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子身子不适,殿下且继续,末将先走了。”湛功对着一脸扭曲的三皇子拱了拱手说道。

“那丫头病了?”三皇子决定当个心胸宽阔的好人,便问道。

“有孕了。”湛功掩饰着心里的得意,对脸上一变的三皇子颔首。

王爷媳妇都没娶上,死人脸的儿子都要生出来了,三皇子默默地咽下了一口小血,挣扎着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既如此,湛大人便快回府吧。”这样的人生大赢家,真不该出现在他的面前。

“对了。”在湛功带着几个拎着点心的伙计就要走时,三皇子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宫里头淑妃没了,这个,你听说了么?”知道淑妃要“病逝”是一回事,可这病逝的这么快,也叫人震惊了。

“如此,殿下节哀。”湛功目中现出了一丝冰冷,之后便无动于衷地说道。

“又不是我的妾,我节哀做什么。”三皇子嗤笑了一声,这才淡淡地说道,“小四给了德妃,我瞧着皇兄对定国公颇有好看,定国公府只怕要起来了。”定国公见风使舵,福王妃不管死没死成,却守着忠义惊天一撞,看在圣人的眼里,便是有了十分的好感了。

“多谢殿下告知。”淑妃死了,德妃成了她儿子的娘,就是说皇子从此与杨家没什么事儿了,这杨家算是跌到谷底,此时若是不往上踩一脚,也很难回报当初杨家对他媳妇的一番“扬名”了。心里默默地想着如何趁他病要他命搞死杨家,湛功却也知道远近,对这位肃王敬而远之,只决定回去与很擅长这些的湛尧商量,只沉着脸缓缓地走了。

撇下了因别人要当爹自己打光棍万分苦逼的三皇子,湛功飞快地回了府里,一进门就见湛尧一脸喜色地对他招手,便使人将点心送到厨房,分到各房,自己只立在湛尧的面前。

“你做得很不错。”要当爷爷,这叫在西北出生入死许多年的湛尧喜上眉梢,虽觉得一同听到府里来报这个好消息的二老爷一脸苦逼的笑容,他却觉得这是二老爷在嫉妒自己做了祖父呢,此时便满意地颔首道,“你是个男子汉,不要欺负媳妇,叫我知道你闹出些什么,叫你媳妇伤心,我是不会饶了你的,知道么?”一边说,一边摆足了当爹的谱,之后却又转着圈子搓着手说道,“这孩子的名字得抓紧取了啊,不然只怕赶不上。”

“爹说的是。”湛功也一脸认真地点头说道,“该起名字了。”

“必要个好名儿。”湛尧喃喃地说道,“都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不如名容?”

“若是女孩儿……”湛功微微皱眉,觉得不应该给媳妇压力,只低声道,“其实,女孩儿比儿子更贴心。”

“我还不知道这个!”湛尧有三个臭小子,实在很烦儿子,此时便瞪着眼睛说道,“若是闺女,那就是咱们府里的明珠!也可为‘蓉’。”说完,想到若是个香香软软的小女娃,湛尧的脸上便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幸福的笑容。

“蓉字不错。”湛功决定立刻回去告诉媳妇这个好消息,便对着湛尧说道,“我先回房,爹休息吧。”

湛尧颇为哀怨,再如何,也没有公公往儿媳妇的肚子上看的,只好唉声叹气地走了。

湛功毕恭毕敬地送了湛尧离开,这才回头往自己屋里去,还未进门,便听到陈留郡君的大笑声道,“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

其实,闺女也很好。

湛功面无表情地想着,只立在门口听着,就听陈留郡君洋洋得意地说道,“若是生个女孩儿,岂不是比我儿子大些?不如是个小子,等以后,我生的闺女配给他!”

“二嫂越说越离谱。”锦绣见陈留郡君笨拙地给自己削水果,只急忙说道,“二嫂,叫丫头们来吧。”

“我能行。”陈留郡君扬扬手,指着手中的被削去了一半果肉的果子挑眉说道,“如今,我每天给你二哥削一个,如今的火候竟如此的好了。”

这样的火候都叫好,从前二哥吃的都是什么?莫非是果核?

