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臣以为,接下来在他们离京之前,将会是需要严加防备的时期。”

皇帝凝眉静默了半晌,缓缓吸气道:“说出去真是笑死人,我泱泱大国,倒需要对他们这些人严加提防了!”

说完他抻了抻身子,又扬眉道:“他们不是喜欢出门吗?派几个人去会同馆,不管谁出去都跟着。”

“人家是来使,咱们得尽好地主之谊保护好他们的人身安全不是么?!”

燕棠遵旨颌首。

皇帝喝了口茶润喉,面上又已恢复怡然:“听说你们坊间那帮小的现如今都往屯营里闹腾去了?”

……

在南章营的日子跟在通山营没有太大区别。

如果一定要区分的话,那么热情细心的程淮之让人如沐春风,而燕棠这里则瓜果甜汤随便吃。

待遇上各有千秋——实在是厚着脸皮在点评,因为他们纯属就是来蹭的。

回府的时候燕棠有时候会跟他们同路,但更多的时候却并不想与他们为伍。

而是稍稍落后一些或者绕去办点别的什么事,甚至是直接策马越过他们,先回府,总之就是与他们道不同不相予谋。

碰上没怎么出汗的阴雨天,程敏之他们自然还要拉着戚缭缭沿途乐呵乐呵。

苏慎慈她们俩偶尔会参加,但与燕棠一样,大多数时间也是不惯他们这么肆意人生。

戚缭缭也不强求,她与苏慎慈如今已经是两个独立的人,没有她前世里后来的那些经历,她必定也变不成她如今这“泰康一煞”的样子。

从她回魂醒来那刻起,她与苏慎慈的人生已经分道。

“四煞”逐渐以她戚缭缭为中心形成一个比从前的四人组更为紧密的团体。

他们可以接纳别人,但显然没有人能再完全融入得进去。

戚缭缭从一开始的不习惯他们这样的胡天海地混日子,居然成了他们的主心骨,也是感到不可思议。

基于泰康坊实在是燕京闻名的街坊,戚缭缭他们近来的动向也很容易成为了街头热点。

坊间大人们见到近来素日里横行霸道的一帮小的们居然一个个都变得上进起来,当然高兴,以至于相互串门时都会情不自禁地夸起来。

以至于住在别的坊间的勋贵们听了都有些吃味。

大人们为着孩子心里不舒坦了,倒霉的当然不会是别人。

近来他们出外走动的时候就收到了诸多怨气。

“钟鸣坊里头刘家的二小子看我好像很不顺眼,还想跟我比划来着,我看在他哥跟我哥是师兄弟的份上没搭理他。”

每日早上课前四人组都会进行深度交流,邢烁提到近日外头风评时就牛气地这么说。

“我还不是一样?”燕湳道,“前儿我不是跟我母亲去探外祖母么,正好吴将军的夫人也带着他们家两个小子在,他们老瞪我!”

程敏之大约好一点:“最近我都没怎么外出,这帮小子不一直是咱们手下败将么?如今竟然这样嚣张了?”

“那得找个时间会会。——缭缭你安排个时间!”

戚缭缭说:“没事去打人家干嘛?”

燕湳听到这里就泄了气:“也不定是打人家呢,说不定是被人打。”

打群架这种事儿么……输赢谁说的准?

“那更不去了。”戚缭缭说,“我忙着呢。”

杜若筠近来被杜襄禁***代她在乌剌使臣团退出京师之前,她和杜若兰都不得出坊。

因着这个,正与程如娴说话的她就不免瞪了眼正在院子里说话的戚缭缭。

程如娴看到了,就说道:“你怎么这么讨厌缭缭?”

杜若筠没说话。

能不讨厌么!

这丫头简直自打在小破屋被关了一回出来之后,简直处处跟她过不去。而且她手里还攥着她们两姐妹的嫁妆钱呢!

程如娴也看出些来,幽幽道:“你们和云姐儿总是说她这不好那不好,我虽然也和她交情泛泛,但并没有觉得她多么讨厌啊!”

“如今连小薇都跟她和好了,前些天自我们家屯营出来,这不又一起上王爷手下的南章营去了。”

“什么?!”

杜若筠以为听错。

第128章 是很乖啦

程如娴扭头:“我说他们又南章营了呀。我听我大哥说的,去了好多天了呢!”

“其实我和雅姐儿也想去,可大哥说我们反正也没有心思学,不让我去添乱。”

“——哎,你怎么了?”

杜若筠怎么了?

她像是被雷劈了!

戚缭缭和苏慎慈居然到南章营去了?!

该让她说什么好呢?

