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的。”湛功将木匣塞进了锦绣的手里,又将一串钥匙放在床上,鼻间是心上人身上淡淡的清香味儿,脸上发烧,只低声说道,“以后都给你保管。”

见湛功只坐着不动了,锦绣也觉得成亲的晚上竟然只说这些有些无奈,然而见湛功一脸的认真,便点了点头,将钥匙收了起来,又打开了匣子,竟是满满一匣子的地契与田契,微微一怔,便抱着这匣子问道,“这是大哥的?”

“嗯。”湛功点头,便说道,“这几年立了些功,朝廷赏的,还有后头圣人赐的。”他轻轻地握住了锦绣的手,“你是我的妻子,我的什么都是你的,这些,我只想全都给你。”这是他全部的身家,尽托于自己的妻子,他便觉得这么些年出生入死,也算是圆满了。

“大哥有这么多,母亲哪里可孝敬了没有?”锦绣虽然为湛功的心意欢喜,却还是问道,“还有小风小善,不管如何,都没有咱们自己过得好,却叫母亲兄弟缩衣紧食的道理。”

“已给了母亲一些,这些母亲不要,说是叫我给媳妇,给以后咱们的儿子用。”见锦绣如今还想着自己的弟弟,湛功便露出了一个笑容。见锦绣抱着匣子笑了,美貌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娴静柔顺,心里便忍不住一热,到底舍不得放开她的手,只低声道,“如此,便安置了吧?”

锦绣只觉得这人的手烫得吓人,见他红着脸向着自己看来,微微一顿,便慢慢地低下了头。

“嗯。”

这一声之后,是这人颤抖着上前,将温热的嘴唇轻轻地覆盖在自己的额头。

龙凤双烛烧了一个晚上,锦绣第二日起身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疼,微微睁眼,却见身边有轻轻的呼吸声,湛功正躺在她的身边默默地看着她,不由轻声问道,“几时了?”微微起身,便感到浑身无力,便又跌回了被褥里。

“昨天闹着你了。”湛功目光漂移地说道,之后见锦绣红着脸翻过身去看都不看他一眼,一副有些娇气的模样,他竟然觉得欢喜的不行,只扶着她的肩膀低声道,“我等了这么多年,难免有些冲动了。”见锦绣还是不理自己,便忙伸出手给她捏肩膀道,“我给你揉揉。”

“今儿你自己睡吧。”锦绣偷偷一笑,这才转身说道,“不然,我是受不住的。”

“别赶我。”湛功哪里能丢下香喷喷的媳妇自己睡书房呢?只求道,“我不做别的,只跟你好好休息。”说完了,便翻身起床说道,“我去叫水,你先歇一歇。”

“不歇了。”锦绣不过是二分的劳累八分的娇气罢了,此时也跟着起身说道,“先给爹娘请安才是正经,”见湛功过去给她取衣裳帮她穿,便笑道,“叫丫头进来服侍就是,哪里用咱们的湛大人呢?”

“以后别叫丫头们进咱们的房间。”就算是丫头,不过草根出身的湛功还是觉得不愿意叫人见着媳妇起床时的模样,一边给锦绣找鞋,一边说道,“咱们屋里以后不留人,叫她们离屋里远些。”

“知道了。”低头看着湛功先给自己扣衣扣,沉默的脸上全是认真的表情,锦绣眼里就是一热,眨了眨眼,凑过去轻轻地碰了碰这人的侧脸,见他一怔后双目带着几分神采地看过来,便转头问道,“大哥每天都这么晚起身?”外头天都大亮了,想必时间已经不早了。

“每天我都练练武艺,起身早些。”湛功摸了摸自己的脸,老实地说道。想了想,便忍不住凑过去说道,“这边也……”

“今儿为什么不去练?”锦绣见这人有些顺竿往上爬的意思,便推了推他问道,“成了亲,便懈怠了不成?”

