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张图里画的那千金,五官看着倒是不错,瓜子脸,小尖鼻,不过就是那腰似乎粗了一点,腿也短了那么一点。不好。

第二张图中的倒是比第一张图的五官要精致一些,身材也较为匀称,但是,看着也太瘦了,一副弱不禁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哎,不好。

莫无痕就这样,几乎在每张图里都挑出毛病,而且有时候一看就看了好久。然而他手上可是有数百张图,这都过了一个时辰,一百张图里,都还只看了二三十张,其中选出的,零张。

善喜心下慌得紧啊!他好不容易劝了太子殿下起来挑人,结果挑了半天也还是没有得出结果。这眼下的时间却…

莫无痕似乎就打算这么耗着,直到他的亲亲太子回来为止。

而那善喜也真真是极有耐心,虽然从一早到现在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三个时辰了,但依然和颜悦色的在一旁默默等候。

莫无痕挑了半天,将那桌面上的画像几乎全部弄乱,然后头一低,便趴在桌上压着画像睡着了。

他是真的困,审美疲劳了。

善喜吓了一跳,赶紧的将那太子歪着的身子小心翼翼的挪正了些以防他摔到地上,再吩咐其他宫婢将他扛到床上。

弄完了这些,善喜回头再面对那被看过的画像时,不由犯难。

到底这皇太子看了那么久,有没有选出个什么来啊?

他走到那些画像前,一张一张的翻看和原来有没有什么不同,骤然发现在刚刚最接近太子的一侧,有几张画像的边角微微折了一些。

善喜眸光一亮,拿过来数了一数,一、二、三、四…居然有十余张。

太好了!也不管这些是否真是皇太子故意折的痕迹,还是刚刚睡着时不小心压到的,他都可以拿这些回去跟轩澈帝交差了。想罢,他已然分类卷起那些画像,如释重负的走出了太子的寝宫。

可怜莫无痕此时正在床上做着他的春秋大梦,无数张美人图朝他狠狠的掷来,他选啊选,感觉怎么选都选不完,而且还越选越多,干脆一把火烧了,眼不见为净。

这下,他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

而此时在七王爷府,南若寒因为身份特殊,便一直在风千雪的厢房内没有出来,就连晚饭也是由翠丫鬟端进来的。翠丫鬟还非常奇怪,今天来的明明是二皇子的护卫,怎么居然在小姐的房内待了那么久!最奇怪的是,他们家王爷居然一点意见也没有!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之前来找他们小姐的,还是一个容貌非常俊雅并光彩照人的优秀男子,如果小姐选择的是那个人,她倒是还算能接受,不过现在怎么换了另一个,那他们家王爷应该是分分钟把他比下去了啊!

哎…她真是替他们王爷着急啊!

此时,南若寒正陪着风千雪一起用膳,而夜洛尘今夜却难得的没有去打扰他们,只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默默的抚琴。

远远的,他抬头时甚至可以透过窗外的花园,看向那亮着烛灯的窗下倒影。

不用细问,他就已经猜到他们的关系比以前更近了一层,想来,她这次回来找他,估计也和那人有关。心下一痛,他拨琴的手指便像也走了神般,没来由的漏了一个音。

他突然停下,望着琴弦沉思。半掩的门攸地被风吹开,“砰”的一声磕在墙上,又“砰”的一声弹了回来。

四周的空气像是骤然凝了,甚至有一丝寒气,默默的在身后游荡。

“既然来了,也就不用再遮遮掩掩的。你现身吧!”夜洛尘冷言冷语的道。

他话音一落,在他身后,即刻现出了一道如雪的素白身影。简单的流月芙蓉髻,发尾的青丝如瀑般散落腰间,那背影亦是娉婷可人。

“师兄…”女子声音柔和,眼神似有难色。

她就是林婧儿,风千雪想见的人,可她却对那小师妹避而不见。

“还有什么话说吗?”夜洛尘没有回头,只默默的在抚弄某根琴弦。

林婧儿微微凝眉,朝那窗户外的一对人影望了一眼,又转而问:“师兄还是不打算接受婧儿的提议吗?”

夜洛尘拨了一下弦,琴再度发出了悠扬的调声。

“我认为,目前还不是时候。”他淡淡的答到。

林婧儿不解,“那是何时?”

