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远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白了一张老脸，“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多天不回家，一回来就来指责你老子来了？这就是你的孝道？给我滚出去！”
“当时我追杀外祖家的事，就查到了蛛丝马迹，但是自从我在渝水城问过你之后，再继续追查下去，那些证人和证物却都莫名的消失了！”顾寒步步逼近，“当初我母亲病逝，难道真的是病死吗？你是我的亲生父亲，但是你却亲手杀死了你儿子的母亲，你这个做父亲的何其残忍！你让你的儿子以后要如何面对你？！”
“顾寒！你不要太过分！你这是在做什么？他可是你的父亲！”
顾任推了他一把，“来人啊！把他给我绑了丢出去！”
人没有进来，却听见几声惨叫，云初九收回鞭子，“谁敢动顾寒！”
“姓云的，你来做什么？你以为你是谁？赶来我将军府撒野！来人，给我一块绑了！”
不敢动顾寒，但是云初九他却是不怕的，上来就要抓她，却被云初九一鞭子抽了回去。
“我是谁？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让我来告诉你！”
云初九瞪向他，“我是皇上亲封的云舒郡主！你呢，不过是个五品小官，竟然敢对郡主下手，不要命了吗？”
郡主？
顾鹏求救的看向自家大哥，却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顿时面如土色，这死丫头怎么就成了郡主了？
“云舒郡主来的正好，顾寒竟敢罔顾伦理纲常，逼问他的亲生父亲，这事儿，又该如何算？”
顾时远眯着眼睛冷冷的看着这两人。
“你问我如何算？依我看咱们不如进宫去问问圣上好了，顾陌，你跟我们进宫去做个人证，当着圣上的面来认一认当初追杀你们的人是不是正是眼前这个人？甚至，最好能求圣上下旨重新彻查此事！”
打嘴仗云初九自认从没怕过谁！
“当年因为玫贵妃的阻拦，我外祖一家的事情就那么不了了之了，现在正好可以请旨重新彻查此案，看看幕后凶手到底是谁！”
顾寒的目光更冷，他看着顾时远，顾时远就觉得浑身发凉，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
顾陌从外面进来，一眼认出顾时远，指着他说道：“就是他！就是他亲手杀了我父亲，当时若不是父亲死死的抱住他的腿，我和母亲、宸哥儿如何能逃得了？你这个杀人凶手！我要杀了你为我父亲报仇！”
他从腰间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就要冲向顾时远，顾寒却并不拦着，或许在他心里，已经对这个所谓的父亲失望透顶了，他闭上眼睛，就当做没有看到。
“任儿！鹏儿！快救为父！”
顾鹏不会武功哪里敢动，顾任却是会点三脚猫的工夫，急速上前欲要阻止，岂料云初九一脚把他踢开，同时鞭子缠上了顾陌的腰，“陌哥儿，不要冲动！”
“表嫂，你放开我！杀父凶手就在眼前，我要杀了他为我父亲，为我祖父和大伯一家报仇雪恨！”
顾陌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第二百五十六章老爷子出面
“他肯定是要杀的，但不是现在！不能由你来杀！”
云初九死死的摁住他，“他是朝廷命官，你不过是个平民百姓，若是他有罪，就告到圣上面前由圣上来发落，你若杀了他，那就是杀头的大罪！”
“我不怕死！我顾家有如今，都是这个人害的，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顾陌挣扎着，云初九毕竟是个女子，力气小，眼看就要摁不住了。
“顾寒！他是你的表弟，是顾家仅剩的几个孩子了！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送命吗？你要眼睁睁的看着顾家人在你面前再死一个吗？”
她的话成功的把顾寒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他转身抓住了顾陌的领子，“陌儿，听表哥的，这个仇，表哥来报，你先回去！”
“表哥！他不但杀了祖父一家，还毒害了姑母啊！”
顾陌不肯走。
顾寒把他往门外一推，“青茫！把他带回去！”
“是！”
青茫大步上前捂住顾陌的嘴，连拖带拽的往外拖，她是个杀手，干惯了这种事，非常熟练，顾陌虽然是个男子，但是青茫的动作干净利索，他竟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已经被拖到院子里了。
“青茫，你让我回去！放开我！”
他试图挣脱。
“公子和姑娘都是为了你好，不要闹了！”青茫劝他。
