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儿,也在这时光的磨砺之中,再也不复半分的雅致了。

为什么不肯谨守身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呢?

穿越女,也并不是万能的。

抚着自己的小腹,锦绣的心里只忍不住叹息。

做人,还是脚踏实地才好,如五姑娘这般,又何尝不是辜负了上天重新给她的人生?

“我知道这些,只是心里烦闷,才来与你说说话。”七姑娘便羡慕地看着锦绣的肚子,轻轻地摸了摸,这才低头说道,“大伯娘如今是不管这些的,只叫大伯父自己解决,我虽然心里偏着大伯娘,可是却也觉得大伯父如今竟叫人觉得不复从前了。”五姑娘竟然给怀乡伯做妾的消息一出来,英国公生生地老了十岁,半边头发都白了。

他为止奋斗了一声,就是想叫英国公府在京里立起来,反而五姑娘,却叫英国公府成了京中的笑柄。

“如今,几位少爷可好?”齐峥也算是倒霉了,刚刚袭爵就出了这样的事儿,难免叫人指指点点,不过锦绣却还是松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即将得到圣人重用的臣子,你身上一点污点都没有,圣人似的,想要做什么呢?

“我瞧着三哥还是如从前一般,没有什么不同。”七姑娘都觉得丢人的事儿,齐峥愣是能不动声色,也真叫她佩服了。然而想到如今更自在的二老爷,七姑娘便脸上一抽,想要与锦绣说说这没皮没脸的二伯父,到底不敢非议长辈,只好吞下了嘴里的话,很有气无力地叹道,“罢了,谁家不出些这样的事情呢?前儿六姐夫的家里还出了大事,不也这么过着呢。”

“出了何事?”锦绣便好奇地问道。

“蒋家二爷的那个妾,叫蒋阁老给送庄子上圈着了。”七姑娘动了动嘴儿,这才在锦绣的耳边小声说道,“据说蒋二爷如今越发看重嫡妻,难免冷落了那个妾。那人也不是好的,不过是被撇在一旁罢了,守着儿子怎么就不能过呢?又是在园子里唱歌儿,又是在雨夜里哭喊的,蒋阁老忍了她这么久,还能忍这个?更何况,”她竟觉得这样的妻妾相争叫她浑身发寒,与锦绣说道,“不过是想要对她惩戒一二罢了,谁知道竟还从她的屋里搜出了诅咒广安县主之物,何曾黑心!”

听着七姑娘义愤填膺的话,锦绣笑了笑,到底不愿叫七姑娘知道这里头的污糟事儿,便忍下来没说。

诅咒之物,还不定是那府里谁的手笔呢,蒋阁老只怕也能看出来,不过是厌恶那个妾,顺水推舟地给放过了。

“蒋府如今怎么办?”锦绣便好奇地问道。

“我听大伯娘给六姐姐送东西的婆子回来说,蒋阁老说什么都不肯在此时分家,不过,”她脸上露出了羡慕的表情说道,“先帝从前曾赏了蒋阁老两座千倾的皇庄,最是富庶的,这两个庄子他分给了六姐姐与广安县主,别的孙媳妇也是金银无数,却未有六姐姐这样的手笔。如今虽未分家,不过却分产,各房过各房的日子罢了。”将钱财给了孙媳妇而不是孙子,蒋阁老也算是奇葩了。

“六姑爷刚入仕途,蒋阁老不会在此时分家的。”锦绣笑了笑,这才与七姑娘说些京中的趣事,将这一些放在一旁。

她觉得轻省,另一处的英国公府中,确实带着几分雷霆。

英国公此时坐在书房的上首,闭着眼睛不说话,神情却是十分疲惫,一旁的二老爷与齐峥都规规矩矩地坐着,一脸的规矩。。

“怀乡伯,这是来者不善。”七姑娘只知道五姑娘给人做妾丢了英国公的脸才叫他大怒,英国公却知道这里头还有别的事故,此时微微睁眼,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目光,沉声道,“我们府里,且要小心了。”

“大哥,莫非怀乡伯与我们有仇?我怎么不知道?”别以为二老爷是朝中斗士,逮谁喷谁,他专喷的是那些眼瞅着前程有限的政敌,如湛尧这样蒸蒸日上的朝臣,他不是就混成了好朋友么?此时默默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干过的坏事儿,实在没觉得自己招惹过怀乡伯,二老爷便目中闪烁地看了不做声的英国公一眼,心里突突。

莫非是他大哥得罪过?

