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章晗裣衽行礼答应,皇帝突然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又看着陈善恩问道:“陈善恩,你这一行是坐船回来的?”

“是,皇爷爷。”

“可有你父王的消息?”

听到竟是这么个问题,陈善恩不禁一愣,见陈善昭和章晗王凌全都看着自己,他不禁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道:“孙儿从北平启程的时候,听说过父王在河南,后来忙着水上赶路,又要隐匿行踪不让外人察觉,所以没顾得上打听。”

尽管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皇帝也好,陈善昭章晗王凌也罢,全都生出了一股深深的失望。皇帝遂轻叹了一口气,懒懒地说道:“罢了,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一一行礼告退,等出了乾清宫正殿,陈善昭突然想起刚刚忘了问皇帝该把陈善恩安排在何处,可转念一想,留人在宫中自然不可能,而宫外赵王府如今还未整修好,让陈善恩去那儿住也不合适。因而思前想后,他便对陈善恩道:“二弟远来辛苦,但赵王府已毁,工部虽在重修,但如今还不能住人。皇爷爷刚刚没吩咐,我便做主一回,你若是不介意,不妨在定远侯府暂住两日,横竖之前世子妃和四弟妹都在那儿寄居过一阵子。明日我便让人在外头找一座合适的宅邸。”

“没事没事,我也没带几个人,不用麻烦定远侯了。”陈善恩连忙摇了摇头推辞了,又笑道,“我让人去珍珠桥那儿找了一家北平商人的宅子,暂时借着他那儿住一阵子。”

尽管觉得陈善恩堂堂皇孙,借住商人的宅子未免不成体统,但想想寄人篱下的滋味确实也不好受,陈善恩又不善军略,在定远侯王诚这样的名将身边,兴许会觉得压力太大,陈善昭也就答应了下来。看着乳母手中粉妆玉琢的晨旭,他有心留下来再看看这宝贝儿子,可想到诰敕房那堆积如山的事务,他最终只能叹了一口气,上前抓住孩子的小手握了握,随即仿佛生怕儿子扯开嗓门,立时就松开了。

“晗儿,虽说如今晨旭回来了,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但我说的那件事情刻不容缓。”

章晗此前已经听蔡亮说了事情始末,此刻便敛容正色道:“晨旭都回来了,我是他母亲,不急在一时,总得把要紧事处置好。但请世子爷放心,我不会因小失大。”

陈善昭知道妻子面前不用多说,又和王凌点了点头,这才匆匆从台阶上下了月台。他一走,王凌少不得冲章晗问了两句,得知宫中竟然也在有模有样地传着赵王中伏后中箭突围的事,她也不禁勃然色变,陪着一块往外走时便低声说道:“大嫂好容易才和儿子团聚,要不,这事儿交给我去办?”

面对王凌的自告奋勇,章晗不禁苦笑道:“倘若这是赵王府,四弟妹肯接过去我自然再高兴不过,可这是宫中,按理说连我去办都是越权。但事关父王的安危,时局的稳定,最讨厌生事的世子爷都开了口。我不得不插手一回。不在是否能查明,而在于这么一种态度。没事,来日方长,晨旭总会和我这个母亲亲近的。不过。眼下你回去柔仪殿也无事,咱们一块去三位娘娘那儿走一趟吧。”

无论是顾淑妃还是惠妃敬妃,这都是第一次见到陈曦。论辈分。她们都是曾祖母一辈的了,瞧见小家伙生得粉嫩可爱,少不得都抢着要抱在怀中端详。这一次,陈曦却是罕有地安静了一回,直到转了三回手到了王凌手中不一会儿,他才蹬着腿哇哇大哭了起来,闹得王凌吓得赶紧把孩子递还了乳母。而乳母岳妈妈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才有些赧颜地说道:“三位娘娘,世子妃,郡王妃,晨旭哥儿应是饿了,奴婢先去喂了她。”

“去吧去吧。”

顾淑妃连忙点了点头。等岳妈妈忙不迭地退下,而跟着章晗的芳草立时跟了过去,她便莞尔一笑道:“听说孩子送回来了,皇上在乾清宫正召见,惠妃和敬妃便立时到了我这儿等着,果真你们妯娌两个就把孩子送来了。说起来,这宫中好几年没添孩子了,他这个重孙确实来得吉利。难得这一路上居然能太太平平健健康康,真的是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也是托了皇上和三位娘娘的福。”章晗见到孩子。心里头最大的牵挂方才没了,此时顺着顾淑妃的口气,又闲扯了一番孩子的事,这才拐上了正题。

“三位娘娘,今天世子爷在御药局后头撞见那两个小火者议论父王的事,把人送到了内官监。倘若只是平常嚼舌头的事。按例处置也就行了,但如今乃是非常时刻,民间议论未绝,不料宫中却也出了这种事,若姑息了,只怕是遗患无穷。妾身斗胆,今日想请三位娘娘将查问此事交给妾身,以求把事情查一个水落石出。”

