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丞相的宠妻 作者:尉迟有琴

痴恋四年的爱人一夕反目,大兴国婧公主下嫁丞相病弱长子。

大婚当日,一袭火红嫁衣的她,附在烂醉如泥的男人耳边轻声道:“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除了…我的心。”

喜榻之上,原本酣然睡去的男人猛地睁开眼睛,沉黑的眸子精光迸射,凌厉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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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没有在最纯真的年华里爱过那样美好的一个人?百里婧说,有的。

不仅有,还执念如此之深。以至于得知他背弃诺言时,她锋利的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他怀中的娇弱美人,却最终伤了她自己。

一夜之间,曾经嚣张跋扈的皇室嫡公主褪去少女情怀嫁作人妇,昔日的青涩娇憨全然不见,只剩淡漠性情狠毒手段。森森丞相府,巍巍大兴朝,此方斗罢彼方登场,她的蜕变让人心惊。

◆本以为所嫁的夫君只是个病入膏肓随手可弃的废物,谁知他竟藏得那么深,蚕食鲸吞无所不用其极,随时准备将她拆吃入腹——

公子墨问

丞相长子,因先天不足久病失语,困居相府偏院。传说他命中带煞,三位妻子过门不久相继病逝,从此再无人肯替他做媒。忽一道圣旨从天而降,天之骄女嫁他为妻。

人人都知他不能言语,知他体弱无用,却从不知他的真实面目。对他的妻子,他宠着爱着,不动声色地将那个男人自她心上一点一点拨弄走…温水煮青蛙,他先把自己烧滚了,陪她慢慢熬。

他温柔时会握着她的手,告诉她,“婧儿,你心里的伤痛和委屈,不论是谁给的,以后都由我来负责。”

他阴鸷时会狠狠摔了杯子,对她冷哼:“百里婧!你可以有你自己的选择,你可以一去千里不复返,你可以倔得十匹马都拉不回,没关系,你不用回头,我陪你走你的不归路!”

他怒不可遏地将她压在身下,咬着她的耳垂嗤笑:“百里婧,别忘了,是你先招惹了我…”

◆女主执着淡漠,步步成长。男主腹黑强大,绝非良善。

有琴出品,结局一对一。

【001】大婚之喜

大兴历景元十七年三月初十,盛京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无数百姓夹道而待。不计其数的嫁妆自皇宫正午门抬出,蜿蜒成一条长龙,与华美奢侈的喜轿一同浩浩荡荡穿过官道,围观的百姓被护卫御林军拦在街道两侧,却丝毫未消去他们看热闹的心。

有不明所以的外乡人两眼放光地问道:“好大的排场!老哥,这是哪家的小姐成亲啊?”

盛京的百姓都有点小傲气,扭头睨了那个外乡人一眼,哼道:“哪家小姐成亲能有这么大的声势?这是咱们的荣昌公主大婚!瞧见没有?十八人抬大轿,除了荣昌公主,谁敢这么铺张?”

景元帝的女儿很多,却并不是每位公主都有封号,而这位荣昌公主是司徒皇后所出,尽管她头上还有一位异母姐姐,却是当之无愧的皇嫡女,刚满月就被授予封号“荣昌”,荣宠之极。

外乡人当然也知道荣昌公主的名号,当下一拍大腿,乐呵呵道:“我就说么,从未见过这许多人抬轿,也从未见过如此大的轿撵。瞧这嫁妆一抬又一抬,不知陛下为公主配了哪位夫婿?”

听这么一问,盛京的这位酒楼老板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唉,公主嫁得不如意啊。”

“额?为何?”外乡人一头雾水,“我瞧着,喜轿前高头大马上迎亲的那位蓝衣公子甚是英俊年轻一表人才啊,怎的不如意?”

