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十九笑道:“不可能一下子抓住五王爷,不过现在五王爷没有被立为储君,已经官居二品的董长茂,应该不会冒太大的风险。”

那就让董家知晓这个消息,这样一来董长茂为了自保,就不会让时疫接着蔓延下去,这样对谁都有好处。不可能一下子抓住五王爷,就要想法子从中获取最大的利益,“张风子要怎么办?”

周十九道:“你给姻先生回信,就说我让人去热河悄悄去查。”

琳怡明白周十九的意思,不能大张旗鼓,否则张风子的处境就会更危险。

周十九去上朝,琳怡给姻语秋回了封信,让陈汉妥当送出了城。

橘红将新做好的鹅黄色芙蓉花褙子拿来给琳怡试穿,巩妈妈也来帮忙。“姻先生一定急坏了。在城外也没有人帮忙。”

琳怡递了帖子请御医去看了,只是御医对姻老太爷的病症也束手无策,论起脉息,姻家认识的郎中比御医还要强些。

琳怡想到这里,虽然在她家中养着,说不得也能帮上姻先生。

巩妈妈才让婆子端了盘子出去。就听门房来报,“广平侯府老太太和夫人来了,还有郡王妃娘家的姑奶奶。”

巩妈妈露出笑容忙告诉了琳怡,“准是放心不下郡王妃。”

琳怡忙起身。巩妈妈道:“您就好生躺着吧,老太太要是看您因此下了炕定会不高兴的。”

琳怡这才又躺下。

一会儿功夫门帘掀开,小萧氏搀扶着长房老太太走进门。

长房老太太的视线落在琳怡脸上,见琳怡脸色红润,嘴唇也比之前有了些颜色,笑容更深了些,“气色不错。程御医果然是好脉息。”

琳怡向旁边让了些,让长房老太太坐下,巩妈妈忙搬来锦杌让小萧氏坐,跟在小萧氏身后的是琳芳。

琳芳穿着蓝色素花褙子,梳着圆髻,戴了两支琥珀簪子,只施了薄薄一层脂粉,整个人异常素净。琳芳在闺中时最好穿的鲜艳,头上戴的。脚上踩的都要强过旁人,梳髻也最好高髻,这样的圆髻是很少见的,现在这般打扮,让人觉得和二太太田氏倒十分相像了,难不成琳芳也要学着田氏供奉佛祖?

琳芳上前行了礼,旁边坐了,琳怡看到琳芳手腕上的佛珠。

看来是真的,田氏可没有年纪轻轻的就这样四处讲佛偈。要知道现在琳芳可还没有为林家生下一男半女。该是先想方设法在林家站稳,而不是佛前念经烧香。

琳芳目光中不见有委屈。反倒是十分乐于如此似的,显然是被林家教唆。林家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就不知将来利用完会如何。

长房老太太看着琳怡,“现在想吃什么就让大厨房做来,不能亏了肚子里的孩子。”

琳怡拉着长房老太太的手笑了,“有程御医和姻先生请来的郎中照应,祖母就放心吧!”

小萧氏道:“外面时疫闹的厉害,府里有没有出去施粥的下人,要在意些。”

大家说了会儿话,周老夫人来请长房老太太过去说话,长房老太太带着小萧氏去了第三进院子,琳芳留下来和琳怡话家常。

“四姐怎么穿的这样素净。”琳怡喝着茶问琳芳。

琳芳脸上一闪得意,“广济寺的师太说我有善缘,多念些佛经有益家中平安,这些日子托我抄写佛经的夫人不少,侍奉佛祖自然不能穿的太鲜艳。”

琳芳是那种被身边人一捧就飘飘然的人,现在穿的这样素净每日又抄写佛经还能甘之如饴,这样辛辛苦苦让林家从五王妃那里得了利益,却不知将来林家能给她什么。几年之内不能生下孩子,林正青焉能不纳妾?

琳芳凑过来低声道:“六妹妹,外面有些传言你知不知晓?”