那两个说嘴小火者被送到内官监的事,三妃掌管宫务,自然都知道了,正愁该如何处置以及如何追本溯源,章晗竟是主动登门要揽过去。此时此刻,顾淑妃和惠妃敬妃交换了一个眼色,便有些犹豫地说道:“晨旭才刚回京和你团圆,你能分心两头?不如还是请宛平郡王妃接手此事,我们在皇上面前提一声就罢了。”

“我和四弟妹既然奉旨住进柔仪殿,四弟妹还一直对皇上奏报军情,我却一直都闲着,这件事若再撂开手,未免说不过去。”章晗欠了欠身,面上表情甚为坚定,“前边战事捷报频传,后方却是如此不宁,既然是妾身力所能及之事,自当尽力。”

章晗既然如此坚决,顾淑妃也就不再多言,当即满口答应了下来,却是命人拿来纸笺,提笔写了几行字,又钤上了淑妃之印,而惠妃和敬妃自是命人回宫取印。不多时,两人的皇妃之印都取了来,便挨在淑妃之印的后头分别钤了。这时候,顾淑妃方才对夏雨说道:“命人将此书传遍二十四衙门,即日起,赵王世子妃便如同我等三人,不论查问何事,上下人等明白回话。倘若有所隐瞒哄骗,决不轻饶!”

等夏雨出去,顾淑妃便含笑说道:“虽说是查问一件事,但若单单这一事之权,难免会有人拿他事推诿,今天我们直接把监察之权委了你,谅再无人敢怠慢!”

一旁的王凌见得这番情景,便笑着说道:“既如此,大嫂只管放手去做,晨旭我会多多看着,想来皇上和三位娘娘也很乐意常常看见这宝贝重孙。”

见她如此闻弦歌知雅意,三妃顿时都笑了起来。宫中已经多年没有孩子了,再加上陈曦摆明了深得皇帝喜爱,又是赵王长孙,她们怎会不乐意尽尽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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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母阎王,辣手段!

赵王世子妃得三妃之命,监察宫务!

这个消息就犹如惊雷一般,倏然间传遍了宫中各处,上上下下无不凛然,尤其是心理有鬼的人更是惶惶难安。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听说那位宛平郡王妃王凌这次并没有并肩子一块上,否则这赫赫有名一文一武的一个母阎王一个母夜叉,他们索性直接抹脖子或是上吊得了。

即便如此,当章晗第一日在柔仪殿前院正殿召见二十四衙门的头头脑脑时,这些大多年纪一大把的太监们都是小心翼翼的。朝官要熬资格,而他们这些内官同样要熬资格。从最初的小火者到后来的答应长随奉御少监,再到如今的正四品太监,用足了二十年的人不在少数,毕竟还得算上之前皇帝还只是称齐王尚未登基的时候。于是,谁也不想成为赵王府倒在章晗锋锐矛头之下的倒霉家伙一样,更不想和一度眼看就要君临天下的东宫太子一样。

于是,当跪下磕头时,每一个人都是满脸的恭恭敬敬,生怕被人挑出一丁点错处来。然而,即便每个人都祈祷着不要叫到自己,但总少不得要有第一个倒霉的人。

“谁是内官监太监?”

二十四衙门各出一个人,这就已经二十四个人了,全都是衙门里头正儿八经管事的,刚刚磕头的时候自然不可能一一报名求见。因而,此刻章晗那一问,其他人立时全都看向了最前头的那个方向,于是,那第一排中间五十开外的白净脸老太监便只能硬着头皮碰头应道:“回禀世子妃。奴婢内官监太监骆太平。”

“这名字倒是不错。”章晗微微颔首,随即开口说道,“你们都起来吧。”

这些太监们一多半都是东宫倒台之后换上来的新人,而那些旧人都在三妃大刀阔斧的清理中死的死贬的贬。因而对于这尚未坐热的位子都恋栈得很。此时章晗的叫起并没有让他们放下心底巨石,反而更担心了起来。尤其是被点了名还说名字不错的骆太平更是心中忐忑。

“早上世子爷绑了过去的那两个人,问清楚了没有?”

“回禀世子妃。奴婢查问过,两个都是御药局执役的小火者,只管晾晒药材,并不管合药等等事宜。”这到了手中的烫手山芋,尽管很不乐意接手,但骆太平不得不尽心竭力把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做了,这会儿答得倒也流利。“他们说,这些话是从别人那儿听说的,不合在人后议论,如今已经知道罪该万死,只求能饶一条活命。只不过。宫中最禁私传流言,按照宫规,这二人该当处死,以儆效尤。”

“处死了他们两个之后,这流言便能从此绝迹?倘若不能绝迹,这罪责你来担?”

