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要与我当好朋友。”七姑娘绝望地看着她,含泪说道,“这家伙说了,反正我喜欢男人,他也喜欢男人,不如做个好朋友,交流一下彼此的心得,涨见识呢。”见锦绣听了这话,脸上扭曲得不成人形,她只挥了挥手,无力地说道,“这家伙脑子怎么长的?我说,他不是故意拿我开心吧?”当然,随信带来的那些她没有见过的好吃的,为了补偿自己被伤害的小心,她就笑纳了。

“这是个什么意思?”莫非这是要做好闺蜜的节奏?

如果三皇子在这儿,他就会笑容满脸地告诉这些傻乎乎的小丫头们,只有把所有七姑娘可能喜欢的类型的男子都提溜一遍,找出无数的毛病批评一遍,这样,以后这傻丫头才会发现,嗬!其实最完美,最优秀,最招惹喜欢的,还是皇子大人这一款来着。

傻丫头们自然不知道三皇子那仿佛深邃得正常人猜不出的心思,也不知道正有个傻丫头正在做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毁他姻缘,就听此时锦绣磕磕巴巴地说道,“那,看起来三皇子,很信任姑娘啊。”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贵妃发坏,污蔑三皇子,却没有想到这一位,竟然真是断袖!

想到三皇子与自己有恩,锦绣便告诫道,“这样的秘密,三皇子都能与姑娘说,可见是真心与姑娘交好,姑娘切不可蔑视他,要真心把他当做,”她脸色发青地说道,“与几位姑娘一样的知心人才是。”

七姑娘觉得有理,飞快地点了点头。

那头的宫里,正哼着小曲儿,很是得意的三皇子,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似乎,有什么叫他悲伤的事情,发生了啊……

 

第139章

三奶奶出了大太太的屋子,领着几个陪嫁丫头,也不看风景,只径直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身后的那几个丫头正在议论刚刚回来的那个叫锦绣的女孩儿的受宠,三奶奶也不是瞎子,自然也看见了她头上明晃晃的珊瑚珠排串步摇正是如今京里头的新鲜样式,不过想到大太太微微露出的意思,知道这女孩儿竟大概有一桩极好的姻缘,她便不觉得什么了。

毕竟莫欺少年穷,别看锦绣是个丫头,谁知以后还会有什么大造化呢?况又与她没有利益冲突,她更乐意高看她一眼,也叫大太太与世子高兴,自己也并不损失些什么。

对于自己的婆婆,三奶奶倒是真心敬重。不说这婆婆行事可亲明理,只看在她从不插手儿子的屋里事儿,这么久都没有说给世子赏个通房给她难看,三奶奶心里就感激。毕竟她也听说过,世子与大太太的母子感情极好,若是大太太真动心给她添堵,只怕世子也不会拒绝。

如今可好,婆婆不往自己的房里塞小妾,她刚刚松了一口气,好么,就有人敢来她的面前碍眼,哭着喊着要与她分丈夫,真当她是个死人么?!

到底年轻气盛,三奶奶还并未修炼出金刚不坏之身,当日里确实将那位表小姐抽走了,不过自己心里也憋得要命,若不是世子怜惜她,给了她不少的安慰,也并不对哪个女孩儿另眼相看,待房中她的陪嫁丫鬟也十分冷淡,三奶奶简直疯的心都有了!

怎么着,仗着是老太太的娘家人,就敢这么勾搭她的丈夫?!新婚还不过一个月呢!这府里的某些长辈,还能不能要点儿脸了!

想到那狗屁三叔,还在一旁摇头晃脑,说什么“嫉妒是女子大忌”,三奶奶要不是新婚腼腆,又有与她处的不错的七姑娘的脸面在,都能喷三老爷一脸。

有这样给侄子拉皮条的没有?!

心里发堵,三奶奶却面上不动声色,只带着平和娴静的笑容回了屋子,坐下忖思片刻,便往一旁的陪嫁丫头说道,“去,把我带来的那匣子内造的宝石头花儿取来,”见那丫头低声应了去了,这才看着身边剩下的三个丫头中的两个,脸上微沉。

当初她就与母亲说过,不必预备什么专门给世子留着的通房丫头。她身为侯府嫡女,难道还要以身边的丫头来固宠?没得失了身份,叫人耻笑,只是到底挨不过母亲的絮叨,将两个特意调/教出来的丫头带了来,不过也只是想要当个摆设,几年之后预备丰厚点儿的嫁妆嫁出去也就完了,只是如今瞧着这二位的意思,竟是对世子很有些想头,便叫三奶奶心里恶心极了。