“把你一个人扔屋里,我成什么人了。”湛功不死心地又凑过去,直到锦绣被他闹得不行,在他的另一侧的脸上也碰了碰,这才心满意足给锦绣穿了鞋,自己才换衣裳说道,“什么时候练不行,非要你醒了见不着我才快活?”他舍不得的。

锦绣起身给他穿衣裳,见他身材高大,一身的男子的气息,只觉得心里踏实,竟也觉得不叫丫头进来十分满意,只踮着脚尖儿给他穿衣裳,自己便坐在一旁打扮。到底是新媳妇,便多用了些胭脂,把自己打扮得亮堂了些,又穿了一身的大红福字暗纹的衣裳,细细看了看,这才一笑。

“戴这个吧?”湛功坐在她的身边很久了,只飞快地从首饰里取了一套珊瑚头面放在锦绣的面前说道,“你穿红,好看。”

“别叫爹娘等着。”锦绣见他跃跃欲试地想给自己戴首饰,急忙说道,“已是晚了,今儿是我第一天给爹娘请安。”

“爹和娘不会在意的。”湛功失落地看着媳妇自己带了首饰,默默地觉得很应该明天早些起来,这才说道,“我带你去吧。”说完,恐锦绣没有力气,便过来扶她。

“见丫头们看见,只怕要小我了。”锦绣只叫他扶了几步,见他一脸满足,这才松了他,一开房门就见外头几个丫头离得老远地站着,一旁又有几名小厮,竟真全没有个丫头,便笑盈盈地侧头看了湛功一眼,这才叫人领着去前头给长辈请安。

刚刚进了徐氏的正屋,锦绣就见湛尧与徐氏正坐在一起听两个半大小子说话,一脸的笑容,见了锦绣与湛功联手过来,徐氏便招手道,“就知道你们要来,快过来。”

“臭小子,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湛尧觉得自己在长子的婚事上,那是出了大力的,自己十分有功,只仰着头说道,“若不是你爹,你媳妇早飞了。”甜言蜜语都不会说,简直天理不容。

“我们请安迟了。”锦绣见徐氏一脸笑容地看着自己,脸上便发红,只低声道,“叫爹娘久等了。”

“等什么,我们也才起来。”徐氏安抚了一回,又等着锦绣给她与湛尧敬茶,这才含笑说道,“一家子人,咱们家人口简单,哪里规矩这么多呢?”见湛功过来扶锦绣起身,便笑着颔首道,“你们小两口好好儿地过日子,我们瞧着心里就欢喜。”一边说一边将手上的一只羊脂玉镯子抹下来与她说道,“这是御赐之物,你肤色白,正衬这镯子,娘今儿给了你,你可不许推。”

长辈今日赐些东西给小辈,也是有的,锦绣看了湛功一眼,见他微微颔首,便接了,又得了湛尧一张银票,拿在手里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喜欢啥自己去买啊。”湛尧还恬不知耻地说道,“若是给你的东西你不喜欢,那岂不是浪费,银票多好,什么都能买,若是,”他还唧唧歪歪地说道,“若是你本来就喜欢银子,那……”

“越说越离谱!”徐氏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下,训道,“不许再叫我听见这样的话!”

“这不是从前见过么。”湛尧委屈极了,便不平地说道,“我是拿她当自己人,不见外呢,不然,”他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往谁家走礼直接给银票了?”

竟然还能说出这么多的大道理来,锦绣真是说不出话了,见一旁两个男孩儿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到底是看着这两个长大的,便露出了笑容招手道,“喜欢什么,嫂子给你们去买。”

“谢谢姐姐。”湛风老老实实地说道。

“嫂子。”湛功耳朵动了动,便认真地纠正道。“叫嫂子。”

“姐姐更亲近些,对不对?”湛善在一旁笑嘻嘻地说道。

“若是叫姐姐,就不买东西了。”锦绣也知道两个孩子在与她二人玩笑,便摇了摇手里这叫人郁闷的银票笑道,“以后,你们哥哥也不带你们出去玩儿了。”

“对。”媳妇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湛功很认同地点了点头。

“好了。”徐氏一脸笑容地看着一家子开开心心的,只觉得这样的家才过得有滋味儿,又与锦绣说道,“你祖母这时候还没醒呢,一会儿醒了,我带你去给祖母见新媳妇儿。”说完了,见湛尧捂着肚子一脸的扭曲,便推他道,“你这是做什么?”

