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隽挺不好意思的,因为本来教她这些就是因为戚家尤其是戚缭缭对他关照颇多。

这里推辞不下,就说道:“家祖母念叨过姑娘好多次了,若姑娘哪日有兴致,也上南城来转转儿,家里附近有辽东的乡亲开的饭馆儿,想请姑娘去坐坐,表表心意。”

想来是戚缭缭常在外吃喝玩乐的浑名给传开了。

戚缭缭还从来没有去过市井人家走动,眼睛一亮,也不管红缨从旁戳她,就应下来了:“好啊,等我忙完就去看望你祖母!”

黄隽连声道好,躬着身走了。

等他走了红缨就说道:“姑娘答应得忒爽快了些,这黄大人家小门小户,如何整出排场来招待姑娘?”

“那贫苦人家坐没个好坐处,站没个宽敞的站地儿,便是请姑娘下馆子,又能请得起什么好饭食?”

“姑娘还是在府里呆着吧。再不济,便跟湳二爷程二爷他们出去吃也是好的。”

红缨翠翘都是沈氏拨给戚缭缭的伶俐人儿,一个沉稳,一个机变,红缨这番话便显见得世故了。

戚缭缭想了下,就笑道:“我看黄隽倒不像说笑的。”又道:“再说吧。”

红缨说的体面,怪黄家招待不好她,可反过来想想,她真跑过去,人家不定多么惶恐呢。

翌日靖宁侯就把比武的相关消息带回来了。

“……场地就设在最近的吉山营,到时候皇上和太子殿下还有宫里卫贵妃和淑妃都会过去。”

“其次是以兵部为主的各部大臣,虽然是切磋为主,但谁都知道这是要看真本事的。”

“此次大阅大家心知肚明,与乌剌近期不断生事息息相关,咱们戚家历代沐受皇恩,保家卫国这样的事情须得冲在最前方。”

“子煜子赫子卿各有强项,不需多说。四个小的也得好好表现。”

“输赢在其次,重要的是你们对不对得起祖上挣下的这份功业!”

夜里全家上下便就在正院里商议起了这件事。

老少男儿都应声附和。

随即靳氏道:“小妹就不上了吧?”

戚缭缭跟着点头。本身学艺不精,是没有必要去逞强的。

靖宁侯看了下她,却说道:“我倒也没打算让她上,不过今儿我一看兵部的花名册,已经有她的名儿了。——就让她去玩玩吧。”

反正戚家有七个能打的小辈,她就是输一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戚缭缭就不免问:“那跟我对上的是谁呀?”

靖宁侯吃了口戚子湛孝敬的参鸡汤说:“我特意让子煜去兵部打了招呼,安排的是东安伯家的五小子,今年九岁。”

意思是她要是连个九岁小娃娃都打不过,那也实在让人无话可说了。

戚缭缭虽然正式学艺才几个月,但因为她学得认真,拜的又是燕棠这样的师父,所以其实长进还蛮大的。

只要不比兵器,骑射拳脚类,在同龄人里她觉得自己也许也不会输得太难看。

那天燕棠打擂,也比了拳脚的,以及程敏之他们这帮人的身手她心里也有数,她仔细琢磨过。

这次对上的是个九岁娃娃,虽然说这样也有些失面子,但总比对上个厉害角色被人打趴在地上让人看戚家笑话要好多了。

所以既然都这样安排了,她也无意推却。

程敏之他们也很关心她的对手。

听说是东安伯府的九岁小孩儿,便就齐齐放了心。

东安伯府陈家住在玉玑坊,东安伯掌着前军营副都督的职,府里只有世子带队。

而陈世子跟程淮之他们是一辈的,陈家老三老四就是前些日子因为泰康四煞连连建功,而横竖看他们不顺眼的其中之二。

陈家最没看头的就是这个老五,也算是这次下场的子弟里年龄最小的一批。

“陈家武术最擅长的就是兵器,咱们这些人不比兵器,所以缭缭不用担心。争取一上场就把他打趴便是。”

邢烁替她分析说。

戚缭缭觉得他们又有些高看她了,她虽然有了些长进,可也不见得一上场就能把人打趴不是!

“小姨你放心,到时候我们去给你打气!”

萧缦予拍着胸脯说。“我还拉上侍卫,一起给你加油鼓劲儿!”