“当年,怀乡伯的门下在西海沿子犯了事,是我给斩了。”英国公淡淡地说道,“当初怀乡伯也与我修书求情,只是我想着不过是个闲散宗室,没有什么实权,那时我又要立威,自然要拿怀乡伯的名头用一用。”这样不惧宗室权贵,铁面无私的名头传出去,才能叫英国公声名大噪,稳定军心不是么?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叫怀乡伯拿住了五姑娘这个软肋,只怕怀乡伯回京之日,便是前来英国公府羞辱之日。

“那逆女,从此不需要我们的怜惜了。”英国公便对着齐峥说道。

“父亲做主就好。”齐峥微微俯身,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

然而就是这样太过标准的笑容,却叫英国公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发寒,沉默了片刻,他也没有时间去追究这些,只低声叹道,“只怕英国公府,会成为京中的大笑话。”再刚硬,也还是露出了一个疲惫的表情。

“父亲放心,府中不会有事。”齐峥却只是温声道,“肃王已经与我透过话来,那日他也会在府中做客,想必怀乡伯虽是肃王的长辈,却也不会与肃王结怨。”肃王如今颇有分量,便是宗室,也不会随意得罪他。

“你们做的很好。”英国公见齐峥胸有成足,只觉得自己竟然在这样的事情上插不上手的模样,目中微微一黯,便颔首道,“只是叫肃王受累了。”

“他是我妹夫,做些事情不算什么。”齐峥眼角抽动了一下,这才做出了关切的模样,对着英国公恳切地说道,“只是五妹妹这样不堪,是早就有之的事情,父亲不要为不相干的人这样费神,也叫儿子们担心您的身体。”见英国公脸上缓和了许多,他这才用不经意的表情轻声叹道,“这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柳氏便是个妾,教的五妹妹也成了如今这样,只是她无情,我却不能无意。”

英国公已经觉得管不了这个翅膀硬了,不再忌惮自己的儿子了,此时头也不抬地问道,“你想要如何?”

“我如何舍得五妹妹往死路上走呢?”齐峥轻叹一声,想到府里旧事,慢慢地握住了自己的手,温声笑道,“既然她是与怀乡伯真心,也算是找到了好归宿,以后,便叫她开开心心地在怀乡伯身边过日子吧。”

连二老爷都觉得心里一股子凉气,更何况是英国公,目光落在齐峥笑容温和的脸上,英国公却觉得有几分欣喜。

这样狠厉,才能在这吃人的朝堂上立足,以后他也能够安心了。

“便由你吧。”如今连儿子都不需要自己了,英国公竟觉得身上空荡荡的,只见齐峥依旧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挑眉说道,“还有什么?”

“柳家,败了。”齐峥脸色不动地说道,“柳家表妹招惹了衍王府的陈留郡君,郡君恼怒之下便给了柳家些厉害,这一番下来,柳家本没有家底,哪里还能支持呢?”见英国公双手发抖,他急忙起身诚惶诚恐地说道,“那时父亲正忙碌,儿子哪里敢用这样的小事与父亲烦心?虽然也想要援手。然而衍王势大,儿子也无能为力,只能在心里遗憾些了。”说完,便叹了一口气,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够了!”二老爷见英国公仿佛重新认识了自己儿子一般地看着齐峥,急忙起身与英国公说道,“峥哥儿顾虑的对,他小孩子家家,哪里能担起这样的事儿呢?”

“天晚了,儿子还要去给母亲请安,便先告退了。”齐峥对着自己的父亲施了一礼,便在二老爷连连挥手中含着笑容走了。

“他,是在怨恨我。”英国公在寂静的屋子里突然低声说道,“连我的儿子,都在怨恨我么?”