酒楼老板又叹气,却还是要表现他见多识广的眼界,又哀怨又惋惜道:“你何曾见过迎亲的新郎着蓝衣?荣昌公主嫁的是左相府的大公子,据说那位公子久病,口不能言,十年不曾出相府半步,就连这婚事都不能亲往宫中相迎,其病弱可想而知。唉,更可惜的是,那位公子是位鳏夫,之前已经娶过三房妻室,都…病死了。”

最后这几个字是凑近了外乡人耳边说的,啧啧唏嘘不断。

外乡人惊奇极了:“若是这相府大公子如此不堪,陛下为何肯将荣昌公主下嫁于他?不是摆明了让公主守寡或者遭克么?”

酒楼老板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杀头!”

外乡人被唬得睁大了眼睛,待要再问,却是一句都问不出了。

迎亲队伍直奔城东官员街,停在左相府正门前,鞭炮锣鼓声接二连三响起,骑在马上迎亲的那位蓝衣少年跳下来,立刻有仆人接过缰绳,他撩起衣袍朝等候在台阶下的相府一众亲眷走去,对身着一品文官服的中年男人道:“父亲,婧公主迎来了,大哥呢?”

左相墨嵩没有言语,眼睛朝正门看去,空空落落的,不见有人出来,他蹙起眉头道:“誉儿,莫要误了吉时,你替你大哥踢轿门,携了公主进府吧。”

“这怎么行?!”天蓝锦袍的少年愣住。

“呵,四弟,是大哥不行,这高贵奠女若是叫他那病弱的身子碰上,保不准立刻丧命。兄弟几个就你最小,又未娶妻,难不成让二哥我去?”一旁有人摇着扇子嗤笑道。

立刻有人附和,语气半是嘲笑半是挤兑:“二哥,怪只怪你娶妻太早,要不然也许这赐婚的好事就可能落在你的头上了,婧公主的美貌那是天下无双,跟了大哥未免太可惜了。”

“三哥!”那蓝衣少年终于忍不住喝止了他,抬眼去看父亲,左相墨嵩脸色极为难看。少年没办法,只好听了父亲的建议,抬脚朝大红色的喜轿走去,刚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一阵轻微而沙哑的咳嗽声,他回头看去,只见一身大红色喜服的修长男子正在仆人的搀扶下跨过高高的门槛。

少年一喜,三步并作两步地跃上高高胆阶,亲自搀着男人的右臂,问道:“大哥,你的身体还好么?”

那男人脸色甚是苍白,眉宇间清淡,唇线习惯地抿着,表情无悲无喜,似乎很久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少年和仆人带他走向喜轿,喜娘早知左相大公子病弱,很善解人意地掀开了轿前垂下的纱幔,牵起轿中凤冠霞帔的新娘的手,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出来,待新娘站直了身子,便将她的手交到了新郎的手里。

新娘的手很漂亮,五指纤纤,也因为手被牵起,喜服的袖子有一截褪了下去,袖间露出如凝霜雪的皓腕,配上腕上套着的红色珊瑚珠串,鲜明的颜色对比,竟是分外地诱人。新郎官似乎没有注意,一旁的少年脸色微红,不自然地别开了头去。

这个男人的手心是寒的。

从坐上喜轿一直神情恍惚的百里婧终于清醒了一些。

因为蒙着喜帕,无法看到面前男人的脸,上台阶时,他的手一直攥着她的,从喜帕下的空隙里能看到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却也异常苍白。

这个男人,果然如传说中一样久病,掌心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想要挣脱,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真的很大,手心温热的不会是公子墨问,而是…那人。

呵。

思及此,百里婧兀自嗤笑了一声。

随即察觉到面前的男人手心一紧,把她飘远的心神重新扯了回来,正好听喜娘道:“公主,小心门槛。”

百里婧右手提着喜服裙摆,没有借左边男人的一分力道,跨过了高高的门槛。

左相府自然不比皇宫奢华,可婚礼的程序却如此繁琐,等到走过所有障碍,便是拜堂之礼。大兴国尊重礼法,即便贵为嫡公主,与左相一门有君臣之别,但在拜堂之时仍需敬重舅姑,所以,三拜之礼与寻常百姓家无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耳边听得礼官的高声唱和,百里婧慢慢俯身行礼。

双眸低垂,眼前只有大片的红,锦绣的鸳鸯,五彩的霞帔,还有从此刻起真正成为她丈夫的那个男人的长腿和双脚,只是…看不到面容。突然,这一切都在升腾的水汽里慢慢模糊起来,像一场无边无际的梦魇。

怎么会?她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已经嫁作人妇,可新郎…怎么能不是韩晔呢?