锦绣的脸上一抽,只无奈地说道,“二嫂与二哥之间的事儿,莫要与我说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听得牙都酸。

想到苏志一开始面不改色地吃了自己削的很难看的果子,陈留郡君才不承认自己是在炫耀幸福呢,只一笑,递给了锦绣,这才说道,“不与你说,与谁说呢?”她家的几个姐姐都陪同夫君在外任不在京中,娘家倒是有一个爹对自己与苏志的事情很是八卦,不过看着衍王那张听八卦的脸,陈留郡君只觉得头疼,哪里还愿意多说呢?

她爹衍王,那可是有过被一脸笑容的苏志捧着捧着便爆出了别的女婿不少猛料的黑历史的。

觉得苏志的手段太高,只知道带兵打仗的老爹不是对手,陈留郡君觉得还是应该给亲爹条活路,别知道的太多,咳咳……

“你这是头胎,听说要小心。”陈留郡君鬼鬼祟祟地凑在锦绣的耳边,在后者挑眉的时候,只小声问道,“要不要我再给你几个女兵?”

锦绣的脸微微扭曲。

“不是防着你夫君,”再如何,陈留郡君对湛功的人品还是认可的,只低声道,“外头的小妖精多了去了,你不多带着些人,以后防不胜防的。”说完,她便笑嘻嘻地使劲儿一握自己的手,狠狠地说道,“杀一儆百,以后你身边就消停了。”她自己拖着个想要给夫君做妾的柳香仪在京里走了一圈,再围堵了杨家,真是一战成名,如今想要往她府里塞妾送丫头的,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出了一个淑妃一个皇子的杨家那样的分量。

“淑妃病没了。”说到杨家,消息颇为灵通的陈留郡君便低声冷笑道,“瞧瞧,这就是不安分的下场!”想要做薛贵妃,圣人也不是先帝那二傻子呢,不过说起这个,陈留郡君便一脸笑容地与怔住了的锦绣说道,“杨家没了靠山,以后咱们便好好回报他们家。”

“也是他们家太骄狂了些。”锦绣便低声叹道,“论理,外头的事儿我也不必理会,只是这家人实在是恶心人,叫我竟有些快意。”

“满京城地给人做妾,也算是独一份儿了。”陈留郡君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听说还有那么一两个微末的小官,很是看好了淑妃,竟休了原配妻子,娶了杨家的女孩儿,如今,也不知道悔不悔。”

“自作孽。”锦绣摇头说道。

为了贪慕富贵,连发妻都能舍弃,这样的人,什么下场都是活该。

“说这些做什么。”陈留郡君脸上也露出了心有戚戚的表情,然而想到锦绣正在孕中,很不该说这些叫人心中抑郁的话来,只目中一亮地说道,“大嫂昨天夜里生了个儿子,听说是个大胖小子,很有力气,今天早上来咱们府里报的信儿,我本想着与你一同去,没想到你竟也有了身孕,可见是祖宗有灵,庇护苏家。”苏氏听说乐得合不拢嘴,如今抱着大孙子,便是抬她也不愿意进京了。

“我身子不爽利,二嫂帮我给大嫂带个好。”要锦绣说,田氏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如今丈夫疼爱,又有了儿子,以后想必会过得更有滋味,想到这里,见陈留郡君对出身低微的田氏没有半分鄙薄,她只觉得苏志有福,只叫叫丫头从箱子里翻出了一个描金方木匣,递到了陈留郡君的手上笑道,“不过是长命锁之类,从前我就预备下了,只想着亲手给大嫂,如今,也只能劳烦二嫂了。”

“这是你的心意,我必带到的。”陈留郡君又哄着锦绣说了一些话,见她的脸上露出了倦容,这才出了屋子,准备往镇上去看望田氏,迎面见湛功莫不作声地立在角落里,她顿时唬了一跳,不由说道,“你做什么呢!”