二老爷有些不忍,只低声道,“大哥想多了。况且,”他突然咬了咬牙,轻声问道,“他为什么不能怨恨??”见英国公抬眼看过来,二老爷敛目说道,“他需要父亲的时候,大哥不在,当年一件件,大哥是真的不知道?别怪他对柳家袖手旁观,若是我,我也不会放过柳家。”大太太与齐峥全部的痛苦,都出自柳家,这年头,哪里有以德报怨的蠢货呢?

“大哥从一开始,就错了。”二老爷的叹息,在书房之中回响。英国公抬头看着头上烛火映照出的阴影,到底没有说话。

七姑娘与锦绣说了这一回,便觉得心里好受多了,自己回了府,准备打起精神应对即将出现的贱人,锦绣却愣愣地出神,连湛功进来都没有看到。

见她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湛功也不打搅她,只握住了她的手,便坐在一旁默默地等,直到锦绣回神,就见他这样陪着自己,只觉得身边有个人在竟是舒心的不行。

“我给你念书?”湛功见锦绣看着他笑,脸上便有些红了,急忙要去找有趣的书来念给她听。

“大哥在我身边,什么都不做,我都快活。”锦绣却不叫他动,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抿嘴片刻,这才叹息道,“我这一生这样幸运,有时候只担心这不过是我的一个美梦,梦醒了,便什么都消失了。”给了她最初的温暖的老姨娘,疼爱她长大的大太太,之后,还有这样爱惜自己的丈夫,她过得这样幸福,又是便会害怕。

“如果是梦,我们都别醒。”湛功低头看着锦绣,认真地说道,“就算是在梦里,我也想要与你在一起。”

“五姑娘要回来了。”锦绣低声将与五姑娘的恩怨说给湛功听,此时只垂着眼睛说道,“当年,我算计过她,也怨恨过她,如今看她竟然不知悔改,却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要你过得比她好,她就难受了。”湛功摸了摸她的手,沉默了一会儿,便低声道,“我陪你回去一趟。”见锦绣诧异地抬头看来,他便轻声道,“你在乎英国公夫人,便是在家里,也难免不安,不如回去给夫人张目。你放心,”他认真地看着锦绣,说道,“只要有我在,谁都不敢把你怎么样。”见锦绣眼眶发红,他将自己的嘴唇碰在她的脸上,带着眷恋说道,“我这样往上爬,就是为了叫你也能有这一天,能仗着我的身份,叫别人都不敢小看你。”

“只怕你要得罪怀乡伯了。”锦绣只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别哭。”湛功手忙脚乱地用自己的手去给锦绣擦脸,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来,“你放心,还有肃王在。”见锦绣不明所以,他便低声道,“那府里还有他未来的王妃,他会叫自己的岳家叫人嗤笑非议?只怕我们还未动手,他便要先出来与英国公府做主了。”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油滑。”锦绣不知为何便想到了肃王那样一张气急败坏的脸,忍不住噗嗤笑了。

“在朝中久了,什么都见过了,只是,”湛功将媳妇揽进怀里,轻声道,“在你的面前,我一直都是从前的那个我。”

锦绣默默地缩在这个人的怀里,竟觉得只要有他在,自己什么都不会害怕。

一转眼,便到了数日之后,这一日,齐峥正在自己的房中与有孕在身的媳妇说话,便听到外头通传,脸上便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握了握妻子的手,这才含笑说道,“去,使人与老太太传话,就说老太太许久未见柳家人了,很该叫她见一见。”

他袭爵之后,祖母还要这样过舒心的日子,他岂能快活呢?

 

第204章

五姑娘此时,一脸得意地坐在英国公府的正堂之上,身边便是她如今的夫君,头发花白的怀乡伯。

见怀乡伯正眯缝着眼睛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五姑娘摸了摸自己娇艳如花的脸,再看了看怀乡伯那张带着皱纹的脸,脸上对怀乡伯柔情蜜意地笑着,心中却狠这英国公府恨得牙根痒痒。

若不是这府里对她绝情,她又如何会落到如今的下场,与一个能做她父亲的人这样百般奉承?