琳怡抬起眼睛看琳芳,“什么传言?”

“都说只有郡王爷才知晓那解谶的道士下落,”琳芳说着顿了顿,“郡王爷有没有和六妹妹说过那道士的事?”

琳怡道:“郡王爷从不说政事。”

琳芳似笑非笑地看琳怡,“六妹妹心里知道就好,现在任谁找到那道士皇上都会奖赏,将来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琳芳是故意替林正青来探她口风。

见琳怡不说话,琳芳惊讶地道:“莫不是郡王爷真的没跟六妹妹说?六妹妹也别心眼太实,郡王爷那边的事也该时常听着些,别到头来什么也不知晓。”

琳芳这话是林正青的口气,林正青是告诉她那道士没死?

琳怡淡淡地看向琳芳,“四姐夫将朝堂上的事都讲给四姐听?”

琳芳微微一怔,立即挪开目光,“我…当然…”

琳怡看着琳芳就笑起来,倒将琳芳笑得眉毛渐渐皱起,“六妹妹笑什么?”

琳怡垂下眼睛喝了口茶,抬起脸颊笑容明艳,“我是笑,四姐这样通政事,将来还要做朝堂上的女大夫不成?”不管林正青打了什么主意,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就算前世周十九杀了她,这一世已经是她夫君,她就算对周十九不能完全信任,也不会帮着旁人对付周十九?林正青也太小看她了。

琳芳脸上一红,顿时带了些怒气,“我是好心来提醒六妹妹,六妹妹不但不领情还处处挤兑我,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琳怡收起笑容,“我不说四姐了就是,有件事倒是想要求四姐帮忙。”

琳芳看向琳怡。

琳怡将手里的佛经递给琳芳,“我想请四姐帮忙抄些药王经,我们正筹备药材请些民间擅时疫的郎中去热河。”

热河,“那不是…”琳芳皱起眉头,“热河到处都是疫症,大家躲还来不及,谁这时候会过去。”

“四姐不用管,自然有人去就是了,”说着看向琳芳手里的佛珠,“菩萨救人于危难,行医之人也有善心,郎中已经寻好了,现下我们就是多筹备些药材和财物。”

琳怡接着道:“四姐不会不帮忙吧?”

琳芳目光一闪,“药王经我那里还有些,这几日我再帮你凑些就是。”

琳怡笑道:“那就劳烦四姐了。”

说着话长房老太太和小萧氏回来琳怡屋里,大家坐了一会儿,琳芳先起身告辞,琳怡笑着留琳芳,“吃了饭再走。”

琳芳执意不肯,“回去还有事。”带着丫鬟出了门。

长房老太太看着琳芳就叹气,“也不知道是真的和她娘一起念佛经入了迷,还是听了谁的花言巧语,好好的年纪偏打扮的这样素起来,整日里就和那些道婆在一起,田氏好歹还将二老太太哄住了…林家是将琳芳哄住了,如今家中谁劝她都不听,一心一意要这样。”

田氏大概也没想到女儿会这么早就被她带上这样一条路。

撇开琳芳不提,琳怡就将刚才和琳芳要药王经的事说给长房老太太和小萧氏。

小萧氏听了就惊讶起来,“御医不是让你好好静养,朝廷不是已经派了御医过去,你跟着操什么心,这筹备草药和财物哪个不要费神…万一做不好…将来…”

“好了,”长房老太太打断小萧氏,“听琳怡将话说完。”

琳怡看看巩妈妈,巩妈妈将丫鬟都遣了下去,琳怡这才笑道:“我也是今天才想到的,哪里筹备了草药和财物,去热河的郎中还没寻到一个,不过就是唬四姐罢了。”她是要让琳芳将消息传给二老太太董氏。

让董氏知晓,万一真的让她筹备出草药和银钱去了热河,热河那边的情形总会被人知晓一些。热河到底有没有时疫董家最清楚,她不过就是试探试探罢了,说不定这一块石头下去,真的会有什么波澜。

小萧氏惊讶地看着琳怡,“要是人家真信了,和你要草药、财物,看你怎么办。”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又不是君子,不过是内宅的妇人罢了,她没有,别人还会来抢不成?