夜洛尘重新放上双手,十指轻轻一弄,一首情意绵绵的《凤求凰》便从他的指尖娓娓的弹了出来。

“等。”

只短短一字,从他口中溢出。

林婧儿万分不明,为何他只说了一个“等”字?可这和花天佑说的,却不谋而合。

等,他们,究竟还要等多久?

南若寒终于和风千雪吃完了晚膳,此时天色已然黑下,漫天的星光点在夜幕,整片夜空在雨后尤显得格外的晴朗。

风千雪见他在窗下站了有一会了,忽然想起他赶回燕城的任务,于是问:“我听说皇宫内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大皇子不是圣上亲生,而他企图弑君篡位,却被二皇子的人制止住了。若寒,如今二皇子已经顺利当上太子,你还要继续帮他直到上位吗?”

南若寒喉头轻动,垂眼看了看她。

他要怎么和她说选秀的事?以前他知道她不喜深宫,所以让她尽量远离,而他也没想到自己竟这么快坐上那太子之位,比预计的时间还早了一些。有些东西,他还没来得及向她交代。

其实,这一切也是自己太情不自禁了。

他本不应那么快就让她倾心于他,如果他坚持之前的计划,在他摆脱了这个身份后再走到她的身边,那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要担心的事。

但他忍不住,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和理智,甚至在行动上,已经脱离了他原先预计的范围。她总能让他把持不住,总能让他脱离初衷,他无法去控制她,他却被她控制了。

唉…

一切都是命!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先想办法把她打包入宫再说吧!

可他究竟要如何说服她呢?

他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想出了一个办法。

“雪儿,如今虽然太子已定,但根基不稳,原本倾向南炎熙一派的众臣,其中必定留有前朝余党,也不知其心归何处。很多东西,不是表面看得忠心,实际就真是忠心的。再者,南炎熙并没处死,而是逃逸了。他的身份特殊,很容易勾结外患,所以,这点必须要防。”

风千雪明白的点了点头,却又再问:“我还听说,圣上前些日子刚获得了一个小皇子,可惜,那稚子无福,才出生不到一天就…”

“是的,被人害了。”南若寒说着眉头亦是一凝。

“你这么确定?”

“嗯。”何止确定,他甚至都能猜出是谁指使的。只是,这不可能让世人知道,也没有人可以知道。

“那是谁呢?”风千雪没想得那么深,但她知道,绝对不会是邱家的人做的。

“不懂。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查就能查出的。有些答案,知道也最好装作不知道,这样,对谁都好。”南若寒说得很隐晦,但风千雪感觉出了。他似乎是知道的,可是她问的时候,他却说不知道。那就证明,他不能说了。

她明白他的立场,亦是不会再纠结这个问题。

“雪儿,白皑山的事,暂时搁一会吧,等过些天,我会陪你上去。可是如今,你能和我一起进宫吗?”

进宫?

风千雪没想到,他居然也会开口要她进宫。可是,他的理由是什么?

“帮圣上治病,让他的四肢恢复如初。雪儿,我想也只有你可以了。”没等她发问,他已经把理由说出来了。

“你是想要圣上身体恢复健康?”

“健康不好说恢复,但至少,要将他的命拖得久一点。如今南炎熙一党已经铲除,就没有人会给圣上下药了。雪儿,你一定要尽量的让他能够重新站起来。让他感激你,记住你,嗯?”南若寒转身,用两手捁住她的肩,目光灼灼的看她。他一定要让他的父皇,答应让他娶她,虽然即便父皇不同意,他也势必要娶她的。

风千雪被他看得脸不由微红,为了掩饰尴尬,也只能点头应他。

他快速在她面上印下一吻,“那今晚就走?”

今晚?可是她才刚刚回来,还没和她的师兄多说句话呢!

“那明日吧!明日,我会让人过来接你。”他自是看出了她的心思。

她点了点头,忽的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个动作,或许只是让他放心,让他知道,她心里已经装着他了。

然而就只是这样轻轻点过,南若寒怎肯就此善罢甘休?于是他伸手将她纤腰一把圈住,另一手抬起她的下颌,俯首继续吻住。

四片薄凉的唇瓣紧紧的粘在一起,不时的张合,不时的侵入,似乎都想摄取对方更多的味道。

小千歪着头看着两个主人在窗下大无忌讳的恩爱缠绵,助兴的扇了扇翅膀,还“咕咕”的叫着像是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两人吻了一阵,突听有人敲门,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夜洛尘不知何时来到门外,虽然他们在里面上了门锁,但暖黄的烛火却还是出卖了他们的秘密。夜洛尘只瞥了一眼就转过身,脸上就像没了血色,苍白得有些无力。

不一会,门开了,风千雪的面庞露了出来,看到门外是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叫了一声:“师兄?”