凭什么,只她落到了这个地步!想到怀乡伯府里姬妾无数,她使尽了浑身解数才能勾住这无情的人的心,五姑娘只摸着身上光鲜的料子,目中露出了恨意。

怀乡伯对她,并不温柔,便是歇在她的屋里,也可着劲儿地折腾她,这样不把她当人看,偏她还要做出一副柔情蜜意的模样,简直能叫人发疯!只有见到这府里那些姐妹更难看的脸色,她才能觉得快意。

用她自己做赌注,却坏姐妹们在夫家的形象,还是很合算的。

也叫她们知道知道,夫君睡在别的女人的屋里时,那痛苦的心情!

“我说,”英国公府的正堂里,除了几个赔笑的管家,竟没有一个主子出来与怀乡伯寒暄,怀乡伯便露出了不满的表情,冷笑道,“怎么,这是不将我放在眼里么?也是,”他冷冷地说道,“当年,你们老国公,就是这么对我的,如今,竟是半分未变。”说完,便露出了一个怨恨的表情

自己的下人叫英国公斩了,当年叫他的颜面尽失,他一直都不曾忘记。如今眼瞅着英国公有些失势,况又有个傻子自己撞上来给自己做妾,怀乡伯虽然也不喜欢五姑娘的残花败柳,不过想到英国公知道自己纳了他如花似玉的女儿后的表情,便觉得很是得意,此时英国公府上一个人都不敢出来,他只觉得是这府上的人被他打了脸,便得意地说道,“怎么,有客上门,你们主子也不知道迎接了?”

“伯爷身份贵重,我们哪里敢怠慢呢?”便有个管家出来赔笑道,“实在是前头还有贵客临门,因此方才叫伯爷多等些时候。”

“贵客?”怀乡伯冷笑道,“我竟不知,在我的面前,谁还能称一声贵客!”

“老爷您且消消气儿,咱们府里规矩少些,您看在妾身的颜面上,别计较了。”五姑娘便在一旁娇笑道。

这样小人得志,便叫英国公府中的下人面露不屑,那管家冷笑了一声,对着怀乡伯拱了拱手说道,“回侯爷的话,却是肃王驾临。”见怀乡伯目中一缩,慢慢地正了正身子,这管家便低声叹道,“不过伯爷,您久不回京中只怕不知道,京里啊,”他目光在听到肃王二字后一脸扭曲的五姑娘的身上,含笑说道,“叫个低贱的妾室在勋贵府上大放厥词,这是在说您没有什么呢。”

这拐着玩儿地骂了两个,怀乡伯如何会听不出来,然而他此时的心神全在肃王身上,只勉强说道,“你怎么能这样肆意污蔑旧主?”他指了指那脸上通红的五姑娘,不怀好意地说道,“到底是你们府上出去的姑娘,你这给人做奴才的,也忒狗眼看人低了!”

“奴才的狗眼,也见不着出宗女啊。”这管家只赔笑道,“您不知道吧?这位如今可是姓柳,与咱们府上没有关系。”见怀乡伯被个管家再三堵了露出了怒色,他也不害怕,只在怀乡伯的耳边低声说道,“伯爷不知道吧?”

“什么?”怀乡伯一怔。

这管家往四处看了看,又看了一眼露出了紧张表情的五姑娘,这才小声说道,“这柳氏,心肠毒啊,当初福王,您知道福王吧?”见怀乡伯慢慢点头,他便急忙说道,“福王就是叫这柳氏出首告死的,您……”他在脸上变色的怀乡伯抽搐的眼角中慢悠悠地说道,“你是第二个,想必柳氏更有心得,若是您真的爱惜她,以后,千万别惹她生气,不然……”说到最后,这管家便露出了一个心有戚戚的表情。

怀乡伯一直都在外地,虽也知道福王是叫个侧妃告倒的,却一直以为是那与福王一同被赐死的薛侧妃,如今竟知道了这样的真相,回头再看五姑娘那张娇媚动人的脸,心里便不由生出了一丝凉气。

这是什么?这妥妥的是美人蛇啊!

