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本该是水道渠成的一桩婚姻,没想到苏士斟的祖母与儿媳不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在苏他母之前替苏士斟订下了苏慎慈的母亲。

苏士斟与姚氏青梅竹马,加上祖母与母亲终年内斗,令他不自觉地站了苏母这一队。

对这种情况下娶进来的原配林氏态度如何可想而知。

可能连老天都觉得林氏的存在太碍眼,在生下苏慎慈后半年,林氏就过世了。

继母过门时苏慎慈也不过一岁,哥哥也不过四岁,次年姚氏就“早产”生下了长女苏慎微。

而后兄妹一道在外祖家住过一段时间。

总因为寄人篱下不是回事儿,再回到苏家,本来就寡薄的亲情在继母过门次年就已经生下个弟弟之后,就更寡薄了。

按说嫡长子自有嫡长子不可动摇的地位,可也耐不住继室姚氏才是他苏士斟与母亲苏老太太都中意的人选。

苏士斟热孝才出就以儿女尚幼急需人照料为由把姚氏娶进门来,之后他们情投意合下生下的子女,不觉之间就比苏沛英兄妹要受到的关注更多。

再加之接连第二年又生了继妹苏慎微,便连苏慎慈也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以至于苏慎慈很长时间都觉得不可思议,姚氏直到过门之前还待字闺中一直没嫁,难不成她还算准了林氏将会产后大亏,命不久矣?

……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果不是因为她是苏家出来的,她也不可能知道外表和睦的苏家,内里家风是有多么的凉薄。

——当然,在目前这个时期,在苏沛英高中了进士之后,苏士斟对于嫡长子还是包容的。

谈不上多么好,也不见得有多坏,不然的话也就不会有今日这么一场这么奢侈的小宴了。

“你怎么来了?!”

才刚走到园门口,迎面的一声带着怒意的娇嗔就把戚缭缭的神思给打断。

“沛哥哥和阿慈不是没请你吗?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主动贴上来?!”

原先的戚缭缭在十四年里积攒下的令人发指的人缘,使得现在的她遭受到了此番出来的第一个发难。

邢小薇是戚家相邻的护国公府的三小姐,是她前世里在本坊最好的手帕交。

只不过后来她嫁去了南边,她入了楚王府也再没有出了过京,慢慢就少了联络。

戚缭缭怀念地冲她笑了一笑。

邢小薇却更加怒目相视起来!

邢家与戚家关系其实挺好的,因为两府中间就隔了条小胡同,戚子煜跟邢小薇的大哥二哥还都是发小。但到了戚缭缭这里,邢小薇就跟她成了隔三差五吵架的对头。

邢小薇本来比她还小半岁,可是邢家长辈因为知道戚缭缭身子不好,又知道戚家那帮爷们儿人多势众脾气爆,不太好惹,所以总不许她和戚缭缭争吵,这就令她就更加憋气。

前几天她们又为着苏慎慈的一幅画而吵起来。

邢小薇例行觉得画得超级好,戚缭缭却说画得好难看,两人就此吵得不可开交。

虽然没打,但邢小薇却又被正好路过的她大哥给捉住骂了一顿,她心里那个恨……所以她早就跟阿慈说了,如果戚缭缭来,她就不来!

哪知道她居然不请自到!

戚缭缭说要重新做人,当然就是真的要重新做人。

她摆出苏慎慈式的微笑,跟她说:“小薇啊,上次的事情,对不起啊。”

“我收回我说的话,阿慈的画画得真是太好了,我当时就是嫉妒,所以才出口无状。”

“现在我明白过来了,就是特意借着给苏大哥道贺的机会,来给她道歉的。”

邢小薇早已摆好了跟她干上的架势,陡然见她软绵绵地来了这么一出,便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你说的这么肉麻干什么?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戚缭缭笑眯眯地望着她摇头:“你误会我了,这可是我发自内心的赞美。”

赞美自己有那么难吗?想听,她还可以说出更多更肉麻的来呀。

她越过她,施施然进了园门。

邢小薇愣了一下,也追了上去。

身后也朝这边走过来的二小姐苏慎云见到邢小薇吃瘪的这一幕,冷笑了下。

但看到戚缭缭的背影,她却又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戚傻子的今天走路的姿态,怎么远远地瞧着有些眼熟?”