谁愿意与旁人分丈夫呢?便是个通房都不行。

挥了挥手也叫这两个下去,三奶奶方靠在了椅背上,露出了疲色。

世子对她甚厚,婆母慈爱,小姑子也都是良善的性子,按说她不应该有愁事儿,只是一想到那府里,平日里在长辈面前老实,只在她面前上蹿下跳的表小姐,还有那个自从三太太被扔去了庄子,便带着儿子志得意满地住了回来,日日为了个花魁纠缠不休的三老爷,如今管家的三奶奶便觉得十分头疼。

“姑娘。”那丫头捧着一个匣子走进来,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以后且叫我奶奶就是。”刚刚新婚,眼前的两个丫头是与她从小一同长大的心腹,有些改不过来,三奶奶便无奈地提醒,一边说,便一边掀开了匣子,从里头挑了几朵儿不同花样的宝石头花,交与那丫头温声道,“一会儿你往晓月居送去给几个姑娘。”

“奶奶是不是对那两个太客气了。”丫头数了数,见多出几只,显然是预备给锦绣红玉的份儿,便有些不平地说道。

“母亲喜欢她们,况……”三奶奶摇摇头,想要告诉这丫头锦绣以后可能的身份不低,小心冲撞了,却见此时帘子一挑,正进来一个穿着鲜亮的婆子,见了三奶奶手里的匣子目中放光,却见后者不动声色地合上了匣子叫那丫头拿回去,并未想到她,脸上便有些难看,却还是打叠起精神走过来赔笑道,“姑娘今儿精神多了。”

“妈妈有什么事儿?”因这婆子是三奶奶母亲的陪房,她便客气了许多,只是面上却有些冷淡。

“我瞧着凝香翠玉出去了,可是姑娘烦了她们?”这婆子便急忙转着眼珠子笑道,“丫头不好,姑娘骂她就是,只是到底要给她们些脸面,毕竟,以后世子爷的面前,她们也有些体面的。”

“妈妈这话,我是听不懂的。”这年头儿,竟然还有要自己主动给丈夫纳妾的蠢货,若丈夫是个不规矩的,三奶奶也就忍了,可是如今她与世子举案齐眉,哪里有别人插足的道理,心里头恨得不行,只淡淡地说道,“我瞧着,世子面前的脸,她们是挣不上了,若是愿意,且叫她们挣挣别处的脸,也是使得的。”

“我知道姑娘脸皮儿薄,可是如今是什么时候了?”那婆子见三奶奶说不通,想到那两个丫头给自己塞的银子,只顿足越发卖力地劝道,“不说那府里如今住着的两个表小姐虎视眈眈,就是现在太太身边的那两个小妖精,仗着太太的势,跋扈成那样,对着别的小丫头非打即骂的,看着就不是善主。”

她说到这里,偷偷地往三奶奶的脸上看去,却见她的脸上露出了冰冷的表情,心里头一喜,急忙添柴道,“这几日我都打听得清楚了,那两个丫头是太太身边最得意的心尖子,吃穿用度与主子无异,又从小便在太太身边,与世子感情也极好,这样的情分若是真进了咱们的院子,以后姑娘岂不是要瞧着她们的眼色过日子?”

她以为自己说中了三奶奶的心坎儿,却不知三奶奶已经气得要吐血。

大太太身边的丫头大多自尊自重,从头到尾的几个大丫头,全都出府嫁人,不肯与人做妾的。单这份儿心性便已叫三奶奶钦佩,更何况既然知道大太太看重这几个,这婆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挑唆她去与这样的女孩儿对着干?

或是叫人传出话儿去,她屋里的妈妈竟是连太太身边的姑娘都敢编排,极有敌意?

若她这敢这么干,第二天世子就敢收个通房给她瞧瞧厉害。

“既然知道她们与世子有情分,不与她们交好,难道我还要得罪她们?”三奶奶气笑了,只觉得自己母亲庸碌糊涂了十几年,只怕也与这婆子脱不了关系。

“姑娘是主子,得罪了又怎么样?”那婆子撇嘴说道,“姑娘就是心善,那丫头听说外头哥哥中了举,这样的身份,为何还不肯出府?还不是瞧着府里的富贵眼热,有点子想头?叫我说,便是拦不住她们进来,姑娘也只叫凝香她们服侍世子爷,先把位置占住不是?”