自己竟然纳了这么一个毒妇入府,怀乡伯心肝儿都哆嗦,然而却不愿叫人看自己的笑话,只勉强说道,“既然入了我的府,自然是要听我的,你这些,我是不会在意的!”

“奴才给您去外头看看?”这管家只把自己想要告诉怀乡伯的事儿说了,便很机灵地问道。

“去吧。”怀乡伯只觉得自己这一趟来,有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欠揍,木然着脸说完,便见外头有个小厮匆匆地进来与这管家禀告道,“总管,几位姑奶奶今儿都回娘家了!”

“难道是被撵回来了?!”五姑娘目中一喜,急忙出声问道,她却不知自己的一脸的喜色,被怀乡伯看个正着,见她连对亲姐妹都这样无情,便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

“撵回来?”这小厮茫然地说道,“姑爷们带着姑奶奶们回来省亲罢了,并不是撵回来。”见那府中的大总管脸上露出了讥讽之色,他忙将头低了下去,继续说道,“听说湛夫人也回来了,如今都在与太太说话,因,”他磕磕巴巴地说道,“因听说前头来了男客,因此不好往这头来,倒是姑爷们与肃王殿下,还有湛大人都在一起,就快要过来了。”

听到肃王要到,怀乡伯腾地就站起来了,咳了一声便说道,“既然如此,便去迎接一二。”竟一脸的不好意思都没有,见五姑娘还呆呆地坐着,便呵斥道,“还懂不懂规矩?前头来了男子,你不会避到后头去?”竟是完全不顾五姑娘的掩面呵斥了起来。

五姑娘在从前的仆人的面前被训得抬不起头,便是不看四周,也知道这些下人在看自己的笑话,心里疼得厉害,然而如今她也只能依附怀乡伯,便低头忍了,便听那管家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再说道,“虽是个妾,不过也要拜见咱们家太太才合礼数不是?”见怀乡伯连连点头,他便招呼了个小厮带着浑身发软的五姑娘往大太太处去了,这才被怀乡伯吩咐着往外头去迎肃王。

五姑娘此时只觉得一盆冷水泼到了身上,浑身发寒,直觉不想要去见那几个贱人,然而却还是抱着一线希望,能够见到那几个贱人的哭泣的表情,只撑着一口气到了大太太的院子,一进屋,便觉得竟是满堂的华彩,蔓延的精致靓丽的衣裳与耀眼华丽的首饰,还有几个此时一脸笑容的女子,簇拥在带着满足笑容的大太太的身边,竟只看一眼,便能叫人感觉到大太太如今的幸福。

完全,与她想得不一样。

五姑娘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话来。

“哟,这是谁啊。”七姑娘向来最心直口快,只转头与大太太顿足道,“大伯娘的屋里何等尊贵,怎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呢?”

“姑娘这话说的,阿猫阿狗,还能给主子叫两声好听的呢。”锦绣见五姑娘气得浑身哆嗦,只摇头笑道,“且瞧在怀乡伯爷的脸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一个婢女,你有何身份在我的面前大放厥词?”五姑娘见锦绣竟然还有一席之地,只厉声呵斥道。

“你这话错了。”六姑娘此时便慵懒地靠在椅子里头,淡淡地笑道,“锦绣如今也是从三品夫人,论起来,如今柳氏你,也要与她行礼的。”说完,便再也不肯看这个曾经的姐妹,只侧头与脸上淡淡,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四姑娘说话。

五姑娘嫉恨地看着这个丫头隆起的肚子,竟是说不出话来。

她连番地落胎,如今竟是已经不能有孕,然而这几个贱人竟然还能孕育子嗣,只叫五姑娘觉得无法忍耐,本是想要不管不顾地撞上去叫她们跟着去死,五姑娘却陡然见到大太太的屋里,竟是多了几名女兵,皆虎视眈眈地看了过来,大有她有异动,便要她的命的架势,此时只立在原地,尖声叫道,“你们还想要这么风光么?”她发出了恶毒的笑声说道,“如今你们叫夫君疼着也就罢了,以后,有我这样的姐妹,你们在夫家也能抬得起头?!”

