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和我们一起走…”苏络还继续地做着她的美梦。

“周大哥不会走的!”曾心柔终于听明白周崇文究竟去做了什么,她冲至苏络面前,眼中已含了泪珠,“你想害死他吗?为救一个杀人凶手,让周大哥毁了前程,搭上性命!”

“秦怀不是杀人凶手!”苏络说完又咬咬下唇,“至少有一半的机率不是!周崇文怎么会有事呢?只要他放下所谓的原则道理,他可以和我们一起走的!”

“但是周大哥的一生就是由他的原则和道理组成的!”曾心柔激动得小脸通红,“枉周大哥对你情深一片,你却只知道利用他!你认为他在犯了国法之后,还能安然逃逸吗?放下了那些原则道理,周崇文就不再是周崇文!”

苏络一时怅然,苏绛硬拉着苏络出了门,“刘成轩还是说错了,没人看着你,你只会更加胡来!周崇文不会走。你觉得秦怀会走吗?他若是肯走,当初就不会跑到万燕归的地盘上来。你又说走,只你和秦怀两个也就罢了,那么一大家子人,说走就走么?你怎么和他们交待?你娘刚过几天安稳日子,你又要她去做逃犯?”

苏络被苏绛训得一言不发,这些事她完全没有考虑,她只想着:怎么把秦怀救出来。

她错了吗?她只是想救出秦怀罢了。

“你只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苏绛一语道破苏络的心事,“去大理寺。在错误发生前阻止它!”

苏络还在犹豫不决,曾心柔已跑了出去,苏绛再推苏络一把,“会有办法地,记得今天早上万燕归和秦情说的话吗?虽然没听到最关键的几句,但我和你的想法一样,一定是和秦怀的案子有关的。你去大理寺,我去找秦情,咱们分头行事,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放弃。”

苏络心里突然堵得厉害,她上前抱了苏绛一下,吸吸鼻子,跟着曾心柔跑出郡主府,直朝大理寺而去。

这是今天第三次还是第四次来了?守门的衙差看见她直皱眉,“明天才升堂,你明天再来罢。”

曾心柔把苏络推开,“周探花来了么?”

衙差点点头,曾心柔道:“我是他未婚妻,家里出了急事。一定要马上见到他,烦劳通传一声。”

那衙差问跟他一起站岗的,“周探花现在在哪里?”

“在大牢!”曾心柔急忙说道。

那两个衙差对视一眼,笑道:“你竟然知道。”说罢放曾心柔进了大理寺,并指明大牢的方向。

苏络趁他们指路地功夫蹿进去,那两名衙差也知道苏络的郡主身份。并不存心为难。等苏络和曾心柔到了大牢门前时。又难办了,她们可没有谁的手谕谁的令牌。

谁料苏络刚一露头,牢头就站起身来,派人送苏络进去。

苏络挺纳闷的,那牢头道:“早上刘公子的圣谕中说郡主娘娘可随时探视。”

刘成轩倒想得周到,知道自己不能随时陪着苏络,这才有此一说。不过也因此苏络更加怀疑他的什么圣谕是掺了水份的。

再进这大牢,苏络已经轻车熟路了。根本不用狱卒带路。走得比狱卒还快。倒是曾心柔,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头也不敢抬,抓着苏络的衣角一路蹭进来,直到看见周崇文才松了口气,略带哭声地叫了一声,“周大哥。”

周崇文正在牢中与秦怀摆着地桌喝酒,听到喊声万分错愕,再见到苏络,已是不知说什么才好了。苏络让狱卒一边凉快去,低着头看也不敢看周崇文与秦怀一眼,细若蚊声地道:“对不起。”

周崇文半晌不语,开口却道:“秦兄已代你道过歉了。”

苏络看向秦怀,秦怀一手执壶,一手拿杯,自斟自饮地看也不看苏络一眼。苏络急道:“秦怀。”

秦怀仍是不肯抬头,周崇文道:“我还是帮不了你,不过明日堂上,我会提出剖腹验尸之议,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是好的。”

周崇文原计划是来探秦怀,在城门将关之时让秦怀穿着自己地衣服走出大理寺,然后与苏络城外会合。为了不被人看出破绽,他进来前特地以帕覆面,与人说是突然染了风寒。不过正如苏绛所说,秦怀是不会响应苏络的营救行动的。

苏络急得差点落泪,“秦怀,我知道错了。苏绛已经教训过我了,曾姑娘也教训过我了,要是李如松在这,肯定也会把我骂个狗血淋头,所以…你别再不理我…”

秦怀这才站起身来,走到苏络身前,“知道错了吗?”

