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拖着戚缭缭赶紧下了场。

上了看台,场下四面还很纷乱,往皇帝坐处一看,人站得满满的,恍惚燕棠戚子煜靖宁侯他们都在。

她咬牙扫了眼站在屯营门口、正睁大双眼惊恐地望着她的杜若筠,跟她甩了个寒彻骨的眼神,也出到赛场外头来。

靖宁侯和沈氏他们不能离席,早就派了下人在此等待。

看到她行动自如,各自也全皆松了口气,纷纷传达了靖宁侯的话语,又急急地赶过去回话。

戚子煜的护卫道:“世子说,姑娘放心,这件事戚家绝不会善罢干休。”

“让几位小爷先伴着姑娘回府,并且已着人回去报讯了,二太太三太太都在府里等候着姑娘。”

戚缭缭顿了下,说道:“就说我知道了。但我还要办点事才能回去。”

空地上程敏之和苏慎慈他们都已经翘首以盼。

看到她在戚子昂他们伴随下出现,一窝蜂地便迎了上来。

先前他们俩虽未下场,但与杜若筠及荣家姐妹全都看得真切,在他们姑侄四人周密配合下,那杜若兰完全无有半点退避余地!

把她打成那副残样其实并没有花多长时间,但戚缭缭的出手果决完全震憾了他们这些人!

换成别的女孩子身处这样的境地,要么伤,要么怂。

但她不,她安然无恙下来了,却把背后元凶给弄去了大半条命!

“杜若兰那条腿怕是再也走不了路了吧?”苏慎慈率先问。

戚缭缭的拳头砸的是杜若兰的腿骨,而戚子昂的拳头则伤的是她的膝盖,别处还好说,这膝盖碎了,还怎么走路?将来还能站起来就不错了!

“自然是不能让她再走了!”燕湳咬牙道:“这丫头的心也太毒了!她跟荣之涣这么做是想活活整死缭缭啊!”

“咱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怎么能这么狠心?便是不能要她的命,总归也得不能再让她出来害人!”

大伙纷纷摩拳擦掌,意犹未尽。

相形之下戚缭缭倒反应平常,她看了看右掌说道:“事情都办好了吗?”

“都办好了!”程敏之道:“刘家两个婆子,荣家姐妹身边的人,以及先前杜若兰身边的人,总而言之有可能为人证的人都被押上了!”

“而正好我们押齐了的时候子卿哥他们都过来了,我们就把人给了他们。”

“这次,杜荣两家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方才他和邢烁燕湳之所以没有车戚子昂他们一起下场,就是奉她的指令去办这些事情了。

“现如今满场都在传说刚才的事,都在打听杜若兰跟你究竟有什么生死大仇。”

“有些已经听说过之前事的便口耳相传,这会儿应该差不多都知道杜若兰和荣望几次想害你性命的事了!这次荣之涣可死定了!”

他咬着牙说。

平日里他们也不是没有几个看不顺眼的对手,便如别的坊间那些子弟们,见面了一言不合也开打。

但大伙都是来明的,也都是打过就算,输了也不怨人,哪像她杜若兰这样?

自己心术不正还对别人耿耿于怀,小小年纪居然还想害人家性命!

这种人不狠治,难道都当他们是吃素的吗?!

戚缭缭心里有数,说道:“眼下先不说这些,我还有别的正事要办,你们还得再劳动劳动。”

“你只管说便是!”燕湳拍起胸脯。

她便招呼大家近前,埋头跟他们说起来。

“得争取时间,都要尽快!有了消息就回来告诉我,别让人拿到把柄,知道了吗?”

“放心!绝对误不了你的事儿!”

众人早有默契,听完之后随即散向四方。

时间将近辰正,朝阳爬在半空,在只飘着浮云的天幕上暖洋洋洒下来。

不远处赛场里又响起锣鼓声,戚缭缭长舒了一口气,在身后枯木上坐下。

燕棠拿到侍卫取回来的药,正四处寻找戚缭缭,忽见燕湳着急忙活回到赛场,不由把他唤住:“你跑什么跑?!戚缭缭呢?”

燕湳只当他又要教训他们,懒得跟他纠缠,匆匆说了声“没事儿”就要从他身旁钻过去。

燕棠一手将他胳膊拽住。

他不得已,只好道:“在屯营外头歇着呢!你别烦我,我还有事情要办!”

