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和方雨默不一样, 沈铮并不需要上赶着为其他人做这做那, 就能成为一群人中的领导者。他的优秀和实力，众人有目共睹。
严格说来, 他绝对不是一个坏脾气的人，可很多人，比如江津浩，见到他时会不由得从心底打怵，因为沈铮严肃起来，真真令人胆寒。
宝灯看着他沉静的脸, 更理解了什么叫“不怒自威”。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幕。刚刚那些质疑、嘲讽宝灯的人，都不敢抬头和他对视, 甚至没几个敢接他的话。
后面有个男人小声嘟囔：“能不能吹出来，关我们什么事…”
沈铮轻轻一笑, 也和宝灯一样，不再同这些人计较。或许身边的小姑娘早就察觉了, 混杂在人群中, 他们什么都敢说, 真较起真来, 他们一个比一个怂。
再看宝灯, 已经开始吹糖人了。在加热饴糖时, 她问沈铮：“学长，你是想要大老虎还是小老虎？”
“大的吧。”表情比刚才，柔和了不知道多少, 给周围不少女生都看呆了。
她们不住在心中感慨，这男生面对宝灯和其他人，分明是两幅面孔啊！护短的样子也太帅了！宝灯能被他独宠，好幸福！
很快，宝灯已经进行到了吹糖这一步。小摊前的老人家起初一脸担心，渐渐地，目光震惊。
这手法，怎么比自己还熟练！
早年小贩靠这个为生，自然不可能一个糖人吹半天，加上时间长了，糖一冷却，就没办法吹出想要的形状，手和嘴不仅要麻利，还得配合好。
就连坐在宝灯身边的沈铮，都看花了眼。宝灯鼓着小嘴，手指揉捏拉扯，快得都出现残影了。
她似乎根本就不需要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就像画画时，所有步骤已经被牢牢记在心中。
吹出来的形状，她甚至不需要调整。
人群渐渐静下来，每个人皆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吹出来了？就看了一遍？
随着宝灯翻转糖人，一只成年猛虎的雏形出现了，等她吹完，那活灵活现的老虎，惊骇了所有人！
看看这生猛的虎睛，身上流畅的纹理，坚挺的利爪，尾巴勾起来的弧度，甚至连腮边的虎毛，都被她做了出来！比工厂机器制造的还要完美！
众人目瞪口呆。他们可是亲眼看宝灯动手的，根本就不存在临时掉包这种可能，太厉害了！
宝灯转了转栩栩如生的大老虎，还琢磨，太多年没做过这东西，手有点生。
随后，她把老虎递给沈铮，笑容如同灿阳：“学长，给你。”
沈铮双手微微颤抖，郑重地接过，目光从老虎和宝灯的身上转了几转，才说出两个字：“谢谢。”
宝灯心情很好，因为两个人坐的近，她看得出来，沈铮喜欢这份礼物：“学长好像一直很相信我。”
刚才所有人都在质疑她，只有沈铮站在了她这边。
要说沈铮有什么依据，那是不可能的。他只笃定地道：“你从不答应做不到的事情。”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他从没见过宝灯盲目自大。
小姑娘被他说的心花怒放，活动了下手腕：“我准备给自己也做一个，我属蛇…”她是莲灯化形，自然是没有属相的，不过这具身体的原主属蛇，“可是我不想吹一条蛇出来，不如吹条龙吧！”反正都是长长的嘛。
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兴冲冲动起手来了。身后围观的人，从不屑到震惊，再到激动，一听宝灯还要吹糖人，赶紧把手机掏出来了。
愣着干嘛，录像啊！
摊位前的老爷爷看着宝灯，几次欲言又止，因为连他都不知道怎么吹龙…吹鳞片太复杂了，方法接近失传。
这次吹的龙，比沈铮手上那条老虎大了几倍，工艺更加精致，到后来，宝灯腮帮子都疼了…
嘶，手艺人不容易啊。
举着一条金灿灿，恨不得比她肩膀还要长的龙，宝灯和沈铮臭显摆：“学长，好看吗！”
“好看。”沈铮都已经开始敬佩上宝灯了。
“哎呀，嘴巴痛。”宝灯揉揉脸，似乎有点小脾气。
沈铮又心疼，又觉得好笑：“让你吹龙。”他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复杂。
围观群众就更不用说了，已经有好几个人忍不住问宝灯：“妹子，你这糖龙卖吗？”
“你可以帮我吹一个小兔子吗？多少钱我都买。”
宝灯没答话，是因为老爷爷激动地站了起来，眼含热泪，小心翼翼地问宝灯：“这位同学…”
大家目光汇聚到老爷爷身上，不少年轻人以为他是要收宝灯为徒，没想到他颤巍巍地说：“您能当我的师父吗？”
