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沉了一阵,所有人也只是默默的盯着座上的几人,不发一言。

“睿儿!你怎么解释?”轩澈帝已经在尽量隐忍,生怕自己一个激动,这病就又加重了!

南炎睿依然戴着他视为生命的银狐面具,可露出的薄唇却微微含笑,勾起一道迷人的月牙弧形。

“怎么,皇弟还是不愿意说出你们之间的私情吗?被这么多人撞见,还一男一女的,在浴室里不知干着什么事情!”南炎熙见他不语,再次出口咄咄逼人。

“睿儿,你是真的看上她了?”就连轩澈帝都不得不怀疑,之前传的绯闻他已经半睁半闭的晃了过去,可这次…他的这个儿子是什么性子他最是了解,如果不是特别在乎,也不会在这紧要关头频频和她产生纠葛。

千不该万不该,这女人来历身份太多不明,即使空有绝妙医术,也是万万不能做上正妃之位!

面对所有人的声声质疑,风千雪此时也有些忧了。

她明明就是受二皇子之托替他使用药浴治疾,这样,他才同意借出那地宫中的水晶棺材给她的大师姐解毒,可现在,那些人的想法都歪边去了!

她不由抬眼朝他看去,面具下的一双瞳眸仿佛没有半丝波澜,是太过平静,还是毫不在意?

此时不止是她,几乎在场的所有人,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

大家似乎都在等待,各种不同的答案都在各自心中默默揣摩。

南炎睿看着倒是淡定,却不知怎的肩膀微微有些颤抖,然后,他伸手从袖里掏出锦帕,放在嘴边咳了几声,不想他将锦帕从嘴边拿开时,那上面,竟是沾了一口鲜红!

“睿儿!”轩澈帝见状慌了,差点就从座上站起,“太医!快宣太医!”

事情转变太过突然,随从们不由变得慌乱,匆匆忙忙派人去传。

所有人又紧张的盯着南炎睿,然他仍是毫不在意的用手拍着胸口顺了顺气,就将锦帕丢给他的贴身护卫莫无痕,自己反倒站了起来。

“父皇…”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暗哑的音色终于从口中传了出来,却总让人听着不太舒服,“儿臣这病…恐怕…”

他说着似乎有些犹豫,却没想只听“扑通”一声,在所有人以为他应该已经没事的档口,整个人竟往后倒了下去!

“殿下!殿下!”莫无痕第一个奔去搀扶。

“睿儿!”

“二皇子!”

乱了,全乱了,一切都变得好乱好乱,让风千雪都还来不及将整件事情好好消化,就又被带回了二皇子的永和殿里。

还是那个春光乍现的朦胧浴室,白雾还未完全散去,温热的药水还在池里浸着,那是她替他调制的一种能让血运增强的外用补药,浸泡在里面的人,如配合背部走穴,便能将体内的淤血散去。而刚刚在翔龙殿里的那一咳嗽,吐出的血,大多和这药的作用有关。

只是她觉得奇怪,怎么好巧不巧,偏偏就在轩澈帝问他的时候吐了?

细细回想她才发现,这一切,仿佛都是他设计好的。

目的,难道真的是在救她?

若不是莫无痕在搀扶他的时候向轩澈帝说出实情,或许,她如今就不会重新回到这里。

——“陛下,殿下之所以会带出风姑娘,是因为只有风姑娘的药对殿下有效。”

——“前段日子,风姑娘经常来给殿下用药,属下是亲眼看见殿下身体渐渐好转的。”

——“今夜殿下让风姑娘做药浴,这也是在帮殿下治病,可惜中途被人打断,风姑娘来不及给殿下封穴,这才导致殿下此刻急血攻心,吐出淤来!”

难以想象,莫无痕的这些话语,在当时竟起到了决定她命运的作用,也因此,她才被送回这里,继续给二皇子疗伤治病。

正想着,只见珠帘缓缓卷起,珠子颗颗碰撞,仿佛在欢迎人的到来。

风千雪抬头望去,月白的外衫已然脱下,露出的,是淡紫的条纹里衣。领口的位置微微松开,迷雾中,她仿若看见了他的性感胸膛,白皙,宽阔,那线条简直美不胜收!这根本不像是久病不愈的孱弱体魄,朦胧中还带着那丝丝诱惑,让人不由呼吸一滞。

风千雪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竟有些无法移开视线。

不过是一个身体就能让人血脉沸腾,若是那张脸…

她忽然觉得有些遗憾,冰冷的银狐面具依然戴在上面,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那露出的薄唇和下巴,还能给人留下遐想。

他走近她,似是淡淡瞥了一眼。

她很自觉的转身,安静的等他脱衣入池,就像之前那样,才会没有任何尴尬。

可等了许久,她还是没有听到他下水的声音。难道是她走神了?