“你就算了吧,你坐的是宗亲那一列,不远处就是皇上和贵妃娘娘,你怎么加油?”程敏之不以为然。

萧缦予撅嘴巴。

燕棠虽然冷不丁地又被戚缭缭给气了一下,但听说她将下场之后,终究不打算与她计较。

好歹是他教出来的徒弟,若是输得太惨,丢的可是他镇北王的脸。

忙完屯营里的事,回到王府卸盔甲的时候他就问侍官:“戚家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侍官随即去了趟戚家回来说:“侯爷他们都去了屯营,还没回来。二爷他们都在戚家给姑娘打气呢。连郡王府的世子和县主都过来了。”

燕棠想了下,就理着袍带说道:“这么吵吵嚷嚷的,不闹吗?”

侍官颌首,连忙去往隔壁传话:“王爷有些重要的事情跟姑娘说。”

戚缭缭正被他们闹得满脑子浆糊,听说燕棠有请,就让子泯先招待,然后抽身到了王府。

第176章 想我出征?

“王爷找我?”她轻车熟路地跨进门,越过正在忙碌的满院子花匠,到了他面前。

燕棠在庑廊下看着花匠们搭菊山。

瞄见她如同一团红云轻快地跨了门槛,随即想起那日她厚颜无耻地说来看他,结果却是为着来撕画像的事情。

把脸沉了沉,他说道:“我倒是真的找你,不是找你们家的别人。”

戚缭缭微顿,仔细一回味,就笑道:“王爷心眼真小。”

“是没你心宽。”燕棠低头卷袖子,漠然道:“路上偶遇的男人都能记得那么深刻画下来。”

说到这里他叉腰扭头望着她:“我就不明白了,戚缭缭,你就从来不考虑考虑你这么做事的后果吗?”

“也不想想那人是不是已有妻室?这么做会不会影响人家姻缘?”

戚缭缭不觉得给自己的混蛋前夫画张像能有什么不好的后果——除去被他半路截走当门神之外。

她好笑地说:“王爷这么关心我做什么?”

燕棠脸色微僵。撇脸看着远处金灿灿的菊花,说道:“谁关心你!我只是不想看到人间好姻缘被你活活拆散!”

戚缭缭看见他绷得紧紧的侧脸,笑起来:“你这话说得也太严重了吧?我就画个像,又没上门抢亲。”

燕棠睨她:“你还想抢亲!”

“好了好了,当我没说。”戚缭缭最怕他乱扣帽子,掐了他一朵大丽菊在手里玩,又道:“说说你找我过来干什么吧?我家里还一堆人等着我呢。”

燕棠冷脸道:“听说你跟陈家老五对打?”

“还真是有出息啊,戚家满门将才,结果出了你这么个花拳绣腿的二小姐。如今跟个九岁娃儿对阵还得所有人加油打气!”

就这事儿!还特意把她叫过来训一顿?戚缭缭扯着花瓣,对他的话不以为意。

燕棠扭头看着她,气闷半晌道:“明儿你放机灵些!东安伯世子为人通透,我跟他打过招呼了,他会嘱咐他弟弟的。”

戚缭缭道:“你这意思是说,还让陈家那小娃娃给我放水?”

“不然呢?”燕棠道,“谁让你那些年都只顾着闯祸?”

戚缭缭倒也哑口无言。

前世里的戚缭缭是没赶上这趟,要是命长些活到如今,戚家恐怕就压根不会让她上场了。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要好好地保护着这具身体,让自己这辈子活长点儿活久点儿。

燕棠见她不吭声,以为她被训老实了,便又道:“输了就输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谁敢说自己一辈子打仗不输?你是个姑娘家,柔弱些不会有人说你。”

戚缭缭听到这里,却道:“王爷觉得女子天生该示弱?”

燕棠被问住。

她看着手里的花,说道:“我倒觉得瞎逞强不能要,若是一味地看轻自己也没必要呢。”

她就没想逞强,朝堂里的事情不该她知道的她绝不多问,于她自己没有切身关系的也不多问,她就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改变她想改变的事情。

然而她也不想示什么弱,也并不觉得作为将门女子,不下场则已,下场却连个九岁孩子都打不过,这是件值得光荣的事情。

说完她又扭头看了一眼他,说道:“王爷向来不近女色,跟你聊女人自然是聊不到一块的了!”