说着使劲从他手下挣出来,一溜烟跑了。

戚缭缭在草地上等他们回来。

一面低头看着胳膊,青一块紫一块,也是很壮观了。

这是她头一次下了狠劲地赤手空拳上阵打人,少不得要落下几处伤。

比如说最后砸向杜若兰腿上的那一拳,几乎用尽了她全身力气。

骨头折是应该折了的,但她的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右拳已经青肿起来,像个发酵到一半的包子了。

前世里荣望一个人顶了杀害戚缭缭的罪名入了大牢,荣家与杜家反目成仇,荣之涣仕途也被牵连。

可以说是荣家把杀害戚缭缭的那份罪责给扛了,可如此不光是戚缭缭的仇没有落到仇人身上,还因此放任了杜若兰去祸害了苏慎慈——

当然,一个巴掌拍不响,杜若兰进楚王府那破事儿,不是她一个人能造成的。

但是,如果杜若兰扛起了杀人罪,那她还有机会在苏慎慈面前做出那些恶心事吗?

所以杜若兰要打,荣之涣不能放过,所有心术不正的人都得尝尝恶果!

第184章 撒撒娇吧

她抬起手掌哈气缓解疼痛,一抬眼,面前多了双覆在锦袍之下的大长腿……

“王爷?”她颇有些意外。

燕棠看着她,又看了眼她支在膝上才哈过气的那只伤手,自怀里掏出只小药瓶来抛过去。

戚缭缭认出是太医院的跌打药,也不客气,随即拧开盖子,倒了点药油,自己擦起来。

总归是肿处太厉害,影响了发挥,瓶塞几次掉在脚下。

燕棠弯腰捡起来,捉过她的手,倒了药替她擦。

戚缭缭倒没想到他会忽然这样不讲究,不由笑道:“男女授受不亲啊王爷。”

燕棠手下动作并没有停。

相对于男女授受不亲,他倒是更好奇她居然顶着这一手的伤还能若无其事跟他贫嘴。

她不痛的吗?

姑娘家,尤其是她这么娇生惯养出来的姑娘,不应该是撒完泼之后转头就要哭着去告状去找安慰的吗?

你看看苏慎云和杜家姐妹?

“大夫说,杜若兰四根肋骨全断,胸骨破裂,左腿骨骨折,右腿膝盖粉碎。”

“保命大约没问题,不过走路是绝无可能了。”

他边看着她的手边说:“恭喜你,当日小黑屋里的仇总算是报了。不过你这手大约也十天半个月不能使力了。”

戚缭缭笑望着他:“王爷莫不是又想教训我下手太狠?”

燕棠没回应,倒了些药油在手里,揉到她手腕说道:“我在你心目中,真的就只是个古板到拎不清是非黑白,一味只懂得教训别人的人吗?”

戚缭缭笑着掠了下头发。

燕棠看了眼她,再倒了些药在她手腕处,轻轻使力道:“疼吗?”

她摇头。

其实是疼的,不然的话她先前也不会总是被分散注意力。但虽然疼,一切却都还能忍受。

没有人的时候她可以把伤处露出来自行呵护,一旦有人在,她反倒不习惯把这些暴露在人前了。

燕棠给她上完药,又掏出帕子来将她手掌包住,放下去。

望着始终无所谓的她,他忍不住道:“戚缭缭——”

戚缭缭抬头。

他垂眸看着她格外轻缓的动作,又淡淡道:“姑娘家喊声疼,撒撒娇,也没什么关系。不用强忍着。”

他在场边看得清楚,那刘姑娘拳拳如流星,招招击向她要害。

那姑娘擅使力,一旦让她沾点边,对她来说也是不小的伤害。

她与戚子昂他们虽然配合得好,时间也没有拖太久,但她那点功夫,终究还是做不到片叶不沾身吧?

他佩服她的临危不乱,但也心疼她这么死扛。

只要她说一句,有的是人替她出头吧?