“你这话说出去,我与世子的情分,就全完了。”见这婆子絮絮叨叨,显然是憋了许久,三奶奶看着她说完,方才冷冷地说道,“当日你不经我的允许,就去找世子身边大丫头的麻烦,世子瞧着我的面子饶了你,只是已对我不满,如今,你是要彻底离间我们夫妻情分?!”说到最后,竟是声色俱厉!

“姑娘何出此言,我一片心都是为了姑娘啊。”这婆子陡然发现,这姑娘与她的母亲完全不同,竟是不好哄的很,立时便喊冤道,“若不是为了……”

“住口!”三奶奶霍然站起,冷笑道,“我也告诉你,少拿我母亲与我说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孩儿,且叫你背地里传得这样难听,你也不觉得亏得慌!”想到若是府里传出些风吹草动,再叫世子知道是这婆子传的话迁怒己身,三奶奶背后就浮起了一身的冷汗,闭了闭眼,方冷声道,“我也明白地告诉你,人家瞧不上做妾的,早就有了人家儿,你以为的好,有志气的女孩儿从不稀罕!”

“怎么可能。”听到这世上竟然有不愿与贵人做妾的,这婆子便呆住了。

“这府里是留不得你了。”三奶奶果断地说完,便扬声唤了两个丫头进来,指着这婆子慢慢地说道,“妈妈年纪大了,想母亲想的不行,我也不是个刻薄的,且送她回去,也是留在母亲身边安享晚年的意思。”见丫头们应了,将那来不及求饶的婆子拉了出去,她便与身边的丫头冷道,“使人给我哥哥传个话儿,就说这妈妈失心疯,别叫她再与母亲亲近,也少叫母亲糊涂!”

她的父亲是个明白人,虽然厌恶母亲经常的无理取闹,也有不少的妾室,却还是坚持只生下嫡子嫡女,因此岳西侯府里的兄弟姐妹皆是一家,十分和睦,妾室虽然瞧不上岳西侯夫人,然而岳西侯却是个狠戾的性子,谁敢在后院儿闹腾,立时就送庄子圈着,因此三奶奶不担心别的,只担心自己的母亲再叫这婆子撺掇,更叫父亲与她生分了。

“至于凝香翠玉。”三奶奶呼出了一口气,与身边的丫头苦笑道,“谁能受得了丈夫被这样觊觎呢?罢了,到底是母亲的人,她们虽然动了心,却并未做出出格儿的事儿来,你且去问问她们的意思。若是愿意出府嫁人,我与她们嫁妆,必不会叫她们吃亏。若是想回去,便跟着妈妈回去。只是我的身边是不能再留了。”

“可是,若是以后世子爷真有要收房里人的意思,咱们没人,岂不是叫那些丫头得了便宜?”凝香翠玉到底是岳西侯府出来的,虽然有点儿自己的小心思,然而身契却在三奶奶手里,不敢炸刺儿,换了别人,若是再得了世子的宠,只怕三奶奶就要被人逼到脸上。

“他是个规矩的人,至少,”三奶奶脸上露出了一抹柔软的笑容,轻声道,“至少生下嫡子之前,他是不会有别人的。”她瞧得明白,英国公世子似乎非常厌恶想要攀附他的女子,也一直在努力对她好,与她增进感情,显然是对他们的姻缘有所期待的,既然如此,她也没有道理将这样的男子往外推。

见她主意一定,那丫头便迟疑地去了,只赶着送这些不安分的人回岳西侯府去。

这头忙乱,那头的晓月居,锦绣也在对三奶奶身边的丫头道谢道,“太破费了些,姐姐回去,且与我道谢。”见这丫头对她客气有礼,她便投桃报李地笑道,“前儿外头我家在江南的庄子送来了不少的肥蟹,虽不值什么,到底是我的心意,请姐姐帮我带回去吧。”

“我们姑……”那丫头也是个快言快语的,脸红着一笑,便急忙说道,“我们奶奶最喜欢这些,改日必寻姑娘们吃酒开宴的。”

“那我们就等着。”七姑娘凑上来,抓着锦绣的手送那丫头走了,方才指着她说道,“好偏心,三嫂一来,你就有肥蟹送她,从前为什么没有想到我?”

