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那红衣的旁边,其余的三人都不在,他冷冷一笑,起身走上去。

那四个人联手他一分胜算都没有,但是如果只有妙雨那混蛋一人,那可是他报仇的绝佳时机。

“站住!”他一声冷喝,伸手扣上那红衣人的肩膀,“妙雨!你这混账玩意,现在看你往哪里去!”

那被他抓着的人一个回身,看清了那人,他瞪了瞪眼,立即松开手——

“孟三小姐,对不住,认错人了,我还以为是妙雨那混账。”

孟离芝和妙雨都穿红衣,他也许真的是喝多了,眼神都有点不好使了。

而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女子看着他,竟微微皱眉,“你认得我?”

“孟三小姐,你跟我开什么玩笑。”元子骏挥了挥手,“你那位爱吃醋的殿下又不在,你怕什么,来,要不过来咱两喝一杯?”

对面那人微微挑眉,而后道:“好啊。”

二人回到了桌边坐下,元子骏替她盛了酒,“孟三小姐,你最近有进宫么?家姐的事情你听到了吧?她的身份藏不住了,难逃赐死,我们已经筹划着要劫人出来了,你别忘了和太子说,家姐也帮了他好几次,他可别到时候不帮忙救人啊…”

坐在他对面的人闻言,举起酒杯的动作顿了一顿,而后道:“好,你还有什么别的事么?”

“现在能救出家姐最重要,其他的事都不甚重要了,我们姐弟二人以后再也不想去皇宫那破地方了,不过咱们还是朋友,你若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的,一定尽力。”元子骏道,“对了,你那大姐姐听说就快和二皇子成婚了?我觉得你可以去破坏她的婚礼,比如在那一天把她劫走悄悄扔入青楼里什么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谁让她当初把你丢去青楼?你也别跟她客气啊,千万别念什么血缘亲情,那种人不值得。”

元子骏话音才落下,“咔”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他抬头一看,正是对面人手里的酒杯。

他顿时疑惑,“你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手劲大了点。”对面的人语气里似乎带着些许压抑,像是在隐忍着什么,“谢谢你的告知,你慢慢喝,我还有事,先告辞。”

“诶…”元子骏还想再说什么,可他对面的人却已经起了身迅速走开了。

他觉得今天的孟三小姐还真有些奇怪。

摇了摇头,大概是他喝多了吧。

“大姐姐,你看,这个好看么?”琳琅满目的玉器店中,孟兰欣朝孟兰沁指着一个白玉镯子,“这个镯子的玉色通透,大姐姐你不妨考虑一下。”

“不用了。”孟兰沁只淡淡地瞥了一眼,而后转身便走。

孟兰欣见此忙追了上去,“大姐姐,为何不要?你都已经看了三家了,还没有看到一个满意的么?”

“那样的镯子随处可见,毫无特别之处。”孟兰沁语调中带着淡淡的不屑,“随便在哪个贵女身上都能看见,要来何用,你若是陪我逛的烦了,大可以自己先回府。”

“大姐姐说的哪里话,你要是想看我再继续陪你看就是了。”孟兰欣扯出一抹笑颜,“这条街道还有不少玉器店呢,咱们都去看看如何?”

二人边说着边走。

而就在离二人身后不远的三丈之外,一名红衫女子眸光冷厉,手中持剑。

半年了,半年前投河被人所救,醒来之后她已经离开了南旭国的范围。

没有想到再度回到南旭,云州城依旧是没有多少变化,但是孟府里,变化着实不小。

而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她才回来,就能够知道半年前策划毁她名誉的人是谁。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神色冷然,朝着前方那一粉一黄两道身影缓缓靠近。

别人欠她的,总是要讨回来的。

剑还未出,但是眸光却已经像出鞘的利剑,直剜向那粉衣女子的后背。

正在行走间的孟兰沁,不知道为何忽然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她的身后,红衫女子愈来愈近。

“孟姐姐,这个很好吃。”忽然耳边传来一道清脆的女童嗓音,持剑的红衣女子动作一顿,下意识地转过了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名粉雕玉琢的女孩,一手咬着一串糖葫芦,另一只手,正牵着一人。

那人朝着女孩笑道:“你喜欢吃咱们回来的时候再买,现在咱们应该去那家花店了,那个香气你应该还能记得住吧?”