燕棠沉脸:“你这话什么意思?”

戚缭缭笑而不语。

燕棠不想理她。

戚缭缭又伸出食指戳他的胳膊:“我的输赢倒在其次。只是明儿无论如何,王爷都该下场露露本事才好。”

燕棠扭头瞅着她这不安份的手:“说话就说话,少动手动脚的。”

戚缭缭正色:“乌剌屡生事端,朝廷必不会纵容,这么好报效朝廷的机会,王爷不想争取?”

燕棠眯眼望了远方斜阳半晌,说道:“你希望我出征?”

戚缭缭略顿,说道:“没什么不好的。何况不管打不打,能在屯营大阅时展露你的过人才干,也是件大振士气的事不是吗?”

燕棠凝立半晌,然后收回目光望着她:“真有你的。”

明明只是想看他在比武场上挥汗如雨而已,偏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先过来练练!”

未等戚缭缭说话,他忽然已捉住她一只手,拖着往演练场大步走去。

……苏沛英明儿不会去校场,但因为听苏慎慈唠叨了好几日,便就也去往程家找程淮之聊了聊。

程淮之又听说戚子煜回来了,遂二人又往戚家来。

刚到角门下就见汗湿了刘海的戚缭缭自王府方向过来,得知是燕棠唤她过去开小灶,程淮之便不由笑道:“这可不得了了,连阿棠这当师父的都紧张起来了!”

苏沛英望着戚缭缭,闻言笑笑。

戚缭缭被大家伙儿这么样一关心,也不能不重视,这要真被个九岁娃儿打下来,那就未免太丢脸了!

但此事真还是其次,她主要还是想燕棠能大放光彩,起码也得把秦王府的势头压下去。

——这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情,容不得她存有什么礼让和“公平”的心思。

翌日就直奔吉山营。

吉山营校场也是素日皇帝大阅次数最多的校场。

太祖皇帝还未登极之时吉山营便是那会儿身为燕王的他的亲兵营。

后来交给太宗皇帝,吉山营与孝惠皇后的天狼营便成为当时大殷最为精锐的两个屯营。

再后来天狼营为历代太子所辖,而吉山营则与南章营、通山营等几座屯营同时成为京畿军营主力。

吉山营可谓很有历史,甚至在营署附近还有好几座开国时期留下的行馆,例如帝后的,亲王的,以及那位传说中惊才绝艳的靖南王的。

校场无令不得擅入,今日难得这机会,戚缭缭他们特意早些过来,准备去行馆逛逛。

事实上她是陪苏慎慈他们逛,当过王妃的人,这些地方她都是去过了的。

到地儿下了马,大伙先入场看了看大致情形,便就往北面的行馆走去。

皇帝他们銮驾也到了,有指定的去处歇息。

屯营四处行走的人非常多,金林卫的将士也密布在各处。

第177章 这是蠢货

正走向靖南王行馆去瞻仰画像时,就听远远驶进来一群戎装武士,为首的几个英武非常。

仔细一看,那副熟悉的银甲下竟隐约是燕棠,旁边是永郡王世子萧少寰,而他们身旁几位因穿着甲胄,却看不甚清楚面目。

虽然看不清楚面容,可光这身姿也是极为够瞧的了!

“看装束不像是一般将领,还有王爷和世子陪着,难不成是秦王府的人?”邢烁说。

戚缭缭知道这次萧蔚除去部将外,还带了自己两个儿子来。

她记得前世萧蔚死后,秦王府的人都被迁往漠北幽禁了起来,虽是没有绝后,便下场都并不怎么好。可以说也是被这场战争给耽误了。

眼下见着有可能是郡王的那行人,就不免多看了几眼。

燕棠正是奉旨与萧少寰陪同萧蔚两个儿子的。

在京的宗亲不多,这处场合也唯有他这位镇北王各方面比较合适,皇帝下旨给他在情理之中。

他远远见着他们这些人也看过来,而绯衣的戚缭缭在其中尤其扎眼,就跟秦王世子萧翌指路道:“我们先去行馆歇歇脚。”

萧翌笑道:“燕大哥方才还说要带我们去前面看看场地。”

燕棠波澜不惊道:“跑了这么会儿,还是先吃口茶再说。青漾方才不是还说要去瞻仰瞻仰太祖行馆吗?”

萧翌笑起来,就打马道:“听你的便是!”