……

戚缭缭甩开邢小薇进了园子,很快就走到了小宴所在的攒香楼。

攒香楼是一座两层小楼,一面临水,两边各有抄手游廊连接别的园景。

眼下各府前来的子弟小姐们正三三两两地聚着吃茶说话。

而当年的这个时候,她应该正在帮着苏沛英招呼客人,而她今日穿的则应该是……

“缭缭!”

正站在楼下发怔,忽然就有异样感觉的声音震动了她的耳膜。

三步外一树梨花下,站着个穿鹅黄色烟罗纱衣裙的少女,她应是刚刚小跑过来,尚有些微喘。

戚缭缭攥着手心……

面前,是一如二十四年铜镜里那看惯了的面孔。而她眉眼之间不经意流露的那股倔强与年少轻狂还有无知无畏……

是她。

不用更多验证,她也能肯定。

面前这个人,是十年前的她自己,她现在灵魂跳出了原来的躯壳,以旁观的身份在看她。

像是她死后魂魄没有归入地府,仍在人世间回顾着她这一生,只不过落脚点挑在了十四岁。

而死后的她与死前的她,两个来自不同时空的灵魂神奇地产生了交集。

……又有些像是在看着自己离别多年的亲人,有由衷而来的亲切。

但,终归还是有些陌生。

每个人在看待自己的时候,都有几分灯下黑吧?

明明你应该最了解最熟悉自己,但往往等你跳出灯影范围一看,却又不是这么回事。

你以为你人前看上去应该是衿持或剔透的,是内敛或是热情的,但往往呈现出来的又是另外一副面孔。

这股熟悉感令她分不清哪个才是真的她?

而这股陌生感又令她仿佛看到的是自己蜕下来的壳……

原来,前世呈现在外人眼里的她,是这样的啊……

第009章 我是前辈

刹那间升起的混乱,令她未能及时对苏慎慈的到来做出反应。

苏慎慈眼观鼻,鼻观心。

她是极少见过这么安静的戚缭缭的,但她因为没派帖子给她心里感到歉然,又听说她是跟燕棠一起来的,更加觉得无地自容。

她若不来的话也就算了,她既然来了,那这事就显得她办得十分不地道……

她就应该要么她和邢小薇都请,要么就两个人都不请……

她戚缭缭素日那脾气,这要是质问起她来,她都没脸解释!

现在既然来了,她也只能尽量哄着她顺着她了。真要骂她,她就硬着头皮听着吧。

“对不起啊缭缭,我刚才在忙,没顾得上去迎你。”她诚恳地说。

戚缭缭因她的话而回神。

面前的苏慎慈太真实了,真实到完完全全就是另一个人!

这使她多少恢复了一些理智。

先前她混乱的是她与前世的她将会以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彼此存在?

但现在看来,苏慎慈的灵魂是完整的,而十年后的她灵魂也是完整的,有着二十四年的生命历程的她,意识上已经成就了另一个苏慎慈!

……那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和面前的苏慎慈就不能说是同一个人了。

十年后的她又怎么会和十年前的她一样呢?

她们最多就是人生轨迹相同而已,而且相同的还只是前面十四年,从现在往后,将会完全不一样了!

“缭缭?你没事吧?”

苏慎慈有点儿莫名,她这么老盯着她看,莫不是又犯病了吧……

她忍不住伸手往她额上探去。

戚缭缭下意识把身子往后一避,顺手也把她这只爪子给拍开了……

“动手动脚地,做什么呢?”

站在她面前的可是十年后的她呢!

论年纪论资历,怎么着她也算得上前辈了吧?