百般纠结,她还是偷偷往回瞟了一眼。

“你这是要让本殿下自己动手?”

他低沉的声音在浴室回响,仿佛阎王在审讯他的犯人,让人听了心生寒颤。

可他这又是什么意思?是让她帮他脱吗?

她脸有一丝微红,可他已然展开双手,一副等待的样子。

脱就脱吧!她双眼一闭,朝他腰带摸去。

“睁眼!”他吼了一声,似是发怒。

她吓了一跳,手中的动作停在半空。

“你是嫌本殿下面具丑陋?”他语气很是不善,而且字字铿锵有力,更不像随时可能一命呜呼的病秧子,和刚刚在翔龙殿里弱不禁风的他比较起来,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民女不敢,民女只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

“你不是医者吗?见过的人体,不在少数吧?”

他状似冷笑,打断了她的辩解。

她只觉得脸色一阵晦青,他这是在讽刺她不够专业吗?

于是,她紧咬了唇,一边目不斜视的盯着他的银狐面具,一边果断利索的替他宽衣解带。只是,当她的手正准备松开他腰间最后一条白绸缎带,就要露出他精壮的…

他的掌心忽地覆了下来,有意制止了她。

“可以了,你转身吧!”

她终是松了口气,他真是个要人命的活阎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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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昨天那章没满足的,今天也该看够了吧?再看下去,小睿子都要被你们看光光啦~害羞,捂脸~

、第四十二章 他的隐疾(荐)

风哗哗的作响,树影生生摇曳,雨如瓢泼一般往窗户刷来,雷声大作,震响了还在熟睡的风千雪。

下暴雨了?

她掀被下床,顺手捞了件外袍披在身上。

天空被雷电照得通明,这似乎是初春的第一场雷雨,如此的来势汹汹,仿佛要把冬天残留的最后的记忆一并冲走一般,或许明天醒来,就能见树木生根发芽。

雨从窗户的缝隙中飞了进来,偶有细丝飘至面上,鼻尖脸颊划过阵阵凉意。她加快脚步走到窗前,伸手欲将它们关紧,却不想,意外看到院落里贴着树桩站立的一袭白衫。

墨黑的长发零散缭乱,和着雨水,张牙舞爪的粘在他宽阔的背上。月白的长袍,因为浸湿而隐约现出了他线条分明的高大身形。还有他那张泛着冷光的银狐面具,此刻,被雨刷得像在融化。而他手中长剑直插入地,紧握剑柄的手像在颤抖,一股暖红顺着剑身流了下来。

她蓦地震惊,急忙拎伞冲出屋外。

“二皇子!”

一阵清脆的嗓音打破了大雨冲刷的噪杂,原本还在颤抖的他身子猛地僵硬,略微侧头,他看到了她。

暖黄的油纸伞下,雪衣翩翩,长发萧萧,像是刚刚睡醒,又像正要入睡。她优美的身段在单薄的衣料和雨珠的浸润下若隐若现,兜衣下的滚圆轮廓愈发清晰,却不时被风吹拂的几束秀发轻轻遮住。

顿时,身子仿若蚁爬,他瑟瑟的再次颤抖,四肢不由自主的挛缩。

她担忧的看他,伸手握住他的腕部。

他一个警觉,挥了个袖将她手甩开。

“让我看看!你淌血了!”知他拒绝,她并不放弃。

她这是第二次看到他的这个样子,距离上次是有多少时日?她一边在心中默默盘算,一边试图将他腕部再次握住。

“别碰我!”他暗哑的声音从口中传来,仿佛带着些许怒气,和警告。

她愣了一会,看他高大的身影缓缓退后,淌血的手将地上的长剑一并拔起,可才一转身,他却再次倒下。

“二皇子!”她扔了伞,急忙冲上去搀扶住他。

他长剑一挥,略过她被风吹得飘扬的秀发,不过眨眼一瞬,发丝硬生生断成两截。她惊,他更惊,握剑的手骤然松了力道,“啪”的一声,长剑落地。

“你走不走?”他声音冷如冰窟,和先前在浴室的他判若两人。

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才让他如此狼狈不堪,可如果是病,她先前把脉却没有发现任何征兆,莫非这隐疾也会在血脉藏匿?