“礼毕,送入洞房。”

她的手重新被交到那个男人的手心里,陌生的寒意再次来袭,她的全身都禁不住开始发冷,此起彼伏的奏乐声连绵不断,似乎绕着偌大的盛京城,一直延伸到城西的晋阳王府。蓦地闭上眼,把汹涌而出的泪生生阻断,她不能再哭了…

“大哥,恭喜恭喜,得此良配真是羡煞旁人啊!”一旁有脚步声走过来恭贺道,可怎么听,这声音都不像是真心实意地祝福,反而带了些许讥诮。

“是啊,荣昌公主是大兴国出了名的美人,能看得上大哥你,让我等兄弟情何以堪哪。”又一道男声毫不收敛地大笑道。

新娘不能开口,新郎也无动于衷,百里婧这才想起她的夫君是不会说话的,面对这样的嘲讽和挖苦连一个字都答不出,她不禁握紧了左手,这一握,却握住了她夫君的手指。

“二哥,三哥,父亲让你们帮忙招呼客人。”一袭天蓝色衣角停在她身边,少年的声音很是干净清脆,又转个了角度对喜娘道:“快带我大哥大嫂回房休息吧。”

本是前路被阻,喜娘才愣在原地,此刻见四公子出面解围,忙搀着百里婧的胳膊往新房去。

一路七拐八绕总算到了新房,百里婧被引至喜榻上坐下,很快,一阵虚浮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停在她面前。接着,眼前陡然一亮,她头上的喜帕被挑开,隔着凤冠上垂下的珠帘,她总算看清传说中那个病秧子的脸——

并不是多么出众的容貌,五官细细看去也不算精致,薄唇淡淡抿着,眉间清浅淡漠,只是那双黑眸意外地很温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丝毫不凛冽。又因为久病面色苍白,浑身上下竟现出一股病态的孱弱来,让人无端泛起怜悯之心。

大约是他今日穿了宽大的喜服,身形也没有想象中那般瘦得可怕,只是略微修长些,让坐着的她不得不抬头仰视。

许是她实在打量了他太久,男人垂下眸子,折身放下手中的喜秤,朝放置着许多糕点的圆桌走去,执起一盘如意糕又走回来,略略矮了身子递给她。

百里婧没伸手。

见她不接,男人也不在意,将糕点放在了床边的高几上,之后抬起双手,伸向她的凤冠。

百里婧不动,任他将她头上沉重的凤冠摘了下来,脑袋总算能活动自如,她抬头冲他一笑,男人双手捧着凤冠也朝她淡淡笑了,笑过便返身往梳妆台前走,才走了两步就咳了出来,红烛高烧,映得他远去的影子格外地单薄。

有人来敲门,百里婧站了起来,墨问却对她轻摇了摇头,将高几上的那盘如意糕重新递到她手里,之后便朝房门缓步走去。

等到整个喜房里只剩她一个人,百里婧低头看着满满的一盘糕点笑了笑,她的病秧子夫君,竟是意外地温柔体贴——怕她累,怕她饿,怕她等,他想得如此细致。

咬了一口糕点,太甜,她便放下了。走到圆桌前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上好的女儿红,一口一口地喝下,除了辛辣,什么滋味都没有。

情不自禁地抚着腕上那串红珊瑚珠,深红色的珠子一圈一圈地缠在手腕上,缠得那么紧那么密…

夜半时分,高烧的红烛都矮了几分,趴在桌前睡着的百里婧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接着“吱呀”一声响,有人推开了房门。

她警觉地抬起头,见一天蓝锦袍的少年架着她的夫君跌跌撞撞地进了新房,身后还跟着两个高大的人影,那两人嬉笑道:“大哥,你怎么这么没用?才几杯酒下肚就醉成这副模样了!”