“多谢你与她开解。”湛功对着陈留郡君拱了拱手。

他自己不善言辞,不能叫锦绣日日乐呵,倒是陈留郡君十分开朗,能叫锦绣时不时地笑一回。

“我的妹妹,还用你来谢?”陈留郡君见他对锦绣上心,目中温和了许多,却只嘴犟地翻白眼。

“不管你与她如何,我也是要谢的。”湛功认真地说完,便送了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的陈留郡君出府,这才想了想,便去了府里的园子处,埋头搬了些锦绣素日里喜欢的花草来放在了夫妻休息的房间的窗外,看着花团锦簇的画面,只觉得心里大畅,这才回了屋子,也不必丫头上茶服侍,只见锦绣伏在床上打瞌睡,便露出了笑容,脱了外衫抱着她一起睡。

待晚上醒了,他才抱着锦绣到了窗边,推开窗子,叫她看着外头的花朵儿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轻声道,“你喜欢的,我就放在你的眼前,省得以后还要往园子里去。”

“这也太……”锦绣心里有些感动湛功连这些小事儿都记得,却只轻声道,“叫爹娘笑话呢。”

“爹娘不管这个。”湛功只叫丫头去传膳,自己便说道,“爹说了,咱们俩的孩子,以后名字里取个容字,”见锦绣念了这个字两回,露出来笑容,他便再接再厉地说道,“爹说,他更喜欢孙女呢。”

“我倒希望这是个儿子。”锦绣含笑摸摸湛功的脸,柔声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有个儿子才好,况,”她摸着自己的小腹说道,“这孩子是长子,以后的弟弟妹妹就要叫他来庇护,还是生个与你一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才好,对不对?”

“只要你喜欢,我就喜欢。”湛功叫锦绣一笑,立时便将喜欢闺女的话给忘在了脑后,与锦绣步调一致地说道。

“正好坐稳了胎,便是七姑娘大婚,我也能贺喜去。”锦绣虽然觉得三皇子有些不清不楚的,然而既然七姑娘已经说了无事,这里头只怕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并不好插手,因此便振作了精神说道,“一同看看太太,也不知她如今过得如何了。”世子虽然袭爵,不过他老子可还没死呢,锦绣就怕英国公一个心理落差太大,在府里折腾人。

“夫人总会过得好的。”湛功便低声安慰道。

却不知此时,大太太只头也不抬地坐在正屋之中,低声哄着撒娇耍赖的齐坚吃小青菜,对自己面前伏在地上哭得可怜巴巴的柔媚女孩儿视而不见,许久之后,方才淡淡地说道,“这么说,老爷是宠了你了?”到底见那丫头目光闪烁,便觉得十分无趣地说道,“这事儿,该你怎么侍候便怎么侍候,哪里需要来与我回禀呢?府里头这么多事情,算上你这些,我岂不是要累死?”

英国公虽然让爵,可是却还没死呢,如今府里只以老爷呼之,到底积威还在,却无人敢在府里称世子一声国公爷,只如从前一般道一声三爷。

“求太太饶恕,”这丫头哭着说道,“是老爷……”

“你情我愿的事儿,你倒是把自己说得无辜极了,”大太太却不耐烦地说道,“好好做你的通房,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竟是没有半分嫉妒的模样,脸上眼里只有几分冷淡。

这样的表情,落在了无声走进来的英国公的眼里,只觉得心凉,目光落在了大太太身边的小儿子的脸上,英国公却愕然地见到,这个小小的孩子的目中,露出了一丝愤恨。

竟是对他的愤恨。

 

第199章

英国公的目光在那孩子的眼神里微微一凝,正要将心头那莫名的抑郁挥散,就见那正哭哭啼啼地跪在下头的丫头连滚带爬地到了自己的面前,哭喊道,“求老爷给奴婢做主!”便见她抹着眼泪说道,“太太,太太这是不喜欢奴婢呢!”虽然府里换了主人,不过这个时代还是看中孝道的。只要英国公一日不死,他便能够在府里做主。

大太太冷眼看着这闹剧,只觉得有趣的很,嘴角微挑,对着脸上不动声色的英国公颔首道,“老爷的眼光,还真不错。”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当年还能看中几个好的,如今这样的货色都能往屋里收,真以为她还会为了这些破事儿伤心么?