女孩道:“记得住,我的鼻子很灵的。”

“那就好,咱们现在就去。”那人朝着女孩笑着,恍然抬头,她面容姣美,浅笑嫣然。

红衫女子看见那人的样子,猛地转回了头,朝着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开,等到了一个卖着风筝的小摊之后,她才悄悄探出了头,去看那一大一小的身影,看着那二人走远了。

刚才她和她们之间的距离太近,差一点也许就被看见了。

因为这么一耽误,孟兰沁二人的身影不知道又去哪儿了。

红衫女子迈出了步子,正打算再去寻找孟兰沁二人的身影,却没有想到,她才迈出了没几步,身后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

“离芝?”

红衫女子步子一顿,转过头,一红一白两道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红衣男子的样貌实在是妖娆,甚至比女子还要生的好看,但是他喉管那儿凸起的一处,却在说明着他确确实实是一个男子。

而他身边的人,一身白色锦衣,广袖银边,眉目如画,漆黑的发丝如缎,琼鼻高挺,薄唇轻抿。长睫卷翘若羽扇一般,狭长的眼角斜挑,墨色似夜的眼瞳中好似聚着一池深潭,妖娆而潋滟。

她忽然便是朝后退开了两步,与那二人保持了距离,而后快速地转过身便跑。

“离芝?”妙雨没想到她一下子就跑开了,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然而他身边的人却已经迅速出手,袖中的白练直接缠上了那红衣女子的腰,将她一扯就扯了回来。

凤青黎望着跟前的人,“好好的,跑什么?”

“就是,你跑什么呢?”妙雨朝她挑了挑眉。

红衫女子抬起头,正视着凤青黎,淡淡道:“松开。”

她所指的是腰间的白练。

凤青黎轻描淡写道:“不松,你又能如何?”

话音落下,他对面的女子似乎来了气,一把抽出了长剑就向着那条白练砍去——

凤青黎眉峰一蹙,将白练收回了袖子里,让她的长剑砍了空。

红衣女子脱离了束缚,正要转身再走,却被凤青黎一把拎住了后领,她眼见又跑不开,手中的长剑往后招呼过去,被凤青黎迅速制住了手腕,而后一个反转,那把长剑扣在了她自己脖子上。

“殿下你干什么?”妙雨微微惊了一惊,刀剑无眼,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可就把她脖子上的肌肤给划伤了。

殿下从来对离芝都舍不得她伤一点,怎么还和她玩这么危险的动作。

“你还看不出来么?”凤青黎淡淡道,“她不是离芝,不过是一个冒牌货罢了。”

“到底是谁冒充谁!”红衫女子冷声开口,“你倒是有一双利眼,片刻就把我们二人区分了开,你说我冒充她,那你要不要验一验我的脸上有没有带着人皮面具?”

凤青黎闻言,瞥了一眼妙雨,示意他去。

妙雨走到了正对面,伸手在红衣女子脸颊的边缘触摸了几下,而后看向凤青黎,眼神微微惊异,“没有易容,是真的脸。”

妙雪是易容高手,他和妙雪呆一起久了,很容易就能探出一个人有没有易容。

“这世上要易容不仅仅只有人皮面具。”凤青黎将那把长剑又往红衣女子脖子逼近了一分,声线清凉,“给你最后一个坦白的机会。”

第132章 阴谋败露(上)

“有什么可坦白的?我的脸就是我的脸,你这般逼问我,不过是因为我长了一张和她同样的脸罢了。”红衫女子此刻却是冷静了下来,“或者,你该去验一验她是不是易容的,而不是在这里拿剑架着我这个真正的孟三小姐。”

凤青黎眸光微微一冷,随后竟是笑出了声,“不说也无妨,东宫自有千百种办法让你说出真相。”

红衫女子面色一沉,他的意思是要抓她回去严刑逼供不成?

“你不能抓我,我还有事没办完,你这般耽误我的时间,我若是不能报仇,绝不会放过你。”她的语调冷然,“你不就是想知道我是谁么?我告诉你,我是货真价实的孟府三小姐孟离芝,我可以念出我父亲与我五妹六弟的生辰八字,我五妹背心有一个半月形的胎记,我六弟五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险些保不住命,还有和我青梅竹马的曲家公子曲云飞,我十岁那年和他一起练剑差点不小心砍死他,你问问现在那个孟离芝,她知不知道这一些?”

“这些东西,可以通过调查。”凤青黎轻描淡写道,“你如果不能给出更好的证据,你以为我就这样信了你?”