苏慎慈远远看着说:“真帅!”

戚缭缭扭头看了眼她。

邢烁不以为然:“咱燕京里的世家子弟,哪个长得不好?瞧瞧小爷我们几个,也不赖!”

戚缭缭睨了下他们那平平无奇的胸腹,不大敢苟同。

不过萧家自太祖起据说就美貌得不像话,各世家虽说不见得有这么深远的渊源,但是这么多代下来所娶的女子又多是出色的女子。

代代郎才发女貌的下来,出几个美人还能叫是新鲜事儿?

杜家姐妹刚好在燕棠他们后头进了屯营大门。

见着戚缭缭在那里,杜若筠便就驾着马儿到了跟前,居高临下望着她冷笑:“今儿可是真刀实枪的比试,戚缭缭你该不会也要上场吧?”

“可别到时候在台上被吓得哭爹喊娘才好!”

同来的荣家姐妹闻言顿即大笑起来。

戚缭缭没说话,旁边邢烁与戚子昂却是按捺不住了,两人自戚缭缭左右走出来,怒指着马上的她说道:“你胡说什么呢?!”

杜若筠冷笑。

戚缭缭回头看着他们俩,说道:“干嘛跟蠢货说话?显得咱们也好蠢的。”

这下苏慎慈和邢小薇便皆都哈哈大笑起来。

杜若筠寒了脸,杜若兰怒道:“你说谁蠢?!”

戚缭缭道:“连我说谁都听不出来,蠢成这样,还用得着问?”

杜若兰要怒,被荣家姐妹给劝住了。在她耳边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有什么火气,回头再撒。”

说完她们又瞪了戚缭缭他们一眼,将马头掉转了方向,往另一头去了。

“真是哪哪儿都有这么些看着心塞的人!”邢小薇撇着嘴说。

戚缭缭凝眉望着杜若筠她们背影,倒是有些意外她们这么容易就撒手了,照她们俩素日那德行,不得先跟她在这里吵上一架再说?

半晌后她看了眼他们,说道:“走吧。”

靖南王行馆在有需要的时候也会使用,只留出一间存放其旧物。

只不过今日未曾动用到,因此可以前往一观。

苏慎慈是头回来,对屋里大小物事看得极为仔细。

苏家说起来跟靖南王也颇有渊源,祖先苏默少年落难时被孝惠皇后所救,后将他转托给了挚友靖南王,后苏默就成了靖南王的弟子。

这位王爷并无子嗣,因此苏默的身份又显得格外特殊。

如今苏家的祠堂里,在苏默的灵位之上,是也奉着靖南王一副画像的。

画像上的他清隽儒雅,目光柔和俯视人间,令人神往。

众人走了一圈,校场那边就传来鼓点声,已经到了候场的时候了。

……

校场。

由于是大阅的场地,所以十分宽敞。

皇帝太子等及宗亲勋贵们坐于点将台上视野最佳位置,前方是亲军十二卫的将领,而后是金林卫里三层外三层的卫士,今日因比刀枪,是以不得不加强戒备。

其余各方则是文武大臣以及将上场的将门子弟。中间划出一片作为比武阵地。

坐席位置就随便坐了,除去官员们有指定的一面看台外,余下都是要上场的,且又无多余外人,坐哪儿都行。

戚缭缭刚落坐,校场斜对面的杜家姐妹便狠瞪了过来。

“都安排好了吗?”杜若筠斜睨过去。

荣大点头:“你放心,戚缭缭把望哥儿伤成那样,戚家还倒过来讹了咱们家五万两银子。”

“父亲母亲早就恨不能把她戚缭缭给打得满找牙了,不用你说,他们也自会办妥的。”

杜若兰咬牙道:“光打她一顿焉能解恨?怎么着也得弄瘸她两条腿!”

她永远也忘不了在小黑屋里呆过的那一夜,不让她倒个大霉,她死也不甘心!