“姑娘若是不记得秋菱蜜饯,可还记得当年太湖里的小银鱼儿?”锦绣只笑眯眯地问道。

“那些加起来,统共也比不过肥蟹呢。”七姑娘见锦绣只摇头笑,便推她道,“我如今受了这样大的打击,你也只知道笑我,可见是个没有良心的。”她大声哀叹道,“这才是有了夫君,就不要咱们这些好伙伴儿了呢。”

“你也别逮个笑话就用一整年。”六姑娘在一旁帮着锦绣岔开话题,只侧头笑道,“你倒是眼睛放亮些,再寻她个短处拿捏住,才是你的本事不是?”说完,便将手边的一个绣到一半儿的荷包拿了起来,也不管这两个凑在一起嘻嘻哈哈的丫头,只继续做自己的针线。

“那荷包儿上绣的是青松白鹤,很是耗眼睛呢。”七姑娘小声与锦绣说道,“定是给未来的六姐夫的,不信你去问问?”

锦绣看着七姑娘一脸坏笑,心说这位可真算是生龙活虎啊,敢被三皇子给逼得得挠墙,如今竟然翻过身就要坑她一把。

六姑娘这么强大的狠人,是她能随便问的么?这问了,叫六姑娘臊了,她还不定怎么死呢。

感觉到六姑娘眉梢一挑,目光瞥了过来,锦绣低声一咳方义正言辞地说道,“姑娘这话,说得竟叫我听不明白了。女孩儿做针线,这不是应该的么?哪里还用问呢?不管给谁,那都是心意。”见六姑娘很是满意地颔首,放过了她继续绣荷包,锦绣便隐蔽地对七姑娘露出了一个老实的笑容。

“应该的?”七姑娘鄙夷地说道,“你倒是给我绣一个。”

锦绣不说话了,长了这么大,她唯一干不成的事儿,只怕就是绣活了,不过想起给湛功的那个绣着青竹的香囊,锦绣耳朵发红,只偏过了头去。

“好啊,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七姑娘目光如炬!一下子扑到了锦绣的身上双目放光地叫道,“快快与我道来!不然饶不了你!”说完,就与锦绣两个笑成了一团。

这样不顾形象地玩笑打闹,六姑娘只看着两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儿目中温和,正要叫她们小心别摔着,却听外头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

“六妹妹,我们能进来么?”那声音竟是带着一种柔情万种的妩媚,风流婉转,叫人听了神思一荡。

 

第140章

自从从福王府回来,锦绣与七姑娘的感情愈发深厚,此时正滚在一起打闹,就听到了这句话,心中一动,就想到了红玉口中的“表小姐”,虽心里厌恶这样没脸没皮的女孩儿,却还是急忙要从七姑娘的身旁起身,想要做出个规矩样子。

却不想迎头便被六姑娘按住,就见她目中温和地说道,“你只与七妹妹好好儿的玩儿,”之后,便见她悠然地往座上一坐,拄着自己的脸露出了冷淡的笑容,锦绣侧耳倾听,就听着外头正有六姑娘身边的大丫头细声细气儿地说道,“姑娘们来得不巧,我们姑娘正休息着,只怕是不能招待了。”

锦绣一呆,就听到外头那含怨带嗔的女声哽咽道,“我知道六妹妹七妹妹烦我们,可是这么三番两次地推辞不见,竟半点儿脸都不肯给我们不成?”说到此处,她便露出了些许威胁道,“若是我们服侍老太太之时想到今日,心里感伤,只怕老太太的心里也不好过呢。”

她话音刚落,锦绣却听到另一个温和的女声道,“二姐姐,算了,妹妹们正歇着,以后我们再来。”

她才一说完,六姑娘的大丫头便笑道,“还是三表小姐明白事儿,虽我是个见识少的,却也知道别叫长辈跟着悬心呢。若是姑娘叫老太太心里不好受,岂不是不孝极了?叫我们瞧着,竟是白接姑娘们过来一场。且就为了老太太的身子,姑娘们再心里难受,”那丫头顿了顿,拖长了声音道,“也得忍着……对不对?”

这么厉害,锦绣都想给端起了茶盅缓缓品着,不动声色的六姑娘竖个大拇指,她身边的七姑娘笑得都要抽了,只一口咬在了锦绣的手上,叫她疼得一抖手,便挤眉弄眼地对她笑了笑,指了指外头,又指了指耳朵。

“你!”这种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出的话,真的很叫人生气,那表小姐只恨不能在外头一把挠花这丫头的脸!然而她也知道,如今这府里,连英国公对她姐妹俩都没有什么好感,不过是老太太要死要活方才留她们住在这里,却并不上心,不说平日里只叫她们住在老太太的院子里,连个独立的院子都没有,便是吃食首饰,也都不是好的,眼见这丫头身上穿得比她还好,这表小姐只含泪道,“我们姐妹也不知是个什么身份了,竟连个丫头都不如?”