“是啊,好歹是大哥的大喜日子,直接躺下了多没面子啊!这要是传扬出去不仅会丢了我相府的名声,连婧公主也没脸见人了!大哥,起来,咱兄弟再喝过!”

只有那着天蓝锦袍的少年不言语,看到她立在桌边,忙道:“大嫂,来搭把手,大哥被灌醉了。”

百里婧什么话都没说,上前去搀她烂醉如泥的夫君,他虽然瘦,可是却并不轻,两个人费了不少力气总算把他弄到了床上。

天蓝锦袍的少年擦了把额头的汗,这才退出三步远,道:“大嫂,大哥就交给你了,他身子不好,不能喝酒的,也许会吐,丫头们都候在外面,有事叫她们。”

少年说完连推带搡地将那两个男人赶出了新房,顺手带上了房门。

如果换作从前的百里婧,对相国府的这两个纨绔恶少,她会毫不犹豫地当着父皇和所有人的面扇他们几个耳光,现在,她却没了这个心思,这些人如何,与她有什么干系?

这里所有的人都非亲非故,非敌非友,她才不想干预。

“咳咳咳…”

喜榻上的男人突然咳嗽起来,越咳越大声,似乎整个胸腔被什么狠狠挤压着,喘不过气来,又因他不会说话,咳出的声音非常沙哑难听,她俯身去看他,才发现他的眉紧紧地拧着,面容越发苍白,神色十分痛苦。

百里婧的心微微痛了一下,有一种叫愧疚的情绪无限放大——

是她将这个从未谋面的男人卷入了她的婚姻,是她让他成为兄弟们嘲讽的对象,也是她害得他被灌烈酒如此虚弱,在他本就无望的人生中增添了更多的愁绪。

也许所有人都有错,只有这个病秧子毫无过错,她却牵连了他。

拧干了帕子细心地替他擦着脸、额头、脖颈,又探身将他弄乱的发丝理顺拨到枕侧,好一会儿,男人终于停止了咳嗽,蹙着的眉也舒展了些,她为他把锦被盖上,贴在他耳边轻声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以百里婧的名义起誓,从今天起,我会保护你,谁也不能再欺负你。”

许久,她闭上眼,声音又低了下去,飘渺如隔云端:“我什么都可以给你,除了…我的心。”

喜榻之上,原本酣然睡去的男人猛地睁开眼睛,沉黑的眸子精光迸射,凌厉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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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公子墨问

景元帝最宠爱的荣昌公主下嫁左相长子,左相府得此殊荣,于盛京官员街上连开七日流水席,大宴宾客,城东一时热闹非凡。

然而,与以往公主出嫁皇子大婚不同,这场婚礼之所以成为街头巷尾谈论的话题,甚至传得天下皆知,却是另有原因。

护城河边的垂杨柳刚刚抽出新芽,她偷偷跑出宫去找韩晔一起放纸鸢。那个名动京华的男人沉默地陪她走完长长的石桥,突然开口说道:“婧公主,是韩晔辜负了你,臣已请求陛下赐婚于落公主,一月之后完婚。”

他说完,不等她的回答,便转身离去。

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六神无主,可不一会儿,她却笑了,追上去抱住韩晔的胳膊,仰头对他做鬼脸,嘻嘻哈哈道:“韩晔,我错了,昨天不应该不听你的话偷偷去逛碧波阁,下次带你一起去逛好不好?”

韩晔停下脚步,却没有笑,他清俊的面容一如既往地好看,眉宇间微微蹙起,占据着身高的优势,他用俯视的角度毫不回避地望进她的眼,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丫丫,我刚刚说的是真的,婚期已定。”

她的身体在,可双手却将韩晔的胳膊抱得更紧,她努力地笑,话语里却掺杂了诸多帝国公主的傲慢:“没关系,我去求父皇改了旨意就是!父皇会答应我的!”

