。

宁溪端着恭桶跑出来,惊恐万分,不知道要怎么跟林勋说。林勋却点了点头,终是没忍心看一眼,挥手让她把东西拿去处理了,还叫她不要声张。自己则返回里间,照顾绮罗去了。

宁溪捧着恭桶出去,直掉眼泪。那血块,分明…分明就是…侯爷怎么能这么心狠?难道真的如邢妈妈说的一样?透墨看着她失魂落魄地杵在门口,连忙过来,低声问道:“可是夫人肚子里的…落下来了?”

宁溪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透墨就把郭太医说的话跟她说了一遍:“我告诉你,你千万当不知道。不是主子心狠,是这个孩子真的不能要。夫人没察觉吧?你也千万别告诉夫人,凭白惹得她伤心。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知道吗?”

宁溪抿着嘴角点了点头,自去把东西处理了,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去了。

东西排掉之后,绮罗舒服多了,肚子也没有之前那么疼了,只是脸色青白。林勋抱着她,弄了热水袋给她捂着腹部,又用巾帕仔细擦她脸上的汗。绮罗虚弱地笑了笑:“幸好你先前提醒我,郭太医说因为药的影响,这次的月事会凶猛点,否则我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呢。你快睡吧?明日还得上朝。”

“你受苦了。”林勋伏在她的脖颈间,低声说。

绮罗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我真的好多了,你别担心。”

林勋更紧地抱着她,亲吻她的鬓发,直到她安稳地睡着了。他却是睁着眼睛一直到了天亮。

第107章 诬陷

第二天,绮罗睡到很晚,林勋特意交代厨房煮了红糖熬的红枣桂圆粥,熬得十分浓稠,交代宁溪等绮罗醒了,看着她喝下去。

宁溪心里存了事,做事心不在焉的。她不知道一会儿该怎么面对绮罗。邢妈妈走过来问宁溪:“昨晚夫人来月事,可有什么异常?”

“没有啊。”宁溪擦着花瓶,避开邢妈妈。

邢妈妈道:“我们要不要再给夫人请个大夫来看看?我总觉得不放心。”

宁溪放下抹布,拉着邢妈妈的手臂说:“妈妈可不敢自作主张,我知道你心疼夫人,但是大户人家都有规矩,外面的大夫来路不明的,万一出去乱说,这个责任我们担不起。而且给夫人看病的是宫里的太医,难道您还信不过太医的医术?”

邢妈妈想想也是,太医德高望重,总不至于害人,因此也没深究。

绮罗醒了之后,宁溪和邢妈妈扶着她去净室用温水擦洗了一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丫环端来了红糖粥,宁溪看着绮罗吃完之后说:“夫人这几天别外出了,就躺在床上静养吧?”

绮罗刚好没什么力气,就点了点头。宁溪找了大的帛枕给她垫在身后,找了本金银首饰研究的书给她看,还特意搬了几个炭盆进来。绮罗精神还好,就是感觉不断有东西从身下落下,不是太舒服。宁溪和邢妈妈坐在旁边做针线,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声音。

“婶娘,三婶娘…!”一个稚嫩的女声从门外传来,丫环还来不及阻止,林珊已经跑进来,冲绮罗跑过去。

绮罗对追进来的丫环挥手,让她们退下,然后伸手抱着林珊,问道:“珊儿,这是怎么了?”

“婶娘,院子里的丫环说是您让内需处不给我们过冬的炭火。可是珊儿冷!”林珊撒娇道,“伺候珊儿的丫环因为没有棉衣,夜里当值的时候都冻坏了,婶娘可不可以给她补发棉衣?”

绮罗虽然是名义上的主母,但是管家之权一直都是罗氏掌管,不懂这克扣一说是从何而来?她摸着珊儿的头,柔声问道:“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林珊怯怯地:“没…没有人教。”

绮罗笑道:“好孩子可是不撒谎的,若是珊儿撒谎,以后婶娘可就不喜欢珊儿了。”

林珊连忙抱着绮罗的手臂说:“婶娘不要不喜欢珊儿!是院子里的丫环聊天的时候,珊儿听见的。她们还说再这样下去,就要去郡主娘娘面前告状了。”

林珊话刚说完,福荣苑那边就派人来传话,要绮罗过去一趟。宁溪本来想代为回绝,绮罗却道:“去回母亲,我一会儿就到。”绮罗扶着宁溪下床,宁溪劝道:“夫人您的身体…还是不要去了吧?”绮罗让丫环把林珊送回去,摆手道:“没事,只是身子沉一些,没那么精贵。我如果不去这一趟,还不知道她们怎么在母亲面前编排我呢。”

绮罗换了身青楼台锦的背子,又披上斗篷,慢慢往福荣苑走。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清风吹过,如雪花簌簌飘落,小院石径上都铺满了花瓣,散发着阵阵馨香。

福荣苑的明堂里,几个二房的丫环跪着,正在哭诉。看到绮罗扶着宁溪进来,声音顿时小了些。绮罗落落大方地行礼之后坐下,尹氏尴尬地坐在她旁边,小声道:“三弟妹,真的不关我的事。”

绮罗对她笑了一下,听罗氏对嘉康恭敬地说道:“份例我都是按照同样的标准交代下去的,并没有短少。郡主可以让姚管事来问话。”

嘉康饮了口茶道:“你管家多年,我自然是放心的。但既然事情闹大了,按例还是要叫姚管事来问问的。”

罗氏便让身边的妈妈去请了姚管事过来。姚管事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说话,说各房的丫头都是按照以往的份例分发下去的,绝对没有亏待哪一房。一个丫环反驳道:“你胡说八道!我去领冬衣的时候,明明就少发了一件。我问你为什么,你说是上面的意思,你也没办法,还要我们多担待!”