阿丽塔让她去南章营,她自己犯难,被戚缭缭那么一搅更是也把这念头给掐了。

而她戚缭缭那个不要脸的,在冠冕堂皇训斥完她,又讨好了大人们之后,转头却自己投到燕棠的南章营去了?!

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怎么她受委屈了有戚家那么多人护着她,她想学本事了有大把人教她,就连她告她一状,杜襄都能夸赞她!

全天下的风头可都让她一个人给出尽了,现在连燕棠居然都中了她的邪?!

她咬紧下唇,望着正与燕湳他们在朝阳下说话的戚缭缭,只觉再用点力牙齿便直接能咬碎了!

……

这一日杜若筠都觉得五脏六腑如同刀绞。

而巴图等人在接连于会同馆和天机楼失利之后,近段时间便不能不老实按照朝廷章程往下走。

再加上这两日宫里又派来侍卫,说是要负责他们的出入安全,极大程度上束缚了他们的行动自由,更加让人恼火。

“大殷皇帝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是半点亏也不肯吃,我怀疑,天机楼的事情乃是他一手策划!”

“说不定,那天夜里出现在酒楼里的那个商人,就是他本人!”

在打发走了礼部例行来核数的官员之后,他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忧心地说。

说完他又望着阿丽塔:“你那边怎么样了?”

阿丽塔俯首,说道:“属下亲自在泰康坊外头盯了一个月,竟然没有拿到丝毫关于燕棠的把柄。”

“他不光是极少与人在外游玩逗留,更是除了身边近侍与坊间勋贵外,从来不曾亲近别的人,更别说是女人。”

巴图眉头拧成了川字:“若是如此,那即便是勾引到了他也得不到别的什么好处。”

瞄准大殷皇帝的近臣当然是要从中牟取利益。

或者离间他们君臣,釜底抽薪,让大殷皇帝疑心他继而弃用他。

或者是蛊惑得他晕头转向,将大殷军营里的内幕抖露一些出来,以达知己知彼之目的。

倘若哪头都挨不着,自然就该打消念头了。

他又问:“盯了泰康坊那么久,就没曾盯出点别的什么来?”

阿丽塔略窘,很快说道:“日前在泰康坊外,确是曾见到颇为令人寻味的一幕,只不过……”

她咬咬牙,便把与杜若筠见面,却遭戚缭缭砸了场子的事情说了出来。

“武宁伯府与靖宁侯府早前曾为了两家小辈有过纷争,杜家姐妹早将戚缭缭视成了眼中钉。”

“且戚缭缭近来频频纠缠燕棠,触怒了杜若筠,属下想或许有可以利用之处。”

“然而没想到……”

她至今也不明白戚缭缭是怎么知道她在那里见杜若筠的?

难不成在她盯着他们的同时,她也在盯着她?

“戚缭缭?”巴图讶了下,“就是那个扬言要砍了安达将军的腿的‘泰康一煞’?!”

“……是。”

巴图脸色沉了。

说到安达这件事,他便没法儿有好心情。

那安达可是王妃最宠爱的侄儿,这才刚露了个面就被遣送回去了,且还丢了那么大个人,他还不知道回头怎么去王庭请罪呢。

怎么这个戚缭缭又蹦了出来?!

他凝眉咬了咬牙,却又说道:“我们时间不多了,既然这里不行,那就不要再浪费时间!”

“先不要管那个戚缭缭,她成不了什么气候,也坏不了我们的事,还是抓紧时间盯着礼部和司礼监!”

说着他又看过来,缓缓道:“这次负责签署文书的,还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孙彭?”

……

戚子泯说现如今巴图他们不管谁出门都会有侍卫跟随,美其名曰是护着使臣们人身安全,但谁又不知道这是为了监视他们?

戚缭缭闻言笑笑。

因着天热,屯营里晌午已经不出操了,只早晚清凉时练兵。

燕棠想了想,就发令将戚缭缭他们的操练场转移到了王府的演武场。

王府地盘大,人也不多,这倒是方便多了,戚缭缭也能省出不少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而她这两日已开始学习擒拿术,刚学还有些收不住手。

第一回 把庑廊下的花架子勒翻了,险些吓死了正在廊下打盹的鹦鹉。

第二回 路过三房时看到靳氏养的大白猫,看到人家猫在舔爪子,也忍不住手痒,把猫腿一攥掀了起来。

十几斤重的猫被她弄得当场弹起来三尺高,怒瞪着圆眼嘶吼着想跟她同归于尽……

后来家里的猫狗看到她就绕道走了。

但是靖宁侯近来看她却越看越顺眼……

“皇上昨儿召我进宫议事的时候也顺便说到你们,把我和两位国公爷都给夸了一顿!”