苏慎慈被拍,也只是呵呵地干笑,没有说什么。

看着这样的她,戚缭缭胸中愈发开朗起来……

她们俩人生都是平行的,只不过拥有着一段长达十四年的相同的阅历而已。

但从现在这刻开始,她们就将有各自的轨迹,作为前辈,她就应该有前辈的气度风范才是啊!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握住苏慎慈的手:“……你受苦了!”

老天爷怎么不早些把她放回来呢?早些放她回来,她就能早些救她脱离苦海……

是了,是戚缭缭死后她才找到寄主重生的,没有她这段,她也回不来!

不管怎么说,她回来了,那么苏慎慈就不用重覆她前世的苦难了,这无论如何都是好事!

她很激动。

苏慎慈可不知道她一个人在脑海里自行演了这么多的戏,只以为她这声受苦了是为刚才打她而道歉。

可她不闹事她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会计较她?

也就笑笑,接而夸起她的新衣裳来。

戚缭缭到底是拥有多出来十年阅历的前辈,三言两语下,很快就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身份。

基于原身那么烂的人品,以及重生这种事情的不可思议,她是断不能把真相往外透露的。

这也注定她本性释放得太多太快,会引来难以想象的混乱。

所以她眼下仍然只能混在原身这具壳子底下作长远之计。

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

她沉吟半刻,把她的手松开,说道:“本来要问问你为什么不给我发帖子来的,但是想到我今天是来给你大哥道贺的,也就先放过你。”

苏慎慈随即乐呵呵地笑开,这就对了!

戚缭缭怎么可能会不为那事找她理论?

她这么挑明了,她反倒自在了,当下挽起她手来:“那我们先进屋坐。”

于是,戚缭缭便和前世的自己手拉着小手愉快地走向攒香楼……

……

基于事件本身的不可思议,路上戚缭缭还是花了好一会儿才彻底回归到“戚缭缭”的角色。

十年前的苏慎慈比起后来的她还稚嫩很多,现在的她仿佛是自己的妹妹,又像是自己的女儿……总而言之活生生的她整个人都是独立存在的。

而十年后苏慎慈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之后,很显然早就退去了那层青涩。

岁月总是最大的雕刻匠,动不动就把人变得面目全非。

而这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她内心里感慨着。

半路苏慎慈问起她昨天夜里失踪的事,一面顺便又说到杜若兰被燕棠打,问她知不知道?

她只是神色如常地摇头,也昧着良心问打得厉不厉害?

昨天夜里天色暗,且她打完了就跑了,还没有来得及欣赏战果,回头得去看看才好……

苏慎慈点头答应着,内心里对于她的好说话也略略有些讶异。

……

苏沛英在楼上,同座的还有邢小薇的两位哥哥,以及他府的几位子弟。

都是熟人,看到戚缭缭来也都亲切地打起招呼。

记得也是请了戚家几位少爷的,但戚子煜早起去了当差,余下几位可能还没有来,又或者去了别处。

本来戚缭缭若是跟着侄儿们过来也是完全可以的。

但是戚子煜既敢禁她的足,自然会得到戚家上下首肯,那么搞不好他们这一伙便会齐心协力地把她拴在家里,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跟着燕棠来比较妥当。

新晋进士一身宝蓝色质地极好的道袍,简单却清贵。

长眉入鬓,利落潇洒。双眼深邃,挺直鼻梁下一双丰唇似笑非笑,颊上一对酒窝,使他看上去除去文士的潇洒儒雅之外,还添了两分亲和。

泰康坊里真是有太多美男……

但面前这个是她前世的亲哥哥,她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缭缭过来坐。”苏沛英也看到了她,顿时亲切地冲她招了招手。

坊间男子们因着戚家老少爷们的人品,又因着不会跟个小姑娘一般见识,倒是对戚缭缭都还抱着莫大宽容。

戚缭缭鼻子微酸地走过去。

这本是她的大哥,是可以随便让她抱着胳膊撒娇犯痴的亲大哥,但现在她只能以邻家妹妹的身份端凝地坐在这里,不能不让人心生唏嘘。

“这丫头今儿真奇怪!”苏慎慈搂着她肩膀打趣起来,“莫非这里有谁欺负过你不成?居然眼圈都红了?”