章晗眉头一挑,见骆太平吓得一声不吭,其他人也都默默低着头,她便一字一句地说道。“把这两个小火者单独押到柔仪殿前院西配殿,然后把他们是何籍贯,家中还有何人,配属哪个衙门,平日和谁相交甚密……总而言之,我要看到关于他们俩的最详细的过往记录!今天倘若拿不出来。你这个内官监太监就不用当了。”

二十四衙门这些主管太监中间有些什么关节,章晗都直接诚心诚意请教了顾淑妃,知道三妃夹袋中的私人究竟是哪几个,她此刻自然没有太多顾虑。见骆太平哭丧着脸答应了下来,章晗便看着其他众人说道:“查问是一回事,整肃宫中又是一回事。前头捷报频传,后头宫中却是造谣生事说什么的都有,而且都是军报中不曾见过的没影儿的事,简直是胆大包天!我也懒得说别的,直接一句话撂在这儿,你们都是各管一摊子,倘若再听到类似的传言,那么我也不管其他,直接禀报三位娘娘,先撤换了你们另选能干稳妥的人!”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变了脸色,想到的都是万一有对头和自己过不去,只消在自己手下的人当中使点阴招,然后传到这位赵王世子妃跟前,自己就是妥妥的下台命!然而,还不等有人想方设法建言让章晗收回成命,就只听章晗又开了口。

“当然,你们还有另一条路,那就是揪出那些散布流言的人。只要证据确凿地拿着他们,并挖出支使的人,俸禄翻倍,若是有徒子徒孙的,各宫优先收用,也可加恩家人。当然,若趁着这机会构陷他人,那么无论四品太监,抑或是无品的小火者,只有一个处置,立时杖毙!”

说到这里,章晗环视了一眼面前这些噤若寒蝉的太监们,冷冷说道:“有谁若不相信的,只管用自己的性命来试!”

出了柔仪殿,众多太监们面面相觑,更有人忍不住摸了摸脑袋,面露苦色的人不在少数。即便有人心中不满,但这会儿谁都不会在面上露出来。这位世子妃从前刚嫁入赵王府之际就敢大刀阔斧直接杖责了三个奸细扔出府,任由人在冰天雪地里冻死,后来又诞下了皇帝第一个重孙,在太子篡权的关键时刻更是成了力挽狂澜的人物,可以说东宫失败的一大原因就是栽在她和王凌那两个女人手上,谁还敢对着干?

于是,出了柔仪门的时候,却是有人低声嘀咕了一句:“罚虽说重,但这赏也不轻……加恩家人,要真的有这好处,倒是值得拼一拼。”

“要没有家人呢?”

“没有的话不是还有徒子徒孙,世子妃可是许了各宫优先收用。不说别的,若是能跟着世子爷和世子妃,这一辈子的好日子也就有了。”

尽管章晗直接许了如此的好处出去,但她很清楚,真要靠这些心思太多的人在盘根错节的宫里就因为赏重罚亦重查出事情始末,可能性微乎其微。因而,在那两个小火者完完整整地押来之后。即便知道他们恐怕只是小人物,别人不屑于灭口,所以才能安全到了她手上,她仍是召来芳草和碧茵仔仔细细嘱咐了一番。待她们确确实实记住了那一条一条的问题,她便令她们各自去审。半个时辰后,芳草就先回来了。

“还是世子妃英明。否则我险些被这卫东糊弄了过去。”芳草不改风风火火的性子,行过礼后就径直走到章晗身侧。

“照着世子妃的吩咐,奴婢几十个问题逐条问了下来,他最初虽说时常犹豫不决,但都一一回答了,说是从他那在御药局做事的干爹那儿听说的,是傍晚时分在窗户外头。里头干爹喝醉了酒所以才给他听见,身边就是这次和他议论的那个李十八。可全部问完了之后冷不丁再把那时间地点揪出来问,他却说成了正午时分。还有几个曾经回答时犹疑过的问题,比如进宫之后在各衙门当差的经历,家里人数岁数。都有出入……奴婢照着您的吩咐恐吓了两句,可这可恶的狗东西竟然索性闭口不言了,还说什么不怕死。”

听芳草又一五一十地数落着哪些地方前后不一致,章晗一一记下,末了不禁赞赏地说道:“不错,不但如今记性好了,缜密上头也大有长进,你这左膀右臂算是称职了。”

“多谢世子妃夸奖。”芳草高高兴兴地屈膝行礼,脸上洋溢着明快的笑容。而就在这时候。碧茵也打了帘子进屋。

“世子妃,照您的那些问题一一都盘问过了,这李十八虽说有些问题答不上来,但只要是能答上来的,前后还都一致。这人懵懂得很,看着仿佛还老实。至于那些流言。他起头说是在别人窗外偷听到,后来奴婢只沉下脸吓唬了他两声,他立时说是卫东告诉他的。在御药局后头被世子爷抓了个现行的时候才刚听说,之所以会说一块偷听,是因为卫东恐吓他,还说要把他曾经偷过一根人参的事捅出去,所以他就信了。”

“那你可告诉了他,照他这个罪名,之前内官监太监骆太平已经建言杀一儆百?”