“太太,我好饿。”湛尧素来能吃能睡,今儿为了个儿媳妇拖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十分可怜地说道,“可怜可怜我,给点儿吃的吧。”

这一家子,与端正肃穆的英国公府完全不同,锦绣只不过是一早上便觉得心里松快,然而心里却有些担忧,生怕这样安逸的日子过久了,也叫自己变傻掉,她只默默地叹了一声有得必有失。

不过与其成亲后变成了伶俐人,变傻也不赖,与湛功坐在一旁听着两个长辈说说笑笑,待要吃饭,她便起身要服侍徐氏用饭,却只叫徐氏拦住了笑道,“我们小户人家,哪里有这么多的规矩?你只自己坐着就是,不然,”她笑着指着一旁的丫头道,“要丫头做什么呢?”

湛风湛善也在一旁点头,锦绣虽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坐在了一旁低声道,“从前是从前,娘疼我我是知道的,只是如今做了媳妇还这样安逸,我岂不是来享福来了?”

“娶你就是叫你享福的。”徐氏看着锦绣长大,将身份骤然转变适应了,这才点着她的额头笑道,“你与我弄鬼,我是不饶你的。”一边说一边叫人把锦绣喜欢的菜放在她的面前,见她还真有些新媳妇的腼腆,便笑着说道,“从前与我吃饭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闺秀。”

“娘知道笑我。”锦绣捂着脸,到底见湛尧在一旁目光灼灼,没有好意思滚到徐氏的怀里去。

“以后你们自己院子里开个小厨房。”徐氏便与她说道,“自己喜欢什么,自己做来吃,至于管家……”

“求娘疼我,叫我清闲几年吧。”锦绣见徐氏要将家事托付的模样,便求道。

“也行。”湛风湛善娶亲还要等几年,徐氏也不差这么几年的时候,便只温声道,“叫你松快两年,给我填个大胖孙子。”

锦绣只红了脸,转过头不说话了。

“一会儿我陪你回去休息。”湛功见锦绣羞了,便飞快地吃完,便拉着锦绣出来。

“哪里这么娇贵。”锦绣叫他牵着手,一旁的丫头们都在笑,便觉得有些不自在,然而却不愿松开了这个人,便轻声道,“你的差事儿才要紧,别耽误了。”

“圣人给了我几日的假。”湛功便轻声道,“等回门的时候,我陪你在家好好地住几日。”见锦绣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说道,“我平日里不在家,你若是无趣,便与英国公夫人处走动,别闷着了自己。”

“你这样啰嗦,我都不知该说那一句了。”

“我不说话,只看着你。”湛功便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之后的三日,湛功自己说的话喂了狗。每每说是不过是一同睡什么都不做,却总是动手动脚最后整个人都黏上来。锦绣被这人缠得简直要断气,然而一撵他,这人必回露出一脸的可怜的表情,趴在床边垂着头,完全没有了往日见的沉稳端重,恨恨地看了他几回,锦绣也认了命,只叫他为所欲为了。

锦绣虽不管家,徐氏却还是将府里的下人都招来给锦绣认清,免得她无处使人。

湛府的下人见过锦绣的并没有几个,从前只知道府里的大爷正为一位姑娘筹谋,连着老爷太太都跟着费心,只觉得必是个妖精般的女子,方才勾住了大爷的心。今日看了却见是个端庄温柔的女子,也觉得虽然好看些,找不出出众的地方,然而到底是府里的正经主子,已经叫徐氏拿捏收拾了好机会,不敢摆谱,皆十分恭敬。

到了回门的日子,湛功便亲与锦绣往苏家去,一进门就见苏氏已经穿戴好了坐着等着,见了锦绣便忍不住落了泪来。

“大好的日子,娘哭什么。”湛功叫苏志引到前头说话,锦绣便摸着苏氏的肩膀说道。

“你嫁了人,哪里还能如从前自在呢?”苏氏抽了抽鼻子,只抹着眼睛说道,“我心疼你。”锦绣知道苏氏虽没见识,却也是一片真心,也不说话,只低头含笑听着。

“过几日,你与你婆婆出去认认人。”陈留郡君在一旁陪着,便含笑与锦绣说道,“与湛家亲近的,大多是武将,我想着大概大多都是当年安国公在西北的旧部,到时我也陪你去,武将的家眷大多没有那么些弯弯绕绕,你不必担心什么。”

“有婆婆有嫂子的,我怕什么呢?”锦绣心里感激陈留郡君对自己一片赤诚,便笑问道,“二嫂最近不常出去,这是要做个闭门小媳妇不成?”