杜若筠没说什么。

锣鼓声响就开场了。

首轮便是戚缭缭他们这辈儿的子弟上场显身手,一共是六十个人,刚刚好一对一打三十轮。

因为目的只为展现年轻一辈子弟的长进,因此只比一轮。

但即便是不论名次,这一对一地拼下来,也是能让人对各家子弟的水准心里有个数。

靖宁侯为免戚缭缭心慌,特地在着人安排她场次的时候将她安排在第二十八轮出场,总之是挑选了一个让人不大有耐心再看的排次。

戚子煜戚子赫戚子卿都是在屯营里有担职的,因此排到了程淮之邢炙那一辈。

戚子昂带着剩下三个则陪着戚缭缭,与程敏之他们仨儿,以及邢小薇一起。

众人还有的是时间,就当是看武戏一般懒洋洋地边看边点评。

事实上并不是每个出场的子弟都有手过硬的功夫,毕竟年龄摆在那儿,许多人十来岁才开始起步,所以虽然有三十组,过程却并不如想象中冗长。

第178章 有点不对

由于缺少看头,所以看台上的人也并不十分认真。

但是皇帝和太子甚为看重这些小将,大伙也不敢太过走神。

燕棠自打与萧翌回到场上,就在太子下首自己的位置落座了。

坐下后他看了一眼左面戚缭缭方向,只见戚家四小与燕湳他们都在她身边,十分显眼。

燕南本是要与他同桌的,但他想跟他们一处,他也没阻拦。

他们这几个别的不说,从小到大架打了不少,怎么着都是有些对阵经验的。陪着她一起,多少能打点气。

旁边萧翌道:“我多年不曾进京,除去你们这批,剩下的年轻子弟大多已不认得了。”

燕棠顿了下,说道:“日后自有大把机会相处。”

秦王府前些年有过一段秘辛,因此萧翌有长达八年的时间不曾进京。

他虽然不八卦,但因皇帝常带他私下行动,所以此类消息也听说过不少。

因而他又道:“此次大阅非同小可,呆会儿好好发挥,说不定连留京历练都有可能。”

倘若这次大阅是皇帝想选拔打乌剌的将才,那么在他已然属意秦王的情况下,留下表现不错的萧翌在京并非不可能。

戚缭缭坐在席上看了半晌,果然觉得小辈们里头能打的不多。

原先觉得程敏之他们跟程淮之他们比起来压根不够看,可现如今看看场下,她身边这几个人里,随便一个出来都能博得满堂彩了吧?

当然除了她自己以外。

“杜若筠上来了!”正有些心不在焉,戚子湛忽然戳戳她。

就见杜若筠一身翠绿衣裤,如蝴蝶般轻盈下了场。

跟她对阵的是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儿,那小子见到她上场,目光便频频往她身上瞟。

杜若筠心下生怒,满面寒霜地朝他面目便是一脚。

很快两人交战在一处,对方竟然不是个吃素的,这里棋逢对手,四面坐席上终于也有喝采声逐渐传来。

杜若筠本就是为着来出风头,一面尽着力地把自己所学功夫往外使,一面身形不断地往燕棠这边方向挪。

那男孩儿久战不下,未免急躁,一招扫荡腿过去,用力过猛,反过了界,被杜若筠跃到后背击中后心,打趴了。

杜夫人高兴得不行,忙着跟左右的人激动说道:“筠姐儿可真是!怎么能这么不给人面子呢?”

杜若兰撇嘴笑道:“人家学艺不精哪能怪我们?打死也活该!”

坦白说,戚缭缭对杜若筠的身手也算是佩服,一个女孩子,能文能武,实在也叫做上进。

只不过就是那点心思太显眼了些。她有这样的家世,倘若能走正道,还怕这辈子落不到好结果?非得只盯着个燕棠。

再过了几轮便又到杜若兰。

这个八戚缭缭便连看也不想多看了,扭头跟戚子泯道:“回头将领们上场又是如何样的章程,都查到了么?”

戚子泯道:“首轮比战术,二轮比兵器,三轮比拳脚,下场的将领只有京畿十二个屯营的高级别将领。”

“战术比的是推演,这块没有多大看头,我们也听不大懂,主要是给皇上太子看。”

“倒是兵器拳脚会很精彩,所以放在最后。听说秦王世子很了得,也许回头会有惊喜。”

“有今日下场将领的名单么?”戚缭缭听到末尾就更郑重了。

“没有。”戚子泯道,并指着鼓楼旁边坐成一排的几个官吏:“就连咱们这批的花名册都只有传令官手里掌着呢。”

“不过秦王肯定会下场的,毕竟是回来述职嘛。搞不好伯父和咱们坊两位国公爷都得下场切磋切磋。”