“说了。”碧茵点了点头,想起那家伙脓包势的样子,她不禁流露出了一丝深深的厌恶,“这没用的东西直接吓得失了禁,见问不出什么,奴婢就回来了。”

“那就对了。”章晗轻轻点了点头,“这两个人中总应该是一个传,一个听,当然,偶尔也有两个都是从他处听说了,背地里议论。我只是想看看究竟是哪种可能。如此说来,那李十八可以暂时放一放,这卫东却是可疑得很。碧茵,你亲自去二十四衙门说一声,我给他们三天的时限,三天之内不论是否有结果,我要听他们的回报!”

等碧茵匆匆离去,章晗方才看着芳草说道:“柔仪殿之前挑的那八个小火者,你都看准了?”

“是,奴婢看好了两个伶俐,也没什么大瓜葛的,世子妃可是拿他们有用?”

“嗯,让他们去看着人。”章晗示意芳草靠近些,又低声说道,“那李十八随便放着不用管,至于那卫东,让他们两个分成两班,就照着之前我教你的那些问题,我再给你加两个,你给我颠来倒去连续不断地问,他不回答没关系,但绝不能让他睡着!不给睡觉不给吃饭,我倒要看看连刚刚那最简单的一招都会露出破绽的家伙何时开口!就算是不怕死的滚刀肉,总不会比刀头舔血的江洋大盗更加熬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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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黑手露踪,霹雳手段!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初张昌邕在归德府当知府的时候,尽管能力平平,但下头却有顾家荐来的一个刑名师爷,曾经对一个滚刀肉似的江洋大盗用过这一招。不过区区三昼夜,那个彪形大汉就撑不住崩溃了。即便她如今并没有那样专业的捕快,但那卫东没那么难对付!

芳草听着这吩咐,顿时有些纳闷:“世子妃,既然知道此人可疑,为何不用刑?宫中内官监也有精于用刑的人。”

“三位娘娘虽说是给了我查问之权,但没到关键的时刻,我绝不会用肉刑。单妈妈和你们两个吃的苦头还不够?有时候用刑只会屈打成招,此事攻心为上,用刑为下。更何况,只有让人以为我并没有办法从这两人嘴里撬出话来,才会放松警惕。毕竟,除了你们几个,我如今手头可没有单妈妈和沈姑姑这样深悉宫中手段的老人在。而这卫东既然不像李十八那样有什么说什么,反而支支吾吾,必然知道些要紧东西,而看样子别人还不晓得他知道某些东西。”

这话虽然拗口,可芳草从顾家到赵王府到如今的柔仪殿,早就学聪明了,当即眼睛大亮:“这就是世子妃从前说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正如章晗所料,二十四衙门那些太监尚未找到突破口,那卫东被两个打足了精神要立功的小火者轮番问话审问,要睡过去时就是一盆凉水,不过一日一夜就已经撑不住了。

他年过三十仍是小火者,二十四衙门差不多轮了一遍。从来没升迁过,却曾经靠着钻营了解了上头大珰们的短处而讹诈,骗到了不少钱,但谁都没抓住过他讹诈的把柄。就连某个怀疑他的太监对他用了私刑,他也都挺了下来,而且最终竟是成功脱身。这一次私底下传流言。却是因为他偷听到这条信息来源的,并不是御药局他那个地位不高新拜的干爹,而是因缘巧合从内官监的一个少监处偷听到的,之前挺着不说也是为了想要从柔仪殿这边讨点好处。可没想到他先是和李十八议论之初就被陈善昭拿住,继而又完全溃败在了章晗那手段上。

据卫东所言,他素来善于做些偷鸡摸狗的事,那个内官监右少监张鸣是新提升上来的。据说从前在御用监一个颇有油水的职司上呆过,他便打算故技重施去打听些阴私捞些钱,可没想到却在后窗听到人和另一个人提到了赵王中伏的事,其中还包括了散布消息等等。

当从长宁宫回来的王凌从章晗口中听到这事之后,忍不住挑了挑眉。继而便好奇地问道:“人都问出来了,大嫂可要派人去将那张鸣要来?”

“倘若是去拿人,只怕十有**要扑个空,所以,得劳烦四弟妹走一趟。”章晗见王凌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附耳过来,她便笑着贴了其耳朵言语了几句。

由于两个小火者扣在柔仪殿,但从未传出过诸如哀嚎惨叫之类的声音,再加上章晗那边的人都是有数的,除了几个从原本赵王府带来的旧人。就是才挑出来的新手,再加上二十四衙门如今正鸡飞狗跳中,一时没人想到突破口最快的竟是那卫东。当王凌气咻咻地带人闯进了内官监时,身为太监的骆太平竟是不顾自己也好歹是四品内官,竟是从窗户翻出去溜了。

但其他人就不像他这么好命了。因王凌令人把内官监上下内官都召集起来,他们只能战战兢兢地照办。哪怕王凌盛气凌人地让他们一一报名,也没有一个敢违逆的。然而,当王凌听完所有人报了职司和姓名之后,身后那两个女官打扮的宫人突然一个箭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拿下了右少监张鸣时,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宛平郡王妃这是何意!”