第二百七十七章 惊

琳芳从康郡王府出来,直接回到陈家二房,将琳怡说的话将给二老太太董氏听,“您说,琳怡说的是不是真的?”

二老太太董氏摩挲着身边的把件,“倒像是她们做出的事,广平侯府向来会从表面上下功夫,这次广平侯就抓住了粥棚的米粮太少饿死饥民上了血书。”之前他们还以为科道的血书会逼迫皇上立储,五王府也是听到了这样的消息才从中促成没有阻拦。没想到上了朝,广平侯递上的血书,内容就变成了京中的达官显贵将买米粮开粥棚的银钱拿出来建佛塔。

广平侯这场戏演的真是好,之前她们竟然都没发现。琳怡也诡计多端,因娘家的事和康郡王闹起来,让康郡王追出了府,让人因此觉得康郡王府和广平侯府因储位之争不合。

琳芳道:“我就觉得奇怪,康郡王不是和国姓爷交情好,怎么会不依着太后娘娘的意思,真的就依了琳怡的意思帮起广平侯府来,亏得还是宗室怎么就被琳怡拿捏住了,真是没出息,祖母还说康郡王有多聪明,依我看连正青也比不上。”

二老太太董氏看向琳芳,“让你过去瞧瞧,你倒是看出了什么?琳怡果然是有喜了?”

琳怡躺在床上养的面目红润,前前后后都围着人伺候。长房老太太还嫌这样不够,交代这个那个。

“看样子是。”就算是怀了也没什么稀奇,谁还能生不出来?

二老太太董氏喝了口茶有些出神。琳怡有姻家帮忙,会寻到郎中也不足为奇,只要有郎中愿意去热河,银钱和药材都是能凑到的,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都应该向热河通个消息,万一这边真的大张旗鼓地去了,热河也好有个准备。

祖孙两个说到这里,二太太田氏进了门。看到琳芳一身素淡,微微蹙了蹙眉头。

时辰不早了,琳芳要回去林家,田氏将琳芳送出门。两个人走到抄手走廊,琳芳想起田氏手里的佛经,“再给我几本,我抄些好给五王妃送去。”

田氏顿时皱起眉头,“你整日里总是抄写佛经,家中的中馈可学了些?”

琳芳笑着,“婆婆说了等这阵子过了。就将家交到我手里,我说我不会管家,婆婆还说要手把手的交我呢。”

田氏侧头看着琳芳,“林大太太是真心这样说?”

“那还有假,”琳芳道,“待我是薄是厚我分得清。”

田氏仍旧不放心,“姑爷呢?”

琳芳脸上一红,“也待我好。前几日婆婆要将身边的丫鬟给过来,他也不要呢,我身边的丫鬟他更是正眼也不瞧。”

每次问琳芳。琳芳都是这样说。

田氏道:“不要光看这个,要知道他是不是真心对你好。他心里都想什么你可知晓?”

琳芳拉起田氏的手,“母亲安心吧,我怎么不知道,我说什么他都肯听呢。”

琳芳说到这里,田氏抽出手给琳芳抿好鬓角,“你啊,年纪轻轻要多打扮些,将姑爷好好留在房里,快些生下孩子。琳婉、琳怡都有了身孕,你也嫁过去有阵子了,再不想想法子,将来要落人口实。”

琳芳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素淡的衣裙,心中油然一酸,又想到林正青温柔的目光。让她先受些委屈,她心里又暖和起来,“您就放心呢吧,这些我都知道。”

林正青下衙回来,琳芳将去康郡王府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说给林正青。

“要我看,我那六妹妹可是很信康郡王呢。”

林正青道:“你又说了些什么?”