有了心上人,谁还出去呢?陈留郡君目光漂移了一下,这才低声说道,“你也知道,我身子弱。”她挤出了一个虚弱的表情来说道,“走动起来恐病了。”

她正说话间,锦绣正为她这样睁眼说瞎话震惊,便见苏氏的脸上露出了迟疑的表情来,微微皱眉,却只当没看见。

既然是不好张口的话,便别说,与谁都好。

“绣儿啊。”见锦绣没有问自己,苏氏便有些忍不住了,只怯怯地拉住了锦绣的衣裳。

第190章

“娘身子不适?”锦绣心里一叹,却见陈留郡君并不在意苏氏的这些小动作,到底觉得陈留郡君心胸宽阔,便低声说道,“若是不舒服,我服侍你去歇。”

锦绣虽然笑,然而眼睛里却是带着些冰碴子,苏氏见了就想起从前她发火儿的模样,到底害怕,便低了点头。

锦绣送苏氏回了屋,这才转头,见陈留郡君一脸笑嘻嘻的模样,便无奈地说道,“若是娘有什么地方过分了些,二嫂瞧在我二哥的情分上,别与她计较。”

“也不算什么。”陈留郡君便不在意地笑道,“就是昨儿个,你们老家来了人,对着母亲好一阵地奉承,然后就想着留在这京里头讨生活罢了。”

“从前我们没有风光的时候,哪里有亲戚呢?”锦绣听了就头疼,只叹道,“这是瞧着二哥家业俱立,有些油水了。”

“老人家有些念旧顾情,我是理解的,况我嫁给你哥哥,自然是要一心为他,哪里就会为了这点小事儿就与家里相争呢?”陈留郡君便笑道,“是你二哥气得很了,与娘别扭了起来,如今还要我转圜呢。”

“这又是为了什么?”苏志素来温和,不曾动过大气,锦绣便好奇地问道。

“那家里说了,京里物价贵,乡下人家儿,哪里住得起呢?”

“住不起便回家去啊。”锦绣诧异地说道。

“之后就说了,瞧着咱们家挺宽敞的,又有地方,不是挺省银子的么。”陈留郡君对这点儿小算盘并不在意,她又不是没有钱,若是能叫婆婆欢喜,全当养几个闲人罢了,这点子小事儿,可比从前在勋贵间闹出的糟心事儿强多了,便说道,“我是无所谓的,倒是你二哥气得狠了,当着母亲的面儿就说这家人不要脸,生生地就要撵出去,还是我劝住了,如今正留在府里头。”

“二嫂留他们做什么?”锦绣只皱眉道,“从前没有情分,如今凑上来,难道还要我们给养着不成?”

“母亲昨儿也叫你二哥吓住了,我是怕万一有个什么,叫别人说道。”陈留郡君见锦绣皱着眉头,只笑道,“瞧你担心的什么似的,万事有我,若是真叫我不耐烦,我莫非是好惹的?”见锦绣点头,她便笑道,“一会儿我送你往英国公府里去,你拜见一回,回头我接你回来。”

“劳烦二嫂费心了。”锦绣知道陈留郡君颇有手段,便点了点头,将此事放在一旁。

陈留郡君赶着使人往英国公府里传讯,又亲送了锦绣上车,与她笑道,“本该叫妹夫一同去,只是如今朝中安国公与英国公不大亲近,何苦还叫人说嘴?且你自己走动吧。”

锦绣也知道些前头的事儿,便点了点头,自己往英国公府上去了。到了这熟悉的府里,锦绣就见大太太正等着自己,一旁的七姑娘笑嘻嘻地往自己看来,见她已经是一副小媳妇的打扮,便拍手笑道,“新媳妇来了!”

“莫要与她胡闹。”大太太便点了点她的头,又与锦绣温声问道,“你嫁过去,可还好?”