苏络连忙点头,用力过猛之下,泪珠都甩了出来。

“滴嗒”一声,秦怀用手中的酒杯接住苏络的一滴泪珠,和着杯中之酒一同饮下,低声道:“我永远都记着,你曾为我而哭。”

苏络又想哭了,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在诀别,秦怀叹了一声,“又哭了…”

苏络擦着脸,“不是,不知道…忍不住…”

“我答应你,不会再轻易放弃,不再一心求死,要死也要等到查明事实真相,因律法而死,好不好?”

于是苏络又哭了。

第201章 坦言

苏络现在的希望就押在秦情身上,希望她能说出一些线索,能让案件有突破性地进展。

从大牢里出来,曾心柔远远地走在前头,苏络与周崇文在后。苏络再次向周崇文道歉,郑重其事。

“我利用了你对我的感情,对不起。”

周崇文做了个深呼吸,笑了笑,“其实我早就知道,从离开朱仙镇起,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已经越来越远了,只是我不愿相信罢了。”

“其实我曾经考虑过我们之间的可能性,但那时候心不稳,想做的事情太多,忽略了最应该珍惜的感情。”苏络闷声道:“对不起。”

“不用道歉。”周崇文道:“没有你,我可能现在还在那个小村子里一蹶不振,又哪有今日。”

“这个跟我可没什么关系。”苏络吐吐舌头,“你不考功名我就养你一辈子,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

周崇文失笑,“的确,你是从来不会在乎这些的,但我却在乎,放不下那点自尊,所以理应是配不上你的。”

苏络停下脚步,怔然道:“我以为你重考功名是为了替你爹正名。”

周崇文只是笑道:“如今也不错,宁大人与我爹曾是旧识,对我十分提携,这件案子过后,可能会上疏皇上将我派至督察院。宁大人?就是那个宁御史?”苏络有点惊讶,“难怪他昨天处处维护你,不过你也太不给面子。一点反应也没有。”

周崇文正色道:“我若心中无愧,为何受他维护?”

苏络无语,跟她昨天想的一样一样的,不过估计也正是这一点,让老宁头觉得这厮拥有做御史地上好潜质。

想到这,苏络又心生愧疚,好险,真的差一点,就毁了他的整个人生呢。

“周厮。”苏络这么叫他。

周崇文“呵呵”一笑。“好久没这么叫过我了。”

“我天天在心里叫。”苏络用下巴点点前头的曾心柔,“人就是太傻,一心总以为幸福在前方,所以一直奔跑,错过了途中许多美好的景观。其实只要慢下来,静静欣赏这些美好的景观,幸福就会调过头来,停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欣赏,然后走完一生。”

周崇文脸上一红,低下头去。“我知道她的心意,只是…不知该如何回应,也不想回应,因为我一直放不下你。”

“对不起。”

“都说了不用道歉。”周崇文抬起头,“我现在终于能体会到她是什么感觉,你说得对,有时候不能只看着前面,也要看看身边。”

周崇文走了,快步走到前面赶上曾心柔,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低头找东西,找了半天没找到,最后用衣袖揩去曾心柔眼角的泪珠。曾心柔破涕为笑,笑容中满带惊喜。

苏络从怀中摸出上午周崇文拿给她擦眼泪的手帕,迎风甩了甩,皱皱鼻子。“哼。有点嫉妒了。”

与周崇文二人分了手,苏络赶往秦府,秦府大门紧闭,连个家丁都不见。苏络又带着一颗疑惑地心前去万府。这回找对了,秦情苏络刘成轩都在这,秦夫人也在,不过是躺着的,额上包扎着。额角处隐有血迹渗出。

苏络看了一圈没看见万燕归。拉住苏绛偷偷问:“又一场血案?”