夜洛尘微微转首,视线从她身后的黑衣身影匆匆掠过,然后说:“我只是来提醒某人,天这么晚,该回去了。女子的闺房,不适宜久留外人。”其实他只是担心皇宫里那个冒牌的,会露出什么端倪。

风千雪回头看了眼南若寒,此时的他又很快变成了莫无痕的样子,然后她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确实可以离开了。

南若寒轻轻拍了拍她的腰,然后跨步走出门外,对上夜洛尘冰冰冷冷的视线,他唇角微微扬起。

“打扰了七王爷,不过明天就不会了。明天太子的马车会在门外恭候姑娘,王爷如果您也要陪同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的。”

夜洛尘默不作声,只缓缓的跟在他身后,算是送其离开。风千雪没有跟着出去,却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

明天,还是要入宫了。

她突然长长叹气,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次入宫,不单单是为了给轩澈帝治病那么简单。

可是,只要是他要她做的,她都会尽力。

夜洛尘送南若寒来到门口,趁四下没人时终于开口说了一句:“你要好好珍惜她。否则,我一定会带她离开这里…”

他脚步微顿,转头看他,“我不会给你有这个机会的。”

夜洛尘淡笑,不再说话。

南若寒走出了大门,可不到几步,又回头说了一句:“记着我给你的承诺,也请遵守你答应我的条件。”言罢,他又徐徐转身朝前方走去。

今夜无月,路边的几盏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晃动,烛火摇曳光线不明,很快,就将他漆黑的身影藏了起来。

夜洛尘静静站着,并没有马上转身回屋。他只是在想南若寒刚刚的话,想着曾经答应他的那些条件。也就是在他替风千雪解了“一鸠红”的毒后,第一次以普通人的身份来王府做客时,他当时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我要你帮我,而最终,帮我亦是在帮你。”

——“除了风千雪,其他一切,你都可以拿去。”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有和他合作的一天。

皇宫内,莫无痕睡得正酣,突然就觉得呼吸不畅。

猛一睁眼,发现昏暗的寝室内,多了一个黑色的人的身影,而那身影的手,就正正掐在了他的鼻尖之上。他脑子瞬间清醒,即刻翻身跪在地上。

“殿下…”

这真是一幅奇妙的画面,不明白的人要是看了,还当是皇太子跪在自己的护卫面前。

南若寒撕开了自己脸上的面皮,阴森森的扫他一眼,“我这床睡得可香吧?这太子的日子过得还舒服吧?”

莫无痕没敢回答,这万一要是回答是,那他以后估计还会再过一把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可要是回答不是,不就是在暗讽自己的主子生活过得不愉快吗?

南若寒坐回了自己的床,很自然的又问了一句:“我离开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这问题又让莫无痕心里惊了一下,那善喜从中午开始就黏在这不曾动过,而他可是看了上百张美女图,看到他发现自己不再是那么喜欢美女了。

“陛下让善公公拿了一大叠美女的画卷让殿下您做出选择…”

“然后?”南若寒的面色开始显得有些不悦。

“属下替您选了足足两个时辰…”莫无痕的声音越来越低。

“所以?”南若寒的脸已经有些黑了。

“那些美人图一个和一个都差不多,要挑出毛病实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属下实在看得困乏,后来不知不觉就趴在图上睡着了。再后来,属下也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便是这个时辰。”他确定自己是没有挑出任何一个人来的,那善喜大概是见他睡得太熟就不敢再吵醒他,于是便走了。