靖宁侯与萧蔚在资历上同辈,既是皇帝亲来,他们要下场乃在情理之中。

不过戚缭缭仍是关心燕棠是分到戚子煜他们那块出场,还是跟靖宁侯那块出场。

论级别,她与萧蔚差不多同级,论资历,他又与戚子煜他们平行。

昨儿她问过他,他也不知道,只说是皇帝那边也没有给过准话。

她当然是想让他划去萧蔚那辈下场的,如此才能有对比,不然的话他就是在同龄人里再出色,那也只能算是个后辈。

戚缭缭瞥了眼传令官那台子,然后把目光往回收。

半路忽又觉目光灼灼,遂往源头看去,只见刚打完回座的杜若兰正在狠瞪她。

目光与她对上,对方又转头看向了场下。

戚缭缭眉头惯性皱起来。

她虽然与杜若兰前世恩仇已了,但既然带着记忆,便没办法做到跟她一切从头开始。

对这个人她始终改观不起来,甚至对杜若筠她还能笑而不理,对杜若兰她连假笑都吝于给予。

更别说杜若兰还欠着原先的戚缭缭一条人命,那几万两银子虽说是以戚家的立场把这笔账一定程度上给了结了,但想让她戚缭缭忘记却不可能。

她不由回想起先前在屯营门口起的那场小冲突。

杜若兰恨她是勿庸置疑的,她不怕她恨,但她那么恨着她,却又被荣家姐妹劝着不与她起冲突就让人不解了。

她杜若兰素日何曾把荣家姐妹放在眼里?怎么先前分明要冲她来了,又被她们给摁住了?

她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敌人的。

杜若兰显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被她关在小黑屋跟耗子呆了一夜之后,她若不会想着报复她就真叫怪了!

想到这里她看向场下,只见已经轮到第十八的邢烁出场,正把曾经扬言要跟泰康四煞干架的对手揍得满地找牙。

她心下顿了顿。

比武场上是不讲什么情面的,顶多是不会伤性命,如果今日她对上的是杜家姐妹,那么便是被她们揍断了胳膊腿,戚家也不便拿这事公然去讨说法。

可她们明明恨她入骨,将她当成眼中钉,为什么却早早下了场,没抓到这个好机会?

何况荣之涣还是兵部郎中,以荣家跟她的恩怨,要把她们调成对手找机会打她一顿,那不是很容易?

她们这是放弃了这想法,还是另有打算?

她扭头看看戚子昂:“你大伯说跟兵部打过招呼的,不会有问题吧?”

戚子昂道:“兵部侍郎和大伯常在一起喝酒,这点小事他还能办不到?小姑姑放心好了。”

戚缭缭想想也是。

她就是不信别人,还能不信疼她如女儿一般的亲大哥?

第179章 真的有坑

……眼看着比拼一轮轮过去,杜家姐妹坐回席上,脸上也不禁露出得意。

戚家的声势虽比杜家硬,但荣之涣这个兵部郎中总归比他一个外人做手脚容易些。

“快了,还有几轮而已。这次倒要看看她还能怎么逞能!”荣大咬牙说。

杜若兰扶着杯子冷笑:“呆会儿她被抬出来之后,让你们的人都仔细些,多弄些粉尘洒到她身上!”

杜若筠扭头看了眼她,皱了皱眉头:“你想干什么?”

她冷笑:“不干什么。”

那病痨鬼有哮症,她已经专门找太医问过了,很多有哮症的人都不耐粉尘,尘沫进入气管会加速诱发病症,所以打折她的腿脚怎么算够呢?

最好是让她当场旧病复发,就是不死也让她多遭一份罪!

不过她是不会跟杜若筠说的,杜若筠虽然也恨戚缭缭,但她心高气傲,未必屑于伤她性命。

“她让我们两家沦为了京师笑柄,今日自然是要让她狠狠栽个跟头的!”

荣家姐妹也如此说。

苏慎慈对比武兴趣不如戚缭缭大,陪着看了会儿,总觉得那边坐着的杜家姐妹今日频频地看过来,就跟戚缭缭道:“你觉不觉得她们俩今儿有些奇怪?”

这话可正问到了戚缭缭心坎上,既然苏慎慈也这么想,可见不是她的错觉了。

她便就戳戳程敏之:“有没有办法把咱们这场的花名册弄过来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