他真的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手艺这么好的年轻人！太难得了！
生怕宝灯不同意，他哽咽着说：“学这门手艺的人，越来越少了啊…”
宝灯是个活了上千年的神仙，不仅见过朝代，还见过时代的更迭。
她冷静地扶着老爷爷，轻叹气：“随着时代的发展，一些东西出现，另外一些东西被替代，从而消逝，都是很正常的现象。爷爷，您顺其自然吧。”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当年她那么想留在那个人的身边，最终不还是去了神界？
老爷爷执着了几十年，不是宝灯三两句就能化解心结的，他只是遗憾地坐了回去，脸上布满沧桑。
宝灯最终拒绝了其他人的请求，和沈铮一手捏着一个糖人，从店里面离开。
虽然她没回头看那位老人家，可她仿佛已经预见到了什么，神色轻松。
当天，她吹糖人的视频，就被传到了网上。大家照的基本都是侧脸，加上宝灯低着头，网友基本都被她手里的糖人吸引了目光，倒是没怎么关注她。
视频一经发出，很快登上了热门。
不少在现场的人，信誓旦旦地说，他们围观整个过程，宝灯只看了一遍，就能吹出如此精美的糖人。
网友们震惊了：“又想骗我去学吹糖人。”
“全程盯着小姐姐的手，好白好美。”
“鼓起嘴巴吹糖人的样子好可爱啊，想捏捏。”
“卧槽原来真的有人能吹出这么好看的糖人！牛逼！”
“只有我关注旁边的小哥哥吗？太帅了吧！”
沈铮只正脸出镜了几秒钟，评论区里都是提醒他出现在几分几秒的。
不管大家关注什么，宝灯又扎扎实实地火了一把。电视台还专门做了一期节目，专题是“隐藏在民间的手艺人”，因为采访不到宝灯和沈铮，就采访的摊位老爷爷。
节目里，爷爷讲述了他的心路历程，引发了一系列的关注。
最让人高兴的是，真的有年轻人在观看节目后，来找老爷爷学艺！正儿八经的拜师！
宝灯后来在浏览新闻，得知老爷爷后继有人，也很为他高兴。
那天的话，她只说了一半。
人力在推动时代的更迭，同样也阻止不了这股洪流。很多旧事物，会被新兴事物取代，但不管哪种事物，都在特有的时期，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我们能做的不光是努力，还需静静等待。等一个可以把他们传承下去的机缘。
这不是，老爷爷等到了吗。
…
那天因为宝灯吹了两个糖人，没赶上看电影，宝灯很是遗憾。
沈铮宽慰她：“反正年前的电影也不好看，等年后，我带你来看贺岁档，补偿你。”
宝灯刚刚还苦巴巴的小脸儿，瞬间绽放光彩：“真的吗？”
“嗯，不骗你。”反正年后他有几天假。
“那我来买票！”
沈铮没忍住，摸了摸宝灯的头。
送宝灯回去后，沈铮才一路开回了沈宅。他往常就是单手开车，一路上，另外一只手拎着糖人，连空调都不敢开，生怕化了。
年前沈擎苍应酬比较多，家里只有孟丽敏和已经放寒假的沈熠在。
他们一看到沈铮手上的糖人，都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多少年都没见他吃过糖了？
孟丽敏知道他去和宝灯约会，问：“这糖人…你和宝灯一人一个？”
沈铮认真地说：“这就是宝灯亲嘴给我吹的。”
孟丽敏&沈熠：“…”沈铮什么时候还会看玩笑了。
“妈，糖人放保鲜里会化吧？放冷冻里面会不会冻裂？”沈铮卧室里面有个小冰箱，平常就是放点饮料。
孟丽敏见沈铮神色匆匆，更震惊了：“你不吃啊？”
沈铮复杂地看着她，似乎是在说：这是宝灯送我的，我能吃吗？
最终孟丽敏也没给出什么建议，沈铮自己拿手机查的“糖要怎么保存比较好？”
过了几个小时，孟丽敏上网看到宝灯吹糖人，沈铮就坐在她身边眼巴巴看着的视频，总算是相信了他的话。
宝灯这么厉害的吗…
其实宝灯自己都没算过，自己上了几次热搜了，就连她养的那只猫，因为这几个月越来越胖，丑萌丑萌的，照片还被人做成表情包，广为流传…
又到周六，宝灯去给沈熠补课。临近过年，沈熠问宝灯有没有什么要做的事。
宝灯道：“想赚点钱。”过年得回孤儿院看看，她要带点礼物。
沈熠从来没打过工，知道他哥赚的很多，沈熠十分羡慕，特别好奇地问宝灯：“兼职吗？其实我觉得学姐你可以去吹糖人啊，保证能成为网络红人，赚很多钱！”
“等等…”宝灯打断他，“你刚刚说什么？”
“赚很多钱？”
“前面一句。”
“成为网络红人…”
“对！”宝灯小手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她就说自己忘了点什么事情，“你还记得上次你说要给我唱歌，我让你欠着吗？”
沈熠点点头，宝灯当时还神秘兮兮的。