戚缭缭叹气,然后就把礼物奉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苏大哥勿嫌弃。”

第010章 脚伸太长

苏沛英道谢接过,打开后双眉微微挑了挑,然后温厚地看向她:“缭缭真是破费了。”

怎么能称破费?就是给他再好的东西她也心甘情愿。

戚缭缭轻吸着鼻子,坐在一旁痴痴地望着他。

别怪她矫情,她从小读书启蒙是苏沛英教的,挨了打之后伤口的药也是他涂的。

她夜里作梦,哭着喊着要哥哥,他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她面前安慰她。

她所缺失的父爱母爱,可都是苏沛英以兄长之情给了她弥补。

进了楚王府之后,她曾经给他弄了好几个上调的机会,那些都来之不易,但都被姚氏从中作梗,撺掇着苏士斟一道破坏了。

那些机会,可真真正正是来之不易啊……

燕棠走进来时,一眼看到的就是戚缭缭那副盯着男人猛看的臭德性!

先前在坊间被她气得直接掉头先走了,没想到转头又在这里见到她。

他晦气地掸掸袍子,漠然地转开脸,跨进门槛。

“王爷来了!”

苏慎慈发现了他,迎了上来。

戚缭缭闻声也看过来。

燕棠冷肃地走到人群里。

在座诸子弟也纷纷起身打起招呼。

抛开他镇北王身份不提,他也是他们这班人里的佼佼者,年纪轻轻便接棒他早逝父亲的职务,掌管了金林卫指挥使的差事。

金林卫可是皇宫的禁军,能坐到这位置就说明了皇帝的器重,而他这几年也兢兢业业地,确实得到了各级前辈的由衷赞赏。

再者他又为人沉稳正派,全无王公贵族们之间的那些坏习气,自然全数人皆欢迎他。

所以就连随后进来的苏慎云也不着痕迹地挤开离燕棠最近的苏慎慈,直接捧着杯茶到了他面前:“棠哥哥,请用茶!”

棠哥哥?

坐着没动的戚缭缭挑了挑眉。

前世里不觉得,怎么眼下听着却觉着她这声“棠哥哥”那么辣耳朵?

眼前的燕棠跟记忆中的他便不相上下了。

在经过昨夜那么近距离地细细打量过之后,这会儿看起他这张脸又有着别样的一股味道。

别的也罢,最迷人的是那双眼里瞳色幽深,恍若烟波浩淼,深到会让人不自觉地提防若是看久一点,会不会被那眼波淹死……

只可惜一张脸终年不见笑容,这张脸便显得美得少了些生气。

戚缭缭目光最后从他严实的襟口漫过,然后回想起前世里这一日。

“阿慈给我传杯白开水。”

燕棠没看苏慎云,直接扭头跟苏慎慈说。

余光扫见若有所思瞄着这边的戚缭缭,他眉头又冷冽地皱起并转过去。

戚缭缭扯了扯嘴角,也移开了目光。

这一移开,她就看到了被无视的苏慎云。

苏慎云才刚十二岁,按说还掀不出什么风浪,那个时候她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目标只放在姚氏身上,不光是未曾想到她后来暗地里做的那么龌龊,也没有想到眼下苏慎云的出现是蓄意的。

虽然后来苏慎云还是没有嫁给燕棠,也没有什么后续,而且燕棠没几年也死了,但如今以她二十四岁的灵魂看起来,眼下的苏慎云心里在图谋什么是昭然若揭了。

这倒也是正常,毕竟肖想着燕棠的闺秀也不只一个两个。

苏慎慈亲自端来杯白开水,小伙伴们经常在一起,顺手端杯水很是正常。

被无视的苏慎云面上未动,半垂的眼里却有毒光闪过。

趁着人多,她便在裙幅下伸出了左脚。

她哪里知道旁边有个戚缭缭正盯着她?说时迟那时快,她这脚尖刚伸出来,戚缭缭便就啪地一下将她这脚给踩住了!