“不行！顾时远是表哥的亲生父亲，他肯定下不了这个手，我也不能让他背上弑父的罪名！这事是我捅出来的，就得我来解决！”
“解决？你以为你能解决的了吗？”青茫冷哼一声，却依旧不松手，“事已至此，就不是你所能解决得了的了！”
顾陌梗着脖子，“青茫，不管我能不能解决，你让我先回去看看…”
话没说完，就被青茫一记手刀坎在脖子上，晕了。
书房里，顾寒和云初九坚持要进宫面圣，顾时远不肯走，“老夫才不跟你们这两个孩子一起胡闹！”
“是不跟我们一起，还是不敢跟我们一起？”
云初九冷笑的把玩着手里的鞭子，“我们现在有人证，你是不敢跟我们进宫面圣吧？”
“胡说！我父亲怎么可能会怕你们！更何况这种莫须有的事情，你们这是栽赃陷害！”顾任护在自己父亲面前，当年出事的时候他还小，但是后来也从母亲的口里听说过一些，父亲当年那么做都是为了母亲，自己为人儿女，怎么能让这种事被翻出来！况且这事一旦被翻出来，将军府就完了！说不定连他自己现在这个五品小官也保不住了！
书房里乱糟糟的，忽然听到外面下人的声音：“老太爷！”
“一个个的都在外面干什么？书房为什么这么吵？你们老爷呢？！”
是顾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
“回老太爷，大少爷来了，正跟老爷，嗯，在书房说话呢，两位少爷也在。”
管家大着胆子上前回话，战战兢兢的。
“说话？他们父子四个说话能打起来？开门！让老夫进去瞧瞧！”
管家不敢违背，上前推开了书房门，刚要跟顾时远回禀一声，就被顾老爷子扯着领子丢到一边去了。
“祖父，您快管管大哥吧，他不但诬赖父亲，还纵容这个贱丫头打人！”
顾鹏一看见他就立刻上前告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老爷子走上前，锐利的眼神从云初九身上转到顾寒身上，再转到顾时远身上，最后又转回顾寒身上。
“寒儿，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祖父，当初我娘是怎么死的？她真的是病死的吗？还有我外祖一家，他们被陷害丢了官职，却在返乡途中被杀害，这些，当初皇上下旨彻查，玫贵妃却百般阻挠，当时我就怀疑这事与她脱不了关系，这些年来，我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果然与玫贵妃有关，而且，还与他有关！”
顾寒指着顾时远，连声父亲也不愿意叫他。
顾老爷子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当年莹莹的死他是后来才知道了实情的，当时他狠狠的打了儿子一顿，可是实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一定要再重新翻出来吗？
“寒儿，你跟祖父来，祖父有话要跟你说。”
他权衡再三，决定跟宝贝孙子好好的聊一聊，这事儿不能闹到圣上面前，不然顾家可就毁了！
顾寒走到云初九跟前，牵着她的手一起出了书房，顾老爷子看了看云初九没吭声，只是转头看着自家儿子：“你也给我过来！”
顾时远苦笑一声，这叫自作孽不可活吗？要不是当初为了芳华，他也没有那么胆子敢动老爷子最喜欢的儿媳妇，可是现在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打也挨过了，眼下又被自己的儿子翻出这个旧账来，这可如何是好？
“父亲！”
顾任拉住他的袖子，“要不要儿子陪着您一起去，祖父向来严厉，若是发起狠来，还有儿子挡在前头。”
这才是他顾时远的儿子！在危难的时候想的都是他这个父亲！不像顾寒那个不孝子！长到这么大，没有哪一天是不跟自己作对的！
他叹了口气，“任儿，你先回去吧，你祖父不会怎么样的。”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跟在老爷子他们后面，往他那个院子里去了。
人一走，顾任转头看到院子里站的这许多人，有些莫名的烦躁，“都站在这里干什么？不用干活了！都给大爷滚远点！”
“二哥，你说父亲他，真的做了大哥说的那些事？”
顾鹏是不怎么聪明，可是他不傻，也听出了刚才顾寒和云初九话里的意思，又看父亲有些欲盖弥彰的做法，心下就有了怀疑。
“他是你哪门子的大哥！”顾任斥责道，“娘只生了咱们兄弟两个和沄儿，你哪来的大哥！”
“好好好，我说错了，那你说，父亲他是不是真的做了那些事？”
顾鹏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自己这个弟弟，“老二，不管父亲有没有做过那些事，都必须是没有！若是有一点风声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咱们顾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沄儿还要不要嫁人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悲伤的老人