韩晔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睑淡淡道:“我爱她。”

如此陌生的三个字,她从未听韩晔说起过,哪怕是他最疼她的时候,也不过是说,丫丫,我喜欢你。

她的手忽然就没有了力气,再也握不住韩晔的胳膊,哑着嗓子问:“怎…怎么可能?你才见了她几次,怎么会突然爱上她?”

韩晔望着她的眼神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如既往地带着若有似无的宠溺:“有些人只看一眼就可能爱上,丫丫,你还小,所以…你不明白。”

这是韩晔,说话的口吻没有变,动听的嗓音没有变,可是他的心…变了。

她一句话也答不出,连眼泪都忘了掉,像个傻子般呆呆地站在原地。韩晔拧着眉静静注视着她,忽然转过身,沿着河岸旁整齐的垂杨柳,头也不回地走远。

她手指一松,轻飘飘的纸鸢随二月的冷风坠进了冰冷的护城河里,十六岁,百里婧的纸鸢再也飞不起来了…

突然发了疯似的,她朝那个远去的背影追过去,她大声地叫他的名字——

“韩晔!韩晔!韩晔!韩晔!”

无论她怎么喊,他都不肯回头,任她嗓音沙哑声嘶力竭,任她狠狠地将自己摔下去…

“韩晔…”

手腕处尖锐地一痛,百里婧骤然睁开了眼,感觉到冰冰凉凉的泪滑落在脸颊上。

梦境是骗不了人的,和疼痛的伤疤一样,只有自己才知道。

她不自禁抬起左手,手腕上的红珊瑚珠还是缠得那么紧,疼痛从极小的缝隙里细细密密地钻出来…

可这一抬手,她却吓了一跳,大红色的喜服!垂眸看去,目之所及是红色的喜被,红色的鸳鸯帐,她翻了个身刚想坐起,却正好对上一双温和的黑色眸子。

百里婧长到如今十六岁,见识过宫廷的诡诈,市井的势利,甚至鹿台山上的争夺,却从未见过如此与世无争的眼眸,平静得好似一汪无波的湖水。这汪湖水离她如此近,近到可以听清他浅浅的呼吸声。

“我…”她正要开口,忽地一袭红色广袖伸过来,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温凉的指腹慢慢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动作轻柔,仿若珍宝般小心翼翼。

百里婧被他略略温凉的手指一触,不自觉冷得一颤,猛地撑着手臂坐起了身,这才发现她刚刚竟是睡在他的臂弯里,男人散在枕上的长发与她的黑发有几缕零乱地纠缠在一起,而两人身上的喜服俱都完整。

她这一躲,男人抬起的左手便悬在了不高不低的空中,触不到又收不回。百里婧后知后觉地朝他看去,见男人温和的眼眸瞬间黯了几分,他平静地收回手,半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几声,大红色的喜服和喜被映得他苍白的面容越发病态。

久病,失语,克死了三位结发妻子的鳏夫——

百里婧嫁给墨问,不过是因为他这个身份。可对墨问自己而言,新婚妻子如此嫌弃他,让他怎能不难过?

可惜,他不能说话,难过也说不出。

百里婧顿时觉得愧疚,便主动开口问道:“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墨问偏头看向她,唇边又泛起淡淡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他双臂撑着床板准备起身,无奈身子虚弱,动作显得十分吃力。

百里婧忙探身去扶他,两个人重又离得很近,他如墨的黑发垂下来,轻擦过她的面颊,身上的酒气已经淡去,鼻端只飘来一阵若有似无的药香。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接着是丫头的声音:“婧公主,奴婢来替您梳洗。”

三五个丫头推门而入,见喜榻上的两人干坐着,互相使了使眼色,笑容有点异常。其中一个丫头上前来,看似恭敬地说道:“公主,奴婢帮您脱下嫁衣吧,昨夜怎的就和衣睡了?”