想到这,她再次伸手试探他的脉搏。

“风千雪,你让本殿下说多少次?滚!”他似乎是真的气了,大声直呼她的名字。

“二皇子,就算您不让我把脉,那您也让我看看您手上的伤势如何?我风千雪之所以被二皇子带到殿内,不就是给您治病?您忘了我们的约定…”她偏就不肯放弃,哪有人如此讳疾忌医?

他突然沉默,然后猛地一跃而起,顺手勾住她的纤腰,偏身往树干用力一撞。她单薄的背脊便紧紧贴住了身后的粗厚树皮,而他,亦是俯身朝她重重压来。

她的心腾地一跳,像是漏了一拍,还没来得及反应他此刻的动作是何意义,冰冷的银狐面具,已加倍放大的来到她的面前。

她再次深深嗅到了他身上浓而不腻的紫荆香味,而他面具下露出的薄凉红唇,仿若在她面上四处游弋。微微吐出的男性气息,仿佛浸润了麻药一般,让她不自觉的意识涣散。

就在四片唇瓣即将粘合的时候,他忽的迟疑,猛地转头在她后颈用力一咬。

她惊得几乎要叫出声来,只因从脖子传来的剧痛难以忍受!

他的牙,居然狠狠的咬破她的皮肤,她甚至能感觉血流奔涌,全身真气就像找到了出口一般,簌簌的从破口涌出。

不!

一种恐慌覆上心头,她下意识挣扎,他那是…

可是突然,他停了口中的一切动作,一手用力堵住她的伤处,暖暖的,仿佛在酝酿内力,替她抚平流淌的血迹。

她感到有微微的眩晕,可还是认清了此时的他,仿佛,冷静了许多。

“明早,我就让人送你出宫。皇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离开了就别再回来。”他淡淡的开口,少有说出这么多的话,可声音却依然沉如悬钟,“你出去以后,将你大师姐带到西北方向的女神山上,我的水晶棺材会送到那里。你到那后,自会有人和你联系。记得要在初一时将你大师姐放入棺材,待到十五月圆之夜过后,她自然就会醒了。”

他这是,在兑现对她的诺言?她心中一喜,可是,又仿佛有一丝落寞寥寥飘过。

说罢,他身子离开了她。

天空仍是一闪一闪,大雨喧哗如瀑而至,将他们淋得浑身尽湿。她依然靠着树干,看他抽剑转身,一步一步朝廊道缓慢走去。月白的身影虽被雨幕重重遮盖,可他还是泛着亮光,好像银河中最亮的星系,是那么闪烁。

她又想起第一次见他挥剑起舞,那等风姿卓越,那等英气凛然,如果还能再见一次,再无遗憾。

“二皇子!”她忽的一声叫唤,脚尖轻点,转眼已是在他面。她手中没剑,可捡起一截枯枝,她也想和他比试一次。

眼看她眸光微闪,手中的枝条亦是直指他面具的鼻尖。风雨簌簌,她一头的长发全部黏在身上,白皙的面庞沾满了水花,宛若一朵睡莲在雨中静静绽放。

“那天夜里见您舞剑,您使了我的招式。而在您地宫的墙顶上,我并没有将它们一一刻下,您是怎么练得出的?”她的声音清脆明亮,就是在这噪杂的夜里也能让他听得清晰。

他视线已被雨水冲得模糊,再加上刚刚因为发作而元气大伤,即使明白她的意图,也是无心应对她的挑衅。于是他选择沉默,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见他不语,她已是迫不及待,将手中的枝条横扫斜刺。他激灵的一个侧转,握紧剑端,巧妙的避开了她。她挑眉,继续进攻,试图逼他出剑。可他除了躲避,还是躲避。她急了,干脆丢了树枝,快手夺过他的剑柄。瞬间,雪亮的长剑如银蛇一般划破雨幕,直直朝他袭来。他猛一伸手,用两指迅速夹住剑端,阻止了她的进攻。

好强的剑气!即使此刻是她握剑,可她仍能感到,当他手指触碰剑身的时候,从他那端传来的内力,如此强大!

“我只对两种人挥剑,一是我的敌人,那是御敌;一是我的爱人,那是练剑。你是哪种?”他微微侧脸,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她心乱了节奏,“哐”的一声长剑从手中落下,脸仿佛被火烧了似的,从耳根到颈脖皆是一阵滚烫。

不是敌人,就是爱人?