休沐的这日他就特地让人把晨练中的她叫到了正院里,搓着手笑嘿嘿地跟她道:“我听子煜说你跟淮之学完骑射,现在又去阿棠营里学擒拿,真是很乖啦!”

“今儿我有空,你想买点什么,哥哥带你出去逛逛?”

戚缭缭还真不缺什么。不但不缺,她还有东西要给他们。

“我给哥嫂每人做了双鞋,你们试试合不合脚。”

她坐在炕桌边,一面啃着蒸排骨一面着红缨把鞋子给拿来。

靖宁侯简直不能相信!

“……你做的?”

他拿起那针脚细密绣工扎实,看起来长短也很眼熟的鞋子,瞪着眼张着嘴,胡子都翘了起来!

她淡定地点了点头。

当然是她做的。

那天红缨说沈氏特地派了厨娘给她做饭,她就想起过来了几个月,也是时候展露出点手艺来了。

沈氏也不敢相信,拿着那绣着她至爱的芍药花的银底紫花的鞋子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原先让你学学女红,你前后抓针也不会超过十次,这怎么会——”

这可不像是抓针十次的人做出来的,这像是抓针十年的人做出来的!

第129章 这酒真香

“其实也不全是我做的。”戚缭缭说,“阿慈女红做的好,我最近天天跟她在一起,也学了些本事。”

“这鞋底是我纳的,花是她绣的,我从来没做过这些,忽然就纳了两双鞋底出来,很高兴,就请她帮着做了鞋面。”

说完她马上又道:“我以后一定会亲自做双完整的鞋给你们的,说不定比这还要好。”

为了把谎圆过去,她可是早就做过了准备。

提前好些天就跟苏慎慈“请教”过针线上的事,后来又真的请她绣过两幅鞋面。

然后她把苏慎慈绣的收了起来,而她自己重新做了完整的。

这样,哪怕是将来沈氏他们跟苏慎慈闲聊说起,也不至于会露馅。

变成戚缭缭这几个月,要做到完全不漏马脚不是件容易事儿。

先前为了拿回燕棠的刀子得了个青批就已经够轰动了,她当然不敢再轻举妄动。

与可是其隐藏自己,还不如有计划地“暴露”。

那天红缨提到沈氏特意让厨娘给她做饭的时候,她就想到可以先把针线活儿这项露一露。

正好也可以让他们都知道知道,他们这儿成天呆在一起是相互往好的方向在影响彼此。

果然沈氏听到这里就相信了。

她笑道:“我就说嘛,你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突然这么能耐?”

“不过这鞋底也是纳得极好了,我瞧着,倒比这鞋面做的还要好的样子!”

说着她就高兴地弯腰试了起来。

靖宁侯见状,也喜滋滋地穿着下了地。

……戚缭缭会做鞋了这种事也能轰动了府里上下……

很快,除了杨氏和戚南风,以及靳氏,其余剩下在家的可全都来了!

一个个如同看镇宅之宝之似的激动地围着她转,拿着两双鞋传阅了好几轮,令戚缭缭觉得他们只差没拿去祠堂跟列祖列宗报喜了!

不就是两双鞋嘛……

她改天要是做身衣裳出来,他们不得把她给供起来?

……戚缭缭决定给他们每个人做双鞋。

翌日沈氏穿着新鞋上永郡王府去串门。

傍晚回来的时候,除了带来戚如烟对戚缭缭半嗔半喜的数落,还有萧少寰给她和戚子煜他们的各色特产。

萧少寰前些日子去了云南成王府,昨儿刚回来,带了不少当地的新鲜玩意儿,正打算明儿过来拜见舅舅们,不想沈氏去,就请她先带回来。

回府后大伙都在正院里说话谈云南,靳氏忽然想起来:“缭缭也挑两样用得上的给淮之和阿棠去。”

“他们尽心尽力教你本事,咱们可还没正经谢过的,不能这大咧咧地觉得人家该咱们的。”

杨氏觉得有理:“咱们家自己有屯营,也不缺人教,他们肯答应,已很难得。”

“——你瞧瞧哪些用得上的,只管挑出来送过去,再好好谢谢人家。”

戚子赫闻言,就把手里一柄尺来长弯刀送过来:“这个不错,可以拿去。”

戚子湛也把手里一成套貂皮推过来。

戚缭缭都看了一遍,然后便从其中挑了几样拿了,去完程家,又到了王府。

燕棠刚刚回府沐浴完,衣衫都还没有系结实,看到戚缭缭他便例行皱起眉头。

“我嫂子让我来答谢王爷,还让我多谢你近来这么耐心地指教我,一点小礼不成敬意。”

戚缭缭看到他不高兴就乐!笑得眼弯弯地把手里一只盒子推过去。

燕棠一点兴趣都没有。

毕竟所谓的请吃饭就是一碗羊蹄子面,他还能指望她能送出别的什么好东西?!