“你的意思是？”
顾鹏有些明白了。
“如果顾寒一定要告到圣上面前去的话，咱们不管想什么法子也得阻止！哪怕是…”顾任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否则，别说顾家，就是你我，怕是连这个小小的官位也都保不住了！”
“我觉得不至于，有祖父在，他是最敬重祖父的了，祖父一定不会拿顾家的名声和前途开玩笑的。”
顾鹏觉得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
两个人说了会子话就沉默不语了。
顾老爷子那边也遇到了瓶颈，进了院子，顾老爷子看看云初九：“云舒郡主在外面稍等，老夫有话要单独跟寒儿说。”
“祖父，有什么话当着初九的面说就好。”
顾寒对这个家，充满了抵触和不满。
“寒哥儿，这是咱们顾家的事情，不该叫云舒郡主跟着操心！”
“祖父，初九也是顾家的人，您大概忘了，她是我顾寒的未婚妻。”
面对这个对自己有抵抗心理的孙子，顾老爷子既无奈又心酸。
云初九见状拍了拍顾寒的手，“你去吧，跟你祖父好好的聊一聊，我就在这院子里等着你，有什么事别急，咱们慢慢的商量着来，总有解决的办法。”
顾寒低头看她，看到她的笑容，温暖而又明媚，自己心里一直紧绷的那个弦一下子松了，他好像找回了原本的理智，闭了闭眼睛，没多大会儿，睁开眼睛的时候脸上带了笑意：“那你在外面等我一会，我会处理好的。”
看到他这个样子，云初九也放心了，现在他的状态回来了，自己没必要紧跟不舍了。
“好。”
两人对视一眼对彼此笑了笑。
祖孙两个进了书房，顾时远来的时候，见到云初九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喝茶，心知两人已经进去了，就走过去敲门，“父亲，我能进去吗？”
“去外面等着！老夫现在不想见你！”
顾老爷子也没啥好气。
说完看着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只喝茶的孙子，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寒哥儿，当年你母亲的事情，我是后来听到了些风声，去问你父亲，他承认了，说是为了任儿的娘亲才这么做的，当时我特别生气，亲自拿板子打的他足足一个月不能下床，你父亲说他知道错了，而且，现在任儿的娘也死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行不行？”
“祖父，那个女人的死是自己病死的，那是报应，而他却只是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而我娘呢？那时我还小，可是您该知道我失去母亲时候的痛苦，这么多年，您亲自教养我，我尊敬您，感恩您的养育之恩，可是那个人，他可曾管过我一天？”
说这些话的时候，顾寒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激动。
顾老爷子坐在他旁边，心里也是暗骂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你父亲是不尽职，可是偌大一个顾家，还是得靠他支撑，祖父已经老了，虽然是个将军，可是老的已经上不了战场了，你不要这个家，可是从老祖宗一辈一辈的传下来，咱们不能说不要就都不要了，再艰难也要把他撑下去，好孩子，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难道你要亲手杀了他报母亲的仇？”
顾寒目光闪了闪，“我娘的事，看在祖父的面上我可以不再追究，可是我外祖一家也是他派人杀害的！祖父，这件事您又该如何替他隐瞒？”
“你外祖一家的事当年我也惋惜过，但是这件事不可能是你父亲做的，他为什么要杀你外祖父？没有道理呀，寒哥儿你可不许胡说！”
乍一听这话，顾老爷子很是震惊，怎么这件事也成了自己儿子干的了？
“我舅母沈氏和表弟顾陌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有假？他亲手杀了我的小舅舅，并且当着我舅母他们的面承认我外祖父乃是他陷害的！祖父，我外祖父乃是朝廷一品大员，这件事难道你也要我瞒下？他可是杀了我外祖一家十几口！满满一大家子的人，当年就只剩下我听着肚子的小舅母带着还年幼的陌哥儿！这笔血债该如何还！”
说到这些，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气愤和悲伤，红了眼眶，捏碎了手里的青瓷茶盏。