戚缭缭揉着手掌的手缓下,半晌,笑笑地掠了掠头发。

喊疼这种事,她都不记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至于撒娇,她都不知道还会不会这玩意儿。

这两个词搁她身上多不合适,她觉得她就是应该顶着副铜墙铁壁般的身躯走到入土那刻的。

“王爷说笑了。”她不正经地看向他:“与其想看我撒娇,倒还不如王爷撒个娇给我看呢!”

她不想跟他说及这些话题,她也不欲被人过多地注意到她不为人知的那个灵魂。

这辈子做个什么样的人,除去恩仇之外,她从来没给自己定过什么额外的规则。

所以就像跟她能光荣地获得重生的机会一样,她或许注定会是个另类。

燕棠站着没动,望着她在半空挥舞的那只缠成了“猪蹄”的右掌,逆光下的双眼黯黯地。

“你假笑的样子可真丑。”他说道。

戚缭缭笑容渐敛。

他却忽然抬手,在她头顶本就凌乱的发髻上轻轻揉了揉。

他袖口飘出的淡淡暗香,以及头顶传来的他的大掌的温度,令戚缭缭有些怔忡。

“缭缭,找到人了!他正猫在营署里呢!”

话说到一半处,邢烁的声音就立时由远而近地响起来。看到扭转头过来的燕棠,他随即又把余下的话给活活噎了回去!

“谁在营房里?”燕棠。

戚缭缭站起来:“王爷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下场吗?”

燕棠凝眉起身:“下一轮。”

下一轮便是戚子煜他们这些年轻将领。戚缭皱皱眉头,又缓下神色:“那王爷快去准备吧!”

话说到这里程敏之和戚子昂他们也陆续回来了。

燕棠见他们一个个闷不吭声围在戚缭缭身侧,点点头,走了。

戚缭缭随即道:“都跟我来!”

……校场这边皇帝在听过靖宁侯及兵部尚书何揖简单说过事情经过之后,下旨让后续的比赛继续。

毕竟大阅,虽知是有夭蛾子,可哪里能让一点小风波干扰了正事?

靖宁侯看到戚缭缭在戚子昂及邢烁等人伴随下安然无恙出场,而杜若兰又在一帮杜家下人鬼哭狼嚎之下被抬出来后,见好就收地没再提这茬儿,也没再跟兵部尚书发什么牢骚。

虽然仍是不大满意地拉着个脸,但这以戚家一惯作风来说,已经很给面子了,兵部尚书对此也没有一点抱怨。

杜襄这里却不同了。

杜家姐妹给他捅了这么个篓子,靖宁侯便是瞪他两眼,或者劈头骂他几句他心里反倒好受些。

他这么不言不语,便让他只觉得泰康坊那座百年老宅已然岌岌可危,更甚至连他这乌纱帽怕是也要保不住了!

无奈眼下皇帝在此,他既不能前去打探消息,又不能去拎着杜家姐妹前去问罪,这干坐着的滋味更加难熬。

杜夫人更加煎熬!既心疼着杜若兰的伤势,又半点不能让贵妃及太子妃等看出心思,还因为戚缭缭等人下出那样的手而急怒攻心,也是没有一刻是安定的了。

因着看台这边按兵未动,各处岗位便照常进行。

荣之涣今日也有差职,方才戚缭缭下场时他也在岗位座席上观看。

杜若兰闯入场下时他就暗道了声不好,等戚子昂他们四个推着她到了戚缭缭身旁,他就都知道大势已去!

更别说后来就连燕南邢烁他们都带着人过了来,这事他是半点回寰余地都没有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虚汗直冒。

再撑了会儿,远远地见到对面席上面色如土呆若木鸡坐着的杜襄夫妇,以及与靖宁侯和颜悦色地殷勤搭讪的兵部尚书,到底撑不住了。

跟同僚告了个假,退出坐席,避开众人到了兵部设在营署的临时公事房里。

第185章 看望大人

进屋关上门,他随即虚脱在瘫在椅子上,方才着力压制的纷乱思绪这会儿全部涌了出来。

原本他以为这件事定能做到万无一失,而且他也自认有这个把握的。

兵部尚书日常管的都是军政大事,尤其眼下又是大阅的当口,他怎么可能会在乎给你安排个场次?

何况还根本就是不重要的子弟们的那轮比试,就更不可能会问这姑娘对阵的会是谁了!