“再是丫头,也没不要脸地要去做妾,这就是光明正大了。”那大丫头便笑着回道。

“你是在说我?!”锦绣就听那表小姐的声音一下子便尖利了起来,“你竟敢编排主子的不是?!”

“我话里话外,哪里提了姑娘一句呢?且叫姑娘别把这丢人事儿往自己身上套,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没脸?”六姑娘马上就要出嫁,这丫头是她的心腹,自然是要陪嫁的,在这府里也待不了多久,还会怕个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只笑吟吟地说道,“姑娘没脸大发了,竟叫老太太也跟着叫人说闲话呢。毕竟,”她微微一顿方笑道,“姑娘可是老太太心爱的人儿,对不对?”

“二姐姐,老太太要起身了,我们回吧。”还是那个温柔的女声急忙说道。

“我记得你了,咱们走着瞧!”那表小姐便冲着这丫头威胁了一句,知道今日是讨不着好,只匆匆地走了。

短短几个回合就能分出胜负来,锦绣也觉得这二位没有什么好注意的了,听着那两个走了,方向着上头的六姑娘笑问道,“我听说前儿府里来了两位表姑娘,便是这二位?”其中一个果然还算是聪明人,另一个就不那么明白了,锦绣只笑道,“感情这位,还不知如今谁当家不成?”

“还以为是老太太做主呢。”六姑娘挑眉,淡淡地说道,“这两个到家这么久,母亲与二伯娘连面都只见过她们一回,父亲……”她顿了顿,方有些冷淡地说道,“出了五姐姐的事儿,父亲如今最厌恶柳家,本是在她们两个上门之时,便想着只送到偏院去住着也就完了,只是我听说是三叔与他说了什么,方叫他容了这两个进来。”

“三老爷可有筹谋?”三老爷,那就是个草包啊,竟然能叫英国公改了主意,便叫锦绣诧异不已。

“他那样的人,有什么筹谋。”七姑娘冷笑了一声,只冷冷地说道,“我倒是能猜出来一些。”见六姑娘与锦绣都感兴趣地看过来,她方才说道,“这两个,长得都不是一般的美貌,我瞧着竟都与五姐姐有几分仿佛,这么好看的人,不联姻,可惜了的。”

若是有些青年才俊尚未娶妻,高攀不起国公府里正经的小姐,这种表小姐便吃香了起来,又是与国公府有了姻亲,谁不愿意呢?反过来,英国公家女孩儿虽然不少,可是谁会嫌弃姻亲多呢?也是给英国公多一臂助的意思。

锦绣想到五姑娘的美貌确实是几位姑娘之中最出众的,再想到七姑娘的话,便对那二位的品格有了几分决断

“只是,”她犹豫道,“我听说里头的一个,对世子有些想头?如此,不需要与国公爷提起么?”这般张狂,若是真称心如意,只怕以后又是一个柳氏。

“别叫母亲知道。”六姑娘急忙与她说道,“你不是不知道,母亲最厌柳氏,这两个如今不敢去触她的霉头,我也恐母亲气得太过,只是,”她看着锦绣拧起来的脸,含笑道,“你放心就是,我出门子前,必要叫这一切都平息下来。”

“不然,我动手也使得的。”锦绣的心里,大太太那是不能受一点儿委屈的,便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到底要成亲,哪里有时间管这些呢?不过是两个不受宠的,我也能……”

“你还没见过那两个吧?快过来看。”七姑娘正扒着窗子看,此时便对着锦绣招了招手。后者叫她打断,只好无奈地过去,俯身看去,就见晓月居外的一池湖水旁,正有两个窈窕纤细的女孩儿在缓缓而行,其中一个气度高洁,望之可亲,另一个却是更加美貌些,脸上却有几分怨恨轻浮。

那头的两个女孩儿似乎正在说些什么,锦绣就见更远处,正有一位清秀的少年往这头过来,竟正是下场完的齐宣。七姑娘也看见了,便在锦绣的耳边小声道,“四哥哥也很厉害了,今年也中了举,两位伯父很高兴,二伯父最近还带着他在外头与人交际,很是风光。”

能与二老爷往来的,大多是文官,这岂不是在为齐宣铺路?