她的儿子,才是如今的英国公!

“既然如此,便安置到别院里去吧”英国公冷淡地说道。

对于这样投怀送抱的丫头,他也没有什么感觉,不过是为了一时的爽快收了。当日见着了大太太与齐坚嬉笑的模样,他心里不欢喜,正巧这丫头往他屋里去,说什么“服侍老爷安置”,又很不老实,不过是叫他放松一二罢了,如今这样闹腾,便叫他心中厌烦,更有大太太的那样毫不在意的表情,英国公只看都看看这丫头一眼,冷冷地说道,“心大了,便送走就是。”

若是只想做个通房,他也不介意养这么一个。不过这丫头竟然敢越过自己往大太太处摊牌,便叫他容不得了。

不过是一个吩咐,那哭喊着的丫头便叫人给拖了下去,屋里再次寂静了下来,英国公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走到了大太太的对面坐下,见她已经再看账簿子,嘴角微微一动,到底冷清多年,说不出什么示弱的话来,只对着已经转身将自己的小身子埋进了大太太怀里的齐坚说道,“过来。”

小肥仔的身子微微一动,却没有动作。

“过去与你父亲说话。”不管如何,大太太都不愿叫大人的恩怨牵扯到孩子的身上,也不愿叫齐坚做个忤逆之人,便摸了摸他扬起的小脑袋来,温声道,“前儿你不是说想念几个姐姐了么?等明儿,我就叫人带着你去姐姐们的家里去看望,如何?”

“母亲啊。”小肥仔的大眼睛里全是不愿意,蹭了蹭她的手,这才在后者催促的目光里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英国公的面前,低声道,“给父亲请安。”然而,到底年纪小忍不住,突然抬起头来大声问道,“父亲为什么要叫人还给母亲没脸?”见英国公一怔,他便叫道,“没有父亲,有这样张狂的丫头没有?!母亲操持府里辛苦,为父亲理家,生儿育女,还为父亲守着这个府里,难道父亲就是这样回报母亲的么?!”

“平安!”眼看小肥仔说完这个,呜呜地哭了,大太太心疼的不行,又担心英国公恼了伤到这个孩子,急忙搁下了账簿,只将小肥仔拉到自己的怀里,对脸上有些僵硬了英国公说道,“他年纪小,你是父亲,别与他计较。”

“从前的五姐姐,”小肥仔却豁出去了一般地叫道,“为祸府中,做了多少的恶事,险些为了一己之私连累得家里翻不了身,父亲也只是轻轻放过,别的什么都没有做!”他抹着眼泪倔强地说道,“父亲一直在叫母亲牺牲,可曾想过,母亲若不是为了父亲,为何要忍受这些?可是,”他哽咽地叫道,“父亲把母亲的心意往脚底下踩!”便是当年的他,正是襁褓中叫英国公送入府中,也不过是知会一声的态度,哪里是与他的母亲商量呢?

不过是笃定了母亲是个好人,不会伤害他罢了。

眼见这么小的孩子都为自己张目,大太太险些掉下泪来,此时见英国公目光冷肃,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便将齐坚抱在自己的怀里,仰头对英国公冷冷地说道,“这孩子说的,是我的心里话。”她的目中露出了冰冷的表情,说道,“既然老爷对我们并不在意,那么,如今愿意收通房愿意纳二房,都随你,只是希望井水不犯河水,老爷愿意宠谁,便放在我的面前!”