而比武场上自有规矩,即便是下场后打上了,他知道了,又有什么要紧?那是戚缭缭学艺不精。

戚家再蛮横,因为这件事而去怪这个怪那个到底理亏。

何况尚书也不是吃素的,就算戚家问起来,他能不找个别的理由搪塞过去?还能老实交代等着戚家来找碴儿?

回头他去何家赔个不是也就是了,看在武宁伯府面上,他何揖还能为这点小事记恨他不成?

戚缭缭打不过刘姑娘,这是肯定的。

他就等着看戚家跳脚了,下去抬人了,谁知道他二郎腿还没跷上,杜若兰就下场了,还被戚子昂他们拖到刘姑娘拳头之下了!

……事情乱了套,栽了!真的栽了!

他想过各种意外情况,就是没想到杜若兰会冲进场下,这让他怎么办?

这捂不住了,压不下了,皇帝都知道了!

眼下他面对的不光是戚家,还有兵部侍郎,兵部尚书,以及未来刘家的各种记恨怨怼!

……不管怎么说,首先他知道他在兵部是呆不住了,就是戚家不拿这事让他给交代他都呆不住了!

然后,刘巍军的妹妹是傻子,他却不是傻子,等他回到京师知道他故意把他妹妹糊弄来对付靖宁侯的妹妹,他能饶得了他?

原先他还有个武宁伯杜家可恃仗,刘巍东也不便与他闹得太过。

可今日事情一过,杜若兰被打残了不说,杜襄自己都被牵累,他还会顾着他荣家?顾着他荣之涣?

想到这里他额上又是猛一阵虚汗。

抬手擦了擦,咽了口唾液,他又不由回想起杜若兰被抬出去之前的那声惨叫来。

一个“不学无术”的戚缭缭尚且如此,戚家将会如何,是否可以想像?

这次让戚家拿住了把柄,他想整残伤戚缭缭的心思算是明摆着的了,戚家能放过他?

他年近四旬的汉子,第一次因为恐惧而胆寒,而且是未曾到来的恐惧而胆寒!

……戚缭缭率着邢烁等人到衙署外,冲着紧闭的这扇门抬脚就是一踹!

营房门板可不像侯府的门那么扎实,这一脚踹去,就听哐啷一声,门板砸下来,屋里的正淌着汗的荣之涣也被惊得自椅子上弹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

他堂堂四品要员,素日里即便是在这帮勋贵子弟面前,也是得受他们躬身唤句大人的。

但今日眼目下,眼前的这帮半大孩子已经成了凶神恶煞。

面前红衣的戚缭缭,掌上手腕上仍挂着彩,更像是来夺他命的阎罗,他哪里还有什么四品大员的底气?!

“我们路过,听说荣大人在这里,就顺道来看看你!”

戚缭缭笑微微跨进门,扫视一圈屋里,然后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跷起二郎腿。

程敏之燕南邢烁以及戚子昂戚子湛戚子瑜一字排开环胸站在她身后,俱都面无表情也往他看过来。

荣之涣两腿有些发软,下意识看了看窗外,接而又狂吐了口唾液,望着戚缭缭:“你想干什么!”

他身边长随按理应该在外头的,这时候却毫无动静!

“不是说了嘛!顺道过来找荣大人唠个磕!怎么,荣大人不欢迎我?”

戚缭缭扬起下巴看向他。

荣之涣牙关紧咬,想骂娘!

这不明摆不欢迎她吗?难不成她还指望他欢天喜地地盼着她来?

荣望和杜若兰可是相继都残在这个魔头手上,他还能盼着她来把他也给打残不成!

他咬牙道:“本官还有公务在身,没工夫陪你们闲聊!”

说完他走向门口。

戚缭缭倒也不动,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被缠着的右掌。

等他刚到门下,程敏之他们几个便刷刷地转到门下一字排开,一个个如同金刚罗汉。

便是环腰凝目的姿势未变,这又让他一个握笔杆子出身的文人哪还有半点办法可想?

“戚缭缭!羁押命官你可知该当何罪?!”他气怒地指过来。

“荣大人言重,我不过找你喝杯茶歇歇脚而已,哪里谈得上羁押?”戚缭缭扬唇摔了桌上一只装着残茶的杯子:“子泯还不上茶?”