“何意?”王凌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等到璇玑和天衡娴熟地用绳索把人绑了个严严实实,她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奉三位娘娘之命,拿下这个传播流言的叵测之徒!既然人已经拿着了,我也没什么话要对你们说,来人,押走!”

尽管二十四衙门的头头脑脑已经竭尽全力抓到了好些个胆敢私底下散布流言的人,但像张鸣这样已经位列五品的内官涉案却是第一个。然而,王凌把人拎回柔仪殿,依样画葫芦审问后套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消息后,妯娌两人正商议时,碧茵又带来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

“世子妃,秋韵由定远侯府的人送到了西安门,她说有十万火急的要紧事求见。”

闻听此言,章晗顿时大吃一惊。想着秋韵和飞huā一样都是重伤未愈,如今秋韵说是十万火急,必定非同小可,当即就命人去接。待到那一乘小小的滑竿在前院正殿门口落下,闻讯而出的章晗见那仍有些虚弱的人在芳草的搀扶下缓缓下了地,她忍不住眉头大皱。

“世子妃,奴婢也知道逾矩了,但实在是不得不来。”一进正殿明间,秋韵便沙哑着嗓音说道“实在是奴婢刚得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被褫夺了洛川郡王爵位的陈善聪,不知道什么时候潜回了京城!”

张鸣也供认说自己是秦王府埋在宫中的内线,如今秋韵又说陈善聪潜回京城,这无疑是对上了!

章晗看着秋韵,好一会儿才吩咐芳草和碧茵下去,因又问道:“也是起头救过你和碧茵的那人捎带的信息?”

“是,来人送信到府上,说是曾经救过咱们的恩人有封信要捎带给我。定远侯府的人便径直送到了我面前,我打开一看便发现是那寥寥几个字。”说到这里,秋韵便从怀中取出那封贴身藏着的信,等章晗接过之后仔仔细细看了,她方才松了一口大气。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为了这事专程走一趟。”章晗冲着秋韵点了点头,随即沉声说道“此事切记不要告诉别人,我会立时请世子爷去追查。你只管养好了伤,若是想回到我身边,我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若是厌倦了这种日子想托付良人,我也一定会给你挑个好的。你不要忙着拒绝……不论如何,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去做。”

秋韵听到这再一次的承诺,只觉得心里滚热发烫,立时二话不说跪下磕了个头。等章晗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要是世子妃不嫌弃……奴婢愿意一辈子服侍您。”

“那好。可既然是说一辈子的事,你可得先回去好生将养着。”

章晗笑着携了秋韵的手出去,吩咐芳草去取了两套新做的夏衫,让其捎带回去和飞huā一人一套,又另赏了好些首乌黄精之类的药材,这才使人护送秋韵从西华门出宫。等到做完这一切,她却是顾不上刚拿回来的那个张鸣,唤了一个此前审过卫东的小火者,令其去诰敕房给陈善昭传话。半个时辰之后,陈善昭竟是匆匆回了柔仪殿。

“是事情有进展了?”

又是两三天没有赵王的消息,即便陈善昭心头早有确信,也不禁熬得嘴上起了一撩红肿的水泡,无论如何用那些清火的药茶也压不下去。当看到章晗冲着自己轻轻点了点头的时候,他不禁神情一振,等听到宫里宫外的那番进展,他的眼睛里不禁闪过了一丝寒芒。

“我之前不是对你戏言说,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如今看来还真的是一点都不错。这次的事情和之前那次所谓的皇爷爷得了第一个重孙便要改元,简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那个死胖子捣的鬼。好,很好,居然想要离间我们父子,天堂有路他不走,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见陈善昭说完就要往外走,章晗不禁出言叫道:“你难道是想……”

“想当初九叔既然是因为陈善聪的计策而贸然发动,想必心里对二伯那一系也恼怒得很,只是因为时局的关系,再加上顾忌赵王府一系不能深究,但查探的事情决不至于没做。如今听说那死胖子潜了回来又想搅动风云,他说不定会愿意祝我一臂之力。”

听到陈善昭竟然打算去与虎谋皮,章晗尽管已经隐隐约约猜到,却也不禁咂舌于他的大胆。她知道陈善昭是明面温和实则极其执拗的脾气,知道这会儿劝也没用,只得轻声提醒道:“既如此,你总得先去一趟乾清宫请命。”

“我理会得,这种自作主张的把柄,我不会让人抓的。”

当陈善昭遽然直至乾清宫面圣,随即呈报了陈善聪极可能在京城的消息时,皇帝果然猝尔大怒。对于胆敢谋逆的太子和秦王,皇帝在痛心疾首之余,也有恼怒,但却不无后悔;但是对于陈善聪,他这一国天子却完完全全是深恶痛绝。因而,当陈善昭说是要去咸安宫见废太子时,皇帝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最终叹了一口气。