其它几个丫环附和道:“是啊,我们都听见了。”

嘉康不由地拔高了声音:“姚管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若是不说清楚,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郡主饶命啊,小的不能说,小的真的不能说!”姚管事一直磕头,好像十分害怕。罗氏不忍心道:“你说就是了。这事情非同小可,自有郡主会为你做主的。”

姚管事闻言,目光偷偷瞟了绮罗一眼,颤抖地说:“是…是…”

众人都等着他把那人说出来,他却牙齿打架,话都说不利索。这时,雨桐跪在地上,行了个礼道:“启禀郡主,据奴婢所知,应该是三夫人授意姚管事这么做的。”

尹氏低头斥道:“雨桐,你胡乱说什么呢?还不快起来!”

雨桐却不畏惧,对嘉康说道:“先前院子里的姐妹跟奴婢提过很多次,三夫人因着上次葛氏的事情对二夫人怀恨在心,所以才苛待她们这些下人。但是奴婢不信三夫人是这样的人,就私下去调查了一番。发现三夫人身边的邢妈妈和姚管事走得非常近,邢妈妈还给姚管事塞过银两,奴婢亲眼看见了。”

嘉康挑眉问姚管事:“事到如今,你还不说!”

“小的说,小的全都说!三夫人先前管内需处的时候,待小的还不错,她通过邢妈妈来说要治一治二房的人,动不了主人,就给丫环们点颜色看看,好叫她们知道厉害,小的就照做了。三夫人是侯爷的正室,地位尊崇,小的不敢忤逆,但邢妈妈给的银子小的都好好放着呢,小的一分都没有花!夫人可以派人去小的房中查看。”

嘉康让人去姚管事房中取银子,不一会儿,林瑾捧着银子回来。她把自己装银子的钱袋给嘉康看,两个钱袋的花纹相似,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林瑾说:“我这个是三嫂送的。”

绮罗的确叫邢妈妈给过姚管事钱,只不过那是为了多拿点银炭和炭盆,不想让旁人觉得她有特权,所以用钱买,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给二房使绊子。若只是姚管事的一面之词,绮罗还可以辩上一辩,如今连尹氏身边的雨桐都出来作证,看来是大房和二房联合起来,定要坐实了她这心胸狭隘,苛待下人的罪名。

“朱氏,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嘉康严厉地问道。她一直就觉得林勋太过宠纵绮罗,养成了她慵懒散漫的个性,现在居然还公然破坏侯府里的规矩,这次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宁溪连忙跪下来,磕了头道:“郡主明鉴,我们夫人绝对不是这样的人,这件事有误会!”

“误会?你的意思就是大房和二房联合起来,排挤她一个人了?府里这么多年,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嘉康怒道,“就算这里头有什么误会,三房不睦,作为未来的主母,她不该反省一下自己?这样我还怎么把整个侯府交到她手上!朱氏,你给我跪下!”

绮罗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说什么嘉康都会认为她是在狡辩。证据如何,逻辑如何,嘉康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日子,阖府上下因为林勋对她的宠爱,本就对她有诸多不瞒,正愁找不到机会发作。

她慢慢地从位置上站起来,缓缓地跪在地上。

“夫人…”宁溪着急道,还欲再求情,绮罗却按着她,摇了摇头。

“朱氏,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让她起来。谁也不准去向侯爷报信!”嘉康说完站起来,扶着寇妈妈出去了。

嘉康的命令,没人敢违背。众人纷纷退出去,顷刻之间明堂里就剩下绮罗和宁溪跪着。绮罗咬着牙,脸上的血色都退去,她心中酸涩,第一次觉得孤立无援。这个侯府里,除了林勋,从没有人真正把她当做家人来接纳和对待。她的心很冷。

“夫人,您坚持一下。”宁溪扶着绮罗,不敢离开这里,又想着怎么才能去报信。

林骁来给嘉康请安,路过明堂,看到绮罗跪在里面,连忙跑进来问道:“三婶娘?这是怎么了?”

宁溪道:“大公子,奴婢求您,帮帮夫人吧。”

***

真宗皇帝和众臣在垂拱殿里议政,内侍来报,李宁令带着西夏的使臣团来告辞。

真宗皇帝命他们上殿,双方说了几句场面话,李宁令道:“前阵子我国的银扇郡主要与贵国联姻的事情,经过银扇郡主的慎重考虑,她从未见过自己生父,甚是思念,已经决定跟我们一同返回西夏。”

真宗皇帝松了口气,算这个银扇郡主识相。他又让童玉把准备给西夏的礼物送到四国馆去,并祝他们一行平安。

李宁令转身退出垂拱殿的时候,往林勋的方向看了一眼,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带着人离去了。

这个小插曲过后,真宗皇帝说道:“有人上折子说漕运转运使司,横征暴敛,甚至有买官的现象。漕运转运使司,掌管京都七百万石粮食的调度,地位十分重要。朕要派人下去彻底调查此案,诸位爱卿都说说,谁去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