“你从未遇到过真心的男子,因此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四姑娘便淡淡地说道,“你做了这么多,也够了。”她冷冷地抬头,目中一点寒芒,竟是惊得五姑娘向着后方骇然退去,“到了现在,你都不知道,你这一切的下场,除了是你咎由自取,还是被我一手促成。这些都不明白,你竟也敢在我的面前这样张狂么?”

“姑奶奶。”锦绣恐五姑娘暴起伤人。便忧虑地唤了四姑娘一声。

“我的一切,我的夫君都知道,叫别人也知道,不过是一个恶毒的名声罢了。”四姑娘冷冷地看着惊骇的五姑娘,轻声道,“你这么个蠢货,若不是运气不错,早就死在我的手里,如今,是在自寻死路么?”

“你是什么意思?!”五姑娘尖声问道。

“你以为,当年怎么就会那般轻易地出了府,见着了四皇子呢?”四姑娘漠然地看着自己的手,轻声道,“你的每一步,都在我的算计里。因母亲的教导,我一直在顾虑姐妹情分放你一马,没有想到,”她探身阴冷地说道,“你竟然想叫我们去死!”

被夫家嫌弃,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是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五姑娘的心肠这样歹毒,四姑娘只露出了一个笑容,温声道,“既然你想叫我们被夫君遗弃,那么,我也只能将这一切,尽数还你。”见五姑娘一脸赤红,她便挑眉笑道,“怀乡伯,是个不错的夫君,以后你在伯府之中,要好好儿地过日子了。”说到最后,四姑娘一脸的笑容尽数不见,已是满脸的冰冷。

“你以为你能摆弄我家伯爷?!”从来沉默寡言的四姑娘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这样的恶毒之人,上头的那个大太太竟然还用怜惜的目光看四姑娘,五姑娘只浑身发抖,尖声反驳,然而心中却生出了无边的恐惧。

怀乡伯本不是个有情义的人,若是她失宠,在那姬妾无数,大房歹毒的伯府后院,会是个什么下场?

“肃王在前头做什么呢?我们的夫君在做什么呢?”大姑娘见四姑娘冷冷地收回了目光,再也不屑与五姑娘说话,便叹息道,“为了妻子,连女子都愿意去对付的心情,此生你都不会知道了。”

“若你真心做个妹妹,如今也不会落得这样下场。”二姑娘鼓起勇气说道。

“你们合起伙儿来算计我,我告诉父亲去!”

“如今这府里,不是父亲当家的时候了。”四姑娘便冷笑道,“便是父亲知道又如何呢?你以为他会为了一个再三损他颜面的逆女,与我们这些儿女生分么?我以为你被逐宗的时候就该知道,你没有那么重要。”

“换句话说,”六姑娘便在一旁接口说道,“你没有用,父亲,为何要对你好呢?”

“叫她出去吧。”大太太只冷淡地说道,“不过是无关的人,别为她伤神。”

见大太太发话后,几位姑奶奶都不做声了,便有丫头出来撵五姑娘离开。嫉恨地看了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大太太,五姑娘只头也不回地奔出了门,推开了过来拦阻她的丫头们,五姑娘便见前头匆匆赶来了几个婆子,见着了她便扬声问道,“可是五姑奶奶?”见五姑娘停住了脚步,这几个婆子便一脸惊喜地上前说道,“咱们是老太太屋里的人!知道姑奶奶回来,老太太心里快活,想着请姑娘过去与老太太说话。”

“祖母?”五姑娘目中一亮。

与对她有敌意的大太太一党不同,老太太是她的本家,如今,一定会为她张目的。况且再如何,老太太也是府里的老太君,谁敢说个不字,就是不孝!