“你不要去,让你那媳妇走一趟,只说是暑日渐近,给咸安宫添些东西,免得旁人闲话。让她对老九说,但使他能有所助益,朕他日会对老二提一提,赦了他的二子。至于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直接把陈善聪的影子图形贴遍整个京城。以他在勋贵大臣中间的恶名,首先安国公府就愿意挖地三尺把人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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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零落成泥,香如故

咸安宫位于西华门内,柔仪殿后不远,门三间,门内影壁一座,三进院子,每进正房三间,左右厢房各三间,若光说规制格局,比总共才两进的东宫反而更加宽敞。然而,这里是原本关押罪余嫔妃的冷宫,孝慈皇后在时驭下宽和,只有一位妄言国事的美人被黜落于此,顾淑妃摄六宫,惠妃敬妃协理宫务之后,这里就一直空关着,屋舍早已不像样子。

当肩舆在咸安宫前落下的时候,章晗端详了那片刻那斑驳掉漆的门院,还有那宝蓝色金字的牌匾上,黯淡无光的咸安宫三个字,这才缓缓下了地。她本就不希望陈善昭来见废太子,如今皇帝既然有了如此口谕,她稍作预备后便毫不犹豫地走了这一趟。此时此刻,扫了一眼那大门两侧跪下行礼的几个健壮内侍,她便沉声说道:“我奉旨来看九叔九婶,开门。”

见陪同过来的乾清宫管事牌子路宽出示了皇帝的金牌令箭,一个领头的内侍立时答应一声一骨碌爬起身来,却是拿着腰中的钥匙去开那铜锁。而路宽发现章晗看着那大锁眼神有异,便连忙低声解释道:“世子妃,那门上的小窗便是每隔几日送去各式菜蔬肉食以及四季衣裳的,里头自有厨子和井水,后头有小门把各式垃圾清运出来,所以这锁还没开启过。”

尽管对于东宫中人没有任何好感,但面对这种可怕的禁锢,章晗仍是觉得不寒而栗。在咸安宫两扇大门缓缓推开之后,她在路宽带着的好些精壮内侍和芳草碧茵前呼后拥下,走进了这座已经关了将近两个月的宫殿,尚未来得及打量四周,就只见一个人影从迎面第一进院子的正房冲了出来,竟是跌跌撞撞直扑自己,须臾就被路宽示意人给挡下架了起来。

当看清了那披散着的头发下那张脸,章晗便认出了人来。和此前移宫之日见过的前太子妃方氏相比。如今的人显得更加憔悴苍老消瘦,身上原本该是绫罗绸缎的衣裳已经揉得皱巴巴的,甚至瞧不出本色来,那些曾经装点鬓发和耳垂颈项手腕的首饰也不见一件。

而方氏抬着头在日头底下只是一瞧。这就认出了章晗来。她的眼神中掠过一丝仇恨,但须臾便强行压下,换成了殷勤和讨好。使劲甩了两下没能挣脱那两个内侍,她便可怜巴巴地说道:“世子妃,妾身知道从前做错了事情,只求世子妃看在孩子无辜的份上,替他们说说情吧!可怜他们还不到十岁。如今却是缺衣少食,好歹他们和世子爷一样,都是皇上的嫡亲孙子。求求你发发慈悲,求皇上还了他们的爵位……”

方氏的苦苦哀求以及刚刚那一番动静很快便惊动了其他人。东西厢〖房〗中先后有女子出来,和方氏相比,尽管她们亦是憔悴苍老,但身上衣裳瞧着却稍微整洁一些,而当见到章晗时。她们却不比方氏的激动,全都是跪伏地上不敢抬头。只有抱着手中一个瘦弱孩子的刘良媛膝行上前,却知情识趣地在章晗身前几步远处跪下。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世子妃,这孩子还小,自从关进这咸安宫就断了牛乳,瘦得已经不成样子了。奴婢不敢奢求其他,只求世子妃看在同是为人母亲的份上,帮这孩子一把。只要这孩子能够平安长大,奴婢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

同样是替儿女着想,方氏还星星念念地惦记着给儿子争回爵位,而刘良媛却聪明地只提女儿的牛乳供给,章晗不禁心头暗叹方氏时至今日仍是尚未认清形势。她并没有回答。路宽就已经努了努嘴,须臾,方氏就被人堵着嘴拖了回去,不多时,正〖房〗中便传来了孩子的哭声。而几个跪伏于地的旧日东宫侍妾却没人理会,而刘良媛那远比方氏恭顺的态度。也让路宽略一思忖就决定放过了她。

而章晗从那清出来的道路往里走了几步,随即突然停下脚步说道:“路公公,回头记着吩咐下去,咸安宫照例的那些供给之外,三个孩子的一应饮食供给,都比照从前的。”

既然只是三个孩子的饮食,行前皇帝给的名义本就是让章晗来探望废太子一家,路宽当即答应了下来。而一路进去,章晗看着两侧那年久失修显见空关着的屋子,想到废太子和旧日妃妾儿女都迁居了这儿,但下头的使唤人全都交给了三妃查问处置,只有每月轮流派四个小火者在此杂役,立时明白了方氏为何看上去那般狼狈不像样。

想必一直高高在上的方氏如今要拉扯两个孩子,又从来没做过杂务,现如今那正室身份更是压不住人,因而日子才会过得格外艰难!然而,她的心中在闪过一丝怜悯和恻然之后,便把这种情绪给压了下去。成王败寇,倘若失败的是她,十有**连命都会送了,如今既然她赢了,怜悯孩子是本分,怜悯敌人却没有必要,那不过是伪善!