“是,可以调查,但是你也该去问问她知不知道这些,如果说我是冒充的,那么凭什么我知道而真正的孟三小姐不知道?”红衫女子冷笑一声,“太子殿下,你现在说你不信我,但是恐怕你的心中早已经有了怀疑,又或者,就算证实了我是真的她是假的,你也不会多么在乎,毕竟现在成为准太子妃的人是她,你为了保护她,你会杀了我,这样就能省掉很多麻烦了。”

“你莫要认为你三言两语就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影响。”妙雨忽然走上了前,到了她的跟前,“有一点你说的没错。如果你是真的她是假的,那么我们不会让你出现在世人面前,因为你此刻出现会生出不少变故,也许你就是回来报复她的?你想要夺回属于你自己的一切?我明确告诉你,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想要扳倒她,不可能。”

妙雨嘴上说的轻描淡写,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怀疑。

如果真的是像他说的一样,那么这个孟离芝绝不能留。

“你以为我回来是为了报复她?”红衣女子嗤笑一声,“我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给我自己报仇,虽然我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阴谋,为什么我失踪之后会出现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孟三小姐,但是,我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报复我那知书达理的大姐姐,至于现在孟府的那个孟离芝,我暂时没有功夫去对付她,我为人向来恩怨分明。”

“你现在被我们制住,你当然这么说,谁知道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妙雨在一边冷哼一声,“总不可能你报仇完了你就可以离开云州离开南旭不再回来了?这话说出来只有鬼才信。”

“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但我也明确告诉你,孟兰沁想害我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有她在,现在的孟离芝也会麻烦不断,你们自己看着办。”她冷冷一笑。

“你是想借刀杀人?”凤青黎的语气毫无波澜,不等红衣女子接话,又接着道了一句,“本宫有些问题想要问你,这儿似乎不是说话的地方,这样,请你走一趟东宫,如何?”

红衣女子面色冷凝,“难道我现在还有其他选择?”

凤青黎道:“有,自裁也是一种选择,这样还省事了。”

红衣女子面色一沉,不再说话。

城南花店。

粉雕玉琢的女童在几排花之间跑来跑去,不时地挑着一盆就凑上去嗅气味。

“舞阳,你闻出什么了没有?”

“还没有,等等。”

孟离芝看着舞阳一步一步地换着花盆闻,好片刻都没闻出什么来,便觉得自己的法子可能不行了。

那三盆花都被人动过手脚,最初是孟罗帛来这个店里订的,那么做手脚的人只有几个时机可以下手,运输的途中,或者就在这个店里下手。

因为幕后的人若是要去她的院子里再做手脚也未免太过冒险了,而且舞阳说过,那青叶吊兰早就在搬进院子的时候就已经被做了手脚了,所以排除在她院子里的可能性。

所以花店就成了她第一个调查的地方,可是现在离买花已经过了好几日,她也不抱什么希望能查到线索,只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猜想罢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店家走上前来道:“姑娘,这小姑娘闻来闻去的究竟是做什么?你们是喜欢香味浓一些的花,还是喜欢香味淡一些的花。”

“是这样,她呢,就喜欢闻花,闻到她喜欢的味道了就买,所以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孟离芝笑眯眯道。

舞阳:“…”

“原来是这样。”那店家点了点头。

现在的小孩,就是有些古古怪怪的兴趣。

孟离芝偏头看了一眼店家,“店家,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孟家五小姐来你这儿订的三盆花?”

“记得,当然记得,五小姐买了三盆,她还特别吩咐过要修剪成什么模样的。”

“我正是她的三姐姐。”孟离芝笑道,“不过,五妹买回去的几盆花出了点小问题,所以我想问…”

她的话未说完,店家当即诚恐道:“孟三小姐,如果是五小姐买回去的花出了什么问题,小店愿意替她更换赔偿,还请不要怪罪…”

“你误会了,我可不是来找麻烦的。”孟离芝笑出了声,“我只不过是想问问,从五妹买花那一天,到你们将花修剪好送到孟府的那一天,都有什么人接近过那三盆花?请您务必想清楚了,这很重要。”

“那三盆花,是我亲自修剪的,似乎没有什么人接近过吧。”那店家说到这儿,忽的一顿,“不过,孟五小姐订花的第二日,就是我正在修剪的时候,有一位姑娘来店里看花,一看就看中了我正在修剪的那一盆青叶吊兰,她上来就说要买,我当时说了不能卖,这是有人订下的,那姑娘听了似乎有点不高兴,转身就走了,我也没上去追,毕竟这是五小姐先要的,总该分个先来后到。”

孟离芝闻言,眸光一沉,“那姑娘长什么模样?她有没有碰触过花?”