他自风流快活,自己守着儿子,也就罢了。

眼看面前的母子情深,竟统没有自己一丝一毫的立锥之地,英国公沉默了许久,虽然心里因二老爷的恳切之言心中有所动摇,如今,那颗心却再次冷漠了起来,只缓缓起身,看着偏过脸去的大太太,颔首道,“你说的,没有错。”既然当年他选择伤害了这个女人,那么如今,也没有任何立场回头,叫她没有芥蒂地原谅自己。

他当年选择了那样的道路,如今,也不需要也不能再回头。

“好好教养孩子吧。”英国公将自己的后背挺得笔直,见那个小小的孩童正躲在大太太的怀里看着自己,嘴角微微一动,还是转头离开。

“母亲不要伤心,”见大太太的脸上带着几分失落,小肥仔摸着大太太的手臂小声说道,“平安乖乖的,很快就长大了,以后孝敬母亲。”他的父亲,是个冷情的人。一开始他就发现,从父亲让爵之后,便频频地出现在母亲的小院子里。可是他不愿意叫母亲原谅他。

那么多年,母亲期待夫君的时候他不在,那么如今,在母亲终于能享福了的时候,父亲凭什么要来分这一切呢?

谁会知道,这一时的温情,是不是因父亲让爵之后短暂的失落,日后转圜,又会变成那个叫人伤心的冷酷之人?

今日他仗着年纪小说了这样的话,可是父亲却连一句软话都不肯与母亲说。这样的人,叫他如何能够放心?

只要一句,哪怕一句“当年是我的错”,齐坚都愿意求大太太给父亲一个机会,重新做一回夫妻。

“我的平安啊。”抱着他的女人正用温柔的手拍着他的后背,齐坚觉得心里头暖洋洋的,再次母亲温暖的怀里拱了拱,不说话了。

“你今儿心情不好,”大太太这辈子虽然夫妻缘浅,然而却有几个好孩子,此时感叹了一下自己有得有失的命运,低头温声道,“说起来,你锦绣姐姐有孕了,你不如代我去见见她?”

“姐姐有小宝宝了么?”齐坚从前跟着大太太去见过四姑娘六姑娘,知道小宝宝对于女子来说是很重要的,此时便将方才见着了英国公的郁闷给抛在一旁,连连点着大脑袋说道,“平安去!”他咧着一口的小白牙说道,“母亲放心吧!平安和锦绣姐夫谈判过,可厉害了!”郑重地点了点头,他便搓着小手说道,“平安要当舅舅,以后要当小外甥们的榜样!”

眼看着小肥仔豪迈地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大太太真是哭笑不得,摇着头说道,“你大姐姐二姐姐家的还不够?竟像是第一次做舅舅。”

“这此不一样,这个比平安小。”齐坚与前头两个姐姐生的孩子几乎同岁,虽仗着辈分,不过哪里撑得起长辈的尊严呢?如今才找着做“舅舅”的感觉,只恶狠狠地说道,“平安要抢小外甥的肉吃!叫他们以后都对平安可好可好!”二老爷,他二叔,就是这么没皮没脸抢他肉吃的!

“简直就是孩子话。”大太太方才叫英国公搅得心里不快的心情立时便好了许多,摇头笑道,“快去吧,只是不许顽皮,若是叫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坏事儿,以后都不叫你出府。”见小肥仔做出了一个“我是良民”的表情,她的心里只觉得有一种二老爷第二的诡异感,此时便摇了摇头笑道,“二弟对你,还真是倾心教授了。”这样古灵精怪,以后只怕是不容易吃亏的,也能叫她能够放心。

“等平安回来,给母亲带好消息。”齐坚见大太太笑了,这才心里松快了下来,笑嘻嘻地出去叫丫头给备车,又使人先往湛家禀告,便一脸快活地向着湛府的方向去了。

这个……锦绣姐夫是个好人,会给平安好吃的,对吧?

不知道正有个心里快活的小肥仔撒着欢儿地过来,此时的锦绣,正与湛功依偎在一起,头碰头地拣点心吃,一边吃点心,湛功还在一旁一脸认真地捧着一卷书给她念,心里头满足的不行,锦绣歪在软榻上,看着侧坐一旁的湛功正用严肃的声音讲着一个孔融让梨的故事,觉得有趣,只伸出手摸了摸湛功的脸,见他一震,之后,竟是看着书卷说不出话了。

“怎么了?”锦绣如今,竟然也多了恶趣味,只笑眯眯地问道。

媳妇在身边,如何能集中精力读书呢?湛功一时就找不着方才的那段话了,只无奈地看了锦绣一眼,摇头道,“换一个。”

“这样早,你读书,你儿子也听不着的。”见湛功不着痕迹地向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锦绣凑在湛功的耳边小声说道,一边见这人脸上透出了淡淡的红晕,忙从桌上取了茶来笑眯眯地说道,“我服侍大哥喝茶?”