苏绛得知大牢那边安然无恙后松了口气,又头痛地道:“秦夫人解散了家中的仆役家丁。过来说要一命赔一命,让万燕归放过秦怀,然后就撞了墙,现在还昏着呢。”

苏络忙问道:“她也怀疑万燕归手里有能左右这件案子的证据?”

“应该是这样,不过秦情始终什么都不说。”苏绛瞄着守在床边的秦情,“她现在自称万夫人,铁了心地相信万燕归。”

苏络挠挠头,“那万燕归呢?你看见了吗?”

苏络一摊手,“我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撞了墙,这家伙说万燕归气得跑出去了。”

刘成轩在一旁不住地绕圈,扇子一开一合地,“到底是什么呢?”

看来暂时指望不上他了。苏络凑到秦情身边:“万燕归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秦情握着她娘的手,眼睛都不动一下。

苏络急道:“明天就要升堂了,就要定案了,万燕归是不会拿证据出来救你哥的,你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

秦情还是那个样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苏络又指着床上的秦夫人道:“看看你娘,她就是因为知道万燕归不会拿出证据,才来以命换命,你娘差一点就死了,你怎么还这么执著。”

秦情终于开口,“我娘如果不来,相公一定会守信救二哥的,可是现在我娘以死相逼,相公生气了。”

苏络没辙了,彻底没辙。

不过她倒也理解秦情,当所有希望破灭地时候自然会相信唯一亮着的那盏灯就是希望,哪怕点这盏灯的是她的仇人。

“得了,回家等死吧!”苏络揉着太阳穴朝秦情道:“明天记得去大理寺,看你二哥怎么被你那个倒霉相公玩死!”

秦情继续沉默,苏络恨得直跺脚,又跑回去坐着,“不行,我得等万燕归回来,怎么着也得问出来!”

苏绛朝刘成轩道:“你去找找罢,你的话他应该还会听的。”

刘成轩像没听着似的继续画圈,突然拿扇子一敲头,“秦奇呢?”

无语,

无语,

继续无语。

秦情一早就来万府了,秦夫人是下午来的,她来的时候就一个人,家丁散了,秦奇…难道送人了?

苏络伸手挥去这个汗至极的想法,对啊!如果秦奇在地话,说不定会是一张王牌。

第202章 再次升堂

但是秦奇失踪了,除了秦夫人没人知道他在哪儿,而秦夫人此时在万府之中昏得正香,一时半会醒不来。

果然还是得回去等死吧?

苏络今天发了一次神经,差点搭进去一个未来的御史,现在她正常了,又有别人继续地发着神经,坚信那个害了她全家的人会突然良心发现,化身为正义的天使。

“万燕归去了哪里?”苏络再也不想等了。

刘成轩耸耸肩,打了个哈欠,“我得先回去了,昨天半夜就让你们叫起来,连顿安稳饭都没吃。”

苏绛说:“那咱们也走。”

苏络急了,“还没问出来呢!”

“明天升堂的时候她见万燕归根本没做什么补救,自然会说。”

“那就晚了。”

“现在知道也未必来得及。”

苏络真佩服苏绛什么时候都这么冷静,加上今天被她训了一顿,心里不由自主地产生顺从感,没用苏绛怎么费唇舌,乖乖地跟着回家去了。

最起码,要好好睡上一觉,以一个饱满的精神面对明天的秦怀。

再次升堂,主审的还是那些人,陪审的还是那些人,观众还是那些人,喊“威武”的也还是那些人,惟一不同的,就是打人事件已升级为杀人事件,好处是大家不必再争论刑期长短,如果秦怀运气不好,过几天就得光荣升天。

原告上堂:

被告上堂:

仵作上堂:

张铁上堂:…

张铁家属上堂:

证人李得胜上堂:证人李得胜?李得胜来了没有?禀大人。没来!哦哦,证人缺席一名,不过无妨,根据其他证人证词显示,他只是发现了张铁吐血的第一人,没啥特别的。

崔状元显然比前天做足了功课,喊原告被告上堂,一个错别字都没有。王榜眼也比之前一次显得更加春风得意,因为他昨天已经和被告沟通过。被告表示愿意领罪赴死。虽然被告身后有一系列这样或那样地关系,王榜眼仍然决定完成被告的心愿,以示自己多么的大公+无私。

周崇文…看不出什么。依然摆谱,回答大人问话时依然端坐不起,被他拐带的,另两位也不好意思起来了起来点头哈腰地,颇有谄媚之嫌。而他的这种作风也依然被宁御史深深地欣赏着。

所有流程走完,王榜眼特地先问周崇文的意见,昨天在牢里他们应该已经有了共识,今天就应该先让这位总和他冒刺的探花郎先行发表意见。

周崇文开口。我觉得应该剖腹验尸。

张铁的家人马上嚎啕大哭。

王榜眼说你重说,我没听清楚。

张铁的家家马上不哭了,万一听岔了哭错了多浪费资源。

于是重复,剖腹验尸。

呜呜呼呼…嚎啕。

王榜眼说你昨天不是这么表态地!

周崇文说昨天咱们没升堂,我也一直没表什么态。

王榜眼想了想,哦对,一直都是他认为周探花应该明白了,周探花自己并没说自己明白了,而事实证明,他真没明白。

又问了崔状元的意见。崔状元就是没意见,王榜眼的意见是死刑。

在大堂外面的秦情一心期盼地看着堂中的万燕归,她心中不断念叨着:说话、说话、说你有别的证据!

万燕归不负重望,开口:“大人容禀…”

秦情激动得差点没当场晕倒,苏络也紧张得差点没晕倒,难道万燕归真的能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把秦怀救出生天?

万燕归继续道:“草民的腿麻了。能不能站起来回话?”

堂外凑热闹的都被闪了腰,苏络和秦情还闪动着眼睛继续期盼,再说啊,接着说啊!

可惜。

万燕归终究是没再说话,王榜眼倒开了口,说又意见分歧了,大家等吧,再去商量。

于是退堂。秦情第一时间冲进来。苏络以为她要挠万燕归,还寻思着自己可以假装拉架。然后趁机也挠两把。

但她又一次失望了,秦怀进了堂内依然闪动着眼睛,“你会说吧?会说吧?”

万燕归阴恻恻地一笑,“说什么?说什么?”

秦情终于失望了,相信自己上当了。她告诉苏络,万燕归手里有一个证人,能证明秦怀的清白。

嗯嗯。苏络听得点头,然后?继续啊!

然后?秦情摇摇头,然后没了。

苏络晾了半天面瘫然后找苏绛商量去了,嗯…也算有了进展,之前以为万燕归手里有什么证据,没想到不是“据”,是“人”。

苏络觉得有一丝灵光在自己地大脑里游荡,荡了半天终于让她抓到,“李得胜!那个缺席的证人,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可是上哪儿去找呢?万府?秦夫人现在就躺在万府,李得胜万无理由还在万府呆着等苏络她们去找。

搜寻范围不用扩得太大,假设他还在京城那也挺糟的,搜查怎么也得半起期限起,他还不能挪窝,一挪窝就得重新计算周期。

苏络从人群中揪出曾心柔,因为昨天的事曾心柔对苏络很有偏见,一直用白眼看她,苏络就假装自己是色盲看不出来,还跟她套近乎,说嫂子啊,你得帮忙,想办法进去给我大哥传个话。

曾心柔问你大哥是谁?

苏络说就是周崇文,她老娘一直想收他为义子来着。

曾心柔开开心心地又打着“未婚妻”的头名和衙差去说话了,周厮家又一次出了急事,未婚妻也得以顺利地进入后堂。

刘成轩摇着扇子过来夸奖了苏络两句,说她瞎话编得真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