第三进院子的东西厢房已经都快塌了,只有正房还完好无损。相比前头闻讯出来的那些女人,当章晗站在正房门口的时候,里头并没有任何动静。路宽本要让人进去说道一声,章晗却摆摆手制止了,随即方才开口说道:“路公公,你带两个人随我进去。”

路宽只怕章晗硬要逞强,万一磕着碰着或遇到更大的危险,他可就死定了,此刻顿时如释重负,慌忙挑了两个身怀武艺的内侍,使人先打起了门帘,这才在旁边护着章晗小心翼翼地入内。一进屋子,他就被那扑面而来的霉味熏了一跟头,一时暗自后悔不曾派人把废太子架出来问话。

在这种昏暗发霉的屋子里,章晗好半晌才看到了盘腿坐在一张罗汉床上的废太子陈桦。她和这位旧日东宫的相见次数并不多,除却大婚之后朝见东宫,便只有陈善昭的二十整寿以及此后的寥寥数次,这会儿看着胡子拉碴的废太子,她犹豫片刻便屈了屈膝道:“妾身奉皇上旨意,来探望九叔。”

罗汉床上的陈桦挪动了一下身子,当目光落在章晗身上时,他嘴角微微一动,随即才直截了当地说道:“既是你来,可是父皇已经册立了东宫,善昭和你夫妇已经住进了宫里?”

相比太子妃的歇斯底里,刘良媛的卑微求告,尽管已经是废太子了,但陈桦却仿佛还是太子似的,坐在那儿既没有动,脸上也没露出什么求饶抑或是探问的表情。见章晗并没有答话,而一旁的路宽和几个内侍虽低着头,脸上却尽显紧张,他便眉头一挑道:“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我那二哥还没有消停,外头并不太平吧?”

“九叔到底是为东宫储君多年,这点事情自然瞒不过您。”

章晗抬起头直视着陈桦的眼睛,见其面色沉静,竟是比从前是太子时更添了几分风仪,也不知道是大彻大悟,还是宁静的表面下暗藏杀机,她便索性直截了当地说道:“妾可以告诉九叔,秦藩确实已经举了反旗,而且还打下了大同,得了代王中护卫和山西行都司的兵马,只是父王已经到了河南,周藩和河南都司兵马尽落手中,武宁侯从辽东大军西进,东安郡王得了太原府和山西都司的兵权,而宛平郡王则是扼守宣府,秦藩之乱不过是时间问题。”

“哦?”

尽管如今形同坐牢,眼前也并没有什么山河地理图,但那张大齐的舆图陈桦也不知道看过多少遍,因而章晗所言的那几个地方他只是稍稍琢磨,就知道形势确实是压倒性的。更何况自己那父皇还坐在龙椅上,一时半会死不掉,那就意味着二哥秦王的破釜沉舟必定会和他一样,成为悲剧。

想到这里,他便冷笑道:“那你今日来见我所为何事?不要说只是为了衣食起居之类的琐事。倘若放在唐时,想必你也是武后韦氏这样的人物,我平生最大的错误不是别的,便是小看了你!”

路宽和几个内侍闻言遽然失色,而章晗却是面色如常地说道:“当不起九叔这谬赞,母为子则强,在妾身上不过是更多了一条为夫则强。今日妾来探望,只是为了一个人,一件事。秦王次子陈善聪又回了京城,妾只想问一句,九叔可知道他的藏身之地?”

“笑话,他是二哥的儿子,我怎会知道!”

“既如此,妾就告辞了。”

章晗礼数周到地裣衽行礼,继而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而路宽等人尽管措手不及,却也不敢违逆,只能慌忙追上。然而,一行人才刚到了外间,就只听里头传来了陈桦沙哑的声音:“你既然来问我,莫非就只想空口说白话从我这儿套了话去?”

摆手吩咐路宽等人不要动,章晗方才隔着一层灰黑的布帘子,一字一句地说道:“妾来此之前,皇上曾经吩咐过,倘若九叔肯明言此事,他日父王得胜归来,九叔的二子兴许能得赦免。”

尽管只是兴许二字,但里头的陈桦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最终传来了一声疲惫的叹息:“你们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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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群情汹涌,捣黄龙,终得胜!

陈善聪潜回了京城,散布流言对赵王不利!