“念给你听的。”这样有些机灵古怪的媳妇,比从前那样温柔规矩的还叫湛功欢喜,知道这是媳妇对自己亲近的意思,他只抱着媳妇轻声说道,“比起儿子,我更想着你。”见锦绣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他只恨这孩子竟然还生不出来,此时便将头凑在媳妇的颈窝里给自己解解火气,正要说些什么,便听见外头有人来传,说是英国公府的六爷要过来。

恋恋不舍地将头从媳妇的颈窝撤出来,湛功一脸面无表情地想着怪不得上一回见着了英国公府的六姑爷蒋季笙,说起这小肥仔看望六姑娘时那爱很不得的表情,心里虽然对齐坚亲近锦绣感到满意,可是这么打搅人家夫妻相处,是不是很欠揍?

心里第一次有了熊孩子的概念,湛功见锦绣已经笑得扑进了一旁的软榻里,心里痒痒的不行,却只好起身往外头去迎接。

因湛家是新贵,当年圣人赐下的宅子本就是从前一家犯了事儿的勋贵的府邸,因此与英国公府离得并不很远。湛功一路慢悠悠地到了府门口,便见一架车慢悠悠地过来,停在了府门处,便有一只穿了一身大红,越发肥头大耳的小肥仔兴冲冲地地跳下来,见着了湛功,那张肉嘟嘟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蹦蹦跳跳地到了湛功的面前,故作可爱地叫道,“锦绣姐夫,你好呀?”

湛功居高临下地看了这小肥仔一眼,见他还在挤眉弄眼,沉默了片刻,伸出手牵住了这个小子,默默地往里走。

“锦绣姐夫真是个好人!”小肥仔先奉承了湛功一眼,见这男子面上不动,然而目光却更温和了,心里更觉得二叔所教的“管他牛鬼蛇神,见面先说好话”真是金科玉律,更加讨好地问道,“姐姐身子可好?”

“很好。”湛功听到齐坚问到锦绣,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相由心生,小肥仔努力观察了一下这位好人的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到了锦绣处,锦绣已经起身坐在一侧等着齐坚,见他被湛功牵着手,很是亲近的模样,锦绣便觉得心里有趣,低声去唤那孩子道,“六爷过来。”见齐坚飞快地上前,便用帕子给他擦脸,温声道,“六爷不必这样着急来看我。”

齐坚美滋滋地仰着脸叫锦绣给自己擦,一边大眼睛叽里咕噜地看着锦绣还平平的小腹,小声说道,“以后这里,也要有平安的小外甥了。”

“以后叫他与六爷玩耍。”见齐坚很机灵的模样,锦绣只希望腹中的这孩子如同齐坚一样可爱,正是母性大发的时候,她便摸了摸齐坚的脸含笑问道,“六爷愿不愿常来看看小外甥呢?”

“平安愿意。”齐坚飞快递点了点头,便见外头有府里的丫头低着头往里送点心茶水,天真可爱地留意了每一个丫头,见她们一脸的老实,看都不敢看一侧的湛功,便满意地笑了一下,之后抱着锦绣的胳膊小声道,“听府里的人说,怀着小宝宝的时候最辛苦了,平安心疼姐姐。”一边说,一边大脑袋往湛功处看。

“有你姐夫,我是不辛苦的。”锦绣摸了摸他的头笑道。

湛功见这小肥仔一脸认真地叮嘱锦绣的模样,竟觉得这孩子已经开始有了能给姐妹撑腰子的架势,目中微微温和,便听到这孩子叽叽咕咕地说道,“府里都不远呢,以后平安常来看姐姐呀?”见锦绣皱眉,他急忙说道,“不辛苦,平安可愿意了。”他板着手指头说道,“明天去四姐姐家,后天去六姐姐家,大后天来姐姐家,真忙呀,不过,”他拍着小肚皮说道,“平安幸福。”

这个是,还有个时间表的节奏么?