不光踩住,还用力碾了两下……

苏慎云痛得脸都白了!偏偏脚被踩住还收不回来。

戚缭缭一面微笑着踩着脚下,一面伸手扶住苏慎慈:“小心点儿。”

旁人或许看不太出来,但苏慎慈却不可能不知道刚才怎么回事……

她立时凌厉地看向苏慎云。

苏慎云是没料到戚缭缭竟会横插一杠子的,当下都忘了喊疼,直直抬头看过来。

但紧接着她就红着眼眶颤巍巍地说道:“缭缭姐,你无端端踩我做什么?这样多危险?刚才我大姐姐要是没防备,岂不就被你绊倒了?还得把水给泼上王爷的身……”

“难道你还在为了前几天我大姐姐画的画而记恨在心,想要暗算她不成?”

哪怕是自十年之后回来,戚缭缭也不能不佩服苏慎云这份倒打一耙的本事!

基于戚缭缭素日的为人,除去知道底细的苏慎慈,已经几乎没有人去怀疑苏慎云话里的真实性了,大伙全都把注意力给移了过来。

其中更有已经回来了的邢小薇愤怒的瞪视。

戚缭缭仍旧闲适,只目光懒懒往苏慎云脸上一瞥:“脚伸得太长,可不就会被人踩?仔细手伸长了,也要被人打!”

苏慎云微怔。涨红脸说道:“难道不是你故意想绊我姐姐吗?这种事你又不是没做过!你没正形的时候多了去了,昨儿夜里还把坊间闹的鸡飞狗跳的呢!”

在场还没有戚家的人,她倒不怕。

被她这么一上眼药,众人又皆都想起昨夜的事,看向戚缭缭的目光就更加意味深长了。

戚缭缭笑起来,略倾了些身子凑向她:“你就这么急着给你姐姐出头?都不惜当众戳破我的阴谋,揭我的短,让我下不来台,逼得我恼羞成怒,然后按捺不住之下大闹宴场,扰了苏大哥今日的兴致?”

“我就算闹了事,回头最多也就让我大哥训两句,没有什么损失。”

“苏大哥却不可能再及二次第,办第二场庆贺宴,你就连让咱们好好替他高兴一回都不能容忍?非得挑拨着我来砸场子?”

她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愚弄旁人可以,来糊弄她?!

打量着她还是从前的戚缭缭,想借她那二愣子脾气被她激得火冒三丈来搅局不成?!

依着她戚缭缭原来的性子,刚才那席话十成十已激得她恼羞成怒在此生事,更莫说还有个把她当成了眼中钉的邢小薇在场。

戚缭缭只要动怒,邢小薇一定会出头,这两个谁不是好惹的主,到时闹将起来,还谈什么庆贺?!

苏慎云挑起事端,打的不就是给苏沛英败兴的主意!

不是说她没正形吗?

那就耍耍无赖给你看看!

第011章 青梅竹马

苏众人目光齐刷刷地又落到苏慎云身上,甚至已有人皱紧了眉头。

燕棠原是从不插手这些阴私的,但也被戚缭缭的这番话引得冲苏慎云凝眉深思起来。

说起来这件事好像还是因他而起……怎么一有戚缭缭在,就什么事情都能扯上他?

苏慎云这次是真惊了!

撩拨戚缭缭的事情她没少做过,刚才那种小手段她使得不要太熟练,别说戚缭缭,就是一般的小姐,多半也被她撩拨起来了。往常她可是早就不管不顾地闹开了,什么新科进士,什么来捧场的各府子弟,绝对会被她戚缭缭搅得全部人灰头土脸!

苏士斟又不敢怪到戚家头上,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借机怪罪他们兄妹不会处事!

她是想得很周全的,怎么戚缭缭却没照她的节奏来?

还直接看穿了她?!

“没,没有这回事,你想多了!”

她努力地敛住心神,匆匆扫视了一圈周围人,然后道:“你们先坐,我去前院看看!”