琳芳低头,“我还能怎么说,反正这些都是她的事,依我看这样也好,广平侯府被康郡王利用,将来也省了我们的事。”

琳芳将手里的经书放在桌上,抬起头时仿佛看到林正青嘴角的冷笑,琳芳只觉得汗毛都竖立起来。

转眼之间林正青就笑起来,“她可是你妹妹。”

琳芳睁着大大的眼睛,“她算哪门子妹妹,在穷乡僻壤长大的还要装作大家闺秀,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实在让人讨厌,还不是哄住了长房老太太,才能嫁去康郡王府。我祖母对她一家也是不错,他们却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外面养的狗,不和我们一条心。”说完看向林正青,“我说错了吗?”

“没错,”林正青低下头,笑容如阳光般灿烂,“你恭检贤良,哪里有半点错处。”说着将矮桌上的佛经拿来送到琳芳手里,“又要来佛经要抄给五王妃?”

琳芳颌首,五王妃很喜欢她的楷书。

林正青笑道:“快去吧,我还有公文要看。”

林正青温和的声音让琳芳有些脸红,“我这就过去。”

林正青拉起琳芳的手,那双眼睛炫着光芒,“不但要抄,还要明白其中的深意,五王妃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她让你在人前说佛法,你岂不是要尴尬。”

什么都为她想好了,琳芳心里一喜,“我听母亲说过一些,再请广济寺的师太多给我讲讲。”

林正青笑容又深了些,“那我就安心了。”

林正青笑眯眯地伸手去给琳芳整理领扣,手指划过琳芳的喉咙,“现在准备好了,假以时日才能水到渠成。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不是很好吗?”

琳芳轻轻颌首。

林正青转过头,脸上露出讥诮的笑容。

康郡王府内,周老夫人手缠念珠靠在软榻上,不时地看向门口。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申妈妈走进来。

周老夫人抬起头,“怎么样?”

申妈妈脸色难看,“信亲王妃说,皇上将甄家的奏疏让信亲王爷看了一遍就让信亲王在养心殿外候着,信亲王爷在养心殿外足足站了三个时辰,内侍才传信让信亲王爷出宫。”

这样的天气,在养心殿外站了三个时辰,已经是有意责罚。

周老夫人迎着灯光更显得脸色苍白,“有没有跟信亲王妃说,打板子不要紧,只要能保住性命,若是徒刑哪怕是时间短些…”

“说了,说了,”申妈妈说着看看周围,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旁人,她这才从袖子里将鱼鳞册拿出来递给周老夫人,“信亲王妃说一定会帮忙,只是让奴婢将这东西交还给老夫人。”

为了元景的事,她送给信亲王妃的几百亩良田,现在信亲王妃连鱼鳞册还回来,就是不想再帮衬。周老夫人喉头一热,握着鱼鳞册咳嗽了两声。

申妈妈忙上前拍抚,“您别急,别急,说不得会有转机,甄家牢牢地抓住把柄,非说有人为了替大老爷开脱,将大太太的头颅割去了,若是这件事能查证清楚,说不得还有转机。”

周老夫人抬头看申妈妈,“你怎么说?”

申妈妈道:“奴婢就请信亲王妃多多费心。”

周老夫人脸上就浮起一丝冷笑,“信亲王妃是在试探你,看是不是我们买通了人做下这件事。”

申妈妈慌张起来,“那怎么会呢,我们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

周老夫人面色凝重,“这时候人人自保,若是能推到我们身上,信亲王在皇上那里也能交代。”

申妈妈睁大眼睛,“到底是谁要陷害我们。”是谁这么狠的心肠,连死人也不放过。

周老夫人看着跳跃的灯火,“还能有谁。”

不是甄家,就是想对付她的人。

“那,”申妈妈端来热茶给周老夫人,“既然没有了尸格,至少这案子不会轻易就断下来。”

没有了尸格,却还有人证。之前验尸的仵作也可以作证。

周老夫人连着两夜没睡好,眼睛酸涩,眨眨眼睛就要流泪。

申妈妈小声劝着,“您还是多歇歇,您万一垮了,谁来帮大老爷呢。”

周老夫人半晌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