杯子在地上炸出一地瓷花,也把荣之涣所剩不多的胆气又炸去了一半!

他惊恐地看向面前仍在笑微微的戚缭缭,额上汗直冒,脸色也白了起来。

门口五罗汉回到戚缭缭身后站定,大敞的门口就走进托着茶盘的戚子泯来:“茶来了!荣大人慢用!”

茶盘被砰地放落在茶几上,紧接着一杯滚烫热茶也被塞到了荣之涣的掌心!

他手一颤,戚缭缭道:“荣大人可得拿稳了,我这人脾气不太好,尤其今儿我还受了点委屈。”

“要是我请的客人不给我面子,在我面前摔桌撂杯子什么的,我指不定就直接往他喉咙里灌滚茶了!”

荣之涣咬紧牙关,双手捧着杯子,瞪圆了眼睛看过来:“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戚缭缭翻开杯子,斟了杯茶,然后望着他:“那我得先问问荣大人,你处心积虑地把刘巍东的妹妹弄过来对付我,还跟杜若兰合计着要打断我的胳膊腿,你想干什么?”

荣之涣五官扭曲:“你难不成今日还想在这里报复我不成!”

“荣大人怎么总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不过是个天真柔弱的小姑娘而已,我怎么可能会报复你?”

“我当然是满怀忐忑来求教大人,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大人,以至于好几十岁的您会这么不要脸地来想要伤害我的了!”

戚缭缭眼神冷冽,同时把手伸向身后的戚子湛,接过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匕,当着荣之涣的面,咚在插在了桌面上!

刀子正好覆在天光里,随着颤抖,那寒光闪得更刺眼了。

荣之涣后槽牙已经咬得发酸,却不知该说什么。

第186章 办不到吗?

他以往所见的勋贵子弟,严肃如燕棠,豪迈如程淮之,油滑如杜洵,便是粗莽顽劣如程敏之他们这些,也都是有序可循的。

唯独面前这魔煞,让人完全摸不透她在想什么,想干什么!且她即便这样无礼,你还拿她无计可施!

“你究竟想干什么?!”他喉咙里挤出的声音都带着嘶哑了。

戚缭缭笑笑:“既然有了茶,当然就要来唠唠磕!”

“对了,好久没见到荣望,他腿伤好了吗?瘸得厉害吗?大夫怎么说?”

说到这里她又道:“子泯啊,不如你去把荣望也请过来吧,说起来,我跟他还有些老账没结清呢。”

“你敢!”荣之涣一阵胆寒,脱口喊出来。

戚缭缭抬头:“荣大人怎么这么凶?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我胆儿小,您可别这么吓唬我。”

说着她手下一用力,随着话音落,匕首劈出一块厚厚木头屑,啪地削飞到他脸颊上!

虽然不是很疼,但荣之涣的脸上还是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大怒着将茶杯放上桌子:“我荣某人为官二十载,还从未受妇人女子如此戏弄!”

“戚缭缭,不要以为你仗着人多就能随意放肆!”

“本官就是犯了天大的罪,上头也还有皇上发落!轮不到你们私设刑堂!”

戚缭缭顿了下,扭头望着后头五人:“他瞧不起我是妇人女子,还说我在私设刑堂哎!”

燕湳首先耐不住地冲上去,劈头盖脸骂起来:“你凭什么瞧不起妇人女子?你不是妇人女子生的吗?有本事你别管你娘叫娘,管她叫贱婢啊!”

“你什么东西,还敢说自己为官二十载,连自己的亲娘都瞧不起,圣贤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种狗官当了也是浪费朝廷俸禄!要你是我儿子,我早就掐死你八百回了!”

“还把人家好心当成了驴肝肺,缭缭不是好茶好话地招待你吗?陪你唠磕吗?你哪只狗眼看到我们在审讯你!”

“我们镇北王府的人,护国公府的人,还有吴国公府的人全部都可以作证!”

“戚缭缭往日今日都没有半点对不住你荣之涣大人!更没有对你有任何威逼不敬之语!”

“有本事你倒是拿出人证物证来说我们刑讯你呀!”

荣之涣被骂得全无还击之力。

望着他们这几人,他总算是知道他们存在的用处了!今儿他就是让戚缭缭逼得跪在地上喊她姑奶奶,他也拿不出证据来告他们!