“都是好的。”见大太太精神不错,锦绣心里便放心,又小声说道,“他是个好人,一直都对我未变。”见大太太这才露出了笑容,便笑问道,“太太神清气爽,可是有什么开心事儿不成?”

“是这丫头。”大太太便指了指在一旁吐舌头的七姑娘笑道,“肃王急着娶媳妇儿,赐婚的旨意也有了,我想着左右是该办的,哪里需要再这样拖着呢?反正最近好日子不少,不如嫁了这丫头出去,也叫我省省心。”

“大伯娘烦了我,便直说,我只走了就是。”七姑娘只摇着大太太的手撒娇,又顿足道,“谁耐烦嫁人呢?又不自在,晚晚的才好呢。”

“如此,肃王殿下又该急了。”锦绣只用了个又字,便很生动地表达了一下三皇子那急切的心情。

“你女婿没来,这是对的。”大太太摸了摸锦绣的脸,含笑说道,“咱们府里多有避讳,国公爷又不是二弟那样百无禁忌,我瞧着他也要与你女婿好好儿地走动,到底觉得不合适。”

“我明白的。”湛功靠着安国公起家,再与英国公亲近就有两面三刀的嫌疑了。

大太太见她明白,这才含笑点头,只与她分说一些今日的京中之事,余下锦绣又去拜见了二太太等人,这才在大太太依依不舍的目光里回了苏家,刚下车便听见里头传来了苏志高声的话音,之后,便听一名青年的声音很不忿地传过来说道,“我说二表弟,你现在是出息了,莫非就能翻脸不认人不成?”那青年似乎大声唾了一口道,“不过在你家住几日,吃了你家几口饭,瞧瞧把你心疼的。”

“滚出去!”便听苏志一声怒喝,锦绣就听见里头砸碎了一个茶杯。

“不是看在你出息,心疼姨妈,我会舍得叫妮丫给你做二房?”那青年便高声叫道,“你一个媳妇,看着那么厉害,叫姨妈吃苦了你不心疼我心疼!”他嚷嚷道,“妮丫花容月貌的,哪里配不上你?只做个二房还不委屈?你还不愿意了,我告儿你,别以为你一个七品小官多厉害,哥哥一句话,动动手指头就碾死你你信不信?!”

“这是怎么回事儿?”锦绣还从未见过敢在别人家这样张狂的人,脸上就是一沉。

“就是表少爷。”苏家新买的丫头只小声说道。

瞧着这人的模样,竟似乎并不知道陈留郡君的身份,不然只怕不敢出此狂言,锦绣心里便有些不快,就听见一声巨响,便见那屋子闭紧的房门陡然便被一道影子给砸开了,就见一个人撞门而出,顺着台阶儿滚了几滚停住了,只捂着自己的腹部犹如一只虾米般缩成一团。

锦绣诧异地看了这人一眼,就见屋里头,湛功正一脸沉默地走出来,见了她在,忙过来问道,“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什么时候去不行?今儿不过是给大太太请个安罢了。”锦绣躲在湛功的身后好奇地看了那人一眼,这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嘴太讨厌,我叫他闭嘴。”湛功话音未落,就见苏志已经一脸怒色地走出来,见府里的不过是在看热闹,立时呵斥道,“都是死人?!”

“你等着,姨妈见你这样不孝,一定不会放过你!”那青年叫湛功一脚险些踢得去见祖宗,这好容易缓过来了,便立时尖声道,“你们家刻薄亲娘,人人得而诛之!”

他刚说完这个,便见一旁一个女子掩着脸扑到了他的身边,哭泣道,“哥哥,我们走吧。”她一抬头,竟是一张花容玉貌的脸,只含泪说道,“既然碍眼,我们还……”余下的话,竟是在见到对面的锦绣之后,戛然而止。

锦绣看着这女子,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不是柳香仪么?

什么时候成了苏氏的亲戚?

柳香仪一怔之后,便飞快地低下了头,正要扶着这青年起来赶紧走,便见锦绣扬声道,“且慢!”

缓缓地走到这人的面前,锦绣只慢慢地问道,“柳氏?”