她…竟不愿成为他的敌人。

------题外话------

不知亲们还记得雪儿第一次见男主以二皇子的身份出现时,在花园舞剑的情节吗?(详见第十九章)那时正是月圆之夜,而男主舞剑舞了一半就突然发作了。这次也同样是发作,不过,时间却和上次不一样。至于这个隐疾是什么,以后会提到。暂时留个悬念给亲们。

、第四十三章 送她出宫

雨哗哗啦啦竟下了一夜。

风千雪都不知自己是怎么醒的,睁眼的时候,窗外已是天晴。

地面依然湿漉,宫女铃兰走了过来,见她醒了,朝她笑道:“风姑娘,殿下已经将马车安排好了,您梳洗过后,就可出宫。”

出宫…

她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昨夜发生的事仿佛历历在目,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颈旁,明显凹凸的牙印,却已经结痂。

“二皇子呢?我想在走之前再谢一谢他。”梳洗完毕,她转头询问。

“殿下说不用谢了,风姑娘您还是早些走吧,这皇宫,终究不是久留之地。您还能出去,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不知能有多么羡慕。”铃兰此时已经将她的行囊打点完毕。

风千雪笑了笑,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也明白自己不适合待在这里,否则,她迟早也要沦陷。不,或许,她此时已经陷下去了,只是还不够深,还能踏足。

和铃兰一起走出永和殿大门,降黑的马车已经泊在那里。她不由暗暗吃惊,那不是二皇子的专用坐驾?他居然让她…

“风姑娘,快些走吧!”铃兰又催了一次,“殿下会一路将您送出城去,只要离开燕城,姑娘您就很安全了。”

安全?难道二皇子急急送她出城,是预感到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么?

在保护她?

她心中又是一动,欢喜中却带着淡淡的忧伤。

她终于上了马车,当厚重的门帘缓缓垂下,她终是忍不住将头伸出窗外。永和殿上铃铛摇曳,可却没有哪扇窗口能看到那抹飘飘的月白身影。

风千雪,你这是怎么了?

她居然会感到不舍!

她居然在想是否还能再见到他!

她居然…动心了吗?

单手覆上胸前,她感受到那里的心跳“扑通”、“扑通”的杂乱无章,想起昨夜他和她差一点就唇瓣相碰,想起他狠狠的咬着她的颈脖,想起他温暖的手抚着她的伤口,她居然会感到面颊不住的发热!

可是,他是二皇子啊!

他是皇室!

若是他将来继承大统,他可以坐拥三千佳丽!

这要她如何忍受?

想到这,她终是把窗帘放下。

降黑马车缓缓的驶了起来,未干的地面映射着车轮的倒影,从高处看去,那马车仿若行于湖面,看久了,这车和影连成的画面,竟泛起了一丝淡淡的惆怅。

“殿下,我们下一步…”

永和殿内,莫无痕望着已经在窗下站了好一会的主人,终于忍不住问。

南炎睿将手伸到面具下方,轻轻一板,银狐面具顺势摘下。仿佛许久没有接触阳光,棱角分明的面孔显得有些泛白。那是一张完美得人神共愤的俊脸,狭长的墨眉像是出自姑娘刺绣的手艺,每一横每一竖,都似经过细细思索。而他睫毛浓翘,密密的接在如桃花般摄人的美目上,只稍一眼,便觉心旷神怡,百花羞涩。

他长得就是那么不太真实,若为繁星,必是最亮,若为珠宝,必是最闪。

可惜他却要在这宫中戴着面具生活,否则…

莫无痕等了一会,不见他有任何回答,目光在他脸上不时扫过,却不敢过久的直视,以免自己也会噬了心魂,入了魔障。

“殿下…”他又提醒了一句。

南炎睿脸庞微侧,垂眼看向地面。

“找人调查追杀她的是何许人,其他的还是按计划继续进行,但是进度要再快些,我怕我的时间所剩不多…”朗朗又富含磁性的声音从他口中传来,不再是戴着面具时的低沉暗哑,也并没再以“本殿下”自称。

“怎么会…殿下您不是一直控制得很好…”

“我也不明白原因,只是昨夜明明月缺,却没想也会突然发作。再加上前阵子,莫名其妙的胸口就刺刺的疼…”话说到这,他心中的抑郁又更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