“嘿嘿…”她给沈熠笑得心里毛毛，没等沈熠跑，宝灯就凑过来，怂恿他，“想不想利用假期赚点钱呀？”
沈熠学习成绩虽然没有沈铮好，但语文这块短板提上来后，也能稳定在校总榜前一百了。
他再有半学期就高考了，过年也不过放了十天假，各科老师都留了无数张卷子，生怕他们假期没事干…虽然沈熠也不是那种整天扎在书里面的学生，但出去兼职…恐怕真没时间。
宝灯就差用发誓打消他的疑惑了：“你白天最起码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吧？”
“嗯。”
“放假这段期间，算你每天休息四个小时。你看，赚钱的时间不就来了吗。考虑一下吧，我带你去劳逸结合？”宝灯眨眨眼，凑近时，有专属于女生甜甜的馨香扑来，沈熠耳朵慢慢红了。
他往后挪了挪椅子，怕宝灯发现他的紧张，不敢和她对视，只狐疑地问：“真的？”
“保证。敏敏姐那边，也我去搞定。”
沈熠也不知道她怎么和孟丽敏说的，反正第二天傍晚，宝灯让沈熠捂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带上吉他出了门。
宝灯还背了个书包，鼓囊囊的，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沈熠没考驾照，宝灯也不会开车，是孟丽敏亲自开车送他们两个过去的。
阳历一月底的云城，简直能冷掉两层皮。见孟丽敏把车子停在步行街口就离开了，沈熠一脸懵逼地问宝灯：“咱们到底来干嘛？”
宝灯戴着围巾，沈熠只能看到她笑弯了一双眸子，心里登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宝灯开始带着他，穿越步行街主路，找到一个看着很宽敞的岔路，然后一家店一家店往里面问。
至于问的内容：我们可以在这里卖唱吗？
嗯，这是宝灯原话。她要在人家店里！卖唱！
沈熠慌地一直抓着宝灯的书包带：“你要去店里？人家怎么可能会答应啊！”
宝灯特别正经地问：“那总不能在外面吧？现在零下三十度啊，你不怕弹吉他手抖，唱歌哆嗦？”
沈熠有苦难言。我也知道冷啊，但你看，都多少店家拒绝你了！我怕你再说两句，人家都轰你出来了！
宝灯始终笑眯眯的，一点都不在乎这些人拒绝她。路过一个糖葫芦摊位，她还驻足，买了两串。
因为不在步行街主路上，越往岔路路面走，人越少，就连那些冬日滑雪旅游团，都不过这边来拉人的，这个穿着旧军大衣，带着毛毡帽的大叔，卖冰糖葫芦生意也不怎么好。
宝灯挑了两串红艳艳，颗粒饱满的山楂糖葫芦，大叔见天色黑了，准备收摊回家，所以好心多给了宝灯一串黑枣的。
她不好意思，连连拒绝，大叔却执意：“拿着吧，小姑娘。”
最终，宝灯收下了他赠送的糖葫芦，郑重其事地叮嘱：“那您明天一定还要过来这边卖糖葫芦。”
大叔本来是推着车子到处走的，这一刻，竟鬼使神差地答应宝灯：“行，我明天还过来。”
沈熠不吃，宝灯一个人捏着三串糖葫芦，扒拉下围巾，张口咬着。已经快到巷子最里面了，只剩两家婚纱摄影店没去过。
宝灯心想，她今天主动来送财，结果大家都把她往外面赶，不知道这两家店主，会不会也不要她这个“小财神”呢？
沈熠现在的心情，已经从震惊不解过渡到破罐破摔了，他问宝灯：“如果这两家也不收留咱们，还要继续走吗？”
“他们不收，咱们就回家。”
宝灯走进了第一家摄影店，说明来意。这个季节是淡季，店里没有客人，只有一个中年女人在看店。
没等宝灯说完，她就不耐烦地道：“赶紧走，你们来我这里唱什么歌？吵吵嚷嚷的。”
宝灯看这人运势一般，想来是几个月都没什么进账了，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留下我们，你的店就此不同。”
中年女人讽刺一笑：“看你小小年纪，还是个学生吧？怎么跟江湖骗子似的神神叨叨？你哪个学校的，给我看看学生证，我要给你们老师打电话。”
沈熠皱眉：“阿姨，你不至于这样吧？”宝灯也没说过什么过分的话。
“你竟然叫我阿姨？”中年女人愤怒了，看起来想要打人。
沈熠心想，你看起来比我妈老多了。
他虽然没说话，但中年女人还是恼羞成怒了，挥着巴掌真要冲过来。
宝灯看着她，目光十分同情。如果她只是拒绝自己，或者撵自己出去还好，大不了就是未来一年破财呗。可她今天动了手，就不止破财那么简单了。
沈熠心说他们运气是有多差，惹上这样一个疯女人，拉着宝灯就准备跑。
那个女人得寸进尺：“别走！我怀疑你们偷东西，我要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