“姑娘认错人了。”柳香仪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苏家,竟然是锦绣的本家,想到自己的底细这人全都知道,心里只觉得恐惧。然而却还是忍不住抬头,就见锦绣一身的妇人装扮,显然也是嫁了人,她的身后正有一名高大的青年小心地护着她,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无限的神采。

见了这样的场面,柳香仪只觉得心里又羡又妒,不由想到,若是当初自己没有一步踏错,如今若是能嫁给齐宣,眼下也应该是官太太了,心里更是窝火,只低着头不说话。

“故人相见,姑娘没有话要与我说么?”若说方才锦绣不过是气愤,眼下就是生疑了,只颔首道,“若是叫我送姑娘往衙门去,姑娘只怕就知道厉害了。”

“别!”柳香仪心里发苦,立时便阻拦道,“别送我去衙门。”她哀求地看了锦绣一眼,见此时,那头竟还有一名有过几面之缘的女子过来,心里顿时一凛。

“听说,有人要给我夫君做妾?”柳香仪颤抖的目光里,陈留郡君只目光冰冷地看了过来,见竟然是她,脸上一动,便挑眉说道,“怎么,四皇子刚死没两天,你就要装黄花大闺女再嫁一回人么?”见柳香仪讷讷不语,陈留郡君也懒得废话,竟直接便将这女子拎着衣襟提了起来,冷笑道,“说说,怎么回事儿?”她眯着眼睛说道,“竟然还有人敢打算到我的头上,看起来这是要与我为敌么?!”

那青年见眼下竟是这般情状,心里也是一突,哆哆嗦嗦地向后退去。

“关起来慢慢地审,”陈留郡君见苏志气得不轻,便只笑问道,“好容易能娶个美人儿,你怎么竟有些不乐意的模样?”

“你就胡说吧。”妹妹还在,苏志不好去弹陈留郡君的头,只叫她领着锦绣走,这才居高临下地看了这二人一眼,冷笑道,“我还以为你们只是瞧中了我家的富贵,如今看着,竟似乎还有些别的?”见这二人脸上发白,他便慢慢地说道,“好生给我说说,嗯?!”

待锦绣从家里回来,见湛功还是一脸的不动声色,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陈留郡君命府里的人瞒住了苏氏,自己去与苏志一同审这二人,锦绣心里焦急,却不好去问什么。

“不是大事儿。”湛功见锦绣担心,便摸了摸她的脸,安慰道,“你哥哥挡了别人的路,有人要坏他的前程。”

“是谁?!”锦绣脸上就是一变。

苏志是他们家唯一的一个出息人,又有陈留郡君的娘家衍王府做靠山,以后只要不抽风犯病,那必会前程似锦,若是叫人毁了,这岂不是叫人心里难受?

“是你哥哥同在翰林的一位同僚。”湛功见锦绣急了,忙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前一阵子似乎有考评升迁,你哥哥与他都是一色全为优等,该是以后升迁之用,那人年纪比你哥哥还要大些,大概,”他顿了顿,这才说道,“大概是有些急了。”

“究竟是谁家,有这样大的胆子?”还找着柳香仪这么一个人来冒充苏志的表妹,这里若是叫人拆穿,岂不是叫陈留郡君嫉恨?

“是杨家的远房女婿。”湛功不想提到杨家,然而也知道只怕锦绣早就知道,见锦绣目中一闪,只急忙说道,“你别生气,我只喜欢你。”见锦绣颔首,他心里忐忑,却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自己心意的时候,只与锦绣叹道,“这家不过是瞧着那女子长得好看,又温柔,比陈留郡君强些。”

他说起这样,便有些含糊,毕竟不好把当时柳香仪复述的,关于那家人认为陈留郡君是个母老虎,霸占了美少年叫美少年可怜巴巴地在手里讨生活被迫害的原话说出来,也不好说陈留郡君听了这个当场便掀了桌子,只摇头道,“这两个也不知道你们家这位是贵人下降,不然给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上门的。”

“想必,就是想着若是二哥着了道,与郡君生分了,别人的死活他们也不管罢了。”锦绣只恨得不行,抱着湛功的手臂便说道,“不是说淑妃已经受了呵斥?杨家怎么还敢这样嚣张跋扈?!”真当陈留郡君是死人?!