但戚缭缭既不让他下跪,也不说来干什么,这反倒令他更加没底……

“让我出去,我要去皇上面前请罪!”

“急什么?”戚缭缭道,“你以为你不请罪我戚家就拿你没办法?”

她笑起来:“你们荣家就是把天王老子给抬出来,这次也别想逃得过去!”

“荣望与杜若兰害我或者还可说是没长脑子,你荣之涣为官二十载,当着兵部四品的要员,居然也来害我,你这是蓄意谋杀!”

她踹翻了身前椅子,声音响亮得几乎要冲破屋顶。

荣之涣额头的汗终于流下来。

他双膝一软,扑通跪到了地下。

戚缭缭笑道:“荣大人这是干什么?我年纪轻,您跪我,我怕折寿呢!”

荣之涣咽着干涸的喉咙,艰难道:“求姑娘高抬贵手……荣某,荣某下次再也不敢了!”

屈辱!

实实在在的屈辱!

他是真才实学考得的进士,进了刑堂都不必下跪受刑的,眼下却要朝着面前这黄毛丫头跪下来!

但除此之外他还能如何?

再这么下去,哪怕他们不杀他,他都会被活活逼疯的!

“不知姑娘想如何了结此事,倘若荣某办得到的,定然照办不误!”

他不相信她只是过来吓唬他,既然不打算动手,那么定然还有条件。

事到如今,他倒也不妨听一听。

“办得到才照办不误?”戚缭缭冷笑:“那还是算了!要是办不到,那岂不是浪费我口水!”

他急道:“姑娘但说无妨!”

戚缭缭左手揭开杯盖,端起杯子慢吞吞喝了半口,看到他看过来的眼珠子都红了,才微嗤一声,说道:“我听说,呆会儿将领们的比拼,王爷分在年轻小将们那一轮?”

荣之涣微愕,随即道:“王爷没有下过战场,自然是青年将领那一批!”

“谁说他没下过战场?”

戚缭缭横眼扫过去:“他在西北呆过半年,曾经遭遇伏击,亲身与同袍们自几倍于他们之多的敌人当中突围!你们当他流的血都是白开水吗?!”

“一场小范围战役,岂能算得上什么战事?”荣之涣分辩,“这只能算是有应敌经验。”

“且就算是有应敌经验,他未曾亲临驻军地指挥过相当人数的兵马防卫,也是不能与大将们相提并论的。”

“这次是要比战术的,王爷哪里能比得过大将们!”

“且这个也不是我说了算,是头儿们定下来的!”

“这样啊。”戚缭缭手指头轻击桌面,垂眼睨着他。

荣之涣略想,急忙又道:“姑娘莫非是想让王爷进入大将那轮比拼?”

“王爷那么有才干,能进入最高那轮当然好了。只可惜你只是个四品郎中,这排次又不是你定的,这事儿你又办不了。”

戚缭缭悠然望着对面墙上一副山居图。

荣之涣咬牙沉吟,片刻道:“倘若这是姑娘的来意,那我可以争取给姑娘办到。”

“只不过姑娘又能答应我什么?”

“我凭什么要答应你?”戚缭缭垂头看他,“我欠你的吗?”

说着她扭头看向门口罗汉们:“子湛去看看杜伯爷有没有空?”

“有空的话请他拨冗出来一下,就说我有点事情想办,荣大人办得到却要跟我讲条件,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帮我?”

荣之涣听到这里刹时什么锐气都没了!

戚缭缭去找杜襄,杜襄绝对回过头来也是逼着他去办。

她之所以没去找他,显然是因为眼下他还在伴驾没有机会出来!

武宁伯府本来就是他的最大恃仗,此次他们办的事杜襄完全不知情,眼下他最怕的除去戚家之外,就是杜襄了!

倘若他知道戚缭缭来找过他,让他办事他却不办,他完全想象不到杜襄的怒火会怎么冲他撒过来!

排次的事虽不归他管,但镇北王身份摆在那里,照戚缭缭的话说,就算是划到大将那批也不算毫无根据。

且他还是皇帝的近臣,只要把利害关系跟负责排次的官员一摆,未必不能做到的!

想到这里他横了心:“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