一石激起千层浪,当这个消息随着满大街布告板上贴出来的榜文传开之际,上至勋贵大臣,下至民间百姓,全都一时议论得沸沸扬扬。尽管前太子陈桦谋逆曾经是莫大的新闻,可相比这种议论了极可能要掉脑袋的朝廷大事,陈善聪那事无疑更属于私事的范畴。

身为庶子,一度把嫡兄排挤得处处掣肘,好容易通过一场救美敲定了和安国公府长孙女的婚事,等把人娶过门后却谎称媳妇有孕,自己金蝉脱壳溜回了西北,干脆利落地把媳妇丢在京城……这林林总总在京城的女人们看来,无疑是人渣败类!即便男人们,对于此等行径也都不齿得很,背地里提起的时候总是鄙夷不屑。更何况,那榜文上的赏格直接是纹银千两,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再加上榜文上不知道请了哪位丹青国手,一个大胖子绘得惟妙惟肖。

而此时此刻的安国公府,无疑处于这么一场风暴的中心。

安国公世子夫人当初带着两个女儿往护国寺去,原本就不是冲着陈善聪这么一个秦王庶子,而是奔淄王以及赵王世子这一对素来品行优良知书达理的叔侄去的,谁知道阴差阳错那一场惊马事件,愣生生让陈善聪捡了个便宜。可圣旨都下了,只能让长女出嫁,好在之后不久就传来了有喜的消息,家下人还高兴了一场,可转瞬间就是那等的难堪和羞辱!倘若不是皇帝下了那样的旨意。就是人能和离归家,从此之后也只能青灯古佛,现如今好容易等到风波平息,丈夫和她也看中了一户人家。谁知道那个该死的胖子竟然又回京了!

“这个杀千刀的,他还嫌祸害人不够吗,好容易事情过去。皇上怜惜咱们家也是受害的,对老爷颇为优容,他竟是又回京搅动风云!”

见自家夫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安国公世子亦是心烦意乱。父亲年纪一大把,已经不管事了,此前甚至打算把爵位传给自己,可因为那桩丑闻。几个兄弟上蹿下跳,险些没挑唆出大事来,就连好强的母亲也一度病了。好容易等到事情过去,太子谋逆平了,赵王入主东宫已成定局。而赵王世子妃此前还对自家表达了善意,可陈善聪这搅屎棍又回来了!

“别哭了!”安国公世子低吼一声,随即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榜文既然能够贴满街头巷尾,必然不会是赵王世子一个人敢独断专行的,皇上必然首肯。既如此,给咱们家从上至下的人,还有那些商铺产业全都传下令去,但使能够获得陈善聪的下落。抑或是能够拿着此人,得下落者在官府赏银之外我另外赏银一千,生擒活捉的我另外赏银五千!”

他说完便重重一巴掌按在桌子上,竟是声色俱厉:“我就不信如今各城门已经戒严,他一个大活人还能插翅飞了!元娘受的委屈,我这个当爹的非得给她找回来不可!”

屋子门口。大孙氏扶着身边丫头的手,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她虽说受了刺激,但毕竟有皇帝的旨意,回到家中之后延请名医调理,也就渐渐清醒了过来。最初晚上她一直噩梦不断,等听说定了婚事,对方虽不是名门大户,却也不嫌弃她曾经嫁过人,方才好些,可谁知道那个让她过了一场仿佛梦魇般日子的男人竟然又恬不知耻地回了京城!此时此刻,听见父亲咬牙切齿斩钉截铁的话语,她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嘴,回转身跌跌撞撞地奔了回去。

叔伯婶婶们虽说闲言碎语不断,好在爹娘还是一心维护她的!

不止安国公府上下总动员,武宁侯府、保国公府、安陆侯府……甚至于起初作壁上观,如今恨不得使出十万分力气紧跟赵王府行事的隆平侯世子,全都把家中下人撒了出去满城转悠。再加上打了鸡血似的五城兵马司,为了丰厚的赏格捋袖子眼冒凶光到处乱转的寻常百姓,仅仅头两天,被扭送去官府的各式胖子就足有二三十,可惜都不是陈善聪。

正当朝中百官以为此事不是那么容易时,这天傍晚,羽林左右卫的精锐分成三股,直扑京城新街口、朝天宫西街以及大树根三处。在不到两刻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强攻之后,三处据点被全部攻了下来,确是秦王府设在京城的暗线无疑。然而陈善昭下令调去刑部老手一番审问,最后问出的却是一个让人失望的答案。

陈善聪确实曾经藏身在大树根的那个金银铺内,但三天前便带着两三个心腹走了。更要紧的是另一个业已证实的消息——陈善聪如今不是之前那个胖子了,至少绝谈不上肥硕!

“那就把修正之后的影子图形贴出去。”陈善昭淡淡地看着奏事的太监,脸色沉着地说道,“另外,把赏格再提高一千两!”

官府的赏格提高了一千,安国公世子一发狠,也同时传令赏格翻倍,再加上各家勋贵多多少少跟进了一把,陈善聪这个从前尊贵的皇孙,如今身上背着的赏格竟是有一两万,这顿时让他成了整个京城乃至于整个天下最炙手可热的海捕文书通缉犯。就在上上下下犁地似的把整个京城梳理了一遍仍无所获的时候,赵王的消息终于传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