说完即飞快地出门去了。

苏慎慈望着她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抿着双唇收回目光。

跟丫鬟使了个眼色之后,又看向戚缭缭,虽是没跟她说什么,但那眼里先前存在着的漫不经心却变成了几分肃重。

戚缭缭瞄着门口,垂眸剥起糖核桃仁。

苏慎云所打算的,也就是先前姚氏的人看到她会眉开眼笑的原因。

借着戚缭缭这个“活宝”,他们哪里会没有机会搅苏沛英的局?

前世戚缭缭是没来,所以一切都还算被她和苏沛英掌控得不错。

但方才苏慎云的诡计还是得逞了,只不过苏慎慈被燕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而已。

苏慎慈没摔倒,只是他燕棠衣裳被手里的水给泼湿了,于是临时又着人回府去接了衣裳来更换。

……可惜了,其实刚刚让他湿个身也……

她清了下嗓子。

结果引来旁边邢小薇大哥邢炙的注意力。

“缭缭今儿真乖,回头我告诉子煜,让他买好吃的给你!”

邢炙如今也在屯营,跟戚子煜交情甚笃,从小一起逃学掏鸟窝,长大后一起成了京师少女们眼里的香饽饽。

由此可见他长得也是很英俊的。

浓眉大眼,身姿巍峨,眉宇之间霸气与亲和并存,丢到哪里都是很耐看的。

但他把她当白痴哄,这却不能忍。

她还是在戚子煜的禁足令下跑出来的,告诉个鬼啊,就不能消停点儿!

她睃一眼旁边斜眼睨她并且爱理不理的邢小薇,接而冲邢炙笑眯了眼睛:“炙哥哥真比我亲大哥还要好,你太纵着我了,你平时对小薇不这样吧?”

邢小薇瓜子吃到半路,扭头瞪过来。然后转过头,冲她大哥道:“给我钱!回头我要去逛街!”

邢炙被她吼得莫名其妙,但是也老实地把荷包摘了下来给她:“不是前儿才给了你十两银票嘛……”

邢小薇接了钱,挑衅地看过来,并呲牙咧嘴地以气音吐出几个字。

戚缭缭辩了辩口形,是“气死你”。

她心情愉快地收回目光,继续剥核桃。

邢小薇是她的密友,她心思单纯,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再恼一个人也不会耍手段。

燕棠并不打算浪费精神在戚缭缭身上。

他问苏慎慈:“烫着手没有?”

还是阿慈好,哪像那个孽障,没一刻是安份的。

苏慎慈摇头笑:“哪有那么娇气?”

他默片刻,便又冲跟来的侍卫抬了抬下巴:“把盒子拿出来给姑娘。”

侍卫连忙把带过来的两寸见方小盒子拿出来奉上。

远处的戚缭缭看到这盒子,立刻猜出来是只竹制的大蝴蝶!毕竟她十年前就知道了……

她嘎嘣咬一颗核桃仁,看戏。

苏慎慈和燕棠的确是,因为他们打小认识,并且彼此都是对方最好的异姓朋友。

可是他们又并没有亲近到曾经谈婚论嫁的地步。

那些年他虽然与她关系密切,但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像眼下这样,对她确实有着不同,可是又与她保持着很严谨的距离,他的“不沾女色”,在她这个青梅面前也没有例外。

但他虽然冷,却也会时不时地送她些小玩意儿,她小时候喜欢蝴蝶,他便不时地搜集些蝴蝶制品来给她玩儿。

当然她也偶尔也会回送些小针线和书本笔墨什么的小东西给他……这么说起来,还算是亲密的。

他们几乎是从懂事时就开始在一起玩,一开始是年纪差不多的小伙伴们一起,然后六岁时她从外祖家回来后开始,慢慢地从前的伙伴也生疏了,不知怎么地只有燕棠总是默默留在她身边,陪她干坐着,陪她发着呆,陪她看书,陪他捉棋子。

就是后来他功课最繁忙的那段时间,他几乎也是一有空就会来陪她坐坐。

那些年他们之间也留下了很多回忆,虽然说起来都很零散和平常,但却透着安适。

“你怎么在这儿!”

正走着神,肩膀突然被人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