心中一定,五姑娘便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许久未见祖母。很该我去探望了。”

“老太太知道一定欢喜!”这婆子的脸上一片的惊喜,又在五姑娘的耳边絮絮叨叨,含泪说道,“姑奶奶不知道,这新上任的国公爷,狠毒啊!”

“怎么了?”五姑娘知道齐峥竟然袭爵,此时只狠得不行,听到了这话,便急忙开口问道。

“可怜咱们柳家!”这婆子掩面哭着,陪在五姑娘的身边一气儿地走,一边还在说道,“刚刚做了国公,便害了咱们柳家全家,只留了一间露雨露风的破宅子给人住,还把家里的姑娘们给送给贵人可着劲儿地作践,哎哟喂!”这婆子拍着大腿嚎啕道,“老太太还在,国公爷就敢这么干,这简直就是不将老太太放在眼里,其心可诛,若不是老太太不知道,都能往宫里告他!夺了他的爵位!”

“祖母,还不知道么?”五姑娘仔细地听到这里,脸上便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第205章

“她竟然真的去看老太太了?”大姑娘只觉得不可思议地问面前一个小丫头。

“这还怨得了谁。”四姑娘一边给大太太倒茶,一边冷淡地说道,“如今这府里如何,她是真看不明白?老太太还能使唤得动谁?若是我,只听见二哥袭爵,就头也不回地出府,这才是聪明人。”见大太太探出手按在她的手上,脸上露出了担心的表情,四姑娘便只一笑,这才冷冷地说道,“这才是自己找死,若是老太太有个什么,只怕今日在这府中杀了她,也无人敢说半句!”

锦绣吸着气看着四姑娘,心里为她腹中的那孩子担心极了。这么小就见着母亲威风八面的斗争史,想必不扭曲一下就不错了,心里觉得还是应该善良些,也叫自己的儿子别这么坏,锦绣急忙与大太太说道,“府中可预备大夫了?若是叫那人将外头的事儿都说给老太太听,只怕不好呢。”见大太太微微颔首,她只叹道,“眼瞅着七姑娘就要成亲,咱们府里哪里能经住这样乱七八糟的事儿呢?”

老太太若是真一口气没上来,七姑娘就要守孝,这岂不是要命?

“我听见三弟方才使人传大夫进来了。”二姑娘最恨五姑娘,毕竟若不是自己的夫君靠谱,如今她就算不被休回家,也只能“礼佛”了,此时急忙说道,“三弟这样关心老太太的身体,叫我们都看着心有感触。”她只对着一脸无奈地看着女孩儿们一人一嘴地说话的大太太说道,“伯娘担心老太太,这是好的,只是自己的身子也重要不是?别为了不相干的人伤神。”

“你们也是如此。”大太太只叫丫头重新换了茶,却不愿再说这叫她恶心的人,并不说别的,只分别问了这几个孩子如今如何,又恐几个有孕的孩子劳累,催她们往后头休息,正叫锦绣给劝着,便听见前头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一个丫头一头撞进来,惊声道,“不好了,老太太厥过去了!”见大太太霍然站起,这丫头急忙说道,“如今后院乱着,求太太给做主。”

“这么快?”锦绣只觉得当年大太太竟然叫战斗力这么差的老太太给顶住了这么多年,如今想来简直不可思议,见大太太一脸复杂,便只叫那丫头出去,叹息道,“要我说,柳氏这也太过了!老太太对她好得更胜府里的几位少爷,满心满眼都是她,结果她竟然这么不争气,如今给人做了妾,竟然还敢要往老太太处炫耀,这不是在刺老太太的心?简直就是其心可诛!”

“你说的对。”七姑娘只冷笑道,“老太太卧床,谁不知道?就算外头有些大事,唯恐老太太伤心,我们也都瞒着掖着,她就是故意要叫老太太不快活,不然如何能叫老太太气成这样?!”