戚缭缭赶着吃晚饭,也就没多留。

燕棠等她走了定坐半晌,才又扭头瞅了瞅那盒子,打开瞄了瞄。

盒子里躺着柄象牙骨扇,上面刻纹繁复花哨。

骚包得要死……

他扫了两眼,丢在几上。

半刻后拿起来又扫了两眼,然后把门外侍卫叫进来,说道:“去看看淮之在干什么?”

程淮之正在房里看着手上的酒坛子。

下人来报说王爷来了,他随即放了酒迎出去,笑着跟漫步走过来的燕棠招起手来:“来的正好!”

“缭缭刚才给我送来两坛好酒,咱们把子煜和阿烁他们叫过来聚聚!”

“这酒闻着挺香,听说自云南带回来,成王也爱喝酒,他的东西应该很不错!”

燕棠抖开骨扇,慢摇道:“是么。”

……

基于近来戚缭缭对于家里小动物的杀伤力,靖宁侯把廊下的宝贝鹦鹉暂且寄存到了永郡王府。

而他听说她居然已经能跟戚子渝过招,高兴之余又不由有些忧虑:“你近来学这个学那个,一天到晚就没见有个消停的时候,身子吃得消?”

“没觉得心慌气短或者提气不上来什么的?”

戚缭缭还真没有。

刚回来练习扎马步那阵她就怀疑过随着换魂,自己的病症也消失了,毕竟只是猜测。

如今几个月过去,还真就没有半点不适。

初初还有些不大能协调,到如今为止,她的灵魂与身体早就完全融为了一体,没有半点生涩感了!

当然她也暗暗称奇,按说这病该落在身体上才是,跟灵魂能有什么关系?

她觉得要么是这还魂之事太过玄妙,要么,就是原身的病症另有什么说头。

但不管怎么说,她不发病真是太好了。

戚子湛最近又开始研制冰饮点心。

趁她午歇刚醒时端来了可口的酸梅汁儿,还有清凉的薄荷云片糕,清香的马蹄糕,以及看上去就像肌肉一样恨不能伸手去摸一把的古铜色糯米小发糕。

“这可不是平常做的发糕。除了把米浆磨得极细极稠,我还加了些羊奶,以及还有果肉粒,保证好吃。”

戚子湛说到吃的总是像秀才做文章一样利索。

戚缭缭尝了尝,又不免想到他们慕名去天机楼拜的那位厨子。

天机楼已经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开业。

她前几日和程敏之他们外出时也曾去打听过,那江厨子没了生计,又不肯轻易去别的饭馆掌勺,如今倒是闲在家里。

这当口去求师应是比起那会儿在天机楼来要机会大多了。

“好哇!你们吃好吃的也不叫上我!”

正说着,戚子泯忽然挥着汗进了门。

戚缭缭把还没来得及喝的果汁儿推过去:“你上哪儿了?这么满头大汗的。”

第130章 另有恩怨

“会同馆!”戚子泯不客气地端起来喝了一大口。

然后喘着气说道:“你不是让我盯着阿丽塔那伙人吗?我早上收到的消息,说是会同馆那边今天闹的很不愉快。”

“原本今日签署购马文书,朝廷突然抬高马价,乌剌使臣团与礼部及司礼监的人起冲突了!”

戚缭缭手一松,那块做得并不简单的发糕随即落在地上。

……她之所以硌应着巴图他们就是为了防着这一出。

前世里乌剌使臣在离京之前,与大殷在最后环节上起了冲突,由于他们死了几个人,不久贺楚就着信使来谴责大殷恃强凌弱。

这件事虽然不能说是直接导致明年战争的起因,最起码也让贺楚“名正言顺”占据了舆论上游,因此得到了草原其余部落的同情及拥护。

贺楚野心不小,他想要短时期内称霸草原并不可能,但他又觑觎着大殷物资,同时又无法完全起兵与大殷对抗。

那么当下他最好的办法便就是借助各部力量一同攻入关内,夺取利益再行分配。

就算不能,能够调动起各部对大殷的防备也是好的。

所以前世里使臣团在燕京死了几个人,接而就有了贺楚遣使向朝廷问罪的那么一回事。

这件事因一直成谜,她也无从查起,更是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巴图他们的预谋。

可不管是巧合还是预谋,司礼监的态度变化都很可疑。

她之前跟孙彭套近乎,并没有套出什么有用信息,便唯愿能够在处处提防之下避免此事发生。

然而没想到,这冲突居然还是起来了……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她喝了口戚子湛重新递来的果汁。

“这就不清楚了!”戚子泯耸肩,“你不是只让我盯着会同馆来着?”