南若寒的面色似乎缓了一些,但他知道,这件事,是不会这么容易混过去的。

皇宫选秀是每年必有的一个项目,即使选出的人不是嫔妃,但宫中的婢女却都是通过选秀来的。

如果阻止了这场选秀,那宫中就会少了一股新的劳动力,这…也难办。而且今日上朝的时候,他已听说丞相李广路和御史大夫潘仁可,有意将自己的孙女和外甥女都引荐到这宫中来。自然,他们的心思他也知道。一开始,李广路和潘仁可就一直偏向自己,这自然证明了他们拥有卓越的眼光。但是,当这场赌注成功之后,他就要向他们发回报了。

他不由有些头疼…

翔龙殿内,此时的轩澈帝亦是看了善喜拿回的画卷,满意的眨了眨眼,然后道:“就这么…吩咐下去,让他们…挑个好日子,把这些秀女…接进宫来…”

“是的,陛下!”那善喜点了点头,刚要转身离开,却见一人悄然而至。他先是一惊,然后又匆忙作了一揖,“太子殿下。”

轩澈帝一听是他的皇儿来了,眼中光芒一闪,想要抬头看他,却发现自己实在难以动弹。

好恨!

南若寒朝善喜微微点头,也没有让他退下,就上前给轩澈帝问了个安,然后说:“父皇,儿臣有一个请求,希望父皇能答应儿臣。”

轩澈帝凝了凝眉,很认真的在听。

“之前儿臣的女医官外出寻药后不幸坠崖,儿臣以为她救不回了,便草率的宣布了她的死讯。可是如今,儿臣知道了她还活着,并且就在七王爷的府邸住着。所以儿臣决定明日派人去接她回来。”

轩澈帝脸色忽的变得极为严肃,目不转睛的盯着南若寒,继续听着他的后话。

“儿臣的病体,还是需要她来医治,儿臣还会让她继续给父皇您做治疗。而且儿臣以为,她能将您的身体恢复如初,也就是,能让您的肢体重新动起。”

听到这,轩澈帝的目光猛地一亮。

有谁会拒绝让自己的身体恢复健康?即便那个帮你的人,是你不太愿意接受的人。

看到轩澈帝面上的动容之色,南若寒便已知道他的计划成功一半。

“睿儿,这可是…真的?她,真的,有把握?”轩澈帝忍不住问。

南若寒点头,“是的,儿臣…保证!”

希望,如洪水般朝轩澈帝汹汹袭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潮澎湃难抑。如果还能站起,那么剩下的事,他便能亲自去着手实施了。要快,要快,越快越好!

“好,好,好!那就快些…让她入宫!”

“可是,儿臣的请求还没说呢。”南若寒心下把握渐大。

“是什么?”轩澈帝隐隐有些担忧,能让她重新入宫,已经算是很大的让步。

南若寒面色严峻,凝着神,一瞬不瞬的对他求道:“望父皇在康复之后,将风姑娘赐婚于儿臣,并让其坐上正妃之位。”

他的一句话,瞬间让轩澈帝和旁听的善喜面色大变。

“不可!太子妃的人选…朕、已、定、下!”

南若寒一惊,连忙询问:“谁?”

可那轩澈帝像是气得不轻,忽的咳了几声,一口气还没喘得上来。善喜见状急忙上前帮他顺了顺气,一边抚胸,一边替轩澈帝回答了南若寒的问题。

“殿下,陛下心中的太子妃人选,是迦兰国的,婉月公主!和亲的书信,一早就已派人寄出去了。”

天边仿佛响起一阵闷雷,重重的打在南若寒的身上。他此刻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体内,翻涌的内力像在狂啸!

婉月…公主?

那一刻,他脑中突然想起青山上见过的那藕荷色衣衫的女子。

花婉月,原来,就是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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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感挺喜欢莫无痕的,个人觉得他和若寒放一起就是对基友~(*^__^*)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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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随时回来,我都会在

一大清早,青山的雾气就格外浓。

婉月这些日子都能睡到自然醒,这当然是和宇文飞的恢复有关。之前,她必须要赶在他醒来之时将他上午的药煎好,他一起床,便能喝了。

风千雪给她的药方确实比青城真人的有效很多,这一会,她甚至听见了窗外萧萧的剑声。

她走下床,推开门,便看见一抹杏黄的身影正在挥剑。

那是宇文飞,他的伤势已经基本完全恢复,不再需要婉月给他熬药了。

她好开心,也非常欣赏他在清晨练剑的样子,如果他不是自己熟悉的隐卫,她或许会对这样的身姿生起倾慕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