虽然与齐宣有许多不快,可是锦绣还是希望这个当年老姨娘关注的孩子能过得更好,心里默默地祝福他,锦绣只敛目道,“府里好容易再出了一个读书人,这是好事儿,”她偏头笑道,“与姑娘也是好事儿。”七姑娘真正的亲人之中,三老爷与五少爷都是不顶用的,只有齐宣,若是能够自立门户,以后七姑娘方才能更有底气。

“四哥哥是个好人。”七姑娘便低声叹道,“这些年,他虽并不是与我十分亲近,然而逢年过节或是我的生辰,他却总是记在心里头不忘的,如今也常询问我过的如何,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对于一个愿意以德报怨的人,七姑娘还是十分感激的。

“虽然沈姨娘挺烦人,不过看在四哥哥,我也不去管她。”连着两位三太太都没有好下场,如今在国公府里的三房中,有着一个出息儿子的沈姨娘的地位无限地拔高,虽不敢与正经主子比肩,然而三老爷的一干姬妾,却叫她觉得很应该听自己的话,常有些争吵出来。

锦绣听七姑娘说完,便往外头看去,却见那远远走过来的少年,似乎不经意地抬起头看了过来,见到自己与七姑娘,便是微微一怔,之后缓缓颔首,又见着前头那两位表小姐,便低头避开,往另一处去了。

见他似乎完全放开了当年的执念,锦绣也为他欢喜。毕竟执着的情感太苦,她不愿意有人为自己感觉伤心,心里放松了许多,她却见那看着温柔的表小姐也顺着齐宣的目光看了过来,急忙向着后头退了两步,见七姑娘并不避讳,便无奈地说道,“姑娘莫不是想叫这二位再回来?”

“给她们两个胆子她们也不敢。”七姑娘撇了撇嘴,却还是后退了几步,坐在了锦绣的身边,方笑嘻嘻地说道,“你看见这个是柳香仪,那个是她的姐姐柳凝荷,她最是个有眼色的,从不主动来我们这儿碍眼,不会与柳凝荷多嘴的。”

“柳家竟然还有明白人。”锦绣便低声叹道。

“听说她与柳凝荷是堂姐妹,她那一房父母早丧,早就败落了,如今方才一同投奔到京里来。”七姑娘对表小姐没什么在意的,只说了一嘴也就完了,最后还笑道,“她若是个聪明人,就等着大伯父给她安排一桩好姻缘,若是像柳凝荷那么上蹿下跳的,你瞧着吧,早晚还得出事儿。”

“出事儿?”

“你别忘了,大伯父狠心着呢。”七姑娘脸上便带着几分阴郁地说道。

“我瞧着三奶奶不是软弱的人,只怕表姑娘讨不了好去。”锦绣悠然地取了一件头花放在手里把玩,看着上头亮晶晶的宝石,心情也很好,又小心地给七姑娘头上比了比,方笑道,“要我说,只三奶奶一个,便能叫她翻不了身。”三奶奶都什么都不用做的,只眼看着这姑娘在世子身边蹦跶,就能叫已经很不耐烦的英国公一巴掌拍死。

“你还真以为我三嫂是个包子啊?”七姑娘爽朗,却也不是傻子,看得明白极了,只低头与锦绣笑嘻嘻地说道,“这几回的事儿,哪一件不闹得阖府皆知,必叫大伯父知道呢?三嫂正等着大伯父憋不住呢,不然凭她的治家手段,便是叫那丫头凑到三哥身边儿去,也不会由着府里头的下人传话不是?”

“行事软弱,如何撑得起家门呢?”锦绣不觉得心眼儿多有什么不好,只要不用到歪道上去,她真是欢迎极了,见七姑娘似在想些什么,便笑道,“姑娘怎么还出神了?”

“说到传话儿,我与你说个事儿。”七姑娘很古怪地看了锦绣一眼,左看右看了一回,方说道,“和我没什么区别啊,怎么就那么招人喜欢呢?”见锦绣脸上抽搐地看着自己,她便笑嘻嘻地说道,“说说,你怎么竟入了陈留郡君的眼?”

锦绣眼角一抽,却不好明着说这位郡君很想给自己做个二嫂,只低低地一咳说道,“郡君是个和善人。”见面就管她叫妹妹的和善人呢。

“有鬼。”七姑娘低声嘀咕了一句,便抓着锦绣的手说道,“郡君前几日往府里下帖子呢,若是过几日她请我们去衍王府赏园子,必要带着你去,不去,她说她就亲自来接。这,不是太奇怪了么?”眼见锦绣头疼地扶额,她便好奇地问道,“到底怎么了?”