新婚之夜,新人的喜服完整,若是换做正常人,也许情有可原,可换做病弱的公子墨问,这好心好意的关切便是实质的嘲讽和挖苦了,且这丫头从始至终都只对百里婧说话,完全忽视墨问的存在,显然惯常如此。

百里婧不动声色地从喜榻上站起来,那宫女以为她应允了,上前一步,手指刚触到她的嫁衣,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宫女被狠狠一巴掌扇了出去,重重地撞在漆木雕花的大屏风上,其余的几个丫头吓得忙跪倒在地。

百里婧一身火红的嫁衣立在新房中,姿态居高临下,眸子扫过地上跪着的丫头,冷笑道:“相府的规矩本宫不懂,可是你们应该打听打听,本宫的眼里从来容不得一粒沙子!从今天起,管好你们的嘴,管好你们的手,别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奴才!”

大兴国尚武,司徒皇后便是将门出身,嫡公主百里婧一身好武艺,不久之前众人才真正见识过她的疯狂狠戾。如此看来,适才那一巴掌打得还算轻了,可丫头的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唇边染着鲜艳的血迹,她捂着脸颊连连磕头:“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请公主饶命!”

此起彼伏的告饶声,百里婧充耳不闻,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有人大大方方迈进了新房…

自始至终,公子墨问的眸子波澜不兴,仿佛眼前所有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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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淡淡轻吻

丫头的半边脸已经肿了,唇边染着鲜艳的血迹,她捂着脸颊连连磕头:“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请公主饶命!”

此起彼伏的告饶声,百里婧充耳不闻,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有人大大方方迈进了新房,是一个身穿绿色宫装的女子,十七八岁模样,见此混乱场景,几步跃到百里婧跟前,眸色冷硬起来,关切地问道:“公主,怎么了?”

百里婧冷笑:“刚刚有人想给本宫下马威,木莲,你来得正好,替我梳洗更衣,我倒要看看她们是受谁指使,第一天就让我这么不痛快!”

下嫁丞相府,景元帝在嫁妆之外,又陪送了诸多人口,有照顾公主日常起居的宫女,也有管理田产房产事宜的小吏,这些人中,独木莲是百里婧点名让她陪侍左右的。

木莲闻言,瞧了瞧那些还在不停磕头的丫头们,随即毫无同情心地撇开眼,开口问道:“公主,需不需要再找些人来给你练练手?这些丫头细皮嫩肉的不经打呀。”

百里婧转身朝梳妆台走去,听见木莲的话怒气消了,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鹿台山上那几年,她们俩真是把什么事情都做尽了,木莲每每拎着师兄们的衣领朝她抬下巴:“婧小白,三师兄也没你的赫好看?那,大师兄呢?”

刚刚一笑,却撞进一双沉黑的眸子,百里婧这才想起她又忘了这房里还有一个毫无存在感的男人了——她的夫君,墨问。

墨问靠在床头,见她看过来,便淡淡地笑了,视线忽然又转开,似是被什么吸引住,百里婧回头望去,见木莲的手中拎着一个铁笼,笼中有一只雪白的胖兔子…她的笑霎时僵住。

木莲却已经走了过来,见她表情不自然,叹气道:“把小黑丢在宫里,没有人照顾肯定会死的,所以,我就将它带过来了。”

百里婧什么话都没说。

木莲将铁笼子放下,也才发现新房里另一个大活人,她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对墨问行了个不怎么规矩的礼,笑道:“驸马,公主的陪侍丫头木莲给您请安了。”又解释:“这只兔子名叫小黑。”

驸马,这个称呼实在过于陌生,百里婧朝墨问看过去,见他眉间清淡,唇角微微弯着,温和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咳了几声,闭眼靠在床柱上,显然不胜疲倦。

谁会对一个非亲非故的病秧子心怀怜悯?若在你面前的是一个病入膏肓的活死人,正常人的反应都会是离他越远越好。

百里婧静静注视了墨问一会儿,忽而走上前,道:“夫君,我先替你宽衣吧。”说着,人已经坐在了床沿上,手抚向墨问肩头散乱的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