“她就摸了一下绿萝的叶子,至于她的模样…生的挺普通,我这一时也记不住了。”

孟离芝道:“那您能不能记起她的衣着,或者是她的其他特点?店家,不瞒您说,那几盆花买回去之后没几天就发出臭气了,我五妹可生气了,当时说要找卖花的算账来着,还是我稳住她的,毕竟做生意的人,总不能自己砸自己的招牌,所以那姑娘也许就是关键。”

“这…小店卖的花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那看来,真的是那姑娘自己买不到,就不让别人高兴。”那店主似乎是有些气愤了,开始仔细回想那女子的特点,“她的衣着不俗,家境应该是不错的,个子大概比您要矮上一些,对了,我可想起来了,这姑娘的长相倒是没什么特点,可是她的脖子上竟挂着海珠项链,那东西可着实是贵重呢。”

“海珠项链?”孟离芝眸光一紧,忙问,“多大颗的海珠?”

一般的小颗海珠项链,贵族女子都能有,但是指甲盖那么大颗的海珠,是贡品。

而下一刻,那店家比了一下自己的大拇指指甲盖,“最中间的一颗,是这么大的,我第一次见,还以为自己可能是看错了,但是我家女儿却嚷嚷着没看错,她夫家就是经营珠宝生意。”

“多谢店家。”孟离芝朝他道了谢,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正要叫舞阳离开,却忽然听她道:“孟姐姐,这一株,这一株绿萝也有那种味道。”

孟离芝闻言,忙走上前,看着东方舞阳指的的绿萝花,想到一个可能性,忙问那店家,“这一盆绿萝,是不是当初和五妹那三盆摆在一起的?”

那店家一看,“好像是的,那时候我在同时修剪八盆花,本来都是要卖的,但是这一个客人却在前些日子搬离云州了,这一盆花也就没能卖出去。”

孟离芝暗道一声糟糕。

“店家,你记不记得分别是卖给谁的?”孟离芝道,“这一盆我买了。”

“我记得,分明是卖给柳家布庄两盆兰花,五小姐三盆,街角李家酒肆一盆绿萝,还有城西钱庄一盆水仙。”

孟离芝付了钱,朝着舞阳道:“走了。”

端着那一盆绿萝出了店门,孟离芝首先去了街角的酒肆。

这种植物留在家里始终是个祸害,没有想到,那要害她的人竟然一次性连带害了这么多人。

个人恩怨不该殃及无辜,她孟离芝得罪了谁尽可来找她报复,但是何必顺带着伤害旁人。

想起金萱是因为好几天不断嗅着绿萝花的香气而变得痴傻,她不禁心里一沉。

带着东方舞阳到了酒肆,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一身黑衣,喝酒喝的正欢。

“元子骏?”孟离芝微微挑眉。

元子骏听见了她的声音,忙抬头,这一看,却愣了愣,“你怎么又来了?莫非你最近也嗜酒了?”

“什么叫我怎么又来了,我才来好么?”孟离芝瞥了他一眼,“你姐姐还在宫里关着,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喝,喝的都神志不清了。”

“我们阁里已经决定好了,明日夜里去救家姐。”元子骏微红着脸,“你不是一个时辰前才来了么?你什么记性啊你。”

孟离芝一惊,“你说什么?我来过?”

“废话。”元子骏道,“你没来难道和我喝酒的是鬼么?要不要再来喝?”

“喝你个大头鬼!”孟离芝上前一步就揪住了元子骏的衣裳,“你说我一个时辰前来过,你都和我说了什么?”

“哪有说什么啊?你自己不记得了么,你是不是喝多了?”元子骏被孟离芝拎着衣领,一脸迷茫的望着她,甚至还欲伸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

孟离芝一把拍开他的手,“我没病,喝喝喝,喝死你算了。”

眼见元子骏自己都不太清醒了,孟离芝也不再管他,刚要转身,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事,到了元子骏跟前,“你还能听得懂我说话么?我现在有件事找你帮忙。”

元子骏道:“什么?”

孟离芝磨了磨牙,“回头找个时间,把这家酒肆的一盆绿萝花给砸了,听到了没?别忘了。”

听着这话,元子骏不解,“你砸人家的花做什么?”

“那花有毒,让你砸了就砸了,就当是积点德,你可别酒醒了就忘了,懂了么?”

元子骏听着这话,似乎清醒了两分,“好,绿萝?”

“对,绿萝。”孟离芝交代完之后,拉着东方舞阳便离开了。

元子骏只是半醉半醒,他说的话应该错不了,他说…。一个时辰前,看见她来过。

原来,她竟然回来了么。