锦绣想到大太太与她说的话,也觉得自己在这二人之间很不该插手什么,便下定了决心只当自己是个摆设,方才笑道,“这是郡君看重,我也不安呢。”到底叫七姑娘推了一把,便低头笑了。

“你看什么呢?”却不知那池水旁的两个女孩儿,柳凝荷见这个堂妹望着晓月居若有所思,也好奇地看了一眼,方才缩回了头冷哼道,“两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却叫我们与老太太挤在一起,这就是国公府的规矩!”见柳香仪并不接话,她便不快地说道,“我与你说话呢,你没听见?!”

“这是在国公府里,姐姐这么大声做什么?”柳香仪微微皱眉道,“姐姐别在这府里闹得太过,不然最后吃亏的总不过是你。”见刘凝香一脸的不以为然,她便低声劝道,“姐姐何苦非要巴结世子不放?只要咱们老老实实的,我想着国公爷总不会叫我们跌到泥里去。”

“不与世子好,难道真要嫁出去做个平常人家的媳妇,过苦日子?”柳凝荷在英国公府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好待遇,然而这府里的荣华秀色,却已叫她看得目不暇接,此时便冷笑道,“以后这府里头的一切,都是世子的。你瞧瞧姑姑,”她口中的姑姑,便是柳氏了,此时她难掩艳羡地说道,“给国公爷做个二房,多么风光,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生个女孩儿还做王妃,岂不是大善?”

“如今姑姑在哪里,五表妹又是个什么下场?”柳香仪便无奈极了,“这就是前车之鉴,况,”她顿了顿,方低声说道,“太太叫姑姑压制了这么多年,会没有怨气儿?你还敢去给她的儿子当二房?真做了,以后你也别想过好日子了!”到时候那就真是落在这对母子的手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幸而世子还不是那样狠毒的人,不然只纳了来做个摆设,她这姐姐这辈子也就完了。

“叫你这么说,这府里头竟没有能托付终生的了?”柳凝荷只以为这堂妹不过是在嫉妒她,并不将她的劝告放在心上,此时便冷笑道。

“倒也不是。”柳香仪微微一顿,想到方才那规矩地避开的清秀少年,喃喃地说道。

第141章

齐宣面上带着温和地走进了自己所在的院子。温雅清秀的少年,一脸的书卷气息,虽只穿着普通的青衣,却还是有一种令人心生好感的感觉。这也是如今二老爷喜欢领着齐宣到处应酬的原因。

翩翩少年,又年纪轻轻有了功名,又是世家子,哪怕出身不好只是个庶子,可是从二老爷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的先例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少年功名有了,又有家族的助力,未来的前程已然可见。于是二老爷最近也在为这个侄子奔波,欲为他寻一有力的岳家,如同自己那样,叫岳家能托上一把。

齐宣是知道二老爷的心思的,只在心里感激,然而却也知道,只怕这一次他要辜负二伯父的期待了。

他想娶的,只有一个人。这一辈子,也只有这一个。

回想起方才,那当自己仰头看去时的惊鸿一瞥,齐宣的心里便生出了几分温暖与欢喜。

那个人,不过是以为自己是偶然抬头,却不知其实他每一天,都会隐蔽地躲在她惯常出现的路上,只为了看她一眼,就觉得那样幸福。

心里默默地想着心事,齐宣便到了正屋,就见自己的母亲沈姨娘正一脸得意地坐在椅子里,下手坐着几个拼了命奉承她的三老爷的妾室。到底是父亲的妾,齐宣敛目低头,避到了侧间,就听到那些也很有眼色的妾室纷纷与沈姨娘告辞,之后便见沈姨娘一脸喜色地进来与他问道,“今儿二老爷带你出去了?”

“不过是拜见座师。”齐宣看着精神焕发的母亲,心里微微一叹,只温声道。

有个儿子的优势如今方才显露了出来,他自从有了功名,在府里的待遇便好了许多,便是住处也因他渐大换了一所大院子。还有他那管生不管养的亲爹,也拿他当个炫耀的物件儿,好生得意,仿佛他有了今天,都是在这亲爹的严格敦促下方才有了的,简直就叫齐宣心中想要嗤笑。

大冬天躲在假山后头,满手冻疮却还要读书的时候,亲爹在哪里?他想要进学,拜个老师的时候,亲爹在哪里?科举之时,他两眼一抹黑不知道到底怎么做的时候,亲爹在哪里?如今还敢在他的面前摆款,若不是如今伯父堂兄们太过精明,他现在就送这亲爹去死!