“刚刚那边人给我来传话,说是司礼监不知为何一改之前温和态度,突然间变得强硬。”

“巴图那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恼羞成怒要掀桌子!我听着消息就过来告诉你了。”

“现如今又怎样了?”

“没谈成,散了呗。”戚子泯说,“司礼监和礼部的人刚刚自会同馆出来。”

戚缭缭只让他派人盯着阿丽塔他们,防止他们私下做什么小动作,这种朝廷里的要政他可没关注。

可是他能不当回事,戚缭缭却无论如何不能不管。

靖宁侯回府后她就尾随他到了正院:“听说会同馆今儿起了纠纷?”

“是嘛?”靖宁侯漫不经心地回应,“怎么回事?”

朝中各部各司其职,会同馆的事既不归兵部管又不归屯营归,他怎么会知道。

戚缭缭就把戚子泯打听来的消息说了,然后说:“这贺楚奸诈狡猾,大哥要不要找个机会跟皇上进言,请他多加提防,以免中了贺楚奸计?”

靖宁侯端了茶坐下,舒服的叹了口气:“这是礼部和司礼监的事,和我有什么相关?”

“别说我压根不了解他们怎么谈的,就是了解,我能把手伸这长吗?”

“再说了,皇上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既然交给了孙彭来管这事,自然也不会听旁人念叨几句就改了主意。”

“——你的擒拿今儿学到哪儿了?”

他这话锋一转,戚缭缭少不得回起他话来。

靖宁侯这边显见是行不通了。

回房想了半晌,她便又找到了王府,把话又重新跟燕棠说了一遍。

燕棠这两日心情还可以。

这时候一面拿着方印章在手里把玩着,一面漫不经心地回应她:“你关心这些干什么?”

“国之兴亡,匹夫有责啊!”

戚缭缭道:“好歹我也是将门之后,打起仗来我也得努力冲在前面的。”

燕棠轻睨了一眼她,只差没拿手里的印章把“不以为然”四个字印在脑门上。

戚缭缭凑过去:“我就觉得巴图他们此番没安好心。多提防些总是没差。”

“贺楚正愁找不到进攻大殷的理由,倘若司礼监这回因为太过强硬而出了什么岔子,让乌剌有了大殷仗势欺人的把柄,到时候他们煽动草原各部与大殷作对怎么办?”

打仗就得有牺牲,虽然事实证明最后乌剌的大克星是他,但他现在还年轻,派谁也不会派他做主帅!

燕棠定定望着她,像看陌生人。

戚缭缭知道自己这番话超出了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小姐的范畴,但她没有回避,也眨眨眼与他对望着。

这不是她危言耸听异想天开,而是前世里切切实实发生了的事情。

她不是朝官,也没有任何影响力,便只能说服他们这些有影响力的去影响皇帝决议了。

如果巴图这次徒劳回去,那么最起码再寻机会生事也会是在将来。

能够几句话解决的事情,她为什么不试试?

“你怎么会想到这些?”

燕棠再开口,声音和脸色又已经透着漠然了。

戚缭缭情不自禁挺直了身子:“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一直都很忧国忧民的。”

燕棠垂眼睨了她半日,说道:“你议论的是两邦事务,是朝廷一等要紧的政事。”

“这既不是你我勋贵能插手的事情,也不是你在会同馆那通胡闹能够相提并论的。”

“你说你的理想是做‘华夏一煞’,你前十四年生涯里最大的壮举是得到个鬼见愁的称号,你说的‘忧国忧民’,我还真没太看出来。”

“这跟我的理想不冲突。你仔细想想我的话,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她认真地道。

燕棠拿着印章沉吟了下,然后道:“在我仔细想你的话之前,你不如先告诉我,你近来折腾这个那个的,究竟是想做什么?”

戚缭缭顿了下。

他却没有放弃。

如果说她学鞑靼语他只觉得她胡闹,听说她想骑马也可理解为确实是出入所需,可到了她去通山营里学骑射时他就不明白了。

如果只是胡闹,她用不着留住黄隽坚持学到可以用鞑靼话自如点菜的地步,出入所需,也用不着学什么骑射。

像如今,她又过问起朝廷政务……

按照大部分像她这样的勋贵小姐的人生先例,等到她明年及笄,便该走入婚聘,然后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继续养尊处优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