“我再与你说个事儿,你可千万别动气。”湛功听到锦绣论及淑妃,目中便微微一闪,便与锦绣低声道。

“还有什么不成?”便是仗着皇子,也不该这么跋扈,左右不过是个妾,又能如何呢?

“淑妃,据说是与圣人有功的。”湛功沉默了片刻,这才闷闷地说道,“我当年在太子宫的时日也不短了,因此知道些。”见锦绣张着自己的眼睛看过来,他心里微微一动,还是摇头说道,“当年圣人被先帝厌弃,并不止在朝堂上被训斥,还,还被人下过毒。”听锦绣惊呼了一声,他便摇头说道,“似乎是淑妃在里头出了大力,方才叫圣人逃过了一劫,因此看在她的功劳上,太后圣人与皇后对她颇多容忍,不愿苛责。”

“如此抢在皇后之前出风头,我只恐日后又是大祸。”锦绣却低声叹道。

“别担心。”湛功安抚道,“圣人明白着呢,这是看她没有出格,不然,是不会叫她乱了后宫的。”

“你方才叫我别动气,又是为了什么?”锦绣这才想起来,便问道。

“其实只是个传闻罢了,”湛功把锦绣拥在怀里,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只低声道,“据说淑妃,正在宫里筹谋,想要将自家的庶出妹妹给肃王做个侧妃。”

“侧妃?”锦绣陡然挣动了起来,转头骇然道,“这怎么行?!”

“侧妃?”与此同时,三皇子端坐在自己的兄长的面前,见圣人一脸的无奈,不由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冷笑了一声,问道,“皇兄,把杨家的女儿给我做侧妃,你想没想过,皇嫂与太子怎么想?”明显就是在拉拢宗室,真当大伙儿都是瞎子么?

“淑妃,可惜了。”却听到圣人的口中,溢出了一声悲悯的叹息,“好好儿安享尊荣,真的这么难么?”

 

第191章

虽然锦绣能想明白淑妃的一系列活动,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然而到底牵扯到了七姑娘,此时心里便乱作了一团,竟不知为何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只将头抵在湛功的肩膀上小声地说道,“这可怎么办呢?”

软绵绵的媳妇发出了小猫儿一样的声音,勾的湛功心里痒痒,竟是都不敢相信,之前竟然能忍了那么久才成亲把心上人吃掉。面容稳重地抱着自己的媳妇,他的手紧了紧,这才安慰道,“别担心,虽然赐婚是圣人的事儿,不过肃王是圣人的亲弟弟,必是要与他商量的。只要肃王自己不同意,谁还能强迫他做什么不成?”见锦绣点头,一副依赖的模样,他心里便满足极了,慢慢地说道,“就算赐婚,只当个摆设就是。”

“那如何能一样。”锦绣只推开他坐在一旁,偏头说道,“什么是摆设?莫非就不碍眼了?夫妻里头,怎么就非要多个摆设?!”

“你放心,咱家没有。”湛功也不恼,只过来把锦绣抱在怀里,温声道,“咱们家都能想明白,想必肃王也明白。况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说道,“我说的话你大概不信,圣人,也是看不了有这样的事儿的。”

圣人,并没有一贯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良善。四皇子之事后,都说圣人慈悲,连罪王的妻妾都未追究赦了,却统未想过,跟随四皇子一同串联的犯官家的女眷,是何等的凄惨,竟是被打入尘埃之中再也无法翻身。这样的一位皇帝,如何能够忍耐淑妃在宫中前朝这样的胡闹?

“只望圣人与肃王明白。”如今回去与大太太七姑娘再说道这些,除了叫两人心里忐忑,也顶不了什么事儿,锦绣只叹了一声,到底不说话了,只伏在湛功的怀里假寐。

这一对小夫妻正说着话的时候,另一端,一身整齐官袍的二老爷,正领着湛尧老神在在地站在一起,斜眼看着对面几名一脸怒色的官员,许久之后,方才挑眉说道,“诸位,拦着本老爷,是有什么事情么?”

“姓齐的!”那最前方的一个此时脸色气的铁青,只怨恨地骂道,“我们怎么招你了,你这接二连三地弹劾我们杨家,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