湛功很想说,这么紧张的时间表,连他每日苦哈哈地去上朝都差不多了,然而正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这孩子目光中的认真,到底说不出话来。

既然辛苦,那么,作为姐夫,还是给他好好地补补身子,也有作为叫他媳妇心里欢喜的回报吧。

湛功见锦绣笑着连连点头,心里一软,决定对那只第三次摸上了点心盘的小肥爪,视而不见。

第200章

不说这一日,小肥爪在湛府真是吃肉幸福,靠着一张肉嘟嘟的小脸蛋儿和无辜的大眼睛,成功地挤掉了湛风湛善在徐氏心中最可爱孩子的地位,得意地叫徐氏搂在怀里不撒手不说,还装乖卖巧地得到了很多的肉,也不说湛家的两位小爷是如何恨这小鬼恨的不行,成功地登上了心中最讨厌第一名,就说一直以来春风得意的二老爷,如今的心情便不知那么美妙了。

耷拉着脸,看着自己面前的大哥一杯一杯面无表情地喝酒,二老爷转动着手里的酒盅,又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心里的焦急不能解释。

媳妇可还在屋里等他呢!

不过想到这大哥最近确实很不顺,作为一个好弟弟,二老爷觉得还是不要在此时给苦闷的兄长插刀子了,只低声道,“酒多伤身,大哥还是歇息吧。”大半夜的,有没有这样拉着弟弟喝酒不叫回房睡觉的道理?!真以为老爷是个好性子,就能够随意地欺负么?!

二老爷愤愤不平。

“我预备离京了。”沉默了片刻,一脸冷淡的英国公说道。

“呵呵……”莫非这是大哥又要折腾什么?

“日后府里,你便多费心。不过前几年你便做的很好,以后,还这样吧。”英国公没有什么表情地说道,他的脸在昏暗的烛火里模糊不清,声音却如同从前一般冷静,淡淡地说道,“峥哥儿如今已经袭爵,我在这府里,谁才是家主呢?既然已经让爵,不如让的更多些,也叫峥哥儿心里自在。只是,”他叹息道,“如今我才看明白圣人,不是个寻常之人,峥哥儿侍奉他一回,到达有些情分,只是他年纪小,想不周全,你要帮他。”

“大哥。”二老爷本以为这位大哥不过是在随口说说,谁知道竟然真要走,脸上便有些变色,沉默了片刻,便低声道,“大哥这是何苦,虽然大嫂……”他含糊了一声,“不过女子大多心软,大哥只消说些软话,与嫂子赔个罪,以后从头来过,未必不能……”他说到此处,便见英国公伸出手止住了他,冷声道,“既然做了,如今便受着,我不会后悔。”不后悔,可是却还是有些怅然。

如果当年,他好好地正视过这个女人,如今逗着儿子的人之中,会不会有他一个?

“峥哥儿清高,日后府里,还需小六做他的臂膀。”这样的庶子,对嫡母一腔赤诚,他看着也能安心了。

不然,若是个心中藏奸的庶子,英国公只能叫他“夭折”了。

“若是大哥这么说,其实,小四也很不错。”英国公这不是在说虚话,二老爷便低头说道,“我家那两个,是不行的了,只能平淡度日。小五,”他嗤笑了一声道,“虽然懂事,不过这里,”他随意地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说道,“是个大问题。小六还小,长成还要十年,只有小四,如今功名有了,前程就在眼前。”而且齐宣,很有一股子狠劲,如今竟然已经能病愈,与他一同去了大理寺卿家,虽没有热络,不过却还是颇有教养恭谨。

偏偏少年,又出身国公府,前程就在眼前,谁会不喜欢呢?