“太太关心老太太,不过此时,府里还有贵客,太太别往老太太处去了。”锦绣知道今日只怕齐峥要清算旧账,哪里肯叫大太太过去,毕竟大太太心情良善,叫她见着即将的狠戾也会伤神。

“不,你们为我张目,我也要能立起来。”老太太厥过去了,府里还有英国公在。若是英国公与齐峥翻脸,府里也只有大太太能与之对上,大太太只摸了摸过来担忧地看她的四姑娘的脸,温声道,“倒是你们有孕在身,别叫旁人冲撞了。”

“回来,我与你们细说就是。”七姑娘便笑道。

到底五姑娘如今已经不算什么了,还是孩子更重要。三个女孩儿便点了点头,只乖乖地往大太太的侧间里歇息,闭目养神。

这厢里七姑娘却快活极了。

五姑娘当初险些害的她万劫不复,如今还来了这么一出,若是个气性大的,几板子下去敲死她也不为过,不过是英国公并未动手,旁人便忍着罢了。不过如今五姑娘将老太太气成这样,英国公若是还护着她,岂不是不孝极了?就为了这个,五姑娘便已经是众叛亲离。

兴冲冲地扶着大太太进了老太太的大院儿,七姑娘就见院子里头竟是下人们匆匆地出入,自己的三哥齐峥正一脸沉静地立在房中,见众人过来,只对着大太太请安,之后只温声道,“老太太并未有大事儿,不过年纪大了,叫柳氏一气,身上的病愈发地严重,竟是,竟是,”他在大夫们唏嘘的目光里顿足说道,“从此连起身都不能了。”至于已经全身瘫痪,不能说话,还有失禁这些,齐峥便觉得,一会儿当着惊骇的老太太面说出来,才是一个好孙子应该做的事情。

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笑容,齐峥却只见外头,自己的父亲与二叔正匆匆而来,眉尖一挑,便做出了恭顺的模样。

“进去说话。”英国公见着不动声色的儿子,这才发现,从前觉得他温润如玉,不合适争斗真是大错特错,心里发冷,然而到底想到这以这孩子的能为,英国公府想必会更上一层楼,目中一动,便已经做出了决定。

府里如今叫大太太把持,五姑娘会这样一路成功地走到老太太的房里?而且叫老太太厥过去的那些事情,又是谁告诉五姑娘的?

英国公自然知道这里头儿子的手笔,只是比起母亲,他还是更看重英国公府的门楣,沉默了片刻,便对着那正不动的齐峥说道,“带路。”

娜厢,府里的几个女孩儿,已经将大太太团团护在了身后,显然是担心英国公为了老太太翻脸。

齐峥在二老爷不认同的模样里,只心里快活,低声应了,这才带着父亲母亲走进了老太太的屋里,就见此时老太太正浑身抽搐地歪着嘴往外头看,对面的地上,正跌倒了一个女子,一脸惊恐,见到了英国公,便尖声扑过来叫道,“父亲,不是我,不是我!”她的手笔直地向着一旁冷眼看来的大太太指去,只叫道,“是这个女人!是她陷害我!”被英国公一脚踹到了一旁,她只爬过来流着泪叫道,“父亲,她害了老太太,害了我柳氏一门!这样的毒妇,父亲不觉得可怕么?!”

“放肆!”大姑娘见她竟然口口声声指责大太太,立时便露出了怒容,上前几步一个耳光便抽在了五姑娘的脸上,指着她厉声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你!”五姑娘指着大姑娘便说不出话来。

“一个出宗的庶女,谁给你的胆子敢指摘太太?”大姑娘只转头对着沉默的英国公说道,“如今她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妾。将老太太气成了这个样子,莫非还要怪到我们自家的头上?”

“不如,与怀乡伯爷讨个说法吧。”二姑娘便在后头,捅了五姑娘一刀。

若是怀乡伯真的叫众人指到脸上,只怕炫耀不成,反倒叫京中传出他竟指使妾室坑害与之有怨的英国公府的老太太,这简直太丢人,怀乡伯受辱,能饶得了罪魁祸首的五姑娘才怪。

五姑娘只听得心里发凉,却见二姑娘正一脸晶莹的泪光,看着床上正露出了凶狠之色的老太太,十足的孝顺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