脸上闪过一丝恨色,齐宣却听到沈姨娘那喜悦的声音说道,“你父亲白天又来看望我了,还有他外头那个,”沈姨娘一脸不屑地指了指外头,小声道,“也上赶子奉承我,送了我一匣子的宝石,可见是怕了我了。”那外头的花魁连三太太都不放在眼里,却独独地对她十分卑微,这极大地满足了沈姨娘的虚荣心,只觉得自己是三老爷后院儿第一人了。

“她说了什么?”二伯父已经与他说起过那花魁的来历,不过是贵妃送来的物件儿,不过想到自从自己有了功名,那花魁便三番两次对沈姨娘示好,齐宣的心中便是一凛。

连两位伯父都避之不及之事,他更不愿卷入其中。

“她也在上心你的婚事,”沈姨娘见齐宣的目光一冷,心中一惊,然而再看去的时候,儿子的目中不过是平淡一片,只觉得自己是看错了,她方才放心地笑道,“听说她也颇认得几个好人,想着与你做个大媒。”

“一个花魁能做什么媒,我是无福消受的,姨娘推了就是。”齐宣不愿意与贵妃有什么瓜葛,很担心若是有个什么,自己便又是一个五姑娘,便冷淡地说道,“至于我的婚事,我……”他微微一顿,方说道,“伯父们自有安排。”

“我想着不过是给你寻个房里人,也好好儿地照顾你呢,你若不愿,我也就罢了。”沈姨娘知道自己的儿子最不耐烦旁人对他的婚事指手画脚,便急忙说道,“我瞧着她们也脏的很,不然,先从府里给你挑两个可心人服侍你?你到底已经是举人老爷了,没个人侍候,也看着不像。你瞧瞧你五弟,”想到那个三老爷嫡出之子,沈姨娘心里也嫉妒,然而想到那小子不过是出身好些,哪里有自己儿子出息,更是快慰,只讥笑道,“屋里都收了房的丫头都是两位数了。”

“莫非我还要学五弟?”齐宣也知道沈姨娘苦尽甘来,多少有些轻狂,然而他也对五少爷这样与他没有什么冲突的存在没有感觉,不过是多养个闲人,又不是他在养,与他有什么关系呢?见沈姨娘一身的光面大红衣料,他就觉得脑仁儿疼,只揉着眉角劝道,“姨娘也消停些,这府里咱们也不是得势的,何苦做出这个模样来叫人心里头不爽快?”

这般嚣张,若不是隔房的妾,齐宣真觉得两位伯娘要出手抽沈姨娘一回。

“我花我的钱,与别人有什么相干?”沈姨娘好容易得了这一身的好料子,又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白玉簪子,便不以为然地说道,“看在你的份儿上,太太们对我好着呢,就连别人也只管我叫主子的。”说起了这个,她的目光便落在了自己桌上的一只月白色荷包上,笑着说道,“连那位表小姐,都很不敢怠慢了我。”

“表小姐?”齐宣的第一反应就是日日追着世子不放的柳凝荷,便冷冷地说道,“这样的表小姐,很是叫人不耐烦,又没有规矩,早就是府里的大笑话,姨娘做什么还与她们这样亲近?下回来,只推病不见就是。”

“可是,”见齐宣往椅子中一歪,脸上露出了疲惫之色,沈姨娘便有些舍不得地说道,“那位香仪姑娘为人好极了,又知道孝顺人,还给我做荷包,又会逗我开心……”想到若是叫柳香仪做了自己的儿媳妇,自己便与老太太也有了亲。况且当年压制得她生不如死的三太太的外甥女儿做了自己的儿媳妇,也叫沈姨娘心中生出莫名的快感来,便有些不愿意。

“为着大家伙儿的清净,姨娘只拒了就是。”齐宣淡淡地说道。

“那屋里人?”沈姨娘如今也做不得这出息儿子的主,便有些怯怯地问道。

齐宣清秀的脸上露出了苦笑之色,想到记忆里,那女孩儿温柔之下的倔强,只缓缓地说道,“知心人,一个也就够了,何苦还要别人?”只要他身边有了别人,那么,就与她之间越发地远了。

当然,现在就已经很疏远了。

齐宣只觉得嘴里发苦,心烦意乱之中,也不愿意再与沈姨娘说这样的话题,只霍地起身说道,“明年我还要下场,二伯父叫我之后不要再出去应酬了,只闭门读书。我深以为然,这时候,姨娘也别想别的了。”二老爷这样为他打算,也叫齐宣的心中生出希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