“你，你说你小舅母还活着？是她亲口告诉你的？”顾老爷子傻眼了，“这，这怎么可能呀？时远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但是看孩子的表情，他知道这件事应该就是真的了。
他迈开腿用尽所有力气打开房门，看着站在门前的儿子，轻声的说道：“进来吧。”然后转身往回走，重重的跌坐在他常坐的黄花梨木的圈椅上，平时精神矍铄的样子仿佛是假象，眼前的他，就是一个上了年纪没有了力气的老人。
顾寒看着有些不忍，他强忍着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扶，他不能因为心疼祖父就放着外祖家的仇不报，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忍，让陌哥儿含恨一辈子。
顾时远进来，看到自己父亲这般样子，忐忑的喊了一声：“父亲！”
“时远啊，为父今年已经六十多了，眼下也没几年好活了，原本我想着，顾家交到我手上，我在一天就撑一天，真正撑不下去了，就交给你，你虽然不能跟着爹上战场杀敌立功，但是为官这么多年也算谨慎，这个家交给你我也放心，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那么糊涂！”
顾老爷子抓起了圈椅旁的拐杖，一下一下狠狠的砸在顾时远的身上，顾时远不敢躲，就那么老老实实的跪着，他这个样，顾老爷子却又下不去手了，老泪纵横的把拐杖一丢，“你自己说吧，当初为何要陷害并杀害寒哥儿的外祖一家？！”
“父亲，我没有！我…”顾时远不认，想要解释，却被顾老爷子打断了。
“说实话！”
顾老爷子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你小的时候，为父是怎么教育你的？可有教你耍那些后宅妇人们的狠辣手段？可有教你心狠手辣连自家人也害？可有教你，连为父也骗？！”
第二百五十八章心底的无助
闻言顾时远心知这事是瞒不住了，他还指着老父亲能在顾寒面前说些好话护住他，自然要实话实说了。
他跪下给顾老爷子磕了个头。
“父亲，这些年我不敢跟您说，当时我也是猪油蒙了心，因为芳华说想做正室，否则就打了腹中的胎儿离开我，我…我舍不下，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和玫贵妃联手给莹莹下了毒，我本以为这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谁想却被那边知道了，他们要到圣上面前去揭发我，我有些怕了，芳华就说让我陷害他们，说有玫贵妃在宫里，圣上那边压根就不用担心，所以我才…”
他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听了她的话，父亲，这些年我心里也一直在煎熬，我年年给寺里添香油钱，就是为了赎罪…”
“人已经去了，你已经每年往庙里送那些银子，就能赎了你犯下的那些罪了？你当时做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你的儿子将来如果知道了他的父亲杀死了他的母亲，以及外祖一家，他将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人生？”
顾寒冷笑着看他，“你心里何曾想过你还有这个儿子！”
“不！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不管你不记挂你，只是你的性子太冷，冷的我没办法去靠近你，而且，你长的像你娘，性子也随她，有时候我不敢，不敢跟你靠的太近。”
“不敢？你杀了她和她的家人，为什么却不敢靠近她的儿子？你当时应该连我也一并杀了！”
顾寒恶狠狠的瞪着他！若是他不是自己的父亲，自己一定现在就杀了他！毫不犹豫！
“寒哥儿！”
见这爷俩越说越僵，顾老爷子只得站了出来。
“大错已经铸下，再多说也无益，时远，你现在就进宫面圣去吧，自己去说明这一切，父亲老了，护不了你了！”
顾老爷子叹了口气，转生欲走。
顾时远一把抓住他的衣角，“父亲，您不管儿子了？难道您也不要顾家的名声了吗？儿子若是进宫去，以后顾家在京都就会沦为笑柄，您老人家的脸面又往哪里放？”
“你当初做下这些事的时候可曾想过你父亲的颜面？”顾老爷子颇为心酸，“临老了老了，面子里子是全没有了，你只管去吧，这件事只是你自己做下的，跟顾家无关，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护住顾家，护住你的儿女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