“给他定亲。”英国公沉默了片刻,慢慢地说道,“几个孩子里,只他是科举晋身,日后大有可为。”见二老爷连连点头,他便继续说道,“当年,你走的路子便歪了,不然凭你的手段,便是入阁也未必不能成事,当然,这里头有当年我的一点私心误了你。”见二老爷的脸色有些僵硬,他便继续说道,“当年我恐先帝忌惮我家一文一武皆为重臣,因此叫你留在京中,你可恨我?”

“若不是大哥当年拉我一把,如今我还陷在泥里。”二老爷只缓缓一笑,低声道,“弟弟的野心没有那么大,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满足了。”说到了这里,他便忍不住具举杯敬了这个兄长一杯酒。

两只酒杯在半空对撞了一下,二人各自饮尽,一时竟似乎放开了心胸。

“小四……”

“他的心性不错,我愿意作保。”二老爷便说道,“况他与我当年不同。峥哥儿,”他低声叹道,“日后手中只怕不会再有大哥的兵权了,两个兄弟都走文官一脉,想必圣人不会计较什么。毕竟,”他敛目道,“圣人对那孩子还是很看重的。”就是因为看重这样的情分,才不能再掌兵权,只有这样,圣人才会心无芥蒂地将这份帝宠继续维持下去。

“安国公也将兵权归还朝廷了。”沉默了片刻,二老爷便低声叹息。

安国公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这样一退,至少三代的富贵可保,也能心安理得地做圣人的“舅舅”了。

“朝中老臣去了大半,不过我听说,”二老爷偷眼看了不动声色的英国公的脸一下,低头道,“南阳侯起来了。”有退下去的,自然就有起来的,定国公与南阳侯,算是这里头得了实惠的,毕竟南阳侯府的姚俊当年在太子宫中很是忠心,南阳侯的正室福昌郡主又是宗室,更何况福昌郡主有个彪悍的妹妹永昌郡主,很多年前贵妃得势的时候就敢与贵妃对着干,颇是立场鲜明地维护了太后与圣人,如今酬之,理所当然。

“这样对咱们府里也很好。”所谓姻亲,不就是在此时得用的么?虽然英国公叫南阳侯府上下恨得牙根痒痒,如今竟然还是能很无耻地说出这话。

这样的脸皮,连二老爷都自愧不如,要不怎么英国公才是大哥呢,忍着心里的腹诽许久,二老爷这才继续说道,“如此,便叫小四在翰林院几年,完了出京,转回来便能够更进一步。”

“这些,有你去操劳,我很放心。”英国公便淡淡地说道。

就算本老爷很强大,可是不带这么当骡子使唤的,二老爷见英国公这是要完全撒手的意思,顿时有些不好了,沉默了片刻,正要给他大哥玩儿一把掀桌子,可是却见英国公的目光冷冷地看过来,心里就是一哆嗦,立时怂了,赔笑道,“大哥还有吩咐?”

“我过几日便走,也看看这万里的河山,”英国公指了指空了的酒壶与二老爷说道,“今儿咱们俩便饮酒,秉烛夜谈。”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英国公便指使道,“叫外头送壶酒进来。”

二老爷憋着气打开门,迎面便见对面,自己的长随正在探头探脑,立时便瞪着眼睛问道,“做什么呢!”

“太太问您什么时候回去。”那小厮便赔笑道。

“我要陪大哥饮酒,”二老爷木然地说道,“叫太太不要等我了。”见这小厮往里头看去,见除了英国公连个丫头都没有,这才满意地缩回头,二老爷觉得脸上挂不住了,骂骂咧咧地说道,“看好了?你个叛徒!本老爷日子过得这么惨,你是罪魁祸首!”说完便踢了这笑嘻嘻完全不将老爷的怒火放在眼里的小厮滚蛋,使人送了酒进来,就见英国公正看着自己,心里一抖,急忙问道,“大哥?”莫非是发现老爷玉树临风,于是……

“你们情分不错。”英国公完全不知道这弟弟的猥琐程度再破新高,此时只冷淡地说道,“也只有你,才能这样迁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